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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心插柳 作者: 公叔度 第25部分阅读(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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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源让陆铭去跟着龙夜吟,自己则对计都打了个手势。长途跋涉,计都显然有些疲惫,问他去哪儿。话音刚落,钟声大响,白玉桥下行过一款画舫,打扮做花神的女子倾杯泄酒,伏醉了水中的锦鲤。

谢源笑:“来凉州城,怎能不去文庙听钟?”

九十七、整个西凉的政务文书

文庙坐落在城北。

若耶溪蜿蜒一折,城东便折成王孙宅,沿河是烟柳十八楼,达官贵人的销金窟。现下天色渐晚,城东的流火映得半边天都红,水上飘着繁弦急管,雾色朦胧。

城北城西却渐渐睡去了,黑沉沉的一片,和那座高耸的塔楼一起沉浸在无声的回忆里。

谢源计都沿河走到城北,春寒更是料峭,两个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后悔没有多穿些衣服。前头有个小河埠,一艘孤舟幽幽地飘着,与城门前那个大风湾上的千舟百桨形成鲜明对照,台阶上还有余雪未消,污黑。

谢源顺着台阶向上望去,一座破落的门堂,两展陈旧的纸灯笼在寒风里瑟瑟发抖。夕阳的余光印在上头,好像点燃了未明的光焰,像是怪兽吃人的眼。牌匾上写着蛛网密布的“市舶司”三个大字。

市舶司,水道之衙,破败如斯。

计都轻轻道了声快走:“自从秦家在若耶溪上腾出大风湾,就没人再来这里泊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货船。

谢源顺着他的眼光望去,紫红色的波光中,一叶梭子样的轻舟桨声欸乃。一个老翁吊着两尾活冰鲈从小舟中钻出来,以不符年纪的矫捷上了岸。

谢源和气道:“老人家,文庙怎么走?”

老人家哈哈一笑,道了句外乡小子,来凉州城听文庙晚钟吧,便脚下不停地朝前走去。城北大多是拱门古瓦的平屋,瓦上青苔深深,早早闭了门户,有些还塌了半边庖厨。老瓮在深院小巷中穿行,似鱼入水,谢源计都跟得辛苦。走了没一会儿,眼前豁然开朗。

坊间一口井,一棵松,红墙翠瓦,高门白梁,只是这鲜艳的颜色都上了年纪,斑斑驳驳。庙前两尊白石狮,走进里头,尽是一座桥,半环形的水流围着一座四方文庙。

古时天子壁雍,取义天圆地方,太学在修筑方形的讲堂之外,还会围绕一条金水河。就是钱币的制式,非常朴素,但又有一股脱俗的清净。但是西凉这里不是帝都,所以这个文庙就只有半环水流。谢源听到悠扬的钟声越发激荡,忍不住笑了笑,城东的喧闹益发得远。

他掏出荷包里的碎钱,想给那老翁,殊不知人一转身竟走到了庭院里。

竟是这文庙里的人。他想,撩起下摆迈进了门槛。过桥之后的庭院里立着四个石质香炉,炉灰早就灭了,一只灵梁鸟叽叽喳喳停在炉鼎上,仄歪着圆滚滚的眼睛瞧着陌生人。

“老人家怎么不说是执掌文庙的掾史祭酒呢?在下有眼不识泰山。”谢源进了昏暗的大殿,恭恭敬敬地执了弟子礼,被老人家笑了回来。

老人家面色红润,长髯雪白,眉眼极有神采,穿得却朴素到了寒酸,“还多什么礼,这里哪里还看得见诗书气么?来来来,一起进来吃鱼吧。西凉春汛时候的冰鲈,你们好口福啊。”说着,解下了身上的蓑衣倚着空空荡荡的墙,提鱼进了殿后。后院大概是他休憩的地方,谢源计都不好进去,只站着环顾四周。

文庙中供的是圣人,几条金黄的绸缎挂在偶像前头,加之堂中昏暗,具体是哪个圣人谢源就吃不准了,也不知道大成至圣先师有没有在这个时空网开一面,传经布道。几个穷人家的子弟坐在潮湿的垫褥上,年岁大概十二三,拖着鼻涕歪歪扭扭,动不动吸上一吸,转着有些混沌的眼睛,还以为谢源他们不知道自己正偷偷摸摸被打量着。谢源看了看他们的作业,发现并非什么圣贤之学,倒是在学算术。也是,西凉城商会遮天,何等繁华,读诗书有什么用,还不如学个本事,上街随便进当铺票号做个学徒,也好过饿死。

