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还没告知她实情。”
我放下碗筷,低下头缓缓地道:“该来的始终要来。”从太后短短几句话中,我已猜到太后不想留住这个孙子。
太后从苏苿儿手中接过清水漱了漱口。用帕子擦了擦嘴道:“如果是个阿哥……”
“皇额娘放心。”我抬起头,“这个孩子……不会对任何人造成威胁。”
“是个公主?”太后问道。
“不,是个阿哥。”
太后眼中疑惑更深。我深吸一口气,看进她的眼睛,“一个不满周岁便夭折的孩子,会对谁造成威胁呢?”这我还是往多了说,事实上乌云珠的孩子只活了不到一百天。
太后地眼中充满了诧异,过了半晌,她缓缓地点点头,“那……董鄂氏呢?”
太后真是在乎顺治的,我当初毫无理据的那么一句话,便让太后对乌云珠厌恶到今天,甚至只肯叫她董鄂氏。或许我还是有点对不起乌云珠的吧,我在心中轻叹一声,“皇额娘放心,事到如今,她只是一名普通的宫妃,不会再对任何人造成威胁了。”嗯……我总不能说,现在想拐顺治弃位的是我吧?
太后长出一口气,点头道:“那就好,唉,不知为何,一想到她,我心中就不那么舒服。”
我轻声道:“若不是儿臣当初对皇额娘说了那一番话,皇额娘或许对她地印象会好些。”
太后笑了笑,“其实我心中是明白的,只要一看到她,就会想起福临因为她与我翻脸时地模样,能舒服才怪。”
听太后说得如此坦白,我不禁勾了勾唇角,太后又道:“惠儿,你告诉我,如果荣惠还是荣惠,你今日所受的荣宠是否都会加诸在她身上?”
我怔了半天,才轻声道:“其实是我……偷了她的缘份呢。”
太后满眼的不同意,“什么叫偷?你能来到这里权是天意,你所做的一切、所得到地一切都是天意使然,所以你根本无需内疚。”
天意,我可以将这一切都推给这两个字么?大概是……可以地吧。
第二日,太后便又派了一名太医前去给乌云珠诊脉,随后,乌云珠有孕的消息就传遍了后宫。顺治自然是欣喜的,只是欣喜之余又找了太医来为我诊脉,开了一大堆补气育阴地药方,有几剂还特别嘱咐要在房事之后立即服下,袭人满脸严肃的跟在太医身后,不时的将太医的话记在纸上,看着她那认真的样子我真想哀嗷一声,要是让其他人知道,我恐怕又少不得变成八卦主角了。
不孕,这个还真是挺麻烦,不过我想了几天又觉得这样也不错,毕竟我若在这几年内有了孩子,日后出宫便麻烦了许多。
这么想着,倒也不急了,顺其自然就好,只是顺治依旧很急,每天半夜都将我拽起来喝那个什么“百子千孙汤”。有没有效果暂时还不知道,但是那黑漆漆的苦药让我不得不怀疑开药方的太医是不是跟我结了什么仇了。
时间过得飞快,眼瞅着七月就剩那么几天了,这日刚用过午膳,袭人又端来一碗黑乎乎的药,我终于忍不住哀嗷出声,刚要做无谓的抗争,常喜一头是汗的跑进来,“娘娘,快……快……”
我手中捧着袭人硬塞过来的药碗,苦着脸问道:“怎么了?”
常喜上气不接下气地道:“皇上和太后……吵得很厉害,娘娘快、快随我去慈宁宫。”
“什么?”我赶紧放下药碗,跳到常喜面前,“因为什么事?”这一个月来明明母慈子孝,两个人都舒心得不得了,怎么又突然吵起来了?
