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娴从一边捞过一杯茶,搁在嘴边抿着,听了容嬷嬷的这番话,手中的茶不留痕迹的洒落了两滴出来,默了默,道:“唔,怎么突然间换成福尔康了?”
容嬷嬷:“一直都是福尔康啊,听赛威赛广禀报,这段日子来,福尔康对塞娅公主可谓是殷切之极,什么杏花微雨里,吹笛到天明……”
景娴打断道:“这个,福尔康不是不会吹笛子么?”
容嬷嬷横了一眼景娴:“自然是雇了乐姬来的,福尔康只是做做样子,那笛子上头连蒜膜都未曾粘,怎么会出声呢?”
景娴还顾自还想着究竟是笛子需要裹蒜膜还是管萧需要裹蒜膜之时,容嬷嬷又凑了过来,激动万分道:“还有什么山无棱天地合……”
景娴摸了摸鼻子,甚为不好意思的打断道:“他从前同紫薇说的便是这句话了吧。”
手指稍稍顿了一顿,景娴回过头来瞧着容嬷嬷,道:“那紫薇呢?”
容嬷嬷怔怔道:“紫薇?她近来几日倒是没什么,只是令妃说她家中有事,前几日将她送出宫了。想来是万岁爷对她太冷淡了,她知难而退了罢。”
窗外枝头腾起一只飞鸟,树枝脆响了一声,悠悠落下几片半青不黄的叶片来。
容嬷嬷忽的嘿嘿笑出声:“娘娘,您可不知道,蒙古那边素来都是女尊男卑,一女多夫那是常有的事儿,本来塞娅公主属意的是福家二公子来着的,只是那福尔康一心想要攀龙附凤,还将福家二公子给关了起来。不过,反正带回去也不过算是个妾侍,塞娅公主也没同他较真儿。娘娘您说他福尔康是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哎?娘娘?”
“娘娘,您怎么突然睡着了?”
“……”
“哎哎?娘娘,您别睡啊!”
“……”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会把这篇文写到这个地步了。
拜倒
117完结倒计时
转日。
景娴破天荒的起了个大早,半敞的窗外是莺歌欢鸣,微风吹送。
景娴自小腿脚便不是很好,寸余高的花盆鞋穿了不过十来步便必定是要摔上一摔的,且她这人素来都不是很长记性。
容嬷嬷端着褪色了的鎏金面盆从边上踱过,待她倒了面盆中的水,又沏了壶茶回来时,景娴依旧是先前的那副模样伫立在窗边。
容嬷嬷奇道:“娘娘,您这是……”
景娴稍稍抬一抬眼皮,轻飘飘的瞧了眼容嬷嬷,半晌,道:“唔,躺着睡累了,所以站起来睡会儿。”
“……”
又转日。
景云忽的进宫了。
景娴裹了件狐裘披风,似是有气无力的倚在院子里的合欢树上,面容却是少有的好看,嘴角噙了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瞧着面前的这位古典韵味儿十足的女人细胳膊细腿的来回的把马车上的东西扛下来,还一边嚷嚷着这是你喜欢吃的你要多吃一点,这是你不喜欢吃的可是你多吃一点对身体好。
不知为什么,景娴忽的想起了从前那谁说的一句话,“民工魂错投黛玉胎”。
天幕之下唯有几丝流云在飘着,天空瞧着很蓝。景娴正在苦思冥想着究竟是谁说的这么一句话,一抬头却瞧见了景云近在咫尺的一张脸。
未等她惊吓上一惊吓,景云便已经一只手探上了她的额头,默了默,道:“真是奇怪了,你这样子瞧着不是挺正常的么?从前那个力能扛鼎的乌拉那拉家的二小姐哪去了?”
景娴被她的大嗓门震的稍稍后退了一步,嘴角扯了扯,扯出一个笑容来与她道:“那什么,听闻近来京中文雅风流人士都不太能欣赏咱们这种大刀阔斧的女子,所以我想着,是不是也该柔弱一番么。”
“……柔弱你妹!”
