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为你是二弟从外面带回来的女人,自然觉得出现在洛阁属平常,却没想到苏三苏三,正是苏家三女苏落雪。”荀夜说这话时,不仅仅是嘲讽她,亦是自嘲。
“我想求你一件事。”她似没有听到他的嘲讽,开门见山说着她的目的。
“勇闯敌军烧粮草,战场不顾生死亦相随,那份令人欣赏的气魄却没想到,却是一场算计。可是能用自己的命去算计,也着实令人佩服。”
“我想去天牢看一眼我的母亲。”
“苏落雪,告诉我,在莞城你做的一切都是算计吗?”他冷着声,一字一句地问。
“在敌军烧粮草那夜,你许过我一个承诺,如今我要你兑现你的承诺,让我见母亲一面。”她依旧自顾自地说。
荀夜忽地笑了,笑容中藏着一抹嗜血地杀意:“苏落雪,我真是小瞧了你,从那么早,你就已经算计到如今的一切了。”
看着他那冰冷地笑,苏落雪的嘴角亦扯出一抹笑:“是,我孤身前往敌军烧粮草遇见了你,我就已经开始算计要你一个承诺。后来你要我加入荀家军,我本不想理会,可华修却点醒了我。”
听到这儿,荀夜猛地掐住她的下颚:“到如今,你还想挑拨我与华修的关系。”
忍着下颚的疼痛,苏落雪继续道:“他告诉我,苏家大势已去,若我想要自保,就留在荀家军,博取你的信任,所以我才会在战场上选择与你一同被抓进军帐。是的,我是在用命算计,所以我成功了,到最终我不是安然地呆在相国府与你谈条件吗。”
“苏家女子以苏蔷薇为首,个个手段高明。”荀夜甩开她,力道之大让她重重地跌坐在石阶上。
她忍着身上的疼痛,扶着身侧地石柱爬起,继续道:“如今你身为一国权相,总不能说话不算数吧,我只求见母亲一面。”
他冷眼看着她道:“如今你自身到难保,还与我谈条件。”
“如今的苏落雪已是孤家寡人,早在那夜宫阙之上便已一心求死,是相爷您说,没有你的允许,我不准死。若是见不到母亲,即便是我再求死,你也阻拦不了!”
他瞪着说话虚弱却蕴含无限坚定地她,紧紧捏着的双拳泄露了他此刻的愤怒。
“你早已不是我认识的那个苏三!”他拂袖而转身,不再看她:“你要见母亲,那我便成全你。不过你记住,从今往后,你我,两不相欠!”
苏落雪看着他毫无留恋而离去的背影,她喃喃地道:“你我,本就不相欠。”
第十三章君已陌(下)
是夜,静凉如水,苏落雪一身男装地跟随在荀夜身后,进入刑部天牢,一路守卫见是相国大人也不疑有他,层层放行,他们长驱直入直达刑部大牢地最底层,而那最底层亦是关押头号要犯的地方,此刻的那儿关押地便是与苏蔷薇有着直系血统的苏家人。
随着牢头越往里走,便觉一阵阵恶臭味,发酵地霉味充斥着鼻间,黑暗中唯有墙上地火把才能照亮前路。
“相国大人,他们便关在此处。”牢头指了指牢内。
“你可以退下,本相有要事要审问。”荀夜挥了挥手,牢头立刻唯唯诺诺地点头,便领着几名刑卫离去。
待他们的脚步愈来愈远,最后直至不见,苏落雪才走到牢门前,望着牢内的几个人都发丝散乱,死气沉沉地靠在牢壁上。
她的双手死死地掐上牢门的铁柱,眼眶泛红地喊了声:“娘。”
原本双眼无神地苏夫人突然惊坐而起,看着牢门外的人,确定是自己的女儿后,立刻奔至牢门前,探出双手从牢门的空挡处捧着她的脸,激动地道:“落雪,真的是你吗?你还活着……”
感受着脸颊上,母亲那双冰凉地手,她的泪水瞬间滚落:“娘,是落雪,落雪来看你了。”
苏夫人一边落泪,一边笑着:“娘能看见你平安就好,就好……”她说着,目光亦看向苏落雪身后那个面无表情的男子,疑惑地问道:“他是?”