常喜摇头道:“奴才也不知情,只是在门外听到屋内有争执之声,苏苿儿姑姑让奴才赶紧请娘娘过去。”
我点了点头,也不多说,立马随常喜去了慈宁宫,刚走到殿外,便听见殿内传来激烈的争执之声。我站在门前听了听,不禁十分诧异,太后她竟然又要出宫?又听了一会,才听明白个大概,原来准噶尔叛乱久战不平,清军伤亡很大,顺治又临时抽调了两万蒙军前去支援,清军人数又增至十万之数,谁知这由两万蒙八旗、三万满八旗、五万汉八旗组成的军队竟因民族因素相互仇视,使得全军不能一心,将士离心,战绩自然不佳,主持三军的靖远大将军屯齐无奈之下只得下令三军退居边防,在巴里坤处整军修养,以期再战,只是停战之后三军矛盾不但没有消除,反而日益加深,满蒙二军倒还勉强说得过去,毕竟也算得上是一家子,但与汉军就是你瞧不上我,我看不上你。屯齐上奏要处置汉军统帅李宁,以压制汉军躁动,可顺治与太后皆认为,一味的用强硬手段压制,只会让汉军心生不忿,不如派人前去安抚,只是这安抚的人选让顺治犯了难,既是以抚为主,此人就要代表皇室,又不能显得过于强势,要与满蒙关系密切,又不能让汉军觉得你们是在联合起来打压我们。
本来一个月前顺治曾派了和硕亲王硕塞前去抚军,只是效果甚微,想来想去,太后突然想到,这说的不就是我么,就向顺治提出要前去西北,太后的气魄天下尽知,倒也不失为一个好人选,只是太后先前连日奔波,回宫后身子一直不太舒爽,近几日还有加重的趋势,听听,又咳嗽了。
太后咳得很厉害,屋内的争执声也暂时消停下去,过了好大一会,才听顺治道:“皇额娘不必再说了,儿子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的。”
太后顺了顺气道:“没有比我更合适的人了,况且我与洪承畴也熟悉些,办起事来更能事半功倍。”
洪承畴现在身在四川,正准备与南明一决死战,顺治将他抽调回来,就是想供着他缓和汉军与清庭的关系。
顺治的声音再度传出,“不行!儿子就算亲自前去,也不准皇额娘再离京一步。”
“胡闹!”太后的声音中已含着一丝怒气,“你是一国之君,岂可轻易离京,况且云南那边儿又要打仗,台湾的郑经听说又向日本去求援了是不是?你若走了,谁来主持大局!”
屋内沉静了一会,顺治道:“准噶尔是不能不打的。”
太后叹了一声,“这是自然的,准噶尔不平,西藏跟着也不消停,西藏不稳,蒙古、青海连着都会出问题。”
顺治道:“不然,还是再派个亲王去。”
“硕塞的教训还没吃够么?你派朝中之人前去,只会让汉军觉得你是在压制他们!”
听到这,我推门而进,顺治与太后都有些错愕的盯着我,想是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深吸一口气,笑道:“不如让我去。”
第三卷第一百二十八章离情
!”我话音刚落,顺治与太后几乎同时出声反对。
顺治道:“那里是边关,前方就是战场,你当那是什么好玩的地方!”
太后道:“让皇后前去战场,不仅名不正言不顺,传出去反会让人笑我皇家无人。”
我欣然一笑,道:“皇额娘刚刚也说,不能再派朝中大臣前往,本来皇额娘是个最好的人选,可您现在仍需休养,若执意要去,恐怕皇上会寝食难安,又怎有心思打理朝政?儿臣自认为是除了皇额娘外最好的人选。”
顺治急道:“难道你去我就会放心么?”
“为什么不放心呢?”我反问,“那里虽是边关,但仍是大清的地界,更别说还有十万精兵,安全方面一定没有问题。”
“不行!”他的态度十分坚决,“这件事先缓一缓,不急于一时。”
“再缓缓恐怕军中冲突会越演越烈,到时更难收场。”
“你……”顺治气道:“我说不准就是不准。”
此时太后在一旁轻轻敲了敲桌子,我与顺治都不再言语,太后闭起双眼,应是在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顺治见状更是着急,刚想开口,被我一把捂住,他抓下我的手,“幽怨”的看着我,我捏着他的手轻声道:“我只是想为你做一些事情。”
太后睁开双眼叹道:“让皇后前去抚军始终不合礼法。”我与太后不同,太后前去西北,自是没人敢说一个不字的,但是皇后要去。恐怕就得有人抬出“后宫不得干政”的招牌了。
“谁说我是去抚军呢?”我说道:“我可以跟着抚军的大人代表皇家前去‘劳军’。”
听我一说顺治和太后都愣了一下。我接着道:“马上就要进入秋冬时节,西北地区苦寒,若能带些物资,让皇后代表皇家为兵士们送温暖送爱心,那就再好不过了。”
太后缓缓地道:“这……倒也可行。”
太后这么一说顺治更急了,不由分说地将我推出门外,气道:“你先回去,晚上再找你算帐!”