转了又转了的转日。
容嬷嬷将景娴从床上挖出来,搁在院子里头的榻上晒太阳。日头不算大,景娴抬起袖子遮了好一会儿才放下。
容嬷嬷倚着景娴坐下,腿上搁置了只面盆大小的扁筐,去年收成的核桃在容嬷嬷手下翻滚撞击出声响。
半晌,容嬷嬷从一边顺了只小榔头,对着手中的核桃将将要敲下去,顿了顿,道:“娘娘,前几日刚得到的消息,那夏盈盈现下也嫁了人做了妾侍。”
景娴唔了唔,眉眼缓缓舒展开来,慢慢的攒出个笑容来。
容嬷嬷又道:“那家的老爷是个断袖,娶了房妻子也就是为了传承香火,现下遇上了夏盈盈,不知是多欢喜。对那夏盈盈可宝贝着呢!”
景娴抬头望了望天,半晌,道:“连她都有个好归宿,老天爷真是仁慈。”
话落,被风吹得瑟缩了一下,容嬷嬷连忙起身回房去拿被子。
景娴回头,恰瞧见了立在门口的那抹身影。
那人道:“我来同你告个别。”往前迈了一步,蓦然停住,又收了回来,未等景娴回答,接着道:“有些话我想说给你听,我一直都想说给你听,你却从未给过我这个机会。”
他的声音温柔缱绻的宛如在低声的与情人耳畔说着情话。只是被倾诉者却毫无气氛可言。景娴伸手从容嬷嬷的扁筐捞起一块已经被剥出来的核桃仁,塞进嘴里,嚼了嚼,又嚼了嚼。
俨然这是个听故事的好氛围。
那人自嘲的笑了笑,道:“我这是在做什么,我竟然还盼着你不知这些,你那么聪明,怎么会不知?”
景娴咳了咳,摊手道:“诚然我一点都不聪明,你现下说的这些我都听得不明白。”
那人蓦地抬头,良久,道:“罢了,你初见我时将我认成了谁?我学那人的喜好,学着吃他喜欢吃的东西,学着他喜欢做的事情,学着他喜欢的人。可,可终究,我不是他。”
景娴默了默,半晌,才蓦地出声笑道:“哦,其实你学的一点也不像。”
那人愣住半晌,道:“对,我学的一点都不像。”
容嬷嬷怀里抱着条锦被,立在景娴身后,瞧着门口缓缓消失在一片凌霄花中的身影。半晌,同景娴问道:“福家二公子这是怎么了?”
景娴将最后的一块核桃仁嚼碎咽了下去,抬头瞧着容嬷嬷笑道:“他说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成了另外一个人,然后醒过来的时候就一直把自己当成另外一个人。”
容嬷嬷道:“啊?”
景娴不再说话,扭头瞧着白色栅栏里的半大菜苗,叹一口气道:“今年不知是谁要吃这些菜了。”
转了不知道多久的转日。
小燕子顶着旗头拖沓着一双磨损的差不多了的花盆鞋来找景娴聊心事。
容嬷嬷在景娴身后垫了只枕头以便让景娴的眼睛和正半倚着墙角的小燕子的眼睛处在一个水平线上。
景娴同她经行了以下的对话:
景娴:“说罢,你今儿找我有什么事情?”
小燕子:“其实……”
景娴:“你失恋了?”
小燕子:“其实……”
景娴:“丢钱了?”
小燕子:“其实……”
景娴:“哦,对了,我渴了,容嬷嬷你出去帮我们沏壶茶回来吧。”说完,面带微笑的目送着容嬷嬷离去跨出门槛,,回过头来瞧着小燕子,顿了顿,道:“现在可以说了么?”
小燕子扭捏半天,红着脸绞着衣袖道:“皇后娘娘,您最近有没有发现十阿哥特别有男人味?特别的英俊伟岸?”
景娴诚实答道:“没有。”
小燕子义愤填膺道:“皇后娘娘!您怎么会没有发现呢?他是那么的……额,最近学的成语不多,说不太上来了。”
景娴同她开解道:“你想罢,我是十阿哥的皇额娘,我若是觉得他特别的伟岸英俊,那我是不是特别变态,特别恶心?”
小燕子瞧了一眼景娴,低头瞧着自己的鞋尖半晌,又瞧了一眼景娴,道:“皇后娘娘,您要是喜欢上一个人,您会怎么样?”
景娴眯着眼睛瞧着她,道:“自然是找个月黑风高夜,找个麻袋将他套了搬回家去。”
小燕子迟疑道:“这样……不好吧。”
景娴:“不然,就主动去找他坦白心意吧。”
小燕子:“可是,可是,万一那个姑娘瞧着胆子挺大的,可是,其实胆子挺小的,那,那该怎么办啊?”
