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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心插柳 作者: 公叔度 第45部分阅读(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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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心插柳作者:公叔度作者:肉书屋

无心插柳作者:公叔度第45部分阅读

非漆黑一片,相反的,有天顶漏下来的星光,这种美景的代价是非常冷。这是昆仑绝顶。这种时候身边有个人就显得极其重要,谢源不自觉地贴近姬叔夜。

姬叔夜在这里显得轻车熟路,似乎身上的沉疴也被包袱一般甩掉了。他们循着水声往前走,不多久就走近一道小型瀑布。谢源发觉这一切有些眼熟。他没有用多少时间就想起来谢左使还在的时候,他做的那个梦——或者说回忆。

这是谢左使的练功房。有钱人家的孩子总有这种稀奇古怪的房间。他猜测,这里应该不止发生过谢左使与姬叔夜的相遇,也许发生过他们的相爱,或者更加限制级一点的事情,当然也不排除比较血腥暴力的相爱相杀。

正当谢源以为姬叔夜又要换个地点回忆似水流年的时候,他一头钻进了瀑布。这不是问题,问题是他非常顺手地拽了谢源一把。于是谢源也淋成个落汤鸡。他们很快就穿过了哗哗的水声,瀑布后面有个洞|岤,不知有多少深。

“冷么?”姬叔夜问。谢源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这句话理应他来问。但是姬叔夜接下来的话立马就让他打消了惭愧。

“忍着吧,你也不难为那一点冷。”他说。

两个人又向前走了几步路。洞|岤并不宽敞,两旁点着一人多高的金鹤灯台,照亮了人工雕就的冰冷与威严,让谢源觉得非常紧张。他记起来,千绝宫里到处都是这种灯台,但谢源从没有见过那么大的,也没有见过纯金的。

他知道姬叔夜比较有钱,但是不知道他把钱铸成了黄金器皿。这一点他非常赞赏,他意识到姬叔夜也许要交接他千绝宫的财库?

越往里走,洞|岤开阔起来,出现了越来越多的金制器皿,谢源调动了一些许久不用的知识储存,发觉里头的规格已经非常骇人。它们原本应该散落在皇宫的各处,亭台楼阁,复道广场,但是现在,它们全挤在一起,简直要把黑黝黝的洞|岤照亮。

姬叔夜在盘龙柱旁停下。它无声无息地堆在洞|岤的边缘,指向黑黝黝的洞顶,与很多年前它指向宫廷的藻井一般无二。若不是谢源明了千绝宫的来历,一定会为这种等地的僭越而心生喟叹。

姬叔夜随便拣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下。那是块落灰不多的檐兽,雕刻得凶神恶煞面目可憎,换句话说,坐在那张脸上一定很硌人。但是姬叔夜偏生做得稳妥而端庄,看上去像是坐着龙椅听取上计的皇帝。

谢源倚在盘龙柱边,等他开口。姬叔夜却扬了扬下巴,示意他扭头。谢源照做,一回头便看到了一堵墙。

那堵墙上铭着饕餮和云龙,刀笔锋锐霸道。然后他意识到也许那不是墙,墙的边缘不会是弧形……他站起来,整个人几乎发抖地朝“墙”走去。

越过一个微妙的角度,他看到了很多这样的“墙”。那是鼎。非常巨大的鼎,青铜在岁月的洗礼下泛着青绿的锈,一片惨绿的光。

“九鼎。”谢源在心里对自己说,“你有生之年在前夫的床底下看到了九鼎。”

背后的姬叔夜开口,用流水一样平静的话语缓缓诉说他早已知道的故事。家族,姓氏,背叛,以及长达两百年的流离。姬叔夜说起这些来的时候没有多大的愤懑,甚至缺乏感情,可见他对这件事业的不重视程度。“我只是告诉你一声……没什么别的意思的。我总得、总得告诉你一声吧。”姬叔夜咳嗽起来,脸颊染上不正常的红晕,眼睛却非常明亮。谢源甚至能区别出他的虹膜与瞳仁。有些人的眸子就像是天生涂了蜜油。在这一点上他倒是与陆铭非常相像,只是陆铭像只纯良无害的小鹿,一看就是个siplena?ve的家伙,姬叔夜的眼却清浅如山间的云气,沾染着柔和日光的纯金色。你畏惧他又忍不住亲近他。