说罢,就要将殿门掩上,我一把推住。看着他道:“我不想关心那些军国大事,我只关心一个人,只想能为他分担一些忧虑。”
顺治闻言轻叹了一声,看着我缓声道:“容我再想想,你还是先回去。”
我笑着朝他点点头,在他掩上殿门那一刹那。我又喊道:“别再吵架了啊。”
殿内没有答复,可我知道他是听到了地。转身下了台阶,阶下候着的苏苿儿等人赶紧上前,我朝她笑了笑,“放心,没什么大事。”
到了晚上。本以为顺治会第一时间赶来坤宁宫。谁知却没有,只让常喜携了道圣旨来,着我即日准备。十日后起程前往西北劳军。
接了圣旨,常喜苦着脸道:“娘娘,皇上在御花园里头呢,您看……”
我笑道:“行了,带我去。”他一定是又闹上别扭了。
当我来到御花园时,顺治正背对着我们,坐在湖心亭处自斟自饮,我蹑手蹑脚的走过去,想要吓吓他,谁知刚走到他身后,他突然回身一抄手揽住我的腰,我就势倒在他的怀中,环上他的颈子,给了他一个香吻,随后嗔道:“也不怕抱错了人,要是常喜该怎么办?”
他原本面色有些阴郁,听我这一说失笑道:“整个宫中除了你,谁还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要吓我?”说完,他看着我,脸色又沉了下去,“那道圣旨……”
“谢谢你。”在他说完前我抢先开口。
他微一错愕,我说道:“谢谢你让我有机会帮上你的一点小忙。”
他刚要开口,我又道:“而且我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出去逛逛。”我撒娇道:“你都不知道,在宫里要闷死我了。”
他轻啄了一下我的双唇,“有我陪着你还闷么?”
我嘟着嘴道:“你要是天天都为这些事情烦得脱不开身,哪还有功夫陪我?”
顺治无奈地看了我一眼,拥紧我道:“我是舍不得你离开我一步的。”
“我也舍不得你。”我心中暖暖地,轻轻的回抱住他,“顶多三个月,我就回来了。”
他叹了一声,“洪承畴已从四川快马赶回,待他抵京之后,你便与他一同前往西北。”
“那朝中派谁去抚军?”
“派常舒去。”常舒是皇太极庶妃生的儿子,地位不高,因此次西行才晋了多罗郡王,看来顺治是对抚军抱的信心不大,所以才派了他去。
我点点头,顺治又道:“到了那不用久留,发下物资后应个景儿就回来。”
我瞪着他道:“那要我去做什么?”
顺治沉默了一会,道:“不然你就再回科尔沁看看,你离家有三年了,定然想家了吧?”
我吓了一跳,连连摆手,“不好,若让军中知道,皇后这是去劳军呢还是回娘家呢?该不会是回娘家顺便去劳军吧?”我摇头道:“这样会让他们心里不平衡。”开玩笑,我可是一句蒙语都听不懂,回科尔沁,找死么?
顺治闷闷地道:“不回去,那就快些回京,那里都是些臭男人,没什么好呆的。”
“扑哧,”听他这句话我一个忍不住笑出声,“你怕我被人拐走么?”
他一瞪眼睛,“谁敢?我砍了谁!”
我好笑地道
是没人敢的,只是有个人在大吃干醋罢了。”
他脸上一红,摸了摸鼻子讪讪地道:“反正就……快去快回。”
“遵命!”我笑嘻嘻地打了个军礼,他莫明其妙地看着我,嘟囓道:“古里古怪的。”
我笑得眼睛眯成了两只月芽,窝进他怀中静静地听着他地心跳。我们两个就这么静静地靠在一起。过了好久,他突然说:“要是我想你了,该怎么办?”
我想了想,指着当空地那轮明月道:“想我了就看看月亮,你想我的时候,我也一定在看月亮。”
他抬起头,“看同一个月亮么?可惜太远了。”
“嫌远?”我笑道,“我将它摘下来送给你,好么?”
