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二叹了口气,或许,母亲要是不那么偏执,茗雅这件事,也不会闹那么大。他想着如何把爷爷的话准确地表达出来,又不让母亲再心存幻想:“妈妈,爷爷说,如果我们不介入这件事,让法庭公平审判,他们也就不再存心为难茗雅。”
“什么意思?”柳芸子脸上一片迷茫。
“就是双方各退一步,谁也不滥用权力干涉这件事。”柳莲二顿了顿,“茗雅该判什么罪,由法律定夺。”
“意思是……”柳芸子喃喃着,“让我们放弃茗雅?”
“不是放弃,妈妈,你自己心里也知道。这件事上,柳家和迹部家同时出面,我们的胜算根本就是0。如果我们不答应爷爷这个要求,硬拼起来,到时候,茗雅说不定会获得更重的惩罚。”
这是一个对他们很有利的条件。老爷子说的没错,他可以既往不咎,放下偏见,不在这个时候来踩他们一脚,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仁至义尽。如果他们再不识相,指不定后面还会发生什么事,真到了那时候,估计谁出面说好话都没用了。
柳芸子软倒在沙发里,嘴里不停地叫着女儿的名字:“茗雅……妈妈对不起你……茗雅,我的茗雅……”
柳老爷子让早川管家支开了两个孩子。菡瑾和莲二前脚刚走出这个院子,他就发火了:“你今天把莲二带过来是想干什么?”
柳景洪还沉浸在柳莲二刚刚那一声“爷爷”里,自我感觉良好,说话的声音也不似平时那么怯懦了,反而有些异样地自信:“父亲,我就是想把你孙子带过来让你看看,没别的意思,你也不要生气,我刚刚听见莲二叫你‘爷爷”了,说明你也很喜欢这个孩子,看来我今天这个举动还是让你高兴到了。”
“哦?”老爷子装作很诧异的样子,说,“那我还应该谢谢你喽?要不是你,我还真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好孙子了!”
“谢谢倒是不必了。”柳景洪没听出父亲话里的嘲讽,以为对方是在称赞他,讪笑道,“怎么说菡瑾也只是个女孩子,将来总要嫁人的。虽然你没说,但是我也看出来了,你没想要给她找上门女婿。偌大一个柳家,近百年的家业,可不能给她当做陪嫁,白白便宜了外人。莲二可就不一样了,他是个男孩子,将来可以继承家业。就算菡瑾嫁人了,他还是能陪在你身边。你说,对吧?”
老爷子放下茶碗,感慨道:“景洪啊,我都不知道,你这样为我老头子考虑,看来之前骂你不孝还真是冤枉你了。”
“哪里哪里!之前父亲也只是一时糊涂而已。怎么说,我也是柳家的子孙,自然要为柳家考虑。”柳景洪很是谄媚,“那么,父亲,你什么时候让莲二入族谱?如果你不反对,我明天就让莲二住到祖宅来。”
“你妻子同意了?”
“她一个女人,懂什么,莲二是柳家唯一的男丁,住进祖宅是理所应当的,她不同意也得同意……”
老爷子突然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茶碗被弹开,倒在了地上。柳景洪停下了滔滔不绝地讲话,怔怔地看着他。
“柳景洪,你除了对着女人撒气、算计孩子,你还有什么本事?”老爷子用手指好了他,“我告诉你,我是承认了莲二,但是我也告诉你,莲二还没资格记入族谱!”
柳景洪本来被父亲吓得不轻,听到他说那句“没资格”,突然就笑了起来:“哈哈,父亲,你不就是嫌弃莲二是芸子生的,嫌他背景不好。要是莲二他不是芸子的儿子,你还会这么坚持己见吗?”
“你是说,莲二不是你和你妻子的儿子,不是我孙子?”
“不不不,莲二是我的孩子,但是不是我和芸子生的,他和菡瑾一样,是和子的孩子。”
老爷子眯起了眼睛,看着他:“你说出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就是为了让莲二入族谱?”
“父亲,你不相信我?”柳景洪急了,“这是真的。当年,和子和芸子同时生产,但是芸子生下来的是个死婴,是我花钱买通了医院的医生和护士,把两个孩子调了包!这都是真的!”
“所以说,莲二真是菡瑾的亲哥哥?”老爷子眼中闪过怒火,“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和子生的孩子,难道就不是你的儿子了?”