“……至于你以后要怎么做……随你的意思吧。”他自嘲地笑起来。

“‘谢’姓只是姬姓为了掩人耳目的化名……那么,我们是兄弟么?”谢源忍不住问。

姬叔夜抬头盯着他,盯了许久,然后非常沉重地摇了摇头,动作缓慢,恍如生了锈的铰链。他的神色如此复杂,以至于谢源莫名其妙地感受到了他的激动与负罪。

“你不是,”姬叔夜低声说,“你根本不是父亲的儿子。你的存在是为了我的安全。”

谢源不知道应该如何反应,就呆在那里目瞪口呆。反正他的五官生得妩媚,傻乎乎又妩媚的东西总是不容易招人嫌。姬叔夜果然轻笑了一下,只不过里头带着些劣质,“你知道么?父亲原本想杀你的。那个时候我已经长成,他怕你阻碍我成为宫主,一方面向长老们公开了这个秘密,一方面派人杀你。如果不是我……”

谢源敏锐接口:“刻骨铭心?所以你在我们之间下了刻骨铭心?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姬叔夜的眼神变得玩味起来。洞外头传来哗哗的水声,即使如此也无法掩盖这里的静谧,因为静谧下有什么东西正喧嚣欲出。

“你说呢?”姬叔夜交叠着修长的双腿,微微换了个姿势,用微微下垂的眼梢若有所思地望着他,似乎是在等待。而不能给出一个完美答案的谢源只是默默地端立着。

姬叔夜却点点头,表示他已经明白了:“你从来不为别人作想,自然不会明白我可以为你做到什么地步。这些,这些,看到了没?”他挥手,指过金灿灿的一片帝王家珍,“我从来都没有放在眼里过。我把你当做稀世珍宝。我不愿意让你受到哪怕一丁点的伤害。我从小与你一起长大,还有谁会比我更了解你么?你这个人,心这样的冷,除了你自以为是父亲的那个人,还有谁伤的了你呢?我看得到,你为了得到他的认可花了多大的功夫,你习武,你杀人,都是因为你对家人断不了的孺慕之思,所以我才一直都不愿意告诉你真相!可是我就不是你的家人么?他责打你的时候是谁在保护你呢!”说道最后他明显激动了起来,剧烈地咳嗽着,胸腔像是用坏了的风箱。他深呼吸了很久,继续道,“我以为,你不会是个傻子,他待你如何,我待你如何,你总有一天会拎得清。等到那时候,你的一辈子,已经慢慢把那个所谓的‘父亲’忘掉,用我,用我这个恋人来全部填满……总有那么一天的。我会让你即使在杀父之仇下也离不了我——我倒是没有想到,你居然会为了父亲的事跟我犟这么多年!最后……最后还……”

谢源低头不语,在心里默默补充,“最后跟一个不入流的少侠跑了。”

“那你为什么现在又告诉我呢?”谢源不怕死地加上一句。

姬叔夜平静下来,微微侧着头,长发零落在肩,看上去比他的实际年龄要小得多。那可能是因为他脸上的茫然和委屈,谢源没有从他脸上看到过这种无能为力的表情。姬叔夜给他的感觉总是万事在握的,即使是病弱,即使是温柔,也依旧强势得令人不得不低头。

“我不甘心啊……”他轻轻地说,伸手握住了谢源的腰,把额头抵在他的胸口,“我不甘心……以前你再怎么不理睬我,你再怎么讨厌我,我都不会有怨言。我抢了你的父亲,让你小时候受了那么多的苦,让你被明枪暗箭所伤,所以这些都是我应得的。我的存在就是为了报偿你,好好爱你,好好待你,我们从一出生就注定纠缠在一起……以前你不论如何恨我,都不会越过这条底线!也许我们会有争吵,可那是我们之间的事,我们不需要别人来解决问题,不是么?我们才是一对啊!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突然就变了,突然就变了……你身边站着的应该是我才对,不是么?”他茫然又激动地埋首在属于谢源的味道里,但这一切却让他觉得全然陌生。