苏落雪知道母亲问的人是谁,垂了垂眼睑,低声道:“他是荀夜。”
苏夫人猛然一怔,正要开口,只见一直无力靠坐着的苏扶柳猛然冲了过来,尖锐地道:“我们荀家没有你这样贪生怕死的子女,为了活命,竟然投奔了荀家!”
“扶柳,不要这样,会动了胎气的。”苏夫人立刻上前扶住摇摇欲坠地苏扶柳,此刻的她,脸色苍白地吓人,可她仍旧用最后一分气力朝苏落雪怒吼着。
苏落雪惊诧地看着苏扶柳:“大姐你怀了辛王的孩子?”
苏静兰依旧靠坐在墙壁边缘,平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低声道:“已经有三个月的身孕了。”
“不要说了,你们一定都在笑我吧,我嫁的夫君,竟然真的与荀家勾结,在最后时刻出卖了苏家,将苏家无数门生推向了死亡……”苏扶柳说的一字一句,皆是看着苏落雪所说:“尤其是你,我的三妹,此刻你来天牢,就是想看看大姐凄惨到何地步了吧?你现在看到了,称心如意了吧!”
“落雪不知道,大姐从什么时候对我的成见如此之深,若是因为三年前七夕之夜我昏迷中的胡言乱语,我只能对大姐你说一声抱歉。可落雪从来没有想与你争些什么,哪怕是一点点奢望也没有。你说我投奔荀家,是,当初我是计划博取荀家的信任以自保,可最终我回来了,苏家面对那么大的危机,作为苏家子女,我必须回来。可我回到家,得到的是你们的不信任,我是恨过,恨过大姐你那么相信辛王却不相信你的亲妹妹,但我知道,大姐你只是因为太爱辛王。”苏落雪每一句话说的真真切切,听在苏扶柳耳中亦是字字敲击着心间。
“你对他的爱,对他的信任,最终换来的是什么呢?他的临阵倒戈,甚至在你怀有身孕被抓进天牢等候问斩,他依旧对你不闻不问,到如今你对他的爱还不够清醒吗?还要质问我投奔荀家,苟且偷生吗?”
苏扶柳红着眼眶,怔怔地看着她,一直以来,都是她看不透罢了,自以为是的沉浸在自己编织的一个梦中,如今,梦是该醒了。
顿时,整个牢中陷入一阵静谧,空气中凝结着无限地悲伤。
“母亲也见过了,话也说过了,该走了。”荀夜沉着声道。
苏夫人深深地吸了口气,像是做了一个决定,忽地朝荀夜跪了下去,含着泪道:“我求你,看在扶柳已有三个月的身孕份上,饶恕她吧。”
荀夜仿佛听到了一个笑话,嗤鼻道:“苏夫人真是看的起荀夜,这可是诛九族之罪。”
“你能救落雪,就一定能救得了扶柳,这孩子是无辜的,您就看在这个孩子的份上,放过扶柳吧。看在辛王的面子上,这孩子也是辛王的骨肉啊……”苏夫人放弃了自己的身份,放弃了自己的尊严,不断地对荀夜磕头。
“娘,不要求他……”苏扶柳终于忍不住哭着去制止磕伤了额头的母亲:“扶柳不会为了活命,去求咱们苏家的仇人!”
而荀夜,依旧不为所动:“既然是辛王的骨肉,那便由辛王来救,他是此次剿灭苏后的功臣,若是他肯向帝君求个圣旨,说不准,就赦了苏扶柳。”
苏落雪看着荀夜那如刀削地侧脸,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地吞了回去,只能凝着泪看着母亲为了大姐,不断地向荀夜磕头。
母亲也曾是王公贵族之女,品性端庄,亦有自己的骄傲与尊严,如今为了大姐,不惜跪下乞求荀夜,这个名义上的女婿。
盛极一时的苏家,到如今,竟走到了这样的地步。
权力,真的是一件可怕的东西。
若成了,那便终身富贵荣华,若败了,就如现在的苏家。
·
红着眼眶,一路随着荀夜踏出了天牢,离开刑部。
在归相府的路上,苏落雪与荀夜相对而坐在马车内,感受马蹄声声踏响黑夜的小巷。
“在牢中,你提起三年前的七夕之夜……那一夜,你发生了什么。”荀夜像是考虑了许久,才脱口问。
苏落雪像是没有听见荀夜的问话,亦不愿意提起那段早已被她封存的记忆,只道:“相爷,求你救我的姐姐。我愿用我的命,换她的命。”
“真是姐妹情深。”荀夜冷笑,冰冷地目光直视她垂首地侧脸,隐约可见脸色苍白如纸:“我最讨厌有人和我谈条件,尤其是苏家人。”
“那就请相爷把我送入大牢,即便是与苏家同亡,我也不愿一人苟且偷生。”
“你在威胁我?”