他眨了眨眼睛,显是没明白我要怎么将月亮送给他。
我笑着斟了一杯酒。拉他来到围栏旁,将酒杯递到他手上,他不明其意的看着我,我轻拍了一下他地额头,“笨蛋,看我做什么?看杯子里。”
他低下头。杯中那一抹颤微微地月影就这么映进他的眼帘,他低着头久久不语。我笑道:“喜欢么?还有这个。”我伸手沾了些酒水,在围栏上画出一个心形,“我的心,也送给你。你想我地时候,我就在你身边。”
他看着那颗心。笑着将我抱进怀中。只低声的说了一句话:“初将明月比佳期,长向月圆时候,望人归。”
我也笑了。福临,你是在告诉我,我还没走你便开始想我了么?
直至过了好久之后,他才告诉我,他这一生中收到的最好地礼物,不过就是一杯清酒和一颗真心罢了。
那日之后我便开始着手准备出行的一些东西,袭人怪我不应在这种时候出宫,“贤贵妃有孕,主子此时出宫皇上恐怕会更加亲近于她。”
我置之一笑,我又岂会不知此时出宫会让后宫诸妃平白的多了许多机会?可我又怎能看着他整日愁眉不展?也罢,这次出宫权当成是对我们感情的一次考验罢,三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他若在三个月内便将我抛诸脑后,这样的男人还要来干嘛?
十日转瞬即逝,眨眼间便到了我出行之日,看着人群中的袭人,我朝她笑了笑,她红着眼睛低下头去,这次出行我并不打算带袭人一起,我对顺治地感情虽有信心,但也需有人在宫中与我照应,袭人自是不二人选,所以我带了湘云却将她留在宫中,顺治担心我路上安危,提出派逐月一路送我前去西北,我想也没想便拒绝了,“不如让追星陪我去。”
顺治还以为我是担心逐月出了宫洛颜便没了着落,也没多想便同意了。太后想得周到,将苏苿儿派了来,我求之不得,我不懂蒙语,有她在身边,等同于多了个活字典,同来的还有来喜,张德海说来喜练了一年,早该出去历练历练,看着来喜那嬉皮笑脸地样子,我的头就不自主的点了下去。出行之时,追星第一次以御前侍卫的身份出现,不知是不是我看错,当他见到来喜时,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块脸上竟闪过一丝不耐,我看着来喜好奇地道:“你与追星有过节么?”
来喜咋了咋嘴道:“倒也没什么过节,他只是嫌我练功练得不好而己。”
我奇道:“你地师傅不是张德海么?他嫌什么?”
来喜道:“师傅说追星大人帮着我疏通任督二脉,这是天大地恩情,让我也将他当师傅一般对待。”
我笑了笑,“只是这个师傅太严苛了吧?”
来喜耸耸肩,突然打了个激灵,抬头望去,却是顺治,此时正“恶毒”的瞪着来喜,来喜连忙后退一步,垂下头去,顺治挨到我身边怨道:“你要走了,也不见来跟我说说话,倒跟这奴才说个没完。”
他这副怨妇模样让我心中窃笑,偷偷握住他的手,在他掌中画了个心形,他地怨气立时消减了不少,紧紧握住我的手,轻声道:“速去速回,我在京城等着你。”
做了个深呼吸,在顺治的陪同下我步入乾清殿前的广场,见到了这次同行的常舒和洪承畴。
洪承畴大概六十左右岁的年纪,脸型瘦长,颔下蓄着短须,连日的奔波在他身上丝毫未见,极有精神的样子,只有那双眼睛,看得深了,会看到眼底满满的沧桑,先侍明而后降清,在天下人眼中,他永远是个不忠的“贰臣”。
临行前,太后将洪承畴召至身边,低语了许久,看着洪承畴那毕恭毕敬的神情,我不禁猜测,野史记载洪承畴是因拜倒在太后裙下,所以才转投大清,不知有几分可信。
回过头,看着顺治那副恋恋不舍的样子,我不由得鼻头一酸,快步走上凤辇,却又忍不住回头,他朝我挥了挥手,转过头,泪水竟不由自主的流下,心中暗笑自己痴傻,又不是一去不回,干什么弄出这副神态,让人看了岂不笑话。
长长的仪仗队在前开路,出了皇宫,街道两旁挤满了百姓,车驾驶到哪,哪里就呼起一片“皇后娘娘千岁”的喊声,我保持着微笑向他们招手示意,稍稍的错愕之后,“千岁”的呼声比先前更加响亮,那一刻,我真的成了代表皇家的形象大使。
第三卷第一百二十九章风起
了京城,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朝西北进发,刚一出京资和护驾西行的三千兵勇整齐的列队守候,为首的是个一
帝后第36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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