大堂前后八进,算是宽敞的了,谢源走上几步,凑到一旁的书架上翻书。

他翻得很是急躁,不符他一贯的冷静,不一会儿就把堂左的书翻了一整通。

“你来这里……”计都恍然大悟。

“盐铁,漕运,财务,邮驿……要维持一个郡治,各功曹的市政文书必不可少,按照惯例,写完之后都是收录在文庙之中。秦家在西凉如此之势大,不可能什么记录都没有,再者说,西凉有什么事不是他们在背后支持的,运气好,还可以得到他们近几个月的资货流通。”谢源把一本发黄的礼记在手掌心里一拍,咬了咬牙,却听到一声童稚的呵斥,“不许毁书!”

谢源赶紧对竖着俩发丫的娃娃比了个抱歉,又朝堂东的书架走去。这一次计都帮他一起翻,经传诗赋,史书方术,金石草木,应有尽有,虽然都被虫蛀了发黄了,但是若在平时谢源一定很愿意翻上一番。

“这种东西应该不是人人可看的。“计都安慰他。

谢源转念一想,也是,这里不是封丘。他即使找到了市政文书,也不可能让陆铭他们把书在半夜里偷走重抄,这个风险太大,得从长计议。

可是如何从长?

提前进入公务员体系,做一个末等文书,成天潜伏在这里抄写?不,他的时间没那么多,他这次得走快棋。

谢源把眼珠子转到眼角,盯着计都的发旋。

不,也不行,计都不能放在这种地方,他的用场比这个要大得多。

谢源想了想,暂时没有什么好办法,正巧老人家撩开帘子,笑眯眯道:“你们两个年轻人,打算吃白食?快帮老汉我来劈个柴火!”说着慈蔼地招了招手。

谢源自是求之不得,现在只有开后门可以一试,不知道行不行得通,不论怎样,跟老头子套个近乎总归没有害处。走进后院才发觉,后院居然没有墙围,一片矮房,一围半圆空地,旁边就是几尺深的流水淙淙,大约丈宽,不远处才是文庙斑斑驳驳的红石墙。

谢源眼尖,一眼就见到了矮房后头的石舫,而不是石桥:“老先生,你家后院怎么没有通去外头的石桥?”

老先生喂着几只脚上系带的大母鸡:“石舫上头也能走啊。”

“石头也能做船么。”计都冷冷清清地问。他把柴刀劈进一小块木头中就不动了,任谢源比多少个眼色,也淡定地表示偷懒心意已决,无需再问。谢源第一次遇到比自己还懒的人,万般不甘心地老实劈柴,心里终于明白了陆铭每次去洗碗时候心中的悲愤。

老人家啧啧一声,板桥小舫也是西凉的美景啊:“从前呐,我有个茶友,就在这儿石舫里卖演艺书,小人书,生意可不错。要知道,那些个说书先生能来石舫说一次书,那可是沾了文曲星的仙气,在同行眼里,就是这个!”他伸出大拇指比了比,随即摇了摇头,“现在你们也看到了,文庙太小,根本腾不下多少东西,以前呐,历年的文书十年一捆,都是送去龙家的诺城了。现在诺城里没有了人,我给秦家写了几封信,他们都不理,倒是李公子头脑好啊,把石舫清了出来,让我有地方摆那些个文书。”

谢源计都对视一眼,原来都藏在石舫里。

至于这个李公子……

谢源对他可不算陌生。这个家伙全名李牧之,他在听风楼的卷宗底下浏览了无数次。他就是前任刺史的公子哥,是个一半时间花在诗文,一半时间花在美酒美人身上的纨绔子弟,不过据说人是及其儒雅有礼的。看来并非空|岤来风。

谢源把柴火捧到灶间,拍了拍手上的木屑:“老人家是土生土长的西凉人么?”