“你为何一定要留下我的命,我与相爷早已两不相欠。”
荀夜没有回话,只是侧过头,望着被风吹起的马车帘幕,外头的黑暗有一下没一下的闯进他的眼帘,沉寂了许久才继续道:“你想死,没那么容易。”
苏落雪抬头,盯着荀夜的侧脸,莞尔一笑:“相爷不会真的喜欢我了吧。”
荀夜依旧看着外边,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
“在莞城,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我是苏后硬塞给你的妻子,你该厌恶我。而你,是杀了我最好最好朋友的凶手,我该恨你。”
终于,荀夜调转过头,对上她眸中地恨意:“我杀了你最好的朋友?”
苏落雪嘲讽:“为了扳倒帝后,你的手上沾染了多少人的血,你杀过的人,早已不记得了吧。”
他也没有继续追问,在嘴角扯出一抹冷魅地笑:“是,我手上沾染的鲜血无数,恨我的人多不胜数,多你一个,也不多。”
·
离苏家满门抄斩的日子还有五天,苏落雪便病倒了,且已有三日滴水不进,多位大夫诊断过后,连连摇头,连称此为心病,她是一心求死,即使用千年人参救治亦难化去心中的郁结,此病非药物所能医治好。
苏落雪的病,荀夜亦有耳闻,却未来探视过一眼,只命了紫羽去伴她左右。
几日来,紫羽一直在与她说话,可她却好像没有听见一般,只是躺在床上,时而睁开眼怔怔地看着头顶地绯色幔帐,时而闭上眼,也不知是否睡去。
紫羽亦强喂过她进食,每回喂过后,她便全数呕吐出来,之后的脸色惨白的骇人。
“苏落雪,当初那个天真豪放的你呢,就因为苏家的落败而放弃自己了吗?是,你是一个亲人都没有了,你会心痛,会伤心,可你不知,相爷他费了多大的劲才执意将你留在了相府,留下了你的命。你这样放弃自己,对的起相爷吗!”紫羽终于忍不住冲躺在床上,似睡着了般的苏落雪吼了过去,可是床上的人仍旧一动不动,毫无声息地睡着,仿佛下一刻就会离开这个世间。
看着这样的她,紫羽的泪水终于忍不住落下,内心尘封了十二年的记忆终于被唤醒,被层层拨开:“家破人亡的人,又何止你一个呢。”
“十二年前,我还是吏部尚书之女,也如你一般,无忧无虑,从来不知世间愁滋味,我有疼爱我的父亲,母亲,姑姑,伯伯,哥哥,姐姐……可是,父亲却因为一场文字狱被牵连获罪,乃至满门抄斩,我如你一样从天堂掉入了地狱。那时,我才八岁,在官兵来抄府的时候,母亲将我藏在大花瓶中,她告诉我,若能逃脱,一定要活下去,珍惜自己的命,重新来过。”
“因为母亲的话,我一直在坚定着信念,要好好活下去。所以,在官兵放火烧府的那一刻,我从府院后面的狗洞里爬出去,逃生了。其实那一刻,我也承受不了一夜之间家人全部入狱的伤痛,才八岁的我,无依无靠,无亲无故,还要躲避官兵的搜捕,我也想死了算了,可是我最终还是撑下去。我吃别人剩下的残羹剩菜,有时候实在饿极了,我就去街头偷包子吃,被人抓住毒打一顿是常有的事,可我要活下去,我必须活下去。”
床上,那个紧闭着眼睛的苏落雪终于睁开了双眼,侧首看着平静讲述自己过往的紫羽,她静静地坐在小凳上,目光飘忽,似乎回到了自己八岁时所过的那段日子。
“因为我坚持了自己的信念,所以让我碰见了南昭侯,那时我又偷吃被人逮住,毒打一顿,南昭侯将我救下,并为我付了包子钱。他蹲在我面前,也不顾我身上的肮脏,抚摸着我的头发,问我为什么要偷东西吃,爹娘哪里去了。我告诉南昭侯,爹娘死了,这个世上只剩下我一个人,我要活下去,我就必须偷东西吃。后来,南昭侯将我带进了侯府,这才有了今日的紫羽。”
