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静初道:“再说女子嫁人本就是这样,我还是你们家三请四请才嫁进来的,而今又如何?夏季成就是有些小毛病罢了,人家起码是从四品,没有夏季成你哪来的三等护卫?我还不是事事为你着想,事到如今你们拿什么款儿,捏什么娇儿。坏人都要我做了,你们去做好人不成?”
这一句话如同刀子一样戳进薛明霭的心里。这个三等护卫是拿九妹妹换来的,在衙门里被人小看,回到家里却又经这样的变故。
“我父亲说的好,男子汉大丈夫有神威外面用,家里的姑娘、奶奶怨着你们什么了?还不是骨头软、气儿也紧,治死老婆能换来外面的风光不成?要知道尿炕还睡筛子了。”她在家里不管是父亲还是哥哥那都是风光的,外面多少人要巴结奉承,在外面得了新鲜的物件儿还不是通通都给她,哪里像如今,她拿梯己银子去换薛明霭的富贵,薛明霭却是连同去上任还要她四处打点,明明是个软根子还要在家里耀武扬威,真的不要富贵也就罢了,明明巴巴地去了,得道升了天,好处净得了去,却要将坏的撇的干干净净,让她一个人担这些污水,她偏就不能受这个气。
任静初说到这里,只觉得手肘处忽然坍塌下来,她整个人也坐不稳摔在地上,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薛明霭已经将整张桌子揭起来,桌子上的一应物件都掉在地上砸了粉碎。
任静初躺在地上一时傻了眼,连疼都忘记了。
薛明霭脸已经变了色,咬牙切齿没有了往日随和的模样,伸手就将花瓶掷向任静初,“你不是喜欢砸东西?今儿就让你砸个够。”收着瞪大了眼睛,“你砸啊,你砸啊!”
花斛、盘子、攒盒、香炉只要趁手的东西一件件扔在地上。
任静初只看那些东西奔着她而来,她慌乱地用手去遮挡。
青穹也反应过来急忙上前去遮挡,“三爷,三爷,这可使不得啊。”
薛明霭哪里管这些,正好墙上有条鞭子,干脆取了下来,阴测测地看着任静初,“你不是说夏季成的小毛病算不上什么吗?我也是不如你哥哥,”说着伸手去拿今天在外面得的物件儿,“如今外面人都以为我和你哥哥一样,也喜欢这一口,不知是你哥哥的哪个故交,看在你们任家的脸上面送这个来放进我的格子里。”说着将那盒子打开扔在地上。
任静初看过去只见是个银做的环形物件儿,上面还绑着带子,盒子里还有只药瓶。
薛明霭道:“早知道这银托子和春丸就该给你用上。”
任静初不是不经事的丫头,看到这东西,再听得这话,顿时明白过来,吓得脸上没有了血色,眼见薛明霭拿着鞭子一步步地走过来,腿脚偏没有了力气,只大声喊起来,“救……救命啊,救命啊!快来人啊。”
外面的蝶飞、蝶兰听到任静初凄厉的叫声,吓了一跳忙进屋查看。
看到薛明霭眼睛充血拿着鞭子的模样顿时也被吓傻了。两个丫鬟上前去拦着,再看有个小盒子,盒盖子上还有个赤裸的女人,惊呼一声忙挪开了视线。
薛明霭拿鞭子就要向任静初抽过去,“我是还不如夏季成,夏季成想要樊家公子,樊家公子不肯,他就想方设法将樊家公子弄进府里,挖一个密室将人用铁链子拴在里面,稍有反抗就拳脚相加,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说着扬起手来,“我是事事让着你,你倒越来越爬到我头上来了,光骂我不够,还要将这家里的长辈都骂进去。”
青穹先挡在前面,这一鞭子火辣辣地抽在青穹身上,鞭稍扫到了任静初的手臂,任静初顿时一声惨叫。
薛明霭如同疯了一般,“夏季成是从四品的官职,你怎么不嫁过去?让你也尝尝樊家公子的滋味。亦娟是不能嫁,她不像你皮糙肉厚,经得起……”
青穹挨了打,蝶飞、蝶兰两个人忙去拉薛明霭的鞭子。
薛明霭对蝶飞、蝶兰另眼相待,再想及任静初嫁来之后,就将蝶飞蝶兰赶去外面听差吃尽了苦头,他哪里还能对这两个丫头下手,于是脸色稍稍缓和了些,“你们还要帮着她不成?不想想她是怎么害你们的?你们吃的苦楚也该让她还来。”