此时的柳景洪已经陷入了癫狂,他感觉不到老爷子身上散发出的怒气,只是使劲地摇着头:“不是,这倒不是,当时我本想让芸子母凭子贵,没想到最后还是……”
柳老爷子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儿子,突然感觉到了一股浓浓地悲哀,为自己,也为儿子。
半晌之后,柳老爷子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眼神里满是轻蔑和愤怒:“景洪,你知道吗?我早就知道莲二可能是和子的孩子了,我为你想过一千个一万个借口辩解。没想到,经你的口说出来,竟然会这样可恶的结果。”
“父亲……”柳景洪傻眼了,他一直以为,莲二的身份会是他回归柳家权力中心的王牌,没想到,老爷子竟然早就知道这件事了。现在,老爷子的态度让他一下子懵住了,没有赞赏,没有喜悦,只有挥之不去的怒意。
“你今天告诉我这些,是想让我同意莲二记入族谱,将来我老头子要是有个好歹,”老爷子平静地叙述着,“到时候,凭着莲二的身份,你可以挤掉菡瑾,独吞柳家的财产,是吗?”
柳景洪缩了缩脑袋,没有答话。
柳老爷子哈哈大笑:“哈哈,你这算盘打得可真好啊!可惜,计谋用得太不入流了。莲二再好,终究是你和你妻子带大的,他再怎么向着我,也不可能一心待我。这孩子和菡瑾一样,都是有恩必报的人,而且为人太正直。”
“我……父亲……我……”柳景洪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想解释些什么,弥补刚刚犯下的错。
老爷子一脸悲悯地看着他:“景洪,你跟着我这么多年,连看人脸色都没学会。当年,我不肯把柳家托付给你,今日,也不会。柳家在你手上,绝不会有好下场。就算没有菡瑾,我也不会让莲二入主柳家。只要你们夫妻在一天,还在影响着他,他就没办法带领柳家再上一个台阶!”
菡瑾晚上放学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冲过去找爷爷。早川奶奶告诉她,自从上午父亲失魂落魄地离开之后,爷爷就再也没有踏出过会客室一步。不让人进去,也不肯吃饭。一天下来,除了那顿被打断的早饭,竟是水米未进。
菡瑾很担心,想都不用想,父亲肯定是又拿什么事刺激爷爷了,而且,估计这次爷爷被气得不轻,要不然,一向豁达的他,不会做出这么不理智的事情来。
在门外站定,菡瑾屏住呼吸,轻轻叫了一声:“爷爷……”
等了半天,却不见里面的人回应。
她抬高了声音,喊道:“爷爷,你在里面吗?我进来了……”
还是听不到回答,菡瑾把心一横,拉开了门。
爷爷背对着她,看不清表情,面对墙壁坐着。菡瑾合上门,走近他,垂首站在他背后。
“小瑾?”老人回过头,看见她,原本有些发白的脸上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还真是小瑾回来了。这么早回来,我们家小瑾是不是不乖,逃课了?”
菡瑾搀着他站起来,装模作样地努起嘴巴,埋怨道:“才不是呢!爷爷,我放学了。您已经在这里坐了一天了!”
“都一天了啊!”老人家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难怪我觉得脚盘在那里,都没知觉了。”
“爷爷!”菡瑾叫了一声,“不仅没知觉吧?您肚子就不饿?早川奶奶说,您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老人在孙女的搀扶下往门口走去,听见孙女这么一说,不由得笑了起来:“你不说我还不觉得,胃里果然空得难受,我都有眼冒金星的感觉了!哈哈!”
菡瑾翻了个白眼,很多时候,爷爷更像个老小孩,其实,他根本没有表面上那么严肃。
菡瑾陪着爷爷在餐室吃饭,直到他吃完最后一口,放下筷子,才问道:“爷爷,父亲他……到底跟你说了什么事……你要这个样子?”
“小瑾,如果有一天,你突然多了一个哥哥,亲哥哥,不是侑士那样子的,你会怎么想?”老爷子望着她,慢慢地问着,确保自家孙女听清了他说的每一个字。
菡瑾想到了柳莲二,小时候的事情,再加上今天父亲的举动,恍然大悟,看来真相就是她想的那样子的。她笑着说:“爷爷不需要说得这么隐晦,我都知道了。你说的那个亲哥哥,是柳莲二吧?”
“你都知道了啊!”老爷子咕哝一声,“害我还以为瞒得天衣无缝……你什么时候直到的?”