说到此处,她收回飘远的视线,对上苏落雪的凝望,坚定地说:“你知道我多羡慕你吗?我吃了那么多苦才得以活下去,而你,有人帮你活下去,你却要放弃生命。”
“我一直以为,敢孤身闯敌军烧粮草,敢赴战场与相爷并肩作战的女子,是个坚强的女子,却没想到,你这么软弱。”紫羽从凳上起身,抹去脸颊上的眼泪,冷道:“我的话说完了,你若还是一心求死,那便是紫羽看错你了。”
说罢,便拉开门步出屋,才走几步,便瞧见华修站在门外,紫羽愣了一下,目光随即瞥见他手中拿着一个由紫丁香编织的花环。
“华少。”她没有多问,只是恭敬地喊了声,便越过他,离去。
待紫羽远去,华修才步入屋内,只见苏落雪正从床榻之上爬起,才穿好鞋子便注意到站在门外的华修,她停住动作。
华修见不动的她,勾了勾嘴角,迈步走到她身边,将手中的花环戴在她头上,审视了片刻道:“不错,挺好看。”
苏落雪感受着头上花环的重量,疑惑地看着华修的举动。
华修弯腰,牵起她的手,便朝外走去。
苏落雪全身无力,只能跟随着他的力量,缓步朝门外走去。
“这么好的天气,你却待在屋内,真不懂如何享受人生。”华修一路带着她步下石阶,走过小径,微风拂过青草,带过淡淡幽香。
苏落雪感受着这份清香,眼中有了几分朝气。
感受着苏落雪的手在他手心里慢慢有了温度,华修的脸上露出一抹淡然地笑意:“记得在莞城我说过,若此后一别,能再见,我可以给你讲一个故事。”
她跟随着他缓慢地步伐前行,静待后文。
“你知道,荀夜为何会喜欢华雪吗?”他问完,嘴角闪过几分苦涩,继续道:“这还要追溯到三年前七夕之夜……”
第十四章七夕错(补全)
三年前七夕
·苏落雪·
又是一年一度的七夕佳节,洛城四处早早地边挂起了花灯,许多小贩在街道两侧大声吆喝叫喊着卖乞巧果子、牛郎织女面具、各式七夕人泥……为这原本就富庶的洛城凭添了几分融融暖意。
当然,每年的七夕,苏府有一个人定不会错过,那便是苏落雪。
自幼,她便会与大姐、二姐一起偷溜出府,参加每年的七夕,当然,每回玩到深夜回家必会被爹逮个正着,挨罚是在所难免的事。
直到十一岁那年,在街上捡了个风影回来,她便不需要再跟随姐姐们一起偷溜出府,因为她跟风影学会了轻功,更有风影时不时的为她易容,到十三岁的时候便能在苏府出入自由。
是夜,她穿着一身雪白地羽衣裙裳,在晚风地陪伴下徜徉地走在热闹地人群中,街道两侧地花灯映打在她的侧脸,愈显绯红。
在路过街上卖面具的小贩时,苏落雪的步伐顿了一下,想起如今的姐姐已与辛王成亲,每年的七夕都是辛王陪姐姐去,那她也不能再明目张胆地在河对岸看辛王了,那就只能戴着这个面具去了。
买下织女面具后,她便戴上,隐在多数与她同样戴着织女面具的人群中,她带着几分期许与感怀朝洛城湖畔走去。
在洛城湖畔,她买了个花灯,在灯上写下一句诗,便将河灯放入湖中,看着河灯在万千河灯中穿梭飘荡着,她那张掩藏在织女面具下的嘴角勾勒出甜甜地笑意。她一直期待着,这么多年的河灯,真能有一次闯入辛王的眼中,他能够注意到对岸的她。
而对岸的苏扶柳却早就注意到对岸那个戴着织女面具的苏落雪,心中暗暗叹气,这个丫头又偷跑出府了,以为戴个面具她就认不出来了吗?她可是看着落雪长大的,哪怕只是一个背影,她都能认出她来,一个小小的面具就想骗过她吗?
