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不至于……”他失笑起来,“你想什么呢?倒是能胡诌。只是四哥这人向来对女人不上心,如今她只是个格格侍妾的身份,即便她生得那副好容貌,也并不定能得宠,我这才说可惜了!”
“哦!”我低声应道。
对女人不上心?你以为你的四哥是柳下蕙么?他信奉禅佛,并非代表不近女色?这个你认为得不了宠信的女子,有朝一日却可能成为骄凤。
突兀地,脑海中闪过布库房的那丝黠笑,却是握紧了拳头,心中重新涌起难解的气恼……
再斟流霞
风悠悠然穿过九曲回廊,吹动檐角的铜铃,轻轻扬扬地,发出单调悦耳的撞击声……
静寂的回廊之上,我抱膝倚柱坐于檐廊栏沿上。大半时辰了,手脚逐渐麻木,心里也不免有些聊琐。不经意间,斜仰起头,放目远眺,方才察觉擦着飞挑的檐角,竟是碧蓝一泓,天张云舒……
颌上眼,依旧是云团缓缓地翻卷,变幻,清风轻轻撩过脸颊,像在附在耳边亲昵地喃语。
原先的心境却刹然间换作本不该有的恬然自得。
不知过了多久,睁开眼眸,却是一身天青色的镶嵌了金边的长袍落入眼帘,缓缓地上抬视线,线条纤薄的嘴唇,森黑的眸冷落地将我所有的错愕定住。那日之后,头一次如此直面而对。
呼吸顿然窒了一窒,我匆忙起身,手脚早已酸麻,一个趔趄。眼前人一伸手,扣扶住了我的肩头。我一骇,不等脚跟稳落,已微一侧肩,甩开他的手,恭敬地向其施了一礼。
胤禛收回了手,负手侧立,目光眺向檐外,极是风淡云清地道:“你在这里等我?”
我一怔,虽惊骇不已,却是勉力无恙,淡淡一笑,问道;“四爷如何知道?”
他转过身,面色不变,平缓地道:“我来请安时你亦有在侧廊瞧见我。一个时辰依旧候在此处,若非是等我,意欲作何?”
好缜密的心思,我暗自叹道。稍稍哑然,转而宛然一笑,道:“后院的凉亭备下了棋盘和香茗,不知四爷可有雅兴?”
他闻言,却无任何一丝惊异,语气淡然:“若无翰墨棋酒,不必定作人身。若我说今日没有此等雅兴?是否为白费你在这里堪堪地苦等了?嗯?”只是那最后一个“嗯”高高挑起,分明是取笑和挑衅,
于心中低咒了一声,按捺住平日的傲气,我碾转了脚步,顺着他目光眺去,碧空中浮云如丝,天高云淡。一缕微风徐徐而来,绕着云。忽左,忽右。
我轻扬了扬了下巴,转过脸,目光轻轻瞟过他,清扬自如地答道:“若是如此,那就可惜了。我惟有自己独酌自娱好了。”
薄唇之畔,浅笑淡漾,如初春破冰的寒泉,阳光下,竟有些错落梦中的恍然……
胤禛和我刚一落坐,雨苓已将煮好的六安瓜片端至跟前,小心翼翼地将一套青花茶具撂搁至一旁,略一福身施礼。我微微颌首,彼此交换一个会心的眼神。她便悄然地隐退,凉亭里惟剩下我和胤禛二人。
我站起身,端起茶壶,斟满茶杯,缥青的茶壁里醉展的茶瓣,晃着融融的甘醇,至于鼻下,轻轻一嗅,盈盈香气已是微醺醉人。
只是轻嗅其味,却是良久,浅浅一笑,遂将杯中的茶水倒出,又转入壶。重新为他轻沏一杯,行端至其跟前,抬腕,倩兮而笑,“四爷……”
他抿嘴不语,伸手接过,揭开茶盖,轻呷了一口,剑眉舒绽,“何时学会这‘再斟流霞’了?”一语轻落,清淡无奇。
我嘴角一牵,勾起秀弧,却是不答,端起茶杯:“只得流霞酒一杯,空中瑟鼓几时回。自是无酒,我便用赛过佳酿之香茗敬四爷一杯。”
他垂眸轻呷了一口,放下茶杯,手拂过盖顶,目光扫过棋盘,沉声道:“如今以你的造诣,恐怕我不必再让你分目,且让你执黑先行。”