谢源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事实上他还是很意外姬叔夜的说辞。但是他有一种愧怍感,也许是来自于谢左使本身,也许是因为他自己。他是一个偷儿,偷走了别人的幸福去自行挥霍,他跟陆铭蚕食着谢左使和姬叔夜的姻缘走在一起,成天高高兴兴的,他们却一个在天上遥望,一个在地上徘徊。

那就死后变成星星在天上相见吧。谢源温柔将手指插入他细密的发中。发依然干枯,与生命力一同在他的手中流走。

回来的那天晚上姬叔夜就发起了高烧。他长睡不起。谢源都快以为他真挺不住了。但是在昏睡了一天半后,他又奇迹般地醒了过来。

“九煌呢?”他醒来的第一句话是。

一六八、挫骨扬灰

谢源偷偷摸摸瞄了眼无名指上的银戒:“太贵重了,我好好收着呢。”

姬叔夜冷不丁问他收在哪里,是不是交给了陆铭,谢源果断摇头,“那不会。”

姬叔夜虚弱地笑了笑,脸色不是太好,大概也不怎么相信。他示意谢源靠近他:“九煌是钥戒。”

钥戒?

他倒是听说过那么一种戒指,没有见到过实品,往往会建构起一种笨拙又繁复的印象,恍若手上套着个一个钥匙圈,其实不然,钥戒精美得让人难以想象。古人的制锁工艺相当发达,大概在一个慢节奏的社会里,所有的手艺都是一门真正的艺术而非糊口的手段。这种钥戒往往是在新婚后交接,罗马贵族考察了妻子的能力之后,将家族财库的钥戒交给她,同时也意味着认可她在家族中的地位,也将打理家族的活计一味交给她。似乎在罗马时代的君士坦丁堡特别盛行。

他努力将思维跳开这一层,心想着,这是哪里的钥匙?开哪扇门?难不成刚才那个地洞?

姬叔夜具体也说不上来:“应该是……是一个武库。你知道的,那种囤放军械的武库。先祖北征后放马南山,解散了四十万人的军队。为了不让金铁流入民间,造成隐患,他秘密寻了一处偏僻的地方收藏那些人的兵甲。”

“武库……”谢源咂舌。可以装备至少四十万军队的武库,那是何等的规模!当然,前提是它们不生锈的话。姬叔夜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用温柔的眼神安慰着他。那眼光如此款款情深,以至于谢源仿佛感受到了一双养尊处优的手在抚摸着自己的脸。

“在哪里?”他往后退了一步,把发烧的脸藏起来。

姬叔夜摇摇头,这个他也不知道。这倒不是因为祖上没有传下训诫,相反的,光是姬千绝一人关于武库的“口谕”就足有五十六条,而且往往自相矛盾。姬叔夜不无遗憾地告诉他,他们家貌似有嗜酒的传统。他的祖爷爷的祖爷爷离武帝的年代已经有数十年的距离,再加上酒精的作用,让真相更为云里雾里、隐隐约约。谢源非常诚恳地说,“借酒浇愁是可以原谅的。”

姬叔夜用平平的视线瞄着他,似乎在提醒,要增加诚恳度的话应该用力握住自己的手。谢源不知道为什么会懂他的意思,噗地笑出了声,然后照做了。

姬叔夜惫懒地陷进了被窝里,有气无力地拍了拍身边,谢源像只轻捷的猫,无声无息地卧到了他身边。这对他来说是一份工作——你做了谢左使,就得履行作为谢左使的义务,比如说跟中原武林作对,好好做一个魔头;再比如说,在姬叔夜虚弱的时候,抱着姬叔夜一起在暖暖的被窝里睡个囫囵觉。这就像你做了公务员就得跟成堆的文牍打交道一样——谢源给自己的行为找了一个绝妙的解释。