老先生嗨了一声:“我老家在豫州。年轻的时候,举了贤良,上了太学,然后被分到了西凉做祭酒。”

谢源瞎编自己也是太学生,和自己的文友一到西凉,就跑来文庙听钟,立马得到了老先生更加亲厚的待遇。两人一顿饭的工夫,煮酒论文,很是投机。计都的底子也好极,时不时助助兴,哄得老爷子更是开心。老爷子的子息很有出息,在帝都当官,只是相隔万里,内人又去世多年,在挥金如土、不尚文风的西凉自然过得比较抑郁。若不是记得点年轻时候学的算学,还遭几个穷人家的苦孩子惦记,恐怕早就闷死咯。

谢源忙道:“在下与先生如此投缘,西凉又是好一个繁华去处,不如在下便借住在这文庙之中,陪伴先生如何?”

老头子哈哈大笑,道你若是有心,常来便是,别看这里有那么几间屋,可都不能住人啊。谢源就道这样最好:“在下已然在太学学满两年,若是想再修,便要专精。在下日后想专攻辞曹,不知先生可否借阅西凉城中讼事断案的文书?”

老头子抿了口小酒:“想做辞曹掾史……嗯,你年纪也不算太大,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谢源伏地长拜:“天下不公,既无獬豸在世,愿尽绵薄之力。”

獬豸是传说中主讼事的神兽,常画在监狱的门廊上。它长角触谁,谁便是犯人。他这话说得诚恳铿锵,大有要以己身正天下之意,老人家见惯世事,自晓得这种想望很是不易,赶忙把他扶了起来:“有志气有赤心,很好,跪我做什么?不瞒你说,那石舫是锁着的,钥匙,在李公子的手里。他是个好相与的人,你去他那试试运气。”言毕又笃定道,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他想必是肯的。

老人家说完,便转身进屋,不一会儿不知寻了何物出来,交予他手里:“李公子这几日在城东王孙宅开花朝宴,老朽承蒙抬爱,收了一份请柬,就送予你吧。年轻人该去繁华去处多走动走动,多结交些文友。”

谢源摊开掌心,是一张极薄的琉璃叶子,上头用九叠篆写着“感怀明月,以弄笙箫”。

九十八、金堂玉马王侯家

那厢谢源自带着计都告辞,一路寻到约定的客栈,却只见到了阿昭。龙夜吟不见了影踪到情有可原,关键是陆铭也不见了。谢源倒不是很担心,陆铭小事上别扭,不过让他闯大祸,绝对是闯不出来。果不其然,那个叫小督的副将告诉他,龙夜吟去诺城,陆铭怕他出事,跟着去了。

其时,陆铭正追着龙夜吟跑了一整个城区。龙夜吟走得相当急,这里又众目睽睽,陆铭不大好意思用轻功,太扎眼。眼见走到诺城底下,龙夜吟突然停下了脚步,陆铭一个不留神差点撞在他的背上。

陆铭赶紧站直。现在看来,他的肩膀也并非那么宽阔,他看着黑袍素带的人默默地想。

越过他的肩头是那座玄色的城,染得这一片天空都黑压压得一片,不见星光。

龙夜吟就这么停在阔百步的大道上,不动了。

近乡情切,近乡情又怯。

西凉的建制至多是郡国,城中的主道阔十丈,沿街挑灯,车马往来。二级道是水磨石铺就,能容两辆马车并行通过。坊间道则小一些,城东王孙宅的不逊二级道,但是城东城北就大多泥泞得很了。但是在这座城中之城前,却是一条汉白玉铺就的百步道,长阶下马,铜狮镇门。

但就是这么宽阔气派的大道,却只在街角停着一架破落的马车,车夫盖着一顶毡帽打盹,手里握着一枝未萌芽的青柳。黄昏的栖鸦落在车篷上,惨叫了两声,又扑落落地飞走了。

龙夜吟回身一指眼前的大路,淡淡道,从前这里文官下轿,武官下马,纵是天子亲临,也必须下辇步行。说罢,一撩袍摆,朝挂着龙府匾额的正门走去。

那里坐着两个执戟的武士,年岁约莫四十许,正在喝酒打屁。龙夜吟冷冷地提出要进去看一看,也不编个缘由,人家自是斜眼相向爱答不理。陆铭站在他身边,就感到扑面一阵戾气,赶紧掏出一把碎前递给两个守门的,说了几句场面话,那两人颠了颠荷包,立马爬起来自告奋勇地做领路人,嘴里连声说道:“这俩位小哥有眼色,有眼色!来西凉,那些个什么什么风月地,有什么可去!倒不如看看龙家的兵城呢……”

