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的眼尾微吊,诉说的再不是忧郁。
“主子,你需要习砚留下来。”他终是收拾了心情,平淡的回答。
“我需要你留下来?”陆涧玥嘴角弯起好看的弧度,冷漠一笑,“我有说过要你留下来么?”
习砚弯腿坐下,缓缓闭上眼睛,冰冷如雕刻的脸上木然,再不言语。
清风夹着一股冷香穿过牢笼,再无气息。
坐下的人睁开深沉的眼,徒劳的伸出手似要攫取最后一丝气味,光线缠绕着微尘在指尖上下飞舞,徒有空漠。
“主子,你需要的不是我。只是一个留下来的借口。”
你充满兴味的眼神,兴致高涨的模样,明明就是你冷眼旁观别人算计时候的神情。
你想要在舞台后寻一个场子,静静的,慵懒的,看别人怎样费尽心机阴谋算计。
你口口声声说不需要我,只不过是想要明白的告诉我,习砚是可有可无的。若是换了另外一个人,今日你还是会在这府中。你从来不在乎情分。没有人能留得住你,留下不过是因为可以看场好戏。
所以,我不会走。我要留下来作那个借口,如你所愿。
纵使你一再提醒我对你,不要存有任何天真。
……
书房。
“殿下,请恕罪。”
莲华静静的伏在地上,等待案桌上那人阴冷的怒气。
出乎意料的是,高深莫测捉摸不定的皇子夕桓洛却若有所思的笑了起来。
“去叫于放仔细查查陆十三的底子。”
莲花愕然的抬头,“可是……”
“不必理会,她不会离开府邸。”既然有实力随时离开,当初大摇大摆的配合进来做出软禁的姿势,一定有所图。既然有所图,那便不会轻易的离去。
“是。”
陆十三,你究竟玩的是什么把戏?居心叵测的留下来甘愿为质,报的是什么心态?
我可不会认为你会那么好心的成全我。
夕桓洛幽深的眼光望向窗外苑中的花木。
室中突然浮来一束冷香。
“看来是低估了你啊!陆十三。”
他收回眼光看向案边多出来的人,冷冷的嘲讽。
陆涧玥闲适慵懒的靠在红木椅上,飞扬的唇角现出好心情,正平淡的看着他。
“你去了地牢?”夕桓洛眉眼一转,研审的目光如箭般刺来,“如此合作的留在本殿这里配合,究竟是何目的?”
如深幽古井一般的瞳里没有任何波澜,陆涧玥平静淡漠的睁着眼,既不搭话,也不解释。
“引狼入室,一向不是本殿的作风。不过,”夕桓洛狭长的眼眯了眯,无形中透出霸气,“即使是入了室的狼,本殿也会教它乖乖的变成看门的狗!”
第二十四章胁迫(再更)
优熙梵从凌海阁来京城,已是陆涧玥呆在四皇子府邸的第七天。
“陆涧玥,你可真是从容啊!”红衣的蝴蝶男挑着眉看偏座上优哉游哉的人,情绪不明。
这一句话一出,其余两人的表情各异。
夕桓洛缓缓压低了长眉,眼中细碎的光芒闪过。
陆涧玥?
加上这双眼睛,怀疑笃定了,他到底是知道她是谁了。
陆涧玥微吊的眼尾凛然,眼中流出冬晨池面薄冰一般的光芒,静静看了一眼进门的人。
那眼中的情绪,已然是看向陌生人的迹象。
她成名凌海阁,但除了少数几个相近的人,天下人,无人知道陆涧玥这个名字。
这么急着要把她拉进来么?
养了这么多年的棋子要派上用场了?那也得看她乐不乐意任人摆布!
果然留下来,是有好戏看的。
“哪里,师兄不是也很自在么?”她眼光一转,又恢复到平常的模样,半认真不认真的看戏态度,“珈弈师兄的美人,回阁了吧?怎样,有没有很惊艳?”