苏扶柳笑着摇头,目光亦注视到湖中她放的那个河灯缓缓地朝这边淌来,她眯起眼睛看着河灯上写的字,正是: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她一愣,这个丫头片子,什么时候学会写这些情诗了。
回去,她定要问个究竟,这到底是写给谁的。
而苏落雪亦发觉了对岸苏扶柳凝视她的目光,她一愣,立刻撇开视线,双手纠结在一起,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大姐不会认出她了吧?她看到那个河灯了吗?不会开始怀疑她了吧?
无数的设想闪现在心中,她的脸颊猛然发烫,脊背冒出丝丝冷汗,转身就往身后的人群中走去,任小小地身影淹没在人海中,直至不见。
·
一路小跑着,终于离开了热闹的人群,此刻的苏落雪只想赶紧回府,总感觉大姐会追上来,问她是不是喜欢辛王。
原来,心里有秘密竟然会这样心虚。
自从大姐与辛王成亲之后,她无时无刻不感觉自己像个小偷,正在偷偷的喜欢自己的大姐夫,看见大姐,心中总是闪过浓浓的愧疚,甚至不敢直视大姐的眼睛。
当小偷,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她转过几条小巷,避过回府的大路,要从小路偷偷回府,却在一条小巷的拐角处踢到一个东西,想事情想的出神的苏落雪一下没注意,被绊倒在地。
“哎哟。”她一声呼痛在小巷中显得格外响亮,下一刻,一把冰凉地闪着银光的剑便抵在她的颈项上。
借着天际淡淡地月光,可见地上半躺着一个蒙面黑衣人,看似受了很严重的伤。
她对上那双冰冷的眸子,清晰可见其眸中蕴含虚弱,却藏着无限地杀意。
苏落雪保持摔倒在地的姿势,不敢动,只怕一动,下一刻便会命丧他的手中。
他们就这样静静对视了许久,全身僵硬地苏落雪再也保持不住跌倒在地十分不适的姿势,正要动一动,却发觉蒙面黑衣人的口中逸出一声闷哼,连手中的长剑都握不稳,“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苏落雪看到这样一幕,一直憋在胸口的气便松下,慢悠悠地从地上爬起,拍了拍雪白的衣裙,低喃着:“还以为要命丧此处,没想到是个病猫。”
说罢,也不再看那人,转身就要走,却在走了几步后顿住步伐,自言自语道:“他受伤这么重,我不管他的话,会不会就死在这里?那我岂不成杀人凶手了?”
她缓缓转身,看着那人,眉头一蹙,又道:“若他是个江洋大盗,我救了他,岂不是助纣为虐?”
苏落雪一个人站在原地纠结着,而躺地的那人亦隐约听见了她的喃喃自语,含着杀意的目光渐渐敛去,静靠着听她喃喃自语。
“救他?万一救了他,他反过来要杀我怎么办。”苏落雪摇摇头,还是决定不救。
可才转过身,想要离去,却再次转了回来:“还是救他吧,万一他是个好人,只是被j人所害,那我真就是罪人了……”
黑衣人实在不愿再听她继续念念叨叨下去,暗哑着声音道:“过来帮我拔箭。”
苏落雪听见他那命令的口气,却没有动,仍旧站在原地看着他,满眼的戒备。
“你放心,我身上中了毒箭,杀不了你。你只需要帮我把毒箭拔下,就可以走了。”他耐心的说着,顿了一下,补充了一句:“我是好人。”
也因为那句“我是好人”,她真的就信了,在他面前蹲下,小心翼翼地握紧她胸前那支毒箭,第一次帮人拔剑,她的手微微颤抖着,始终不敢拔。
“没事,你尽管拔,否则毒势蔓延至全身……”蒙面人的话还没有说完,苏落雪便狠狠地将他胸前地毒箭拔出,他一声重重地抽气,随即狠狠地咬牙,不让呼痛声逸出口中。
随后他用尽全身力气,以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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