陆铭赶紧说不必了不必了,他们自己逛一圈就行。

那两人就有些为难。

原来这诺城十年前贴了封条,按理不许进的。这两个倒霉鬼来这里守了多年,平日里大多鬼影都不见个,若是偶尔有人慕名而来,就偷摸带人进去游游园,顺道敲些酒钱。龙家在西凉可是犯了忌讳,若是单放了两人自己进去,说不定会出乱子,他们可担不起。

陆铭在谢源身边耳濡目染,二话不说,探了龙夜吟的荷包一同递了过去……

大门启开,灰尘腾起,陆铭跟着龙夜吟轻车熟路地绕过影壁,背后的门就恍然阖上,怕是放出什么恶兽一般。影壁背后并不见什么亭台楼榭,水院荷塘,陆铭看到的,是深壕,干涸的深壕。深壕上竖着一架铁锁吊桥,木质的桥面,看起来并不稳当。对面就是那座在外看起来极尽峥嵘的高塔之城。

“从前有一任家主不喜这里的无趣粗疏,就仿城东的王孙宅,造了外头的门面。”

“果真很奇怪。”陆铭老实说。他脚下的悬桥年久失修,走起来吱嘎作响,摇摇晃晃。他索性提气一跃,一举跃上了城门,走进深深的铁门闸。

铁门闸的后头是一条深深的甬道,两人走了百余步,来到一个大厅,顶吊得非常高,几乎看不到尽头。陆铭抬眼向上的时候,发觉墙壁上有许多屯兵洞,密密麻麻像是蚁|岤。每个屯兵洞都是一个小隔间,开着拳头大小的箭孔,夕阳的辉光一束束从西面平射而来,在幽深的空间里布满赤红的光路。可想,若是这里当初都是巡夜的箭手,大概不可能有人走到大门处还能不被发觉。

龙夜吟的手指轻轻触到大厅里的圆桌。他像是被灼伤了一样收回手,手上黑灰。十三张椅子,在飘满尘埃与光束的塔楼深处,空空如也。只有一个冷熄了多年的壁炉。

“这是你们开会的地方么?”陆铭问,忍不住舔了舔嘴唇。这里非常干燥,和西凉湿润的空气像是两个世界,“大得离谱,比我们青暮山上的大殿还要大。”

“这是宗祠。”

陆铭微讶,他没有看到牌位。

“我小时候,有一年过年,这里堆满了四十九口棺材。那年蛮族南下。当时全天下姓龙的也不过百余人,许多都在其他诸侯国出仕。”龙夜吟说着,走到壁炉处似乎在掏什么东西,不久,就抬起了一块案板,向下头爬去。陆铭犹豫着要不要跟进去,十年未启的地窖,弄得不好要死人的。想来想去掏出个火折子,听到他落地的声响,跟了下去。

“没了。”龙夜吟的声音里听不出惋惜。

“什么?什么没了?”

“原本这里堆积的粮食如果熬成粥,足够西凉城撑过十年的围城。”龙夜吟拍拍手,也不再尝试在四通八达的地下城堡中寻找儿时的回忆,走马观花似地一瞧,便回去了。他问陆铭知不知道谢源为什么要那么多赤金,陆铭摇摇头,龙夜吟想了想,说他那艘船过几日会从龙泉河入城,如果不放心把钱堆在船上,可以放到诺城来。

“反正没人知道。”他说,然后突然停下了脚步,突发奇想要住在这里。陆铭二话不说赶紧把他拖回去。

晚上六人碰头,谢源合计了一下,让阿昭带着计都先游游西凉,难得来一次,痛快痛快。至于龙夜吟,还是把他那群进城的兄弟安排好。“你跟外头的人通消息要小心,”谢源叮嘱,“龙骑军现在在哪儿?”