“四殿下。”
优熙梵走到主座前,对着夕桓洛抱拳一礼,对方微颔首示意赐座,他撩袍坐下偏首见她一副随意的样子,感叹,“你果然是没有作客的觉悟。”
“柳美人果然名不虚传,真是我见犹怜。珈弈带回凌海阁的时候,着实让兄弟们嫉妒。陆涧玥,你难得做了一件好事。”
陆涧玥执起酒杯不答,缓缓摇晃,若有所思的沉默起来。
“优四公子。”主座上的人发话了,脸上带着高深莫测的表情,“现在可以谈谈正事了?”
“当然。”优四公子端坐举杯,“在下正是奉师兄之命前来与殿下商定信中的事情,凌海阁十分满意殿下的条件。”
“很好。既然这样也不用急于一时,”觑着两人的表情,伸帕抹了抹唇,邪肆一笑,“想必你们两人会有很多旧话要谈,明早本殿会在书房等你。”夕桓洛起身大步回了主院,侍卫纷纷跟着退场。
……
“陆涧玥。”
“你刚刚的表情,与你当年得知陆机死去时候的神情,一模一样。”
优熙梵低眼看着杯中的酒液,笑意妖娆。
果然不愧是陆机的女儿。
最快的就能猜准他们对事态的反应。原来,凌海阁,始终是不为你所信任的。
或者应该说,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你信任的东西。将近十年的苦心经营,掩藏粉饰,在你眼中却依旧瞒不过别有所图。
真是理智得让人发恨的人啊。
你刚刚那表情,是否说明,你也在试探?
试探我们是否有没有一丝的犹豫,以便得出结果后,果断的退出虚与委蛇的应付?
我是否可以认为,这样的局面,是你乐见的结果?
你毫不犹豫的斩断牵绊,从此不必顾念任何情谊,如愿的相逢陌路,如愿的悠游进退,是将我们都做了一场可有可无的人生调剂么?
厌了倦了,便任由我们将它搅碎,再不做任何的维系。
真是有些不甘心啊,遇上你这样的人。
这场游戏,怎能容你如此自由洒脱?
优熙梵抬眼定向那双深幽微吊的眼,再无惑人的迷魅,徒留冰雪般的冷肃,“一入师门,‘神生’即下,除了‘焚天’无药可解,陆涧玥,除了继续演出,你没有别的选择!”
弹指间玉杯化为齑粉,拂袖软靠的陆涧玥微笑,细长的眼露出浮冰一般的寒凉,“如你所愿,我就暂时作一下大家都放心的人质……”
安安分分看你们的演出。
……
从来就没有相信,便没有失望。
人心潜藏的魔鬼,即使披着华丽温暖的皮相,泛出的也只会是幽冷渗人的戾气。
我纵容你们的怨念,但不表示我需奉上悲悯。情念与兴致,已经耗完。现在纯属戏场时光。
在此祝愿你们,在幻念破灭后,能保得住自己不会跟着灰飞烟灭。
“习砚,这外面比之地牢,好多了吧?”赏玩字画的闲暇,她抽空问旁边沉默的侍卫。
习以为常的没有回答,只是那双暗沉的眼却比平时更为复杂,静静的低头觑向沉沉委地的一角白衣,似要从那上面找出一个长久迷惑的答案来。
即使没有回头,陆涧玥也能感觉出习砚与平时的不同。
端着一盘宫廷糕点,陆涧玥旋身踢腿而出,青衣的侍卫冷定的一闪。
退后半步站定,手中已接住抛来的盘子,习砚木然的脸对上陆涧玥淡漠的眉眼。
“你可以出去了。”
依旧没有回答,手中端着那盘糕点,习砚沉默的如行走的雕塑一般面无表情的离开,垂下的手却在袖中不自然的紧了又紧。
走在行廊上,安静的斜倚在栏杆上,他表情杂乱交错。
他想起他和涟青带着‘子夜‘七部寻着陆涧玥的时候,那个孩童与人相迥的深沉。
不在乎生死,不在乎名利,不在乎仇怨。
恍然相识的第一眼,他回想起了陆机的一些话。