蝶飞、蝶兰听薛明霭说出这话,脸色顿时难看起来,转头去看缩在角落里的三奶奶,正好迎上三奶奶恨怒的目光。她们怕的就是这个,三爷不提她们还好,提起她们这把火眼见就要烧到她们身上。
任静初伸出手来,“好啊,你们这两个小表子,听到有人作践奶奶,也出来给他助威,有这等狐媚的本事,明儿卖去勾栏院我看他拿什么赎你们出来。”说着捡起香炉摔向蝶兰,泼出来的香灰顿时烫在蝶兰的脚腕上。
蝶兰痛呼一声,薛明霭的怒气更加高涨一分。
说话的功夫,丫鬟、婆子又跑进来几个,两个婆子上前慌慌张张地将任静初扶起来。任静初见人多了,越发辱骂蝶飞、蝶兰。
薛明霭怒火未消,冷笑着道:“我让你再骂。”说着又挥起了鞭子。
这一下结结实实打在任静初手臂上。
任静初吃痛顿时惊醒,转身就要躲,薛明霭又挥鞭子过去,“我看你能骂到什么时候,你骂她们一句我就抽你一鞭子,我看是你嘴硬还是我的鞭子硬。”
慌乱中婆子、丫鬟们挡去不少鞭子,青穹看情形不好拉着任静初向外跑,“奶奶,奶奶,快点,先躲一躲。”说这话后背被薛明霭的鞭子抽了正着,火辣辣地疼起来。
青穹一个趔趄,却仍旧护着任静初,主仆两个顺着翠竹夹道一路向前跑,早忘记了辨别方向,到了岔路口,想到要去二太太房里,又怕二太太在薛亦娟那里扑个空,薛明霭在身后穷追不舍,追上不免又要挨打,任静初身上到处火辣辣地疼痛,也是一心要逃命,拉着青穹选了条路就跑,现下只盼着前面能突然冒出个救星,于是也顾不得别的边跑边喊,“救命啊,救命。”
终于看到前面有一行人,两个人不管不顾地冲了过去。
容华和薛明睿从老夫人房里出来,顺路又去了薛亦娟那里,安慰了薛亦娟几句话,容华这才和薛明睿回南院。容华和薛明睿说着话,隐隐约约听到前面有人喊救命,容华借着光看过去,只见任静初和丫鬟不管不顾地扑了上来。
两个人发髻散乱,身上穿着单薄,表情异常的惊惧,那丫鬟看清了容华急忙喊道:“少夫人……快……救救我们奶奶。”
任静初还没有喘过气来,薛明霭已经提着鞭子跟了上来。
这时候薛明霭已经红了眼睛,也不管眼前都有谁,见到任静初就扬起鞭子来,任静初和丫鬟被吓得只往容华身后躲,眼见鞭子到了眼前,容华也是吓了一跳,刚要缩头,那鞭稍顿时被一只手握住,“看看眼前的是谁?”
盛怒的声音将薛明霭镇住了,他还没有看清楚情形只觉得一股劲力拽住了鞭子一甩,他整个人也跟着摔了出去。
薛明霭摔在地上顾不得疼痛,抬起眼睛向前看去,只见二哥正护着二嫂站在一旁,任静初和丫鬟早就缩在了二嫂身后。
任静初睁大眼睛惊在那里,气势汹汹的薛明霭这样轻易地被武穆侯扔在一边。看起来薛明霭比武穆侯要粗壮,没想到武穆侯不过是一只手臂就……任静初抬起头来,怔怔地看薛明睿挺拔的身影。
薛明睿的声音低沉,细长的眼睛眯起,紧抿的嘴唇带着些薄怒,“你这是要做什么?”
薛明霭吓得从地上爬起来,早没有了刚才的气势,“没想到二嫂在这里,我也是没看清楚。”
“在园子里喊打喊杀的成什么样子?你以为你还年纪小不懂事?”薛明睿板着脸,不怒而威,说着话还不忘伸出手来护着容华,“平日里在外面胡闹也就罢了,还在府里动起鞭子来了,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
容华轻轻地拉了拉薛明睿的袖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样训斥薛明霭,以后让薛明霭在众人面前也没有了脸面。
薛明霭一颗心早提到嗓子眼,“二哥别生气,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说着话,后面的丫鬟、婆子也追了上来,有两个伶俐的婆子还去请了二太太过来。
二太太看着缩在旁边的任静初,再看看在薛明睿跟前弯腰赔礼的薛明霭,薛明霭手里还握着一条鞭子。
“这是怎么回事?好好的你们两个闹什么?”