下棋!我一震,原以为这番费劲心思地故弄玄虚,他定是怀揣好奇,开口讯问,我便刚好顺水推舟,敲中要害。岂料他竟隐忍沉着,我若不挑明,他亦是不问。
“啪”地一记轻磕,一枚黑子辗落棋盘之上。心理角力的高手面前,虽知道自己处于下风,却仍是不甘。心一定,我缓缓露笑,“四爷,请手下留情。”
我不假思索,落子极快,气势逼人,而胤禛却恰恰相反,一如其雍重沉稳的作风,每一步都冥想片刻,才稳稳落子,而步步皆是针对我的弱点,却总未即时封杀。一线生机之下,我不得不放慢速度。
不期然,我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眸。
他在看我,每走一步,他皆是在看着我。在我纤眉紧蹙,冥而苦想之时,他却是在悠然平静地看着我。并且是毫不避讳地坦然,仿佛算计好了我会发现,那眸中是冷封的沉静,似笑非笑间带着一丝丝冷邪的气息。
我一惶然,垂下眼眸,将所有的心神全然放到那棋盘之上,不复看他。
勉强支撑至中盘。中腹地带硝烟遍地,逐鹿未休,白子矢矫灵动,大占优势,一大片黑子,已被紧紧围位,颓势明显,回天无力。
面露了淡淡的疲倦,我抬起头,轻叹了一声,道:“四爷,靖晖认输。”
他一手轻轻地捂在棋钵上,掀起薄唇,淡淡地答道:“还来么?”
“来!“我答得爽然清脆,受人之托即便是万般无奈,只得咬牙坚挺。他莫不作答,拿起一侧的茶杯……
“冷了,给您换一杯。”我蓦然起身,轻喝道。
他放下杯子,讳莫如深的黑眸沉沉瞅凝着我,“说吧,你究竟打算对弈几局,再换几次茶?既是辛苦,又何必再强忍下去?
一语被道破,我悻然笑了笑,既不否认也不承认。
“说你的目的!”
他站起身,欺进一步,沉声重复道:“告诉我你的目的。”冷肃的眸底探不到一丝情绪,却是迸发着不可抗拒的雷霆之势,如一团沉云笼罩,遮去所有霞光,覆压心头。我嘴唇翕动,酝酿已久的话,偏偏在此时哽在喉头……
他期等着我的回答,慢慢别过脸,修长的手指轻捏起棋盘之上的落子,把玩在指间,缓下了冰冷的语气,“你费心费力引我入局,这一番苦心安排,恐怕绝非只是想与我切磋棋艺,品话香茗。我倒是有几分好奇,究竟是何事,可让你如此费劲心思?”
我微扬了扬黛眉,雅笑如菊,答道:“不为别的,只是为了四爷府中的新人!”
轻语一落,他微一楞,转首半眯起鹰眸,冷睇着我,“你说的是凝烟?”
凝烟!仿若呼得亲昵的闺名从那冰冷的薄唇而出,极是淡然,却让我徒增一种难言的滋味。我颌首,道:“不错,是这一届的秀女,四爷府上的钮祜禄氏·凝烟。”
他微微一哂,淡淡一语:“何事?”
我淡笑拂面,福了福身,道:“靖晖昔日在宫中与其偶遇,颇为投缘。如今倒心心念念着凝烟,只盼若是有机会能再聚上一聚。只是无奈靖晖出不了这宫门,而凝烟,若是没有四爷的允许恐是进不了宫,所以……
“所以你便费劲心思,安排了这一切?“
“是!“
“好一个古道热肠!”胤禛冷哼一声。明在赞,实为讽。却难以揣测起其意。我只得仿作未明,浅浅笑了笑,默不作答。
可那寒凛瞳眸睨锁住我,停顿半刻,只道,“既是赐到我府中的人,那就劳不到你来操心。这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凡是莫该管得还是不管为妙。锋芒毕露之下,你还是自求多福自保吧。”阴冷的话音里,怒显于外。
犀利的眼风一扫,这世人眼中的冷面帝王脸上,淡淡的严霜和眸子透出的寒意,是清冷,是孤傲,远远地拒人于千里。
“况且你也过分自信,凭什么认为只待你开口,我便会欣然允诺呢?”