龙夜吟说已经按照他的意思,南下到西界附近。西界关天下第一雄关,以东便是千里王域平原。谢源很是满意,“在那里扑腾得越厉害越好,西界关从西边反正谁都攻不下来,平日里也就放放游侠出关,走个形式。你就专门杀他们的探马,编些二十万人马咋呼来往的马帮,记得留活口传话。”

龙夜吟瞥他,道人家杀出来了我们就逃?

谢源点头:“不跑你等着被端么?总之干得越惊天动地越好,一定要让皇帝老子知道你杀回来了。”

这明显不符龙夜吟的行军之道。他一个专门打游击的,出手快准狠,最讲究的就是出其不意。现在突然要他走到前线,拿个大喇叭:我有精兵良将,尔等鼠辈,快快来降……虽说好像将军就应该是后个样子,但是这个精兵良将不在手,兵不厌诈诈得心慌。

所以他哦了一声,就没了下文。

谢源便道大家都散了吧,没几天可以聚了,以后怕是要分开住掩人耳目。等众人都散去了,陆铭不高兴地问:“那我干什么?”

“我把最重要的事交给你办。”谢源伸出一根手指头,“花钱。”

“啥?”陆铭傻了。

谢源把他死蠢的脸盖住,郑重道:“给你钱花。”

二月十六,华灯初上,城东王孙宅。一湾若耶水,流过镶金砌玉的刺史府,就流满了胭脂与酒香。

后院执帚的侍女刚赶跑了几只叽叽喳喳的麻雀,就看见一袭纯白的衣袂在眼前晃荡。她顺着来人的腿、腰、肩望上去,最后停在含笑的唇上。

她脑子里“嗡”地一声。

那人对她微微一笑,一振袍摆,纤长的手指慢悠悠晃着那柄十骨仕舞扇迈过了门槛。门槛外春意料峭,进了门,却春风屠苏。他一折扇:“好。”

“喂!你没有问他看请帖!”另一个侍女撞撞她的手肘弯,“这位公子好面生!”

侍女低头。

全西凉的贵胄明勋都在刺史府里,她可都认得。

“不过他真是个贵公子。说不定还是从帝都来的……”小女子心不在焉地哗啦了几下地面,想起他温和的笑意,不禁绯红了脸。

谢源进了刺史府,就被眼前五颜六色的锦障迷昏了头。锦障沿着院中的小池而布,上头绣着家徽,隔开了世家,相熟的公子与名媛执杯谈笑,有琴声从半空中娓娓而倾。琴师香肩半露,盘坐在假山顶端,弹的是高山流水,却有股细媚的春意,片片要倾流云。明明只是初春,众人都还未脱大氅,锦障之中却姹紫嫣红,连荷花都开艳了。谢源身边有个顽皮的小童哒哒跑过,泼水戏弄着同伴,那水溅到谢源手上,竟是温的。

这时众人突然高声叫好,谢源遥遥一望,水池中取义天然的木板上,不知何时站立了几个娇俏的舞娘。温水因承重漫过舞娘的赤足,乐音一转,美人婉转情多,水如银屑四散。

谢源环顾四周,随便掰过个小厮取过一杯酒,端在手中。他离主座很远,主座隔着青纱,看不分明,但应该坐着两个人。谢源猜是刺史儿子李牧之,和州牧王子瑜。西凉这里武斗斗不起来,那明面上还得端平了,如此大宴全城,没道理不请对手。

他低头看看杯中道道水纹,随便一倾,唰泼在一个过路的倒霉鬼身上。

九十九、这样下去我只有站在楼上扔钱了

谢源连声道歉,忙把人逮到一边,掏出帕子:“抱歉抱歉。府上繁肴绮错旨酒泉淳,笙镛和奏磬管流声,再有佳人佐酒,一时意乱,抱歉抱歉。”

那个倒霉鬼被酒淋湿了半边袖子,刚想发作,可是谢源伺候得殷勤,又大段大段的骈散,一听具是名家之言,想插话都难,想生气更难。他的衣饰看起来十分朴素,面料却是冰凉的丝缎,袖边绣着朱红色的凤鸟纹样,是今春流行的样式。再看他束腰带的白玉绳纹带扣,圆雕盘结,绳纹齐整,便知出自专门的匠作。谢源刚看他从水池边走出来,料想身份不低。西凉这么多有钱人,就这么个小池,能坐在前头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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