容华见到二太太低声道:“二婶。”
二太太目光一闪,关切地看向容华,“怎么样?这莽撞的东西没有伤到你吧?”说着指向薛明霭,“这东西是看他妹妹这般,心中怒气没处发放了,头脑一热打骂起媳妇来,谁知道倒冲撞到了你。”
薛明霭也连连低头赔礼道歉,“二嫂都是我的错。”
容华摇摇头,“我没事。”二太太来了,她和薛明睿也不好再在这里,“我和侯爷先回南院了,明天再过来看亦娟。”
二太太点了点头,“也好,太晚了路不好走。”
眼看着薛明睿和容华离开,二太太上前一把抢过薛明霭手里的鞭子,“下作的东西,你还要翻了天不成?”
二太太话说到这里,任静初抱着肩膀上的伤,放声哭起来。
二太太斜乜了一眼任静初,表情尽量温和,吩咐身边的任妈妈,“陪着三奶奶到我房里,仔细看看伤到哪里没有。”
任妈妈忙去搀扶任静初,“三奶奶,您受委屈了,奴婢伺候您去更衣。”
……
容华这边回了南院,薛明睿将她仔细看了一遍,“有没有伤到?”
容华摇摇头,“还好侯爷挡的及时。”
薛明霭定是因为夏家的事才会和任静初打了起来。
薛明睿眉宇微微松开些,“老三是平日被骄纵惯了,越来越不懂事。”
拿着鞭子追赶媳妇,这样的事在薛家还是头一遭吧!任静初这次也算吃了教训,任性妄为的性子说不定会收敛一些。不过若没有任静初,薛崇义也会结这门亲事,薛明霭没办法和父母辩驳,就将所有的怒气都发在任静初身上。
薛明睿怒气一平渐渐又变得平和起来,伸手给容华剥了个青青的橘子,随意地问起容华,“你怎么知道亦娟出了事?”
容华道:“亦娟打发丫鬟来跟我说,让我帮忙照顾好亦静。亦娟这孩子很少说话,怎么会突然跟我说这些,我就想到了亦娟是要……幸好屋子里的丫鬟发现的早,否则白白没了性命。”
第三百七十四章求救
薛明睿将橘子剥好,先放进嘴里尝了一瓣。
容华眼见着薛明睿皱起眉头来。
“不好吃?”
薛明睿爱吃甜食,吃不了酸的。
橘子送进容华手里,容华吃了一瓣,其实这橘子看起来吓人,进嘴里还是……“还不酸。”
薛明睿细长的眼睛微微一皱,“太酸的伤胃。这已经很酸了。”
容华失望地叹口气,“我就是想吃酸的。”她是馋了好几天,才巴巴地盼到这些橘子,今天吃到嘴里,没有想象的那么好吃。这些句子不止是酸,还涩。
薛明睿转身从盘子里又选了个更青的,抬起头吩咐锦秀,“再去挑两个青橘子来。”
不是橘子不好吃,是她今天心情不好。
容华用手掰着橘子,看着身边如烟般的幔帐,“我还是担心亦娟。”薛崇义被樊家打了,是理所应当,任静初狼狈的四处躲避薛明霭的鞭子也不能让人同情,只有亦娟是无辜的,被父母、兄弟牵扯进来,“夏家这件事又不小,一时半刻肯定平不下来,连带着亦娟也要被人议论。”
薛明睿将汤婆子递到容华手里,“祖母心里应该有数。”
容华点点头,“那个花旦小凤春怎么样了?”
薛明睿道:“蒋大爷对他再好,他也是戏子的心肠,我让人将他扣在京畿几日。”
一个风流戏子不值得让人花太大心思去安排,只是这件事要做的隐蔽,那戏子恐怕是……
其实整件事都是因夏季成而起,薛明睿的目的并不是夏季成,而是要利用夏家打击邱家和毛家。
这已经是薛明睿运筹很久的了,只不过是选了一个恰当的时机,利用毛家要出头之势,三家放松警惕,一击致命。薛明睿的目的是要打击这几家,庄亲王那边想要牵制住这几家,其实目的都一样,都是想要自己这边更加有利。
薛明睿的目光深邃,“任家和夏淑人的娘家联姻,是因为知晓夏季成的事,庄亲王一派也是想要攥住这夏、邱、毛家的短处,这样就算毛家人做了九皇子的师父,也会很快看清楚,九皇子毕竟年轻根基浅,比不得庄亲王爷,毛家只要这样一犹豫,庄亲王也会有机可乘。”
这样一说,毛家实在不应该和夏家、邱家同坐一条船。可是在没落的时候,谁又能忍得住寂寞,毛家早知有这一天一定会甩开夏家和邱家。
薛明睿这盘棋是大获全胜。为了这个结果,知晓薛崇义要抱着任家不放,老夫人和薛明睿都选择了弃掉二房,薛崇义自以为说动了老夫人,殊不知老夫人正冷眼看着二房栽跟头。借着这件事老夫人就是想要二房清醒过来,知晓不论是庄亲王还是任家都是靠不住的。
薛崇义实在应该听老夫人的话。否则将来大事驱动,薛崇义只能成为薛家的弃子。
容华从炕上下来,薛明睿将外面的事都办好了,内宅的事她也要安排妥当。
外间的锦秀正准备值夜,和春尧两个人刚在熏笼上铺好被褥,锦秀最怕冷,这个时节她就比别人多穿了件青色的薄棉比甲,春尧、锦秀两个人凑在一起说薛亦娟的亲事,说着说着锦秀说起隆正平求娶春尧的事来,锦秀颇有深意地看了春尧一眼,低声道:“隆正平的事你觉得怎么样?”