那时,陆机尤爱在长春园观戏。
满座衣冠中,一身孤寂苍凉的男子指着台上嬉笑怒骂的演出,叹息似的吐出悠远的感悟。
“习砚,你看,看台上的人明知道那只不过是与自己半点关系都沾不上的故事,却还是忍不住为之沉迷悲喜难禁。人啊,都是看着别人的戏,久而久之便忘了其实自己并不在其中,渐渐的也就跟着入戏了。于是,俗尘万象,你看别人的喜怒是一场戏,却不知,在别人眼中,你也是一场戏啊。”
是啊,别人的故事看久了,便不自觉的带进了自己的感情。
他已然忘了,习砚这个名字,是不可能出现在陆涧玥的戏折里,不知不觉的便沉迷到分不清自我。
可是大人,你是否知道,这世界上看戏的还有另一种人,把心化为云烟,徒留理智的头脑,睁着空明的眼睛,穿过迷雾漫漫,只是纯粹的看着。
抬眼看盘中摆放精致的糕点,他伸手挑了一块放入嘴里,沉默的脸上露出决断来。
主子,我不能让这样形同赴死的行径再继续下去了。
我要替你叫他们回来。
你不愿踏出脚步,那么,习砚代劳。
第二十五章合作
“合作愉快,殿下。那么,十三便要在此叨扰殿下了。”
红衣的优四公子美丽的眼弯弯,笑得恍若狐狸。
深沉的紫衣皇子高贵的眼静静觑来,缓缓转动着拇指上的绿松石扳指,闲闲的开口,“优四公子确定‘十三公子’会配合么?”
“十三?”优四公子笑眯眯的抚上下巴一摸,隐晦的回答,“她是凌海阁最优秀的好孩子。”
“好孩子,总是听话的。”
“是么?那就好。”夕桓洛不以为然的一笑,那个人,即使是默不作声,也比过别人的雷霆万钧,除非被抓住在意的弱点,当真会如此妥协听话么?
只是,令人好奇的是,那人的弱点会是什么呢?
“只要凌海阁遵守约定,那么本殿许诺的‘号令武林’,亦是一诺千金。优四公子,这样回去复命,阁主应该不会失望吧?”
“然。”优四公子颔首,笑的妩媚风流。
陆涧玥这个人,至今日起,便注定是一枚弃子了。
优四公子惋惜,皇子殿下感慨。
合作,总是要有诚心的。陆涧玥便是凌海阁诚心的表现。作为人质放在夕桓洛的身边,便注定她的利用价值最多不过是埋伏的一枚棋子。
若是陆机在天有灵,恐怕这位算尽天下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丞相大人,也会痛心吧?这样倾绝天下的风华散去后,作为子女的陆涧玥却如此不幸的被摆入了棋盘,难道不是一种讽刺么?
凌海阁明知道他夕桓洛的戒心与猜疑不会因为一个陆涧玥而增减,却还是要将她送来,原来所谓的集师兄宠爱于一身的陆十三在凌海阁的分量不过如此,终究比不上俯视天下来得重要。
他清楚凌海阁心思不纯,他们亦清楚,他不会交付信任,这其中,不过各取所需的利用而已。
自你踏入皇子府,陆涧玥,注定便是死路。
凌海阁只要与朝堂沾上了关系,踏入了他夕桓洛的棋局,覆灭已不可避免,而你,陆涧玥,会在这之前,早早的与你一世倾绝的父亲团聚。
鸟尽弹弓藏,世人明明知道这样的结局,却还是义无反顾的涌向那高高在上的虚荣,即使号称‘临海仙踪’的仙,也逃不过这样的贪念啊。
所以啊,陆涧玥,你才更是可悲。
因为,即使是作为一枚棋子,在凌海阁的谋划中,你也是被套上绳子如失去自由的野马一般拉来的,只是用来祭祀的物品。
你那无所不能的父亲身上的血脉流到你的身上,便已经变样了么?难得我此生最为敬仰的便是陆机啊!
我是不是应该以为,你其实也是别有用心的阴谋者,静静的等待时机然后一击即中?