我一凛,怔在当场,沉吟了半响,唇角轻漾凄凉,冲他恍惚一笑,喃声叹道;“哦!诚如四爷所言,原是靖晖糊涂了,想得太清浅,太天真。”
风侵入亭,拂过静默而立的我们,却是瞬间淹没了我怅然若失的无力轻语。
我微微福了下身,平静地道:“打扰了,四爷!”话落,未等他应答,却已敛衣起身……
擦着峭阴孤耸的身影而过,袖子突兀地一紧,我止住了脚步,蓦然回首那刻手腕已被胤禛牢牢拽住。如此亲昵的行为并非第一次,我禁不住哑然出声:“你……”
既然毫不避讳地称他为“你……”
我的诧异下,他松开了手指,微微俯身弯腰,拾起地上的绢帕,轻轻拍去尘土……
“你落下的!”他伸手递了过来,深幽的眸严霜坚定如昔,只有近如我,才能看清眸底一掠而过的柔情……
四目相对,恍如隔世百年,清风徐过,直到他的指尖灵巧地撩拨起我额前的发丝,那温热接触冰冷皮肤的刹那,颤,巍巍,如桃花临水。
我失措地后退小步。
他薄唇微勾,掌心仍是我白如皑雪的绢帕……怔然之后,勉力挤出一丝疏淡的笑影,伸手接过那块绢帕,微微欠了欠身,从容地转过身,背对着那深幽的视线,翩然离去……
不记得自己走了多久,不记得这永和宫的回廊究竟有多长,只是绕着那百转的回廊慢慢地走着,心中像是添堵满惘然纷扰,却又是空荡荡的零落。
“格格……”雨苓和悦蘅双双的唤声才把我从仲怔中唤回。
“哦!”我抬眸凝望了她们一眼,满腔的话语只是化作一声低低的叹息,“我失败了。”
悦蘅上前小步,福下了身子……她俯欠下身那刻,我已抢先一步扶起她的双肩,“你这是干吗?”
她凝抬双眸,眸底溢满丝丝缕缕的真挚:“多谢格格!”
“谢什么?不是没办成么?”我涩涩笑了笑,和雨苓一同将她扶起。
“四爷不答应?”雨苓有些惊然。
“恩!”我颌首,无力地道,“非但不答应,还狠狠教训了我一通,让我莫管闲事。”
“四爷教训您了?后来如何?”雨苓惊叫道。
“后来……“我顿了顿,细白的贝齿下意识地咬住了唇,嘴中嘀咕了一句,“后来还能如何?就是这样呗!”
雨苓见我一副极不自然的表情,定是猜想我因被责骂而受了委屈,便不再追问。
听闻我受了四爷的责备,悦蘅却是心有余悸,喃喃自责道;“都是奴婢的过错,连累了格格。”
雨苓心思柔腻,却亦有快人快语之时。“悦蘅姑娘有句话我不知当不当问?”
“姑娘请问?”
“你和那位凝烟姑娘是萍水相逢,为何既如此上心,央求我家格格去求四爷,格格向来侠骨心肠,不忍心拒绝。你可知四爷向来冷面,格格虽是费劲了心思,仍是为了你受了委屈。”
“雨苓!”我轻喝一声,阻了她的话,转而面向悦蘅,浅浅一笑,“你别在意,她是无心的。她不知道并非是你求我,而是我自告奋勇想要帮你们。”
入宫见嫉,峨盾曾有人妒!虽未亲历,但我清楚这宫闱争宠暗斗。男子为了权势,为了女人。而女子为了生存,为了荣宠,各自心怀鬼胎,富丽的宫廷中,今日受宠一时,明日则祸福难测。像她们同为秀女本是竞争对手,若是别有用心,虚情假意。如今也已尘埃落定。一个宫内,一个宫外,本可不相干。可兆佳·悦蘅却依旧如此牵挂这个妹妹,着实让我疑惑却也钦佩,这才动了相助她的念头。碍于礼数,倒也不便去追问人家缘由。
她释然一笑,颌了颌首,缓缓答道,“雨苓姑娘说得极是,却是奴婢一时感念,有欠考虑。奴婢虽和凝烟是在选秀女中相识,却是惺惺相惜。同一屋檐下,玉靥笑脸下又能有几分真心。原本奴婢认为自己命苦,却不知这世间坎坷之人更甚犹在。凝烟她活得身不由己。她为她的额娘,为她的家族而活,却不得一点自主,本是灿烂无暇之心却已沉重不堪。奴婢记得她出宫的那天,含泪于眸匆匆分别未落下只言片语,惟有两行清泪,所以才一直挂念在心。”
我轻叹一声,却是一个比我更狭骨善肠的人。遂拉住她的手,轻慰道,“你放心,她过得很好。四爷待她不薄。”
她凝抬轻润的眼神,望向我。我莞而笑了笑,道:“不是四爷说得,是我从德妃那里无意听说的,该是不假。”
冷月浮霜,倚框而立。扶住那触手冰凉的窗棂,夜沉沉,星月无声,凄凄锁重楼。
眉尖轻愁,我遥望清冷的月,冷锋寒光如同那剑光冷眸闪烁摄人的锐气。仿佛那个黯然伫立的男子,便是近在眼前,却又遥远的模糊,明恍之中,辨不清孰是真抑或是虚……
那个身影,那双眸子,如同薄纱黑帐覆于胸口,风吹迭起,却吹散不去……
指甲深深掐入木棂之中,冷风拂过面,我抿了抿唇,仰抬起脸,冷月依旧无声,可明日日光照耀,纵然一切是惘然,纵然有这浮华虚媚,余下一地清辉,紫禁之巅真情真性之人却犹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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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发的匆忙,今天把最后小改了一下下!