“而且你还可以下班。”他想,“下了班你就可以……”

“我是个没用的子孙,是不是?”姬叔夜伸展了瘦削的手,把他的思路打断,刚好剪掉了陆铭的出场。他和谢源的身体太契合来了,不用多加动弹就自动寻到了最舒适的姿势,谢源立马感觉到铺天盖地的困意,暖洋洋的困意,像是泡在温水里。

“我更想这样……”姬叔夜吻了吻他的额头,扯起被子把两个人盖好。这里不见天日,只有一盏静静地、似乎会燃烧到时间尽头的火光。时光粘滞得几乎像固体,也没有其他人。他们的身体密密实实地紧贴在一起。

“祖先也不见得怎么尽责,不是么?尽责的祖先就不会把复国这么艰巨的责任加在后代的肩膀上。好几代。”谢源打了个哈欠。睫毛刷在了姬叔夜的脸上,但是气息却被他同化了。

“嗯……我更愿意做个这样子的纨绔子弟,老了……就是富家翁。”姬叔夜似乎四下张望了一下,谢源因此觉得冷,但是姬叔夜很快因为乏力重新跌在枕上,填补了冰冷的空隙。谢源嘟囔了一句,说真不幸。姬叔夜得到这样高深的评价,似乎还有点不好意思了,用他低沉的、蜜糖一样的声音轻轻道:“其实我过得挺随意的,你看,我什么事情都没有做……我就是个纨绔子弟。”

他看谢源已经睡了过去,轻轻笑了笑,然后把轻柔的吻印在他的眉心,脸颊,还有唇上。

“你这样……是不是代表着,你还爱我?”

谢源迷迷糊糊听到他在这么问,不忍再用沉默来伤害他,用力紧了紧环着他脖子的手:“嗯。”

姬叔夜笑着搂上他的腰:“那……那个陆铭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很没有办法地摇了摇头,“你要把九煌拿回来,知道么?”

“我没有给他。”谢源坦坦荡荡地回答。

“再喜欢,也要防着一点的。他也快二十岁了,不是小孩子,总有一天不像从前那样乖巧可人——外人就是外人,知道么?”

谢源发觉自己没有什么立场去辩解,便细若蚊喃地应下,“这个……我明白的。”

姬叔夜奖励似地伸手撩起了他的额发,在上头响亮地印了一个吻。

“乖。”他说。

黑暗中似乎有什么落地的声音。

“什么东西?”谢源很想睁开眼,但是睡意不允许,看上去十分可笑。

“短剑。”姬叔夜一边侧耳倾听一边拍着他的身体让他睡,“唔……是我赐下的东西呢。没事。”

他的没事仅仅指没有外来的袭击,但是对于他来说,威胁来自内部最重要器官的非暴力不合作。

那一夜的温存后,姬叔夜又陷入了昏迷状态,这一次还伴随着剧烈的抽搐。谢源被吓坏了,云中流则把他当做遗孀看待,二话不说让几个医者把他推了出去,让小荷好好照顾他。姬书荷对她哥哥的病情显得非常茫然,对,茫然,在这种时候,她大概是发觉恨也好,怨也好,都比不过血缘束缚着的血亲两字。她哭哭啼啼地对谢源忏悔,坦白了从小对哥哥做过的所有恶作剧——她甚至觉得,也许是长久岁月中已然模糊地某一次偷换草药的行为直接导致了姬叔夜的现状。谢源反过来还要安慰这个别扭的孩子。连这几日都自己关在屋里的嘤嘤跑了出来,很想看热闹的样子,被谢源狠狠骂了两句,于是就没好气地把哭哭啼啼的小荷牵走了。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盗曳匆匆跑来跟他说:“金克颐回来了!”

谢源大喜过望:“人呢!”

“人情况不是太好,他好像是自己跑出来的,阿昭都还没回来……”盗曳咽了口口水,“不过这不打紧,我会努力拷问他的!”