夕桓洛笑得别有深思。
不管怎样,陆涧玥,若引起了我的兴致,那么,你此生,难逃。
……
优四公子带着平素风流的模样朝着侍女粉婢抛了几个媚眼后,神清气爽的回去了。
凌海阁的陆十三公子被宣布留在皇子府上安心作客。
客人与人质的区别在于,客人不限人身自由,所以现在习砚与陆涧玥纯属有自由行动权力的客人。
陆涧玥的日子越来越闲适随意。
“习砚?”陆涧玥偏过头奇怪的看向突然冲进来的人。
这个一向沉默的侍卫脸上实实在在的露出了名为愤怒的表情,陆涧玥大感奇怪。冰山脸不是已经失去表情变换情绪表达的能力了么?这眼前的脸,该不会是不知道如何调动脸部肌肉,错把害羞之类的情绪挤成了阴沉吧?
“又遭小丫鬟调戏了?还是人身马蚤扰了?”她执着紫毫笔管,行云流水的挥舞,抽眼淡淡扫了一下面前的人,又专心的投入到指点文字。
长得不错,干什么不能让人家欣赏呢?陆涧玥不置可否。
习砚看着面前这张沉静的侧脸,忍不住便要赞叹。
从来不相信,便不会觉得难过。这样理智的可怕的人啊。
这个十六岁的少女,究竟是怎样的沧桑,在她聪慧的心里风蚀残卷,才留下这样的沉沉暮暮?
“公子。”
“什么?”人没有抬头。
“‘神生’是何物?”侍卫认真坚定的眼静静盯着她侧脸,仔细的端倪那人脸上的表情,不想错过一丝一毫。
“‘神生’?”陆涧玥脸上闪过不明的表情,又是常态,不太认真的敷衍,“顾名思义,大概是成佛成神的东西吧?嗯……也许是佛家用语?”放下笔,摸了摸鼻子,一脸‘你不是八卦的人’的表情,陆涧玥问,“你问这个干吗?”
这样满不在乎的语气,若不是习砚心中清楚,恐怕就要以为陆涧玥也毫不知情的在猜测瞎掰了。
习砚无力的整了整情绪,不见凌乱,冷漠的回答,“没有什么,只是偶有一次听人提起这个东西。”
‘神生’是个什么东西?
这个问题好啊。
陆涧玥敛眼,但笑不语。
这个东西陪伴了她快九年了。可是她与凌海阁一帮子人‘情谊’的见证啊!
端的是珍贵无比。
“公子。”习砚毫无情绪的声音打断她的遐想。
“又什么事?”她不太愉快的皱眉。
“明日,我会去华岩寺。”
“哦?”她转过脸,第一次认真看侍卫的脸,“我记得你一年只去一次的吧?”
今年第二次还特意知会她?
习砚雷打不动,眼皮也未抖一下,“我有事要询问。”
陆涧玥讶异沉思的表情一闪而过,堆起名为调侃的促狭,眼里闪过恶意的调笑。
“询姻缘?”摸了摸下巴,打量了一下眼前人,不错不错,“也是时候了。”
oh,god!写这个埋伏太累了!我要抓狂了……
第二十六章未央.神生
前朝大胤的时候,曾经有一个很有名的人,他非是圣贤,亦非豪杰,而是成名于令世人胆颤的毒药。
世人对此人的称呼由‘毒手’到‘毒医’,再到后来的‘毒王’。从中大概可以窥见此人身上名为善恶的天人交战的演变。
这是一个疯狂的人。
他少年时代便沉迷于各式的毒物,到中年因为恩怨家破人亡,再到老年毒术独步天下无人能解,然后如流星乍现一般悄然无踪,他的人生可谓跌宕起伏。
这个名叫姬未央的人,让天下人惊惧交加。
他年少的时候对于毒药的造诣便是天才境界。少年气盛,不谙世事,只是一心沉醉于发明的快乐,并不知晓所谓的正义邪恶与这杀人的武器有什么联系。此时的姬未央是个疯狂生产绝命之锁的狂人,无知无觉间脚下便布满因他的创造而丧命的累累白骨。他大笑着看着江湖满天飘满药粉,仇怨冤冤相报了又报,眼中装满着名为自豪的光辉。
若是就此疯狂下去,姬未央不过只会留下一个丧心病狂的臭名,只是,命运却给了他戏剧又滑稽的安排。
锋芒毕露,满身狂气的少年遇到了克星。
如佛祖一般慈悲却又善良柔和,悬壶济世的少女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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