天阶春色
春燕衔泥,垂柳依依,江南仲春天,细雨色如烟,那是印象中江南的春。北方的春不同,第一次经历不同的春,浓浓的四月天,春意奔放,绿意喷薄而出。
永和宫配殿的廊前、院中花木葱郁,剪虬枝头抖落掉寒梅的残香,披上桃花的芬芳,徜徉在粉红的世界里,任人的心也随之鲜亮起来。言笑晏晏之声灌满整个院落。这日午后,德妃的兴致颇高,边享受的温日的阳光,更是允许了我和雨苓,悦蘅,云珠,晴月、紫阑等在院里玩耍起捉迷藏的游戏。
捉迷藏,那是儿时常在邻里弄堂里玩耍的游戏,记忆中那些童年的欢声笑语,曾经那么清晰鲜亮,十载寒窗之后,不免也陌生起来。想不到若干年以后,既然还会在如此情形下去重温这个游戏,这才了解原来“捉迷藏”也是满族民间相当流行的嬉闹游戏,倒是有个更贴切的名字“捉盲盲”。
锦帕裹目,方丈之内互相捉戏,年轻的姑娘间嬉闹地不亦乐乎。几番轮替下来,约摸着只有我最是狡猾灵巧总未被捉住,因此也少了被蒙眼“捉盲”的机会。本是不分身份的戏闹,雨苓和悦蘅于是便捉狭着定要我也尝尝“盲人”的滋味。德妃细眉盛笑,倒也不加责备阻挠,晴月、紫阑等人见状也胆大起来,在一旁起哄。
抵不过她们的执拗,只好悻悻然上阵。双眼刚被雨苓用锦帕蒙住,她们便一阵哄笑四散逃开。眼前一片朦黑,我蹒跚着步伐,展开的双臂胡乱地摸索着。
“奴婢在这儿!”
“格格,格格奴婢在这儿!”
耳畔只有她们一声声的嬉笑。每每感到风过脸颊,像是有人欺近时候,伸手去捉,那人却已灵活一闪,结果只能是扑了个空。
一番折腾,已是额际渗汗,脸颊彤红。
“格格,您这下该认输了吧?”雨苓“咯咯”地调笑着。
“认输?”我唇角微微一牵,咬了咬牙,“小丫头,看我怎么捉住你!”
又是一阵朗朗的嬉笑……笑声兀地甫落的当口,我一个机灵,手倏地一伸,终是被我捉到了一人。
“哈哈哈,瞧我捉住了吧!”我得意大笑,一手拽拉住那人的衣襟,另一手不由地顺着衣衫向上摸去……指尖触碰到脸的那一刹那,却是一声断喝响起:“靖晖!”