菡瑾耸了耸肩:“说起来,这事还是柳莲二自己来告诉我的。那次我和妹妹打架,住院之后,他突然跑过来问我的血型。当时只是有点怀疑,不敢确定,今天看见父亲那个样子,我就肯定了。”
老爷子听她这么一说,倒是有些担心起来:“这件事……莲二也知道了?”
“没有,应该不知道。”菡瑾摇了摇头,“他应该只认为,他是被他父母领养的,不知道中间有这么多曲折。”
一时间,祖孙两个人都沉默下来。
“菡瑾……”老爷子小心翼翼地看着孙女,“你介意吗?莲二的身份,明明是你的亲哥哥,之前却帮着他们来……”
菡瑾露出一个苦笑,低下头,看着地板,说:“说一点不介意那才是骗人的。那个时侯,我真的很恨柳莲二,恨他软弱没担当,真相呼之欲出,却因为害怕退缩了。可是,后来,我看开了。我心里难受,他比我更不好受。将来要是有一天他知道了真相,真正难做的是他。养母和亲生母亲是仇人,他的情况,几乎可以算是与认贼做母没区别。当初一味逃避,最后要付出的代价就越大。”
“那就好……”柳老爷子松了一口气,他这个孙女,有时候喜欢钻牛角尖,钻进去就出不来了,现在她放开了,他才放心。
“爷爷,父亲今天带莲二来是为了……”
“还能为了什么?”老爷子脸一崩,又要发作起来,“柳家这么点破产业,让他日也担心,夜也担心,天天寝食难安。非要到我老头子这边来,让我断了他的念想,才甘心。”
菡瑾点头:“哦,还真是这样。”
原先这样的日子可以得过且过,茗雅的事情一出,父亲不停地求人,却屡屡碰壁,他是一个极要面子的人,嘴上不说,心里其实比谁都计较得厉害。在这种情况下,原先的不满,加上他心底的阴影越积越深,就开始病急乱投医,想法也颠三倒四,竟然妄想凭着柳莲二重新东山再起,重归昔日的荣华。
不知该说是茗雅这件事让他彻底失去了面对挫折的勇气,还是给了他一个向家人发作的借口,让原本对现在的状况不满的他,找到了发泄口。
菡瑾叹了一口气,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
老爷子猛地想起了一件事,看着菡瑾,试探地说:“小瑾,关于你父亲的问题……他想让莲二记入族谱,我没答应……你现在也知道了,你母亲生的第一胎不是死婴,是莲二,那个女人的孩子才是死的……不过,恐怕她也不知道,要不然不会心甘情愿养莲二这么多年,还对他这么好。你父亲承认了,当时是他调的包,你看这事情……”
“爷爷说的是父亲族谱除名的事情吧!”菡瑾有些无奈,瘪了瘪嘴,“之前我也想跟爷爷说这件事的,只是被茗雅这事给耽搁了。父亲还是不要除名了。”
“为什么?”
菡瑾笑了起来:“爷爷,我又不是傻瓜,他要是除名了,妈妈怎么办?妈妈的名字也要一并除掉吧?”
“嗯,菡瑾还是想得很周到的啊!”老爷子也跟着笑了起来。
就让父亲的名字,记在上面吧!不为别的,就当是给母亲做陪衬好了。
柳父开车走在路上,有好几次闯红灯,险些撞到路上的行人。
他不想回家,又不知道该去哪里,只能开着车在路上闲逛。
逛到后来,干脆买了一箱酒,开着车到了郊外,开始狂饮,到后来,他真的喝醉了,就靠在车子里睡着了。
迷迷糊糊之中,手不小心碰到了广播的开关。女主播的声音突然冒出来,吓了他一大跳。
“根据记者获得的最新消息,昨天各大新闻媒体争相报导的12岁女生冰帝校门口行凶一案,今日又有了新的进展。一男子于上午去警察局报案称,该12岁女生正是一个星期前用玻璃划伤他侄女的脸,导致他侄女毁容的凶手。相信大家对一个星期前的那起立海大女生擦玻璃摔出窗外的案件并不陌生……”
柳父突然感觉胃里一阵翻腾,急急忙忙推开车门,在车外狂呕起来。
吐到一半,手机响起,他看着上面显示的名字,心里一阵烦躁,考虑了好一会儿,才按下了接听键。
“喂,又有什么事了?”