谢源停下了原本匆匆的步子,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表示兄弟什么话也不说了。对于拷问这种事,盗曳的确是专家级人选,他去了反而添乱:“对了,别让小鹿知道!”

盗曳一摆手就回去了:“放心吧好着呢吃饱了睡睡饱了吃白白胖胖一小大伙子包你喜欢……”

可是没有等到金克颐的消息,云中流便面色沉重地走了出来。谢源一颗心拎到了喉咙眼,眼前只有那么一条深深地甬道。而云中流高大魁梧的身材就像是活生生的死神。

这种感觉他也曾经有过。那个时候,他爷爷牵着他,在太平间的门口。他收拾得很干净,是个标准的小少爷,周围还簇拥着很多人。但是谢源那时候就明白,以后就没有人再陪着你走了,你有家族,却失却了最重要的家人。你要独自面对这个世界,好的情意,或是坏的敌意,大多数是敌意。

他对姬叔夜的感觉……就是这样吧?他不在了,你必须要去继承一些事情。

“他要见你。”

谢源回到了现实中,因为云中流的手。他沉沉地按在自己的肩膀上,似乎这个铁塔一样的汉子也终于不堪重负。谢源却松了口气,尽量沉稳地推门而入。

姬叔夜卧在床上,像往常一样看着书。

“金克颐回来了。没事了。”婢子和医者无声无息地退开,留下了许多可用的布巾,谢源随便执起一块拭了拭他的额汗,动作温柔而娴熟。姬叔夜舒服地眯起眼睛。

等谢源放开手,姬叔夜恢复了寻常的模样,谦和地提出要最后一次运功。在谢源坚决的拒绝下,他轻声细语地诱哄着:“只是运功。如果没有了内力就活不下去,那很多人早已经死了。”说完咳嗽了两声,示意时间不多。

谢源还是摇头,却被他扯住了手腕。他感到一股细密绵长的劲力攀着手臂,像藤蔓一般往上,牢牢地裹住他,让他窒息。

在他拒绝之前,姬叔夜已经放开了手。他大汗淋漓地瘫倒在床上,笑着说,“你看,没什么。”

然后他说现在你可以出去了,我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谢源看着自己的双手:“这就是红莲业?”

“有什么不舒服么?”姬叔夜温柔地问。在得到否定的答案后,朝他挥挥手,“好了,快去吧,你不去看看金克颐么?”

谢源湿了眼睛:“你为什么要赶我走呢?你不是不愿意我走么?”

姬叔夜讶然,然后轻轻笑了一声,那似乎用掉了他所有的力气,让他显得脆弱不堪。

他摇摇头:“没有赶你走。我当然……我只是想……”他恼怒自己的无法解释,只能闭上眼睛,做了妥协,“或者你可以吻我一下再走。”

谢源吻了他的眉心,脸颊,和嘴唇。那花瓣一样的唇像是水中的雾气,轻轻点在他病弱的脸上,湿润而温暖的。姬叔夜觉得自己简直不想睁眼,随即想到,在漫长的以后,他都不用再睁眼。

理智推了他一把,于是他推了谢源一把,无声地动着薄削的唇,眉眼弯弯,像个好脾气的孩子:“走吧。”

谢源呆呆地坐在踏脚边上,像个被遗弃的孩子。

然后,他看到了他下半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事情。

起先只是火,他不知道火打哪里来,只是一眨眼的时间就窜上了床顶,把乌木的精雕细琢统统吞噬掉。他没有闻到油的味道,他整个人都被那无声的、血色的火吓傻了。等他回过神要叫人的时候,那妖火倏忽就灭了。

床上什么都没有。

一阵冷风,卷起了一些灰烬,像蒲公英一样争先恐后撩在他的身上,或者落进一片漆黑,打着无力的旋。它们也落在他的手上,他把手一翻,灰烬就落在了他的手心。

滚烫的,像一滴眼泪,或是吻。

刻骨铭心。

然后是,挫骨扬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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