是德妃娘娘的声音,指尖一颤,落空而回,那一声断喝虽极是柔缓却分明透着迫意。周围的笑声也陡然凝固,我急忙扯下锦帕,神情蓦然一震,胤禛的冰魄冷眸正定望向我。原来我所捉之人并不是别人,正是他。
微微的错愕荡在眉间,见他眸眼风一掠,我顺势垂眸望去,竟发现自己的手仍紧拽住他的衣襟,手儿一松,赶紧将目光别向一侧,呼吸更陡然间夹杂着混乱。原来胤禛并非独自一人,他的侧身是胤祥和胤祯的玉立长身。二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紧睇着我……好在这一刻,满院子的下人顿然忽拉拉地福身打千请安,我倏地垂下眼眸,退到一侧和着众人行礼如仪。
德妃笑着道:“丫头,看你毛手毛脚的,这可是查点冲撞了爷们?”
我怏怏笑了笑,靠到德妃身边,垂着首,冲着三人站立的方向……微微福了福身,轻声道:“娘娘教训的是,四爷,靖晖得罪了!”
话音甫落,胤禛挥了挥手示意无佯,遂和胤祥、胤祯三人大步上前,向德妃行礼请安。德妃欣然地点了点头,淡笑着道:“今儿个真是难得,怎么你们卅一块过来了。”
胤禛恭敬地答道:“刚好被皇阿玛宣到乾清宫,所以便一块过来了给额娘请安了!”我忍不住偷偷地瞥了一眼,不想刚好对上了胤祥的视线,来不及细究,忙低下头去。
德妃仰起头,望了眼一帘苍穹弘日,道:“我看时辰不早了,咱们娘卅难得聚在一起,你们就留在额娘这儿用了晚膳再出宫。蒋六,吩咐下去,让厨房早些准备。”
“喳!”
“是,额娘!”
“靖晖!”德妃转而向我,“你也一块过来。”
“是!”我微抬了抬眼眸,“那靖晖先回同顺斋换身衣衫稍后就来。”不管是不是热得还是惊得,诚然,我早已汗湿衣衫了。
闺阁的屏风内是云珠备好的一桶温水,褪去被薄汗沾得微湿的衣衫,沐浴于氤氲之中,深吸了口那舒凝的芬芳,紊乱的呼吸才稍稍理顺。半阖着眸子,试图让自己整个身心都放松下来,不再去想那些混乱的纷纷扰扰。
房门没有落栓,朦胧间只听见屋内帘子被人拨开撩动的珠玉声,我阖着眼,低声唤道:“雨苓!”却是没人应答。
“雨苓!”我复而唤了一声,仍是没有响动。心下甚疑,顺手扯下悬于屏风之上的单薄的衬衣。裹着身子从屏风后探出头来,内屋里一切如常。
又是“叮当”地响声,心下一悸,微颤地望去,原是风吹开了木窗,风侵入屋内,惊得珠帘不由地作响。冷风拂过未擦干的肌肤,栗地我汗毛竖起,情不自禁地打了寒颤。反正四下无人,我裹紧了身子,赤着足,小跑至窗口,关上了窗子。
转身的那一霎那,一个身影一闪,未等我惊呼出口,纤细的身子已被一双结实臂膀张揽住。我颤抖地以手捂住自己的唇,,骇到发不出一点儿声音,眼前站立的不是别人,是他,正是他。他望着,揽住我,冰冷的眸光流转间淌过无尽的温柔……
单薄的衬衣贴着肌肤,身姿毕露,媚骨春光,我的双腿却没有支撑的力气,贴近那灼热的胸膛,听他的心跳,他的手指轻扬,一手拉过我散落的发丝,绕在指端,缠缠绵绵……尽管无力,我仍转侧挣扎着,却因挣扎而衣衫凌乱,露出一大片香肩……他的眸色变得深切,炙热的鼻息轻扑而来,那缠绕的指尖沿着脖颈划向我细致嫩滑的肩……
“不……”我撑起所有的力量,惊恐的尖叫直上云霄。“格格,格格,格格……”呼唤由远及近,穿透嘎然而止的梦境扑面而来。
我惊醒过来,桶里的水已全然冰凉。雨苓蹙着眉,焦虑地立在一旁。我向来没有不习惯别人伺候着沐浴,她显是听到了我的惊呼在冲进屋内的。
我捶了捶混沌的头脑,不知何时,那峭阴孤冷的身影竟然成了我的梦魇。这样的梦真实地让人战栗。那个男人仿佛就像是一个深潭,让人看到不底,只是探身的一眼,仿佛便被可怕地深吸了进去,极力挥动着双手,妄图拽住任何可以攀附的固物,却是徒劳,只有恐惧涌上心头。
“格格,快擦干了,水凉了
清尘吟第11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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