春尧的脸“忽”地一下红起来,目光闪烁,低头去看手里的针线,“什么怎么样?少夫人不是都回绝了,你问我做什么?”
锦秀抓住了春尧的话柄,“若是少夫人不回绝呢?要知道隆正平求人带了两次话,虽然少夫人也回绝了两次,可是姐姐是少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与了旁人。”要是少夫人一丁点都看不上隆正平,隆正平又找上门来,少夫人岂会这样好性子。她想来想去,少夫人还是怕隆正平家富贵,这样轻易娶走春尧姐,将来不肯好好对待。少夫人是事事都想了周全。
春尧咬起嘴唇,“你这个丫头是故意笑话我的。”
锦秀笑道:“我不是笑话姐姐,我是试探姐姐的意思,若是姐姐果然不在意隆正平娶过正室,我可以在少夫人面前帮姐姐说些话,好成全了隆正平。”
春尧听得这话,再也不肯轻易饶了锦秀,放下手里的针线,伸出手来给锦秀挠痒,锦秀不禁告饶,“好姐姐,好姐姐,我再也不说就是了,”想着侯爷和少夫人都在内室,也不敢大声笑,顿时憋了个满面红光。
容华出来的时候,正好听到这压抑的笑声。看着两个丫头玩闹到了一起,轻轻地咳嗽了一声,两个丫头听到声音立即停下来。
春尧看到容华,脸上的羞涩顿时又重了几分,锦秀则是笑得更明显了些。容华目光一深,看来两个丫头正在说春尧的亲事。
这样看来春尧对隆正平的印象还不错。
容华故意不说破,春尧将床铺收拾出来请容华坐下,锦秀又拿了汤婆子递给容华。
容华笑着开口,“有句话要嘱咐你们,明儿一大早去吩咐门上的婆子,若是有人登门到我们家来,就说我身子不舒服需要休息,这段时日闭门谢客了。”
春尧虽然不大知晓容华的意思,却很快点了头,“少夫人放心吧,奴婢明儿一大早就吩咐下去。”应该是和这次夏家的事有关。
容华笑了笑,“镇国将军周夫人来了的话就另当别论,五小姐的亲事眼下是我们这边要紧的。”不出意外最多后天,周夫人就会登门。
……
大同夏家和礼部言谏给事中樊大人的家人起了冲突,樊家家人强行闯进夏家,说让城门领夏大爷将樊家大爷交出来。说来也奇怪的很樊家大爷早在几年前就在边疆战死了,樊家怎么会找到夏家……谁知道夏家真的从府里送出一个人,夏家乱成一团,一时不知道该将人安置在哪里,还是和夏家要好的毛家帮忙将人暂时藏在了毛家,也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让樊家人知晓了,樊家人去了毛家,正好堵了个正着,将人抢回来一瞧,就是樊家大爷。
整个京城顿时都知晓了此事。
武穆侯的二叔父,薛二老爷在夏家门前为夏家说了句话,就被樊家家人打了,如今薛家也是大门紧闭。
听说薛老夫人病了,镇国将军周夫人递帖子要去问候老夫人,因不敢贸然打扰薛老夫人,周夫人想到了武穆侯夫人薛陶氏,先见了武穆侯夫人听听消息也是好的。
周家的马车停在了薛府门口,周夫人下了车,只见薛府门口还有一顶轿子停在那里,有一位年过四旬面容憔悴的太太殷切地站在薛家门口。
周夫人还没来得及多看那位太太几眼,薛家门房已经出来人将她迎进府里。
容华在垂花门接了周
庶难从命第102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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