“景洪……是、是我……芸、芸子……”
“我知道是你,什么事?”
“茗雅之前把同学毁容的事也跟着一块扯出来了,怎么办……现在新闻里到处都是……”
“还能怎么办?谁让你平时不好好管教女儿的,现在出事了,你要负全责!”
柳父的声音很大,透过话筒,回荡在安静的屋子里,带着厌恶和憎恨,让人忍不住发抖。
在旁边给母亲倒水的柳莲二听见了,手上的动作一滞,脸上似乎有了发怒的表情,一瞬间又隐去了。他拿起旁边的纸巾,轻轻地将倒在桌子上的水渍擦拭干净。动作很慢,一丝不苟地干着。
那边母亲和父亲的对话还在继续着。
柳芸子被吼了一声,顿时脑子有些发懵,再加上现在电视机里不断闪动着的画面,耳朵里不断传来那些对茗雅的指责声。她颤抖着手,按下了丈夫的号码,本以为能给她支撑的丈夫,却这样对她,心里的委屈在这一瞬间无限膨胀,她的手指,紧紧地扣住话筒,说:“景洪,你这是什么意思?茗雅是我们的宝贝……你……”
“什么宝贝!”柳景洪在电话那头咆哮着,“现在这么多事都真相大白了!杀人未遂,还有之前的用玻璃把同学毁容,威胁别人!我柳景洪才没有这样的女儿,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来。慈母多败儿,要不是你平时总惯着她,她也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柳芸子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眼泪啪嗒啪嗒下来了,她呜咽着,朝着电话那头的丈夫叫了起来:“柳景洪,那是我们的女儿!再怎么坏,做出了什么事,都是我们的女儿!是,我是惯着她,什么都依着她,你难道不是吗?别出了什么事情,就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茗雅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也有份。将来她要是怪,也是怪我们两个人!”
柳景洪哼了一声,冷冷道:“怪什么?我这个做父亲的有哪里对不起她的?我为了她,舔着这张脸到处求人,把人都丢尽了,她还想要我怎么办?要不是你生了这么个东西,我用得着像现在这样吗?”
“柳景洪!”柳芸子哭喊起来,“你还是不是人!”
“柳芸子,你给我听好了,”柳景洪讥诮地声音从电话里传出,就像是诅咒一样,摧残着家中另外两人的神经,“我不欠你们的,要欠也是你和你女儿欠我的!我为了你们母女,被老头子逐出家门,有家归不得,处处仰人鼻息……”
柳芸子手一松,话筒掉到了沙发上,她顾不得儿子在场,把脸埋进膝盖里,大哭起来。
柳莲二端着水杯过来,把手上的杯子牢牢地放在了茶几上,他拿起沙发上的电话,父亲还在那头喋喋不休地骂着,骂得很难听。柳莲二听见不绝地骂声中,夹杂着打嗝的声音,联系到此时父亲说话颠三倒四的,他马上就得出了结论:“父亲,我是莲二,你喝了很多酒吧?”
柳景洪对平日里严肃稳重的儿子还是有所顾忌的,特别是想到现如今老爷子知道了他的身份,虽然他对这个孙子还是有些不冷不热的,但是难保哪天就突发奇想把他接回本家去了,所以即使他现在脑子再不清楚,心里还是知道这个儿子是怠慢不得的。他软下声音:“莲二……我、我是喝酒了……之前跟你母亲说的那些话……”
“既然这样,那就不要再多说了。”柳莲二打断他。
柳父被儿子不带任何感情的话刺得打了个激灵,连忙试图补救:“莲二,你听爸爸说,爸爸不是那个意思……”
“有什么话,还是等你回来再说吧!”柳莲二看了看在旁边一个人哭泣的母亲,说,“妹妹的事情,不是母亲一个人的事,是父亲你的,也是我的。家里每一个成员都要想办法解决。”
“是……”柳父诺诺地应道,“我知道了……不,我是说,我也是这个意思,大家一起想办法……”
“嗯,你明白就好。”
柳莲二挂上电话,看着电视机里那些反反复复跟妹妹有关的新闻,心里突然觉得有些厌烦。
对于这些新闻,他一点都不惊讶,毕竟事情出在那里,都是妹妹干下的错事,早晚有一天会被人扯出来。这次茗雅因为在校门口杀人未遂
(网王)指尖的涟漪第14部分阅读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