景娴深深的望了一眼她:“你可以自勉。”
转了不知道多久转的头都晕了还要继续转的转日。
景娴落枕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错了,真的知错了
118完结倒计时
慕沙来了信,以洋洋洒洒的数万字表达了自己现下的心情并邀约弘历于下一年的二月暮春时分来吃喜酒。
吃她和她的“小三”的孩子的满月酒。
弘历将手中薄薄的一层信纸对着阳光看了看,又看了看,嘴角略扬了一会儿,便听见耳畔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以及衣袖间摩擦过风的窸窣碎响。
来人奔至他身边的时候缓了缓,终于停在了弘历身边。
弘历回过头,入眼的是一张笑的极其灿烂的脸。
那人将手里用层层油纸裹好的东西递到弘历面前,扬一扬眉毛,笑道:“你要的桂花糕。”见弘历接过,又往他身边凑了凑,揶揄道:“怎么?正宫娘娘生病闭门不出,你无聊的想要出来逛逛了?”
弘历瞧了他一眼,缓缓道:“你呢?让自己的亲哥哥送自己的妻子回去,一个人在这里走小路?”
福尔泰朝着前面扬一扬下巴,眉眼中噙着笑意,道:“我走之前,去见了她。”又转过头来,一瞬不瞬的将弘历望着,道:“你多久没去看她了?”
弘历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五月闪瞬的风吹拂过大片麦浪,流云在大地上投下不知何物的投影。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间想起了很久之间那个明媚着的黑发姑娘说的话,那时不知是哪来的风吹起了她额前的发,她目光坚定而炙热,她说,咱们需要有知识有文化嘛,这地球是圆的,背道而驰,总是会相遇的。
他略略侧过头,瞧着依旧一瞬不瞬的望着自己的福尔泰,忽的笑出声来,道:“她同你,说了什么?”
福尔泰低下头,略微的回忆了一下那个情形,几天前前的那一幕情形,那个往日活蹦乱跳着堪称人间一害的姑娘毫无声息的躺在那里,哦,不,不能这样子形容她,她只是有些病了,所以瞧上去面色不是很好罢了。她惯例的是那副神情,那个稍稍侧首的姿势瞧着他。
她安静的听完他的话,面上是一派的淡漠,半晌,她才开口:“哦?”
福尔泰想,这个姑娘,其实真的同弘历说的一模一样,她不会嘶喊,不会凄厉,就算爱了恨了都是不着痕迹。
所以,他想,若是想从这个姑娘的面皮上瞧出来她是否爱了恨了,着实的不容易。
他转身离去的时候,空气中隐隐的传来一声叹息。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回过头去瞧了瞧,隔得有些远,所以他瞧不见姑娘面上的表情,他只瞧见了姑娘已经躺下了,躺在塌山,身边两步之遥,一棵合欢正在抽丝吐芽。姑娘扬了头,不知道在瞧什么。
他想,或许姑娘什么都没在看。
福尔泰拢了拢自己的衣襟,大步的超前迈了两步,发觉弘历并没有跟上,便转过头来,招呼道:“你若是现在还舍不得,可以回去。”
良久,弘历侧首望着城门,道:“?”
福尔泰双手在嘴边搭了个喇叭喊道:“你若是现在舍不得离开她,你可以回去。”
有不知名的野草沿着城门前的那条蜿蜒小路疯长,即便是东南风东西风反正不是北风但是还是带了寒意刮过远处的白塔。
天空暮色渐起,一切繁华落尽。
“赛威今天一早过来了一趟。”
不知道过了多久,弘历才开了口说了这么一句话,还是这么不知所谓的一句。
福尔泰蓦地望向弘历了,瞧着他是一派的安静冷淡便开始动摇了自己的想法转念来想自己是不是听岔了什么。
每个帝王都是让人猜不透的,就算让人猜得透也要伪装出一副让人猜不透的模样来,让人一猜就透的帝王是不合格的。而弘历注定是位合格的帝王。
且自古以来帝王都是无上的权威,帝王说的话都是不能推翻的。
皇帝不动身走,福尔泰自然也不敢,小心翼翼的抬头望了望天色,鼓足了勇气闭着眼睛同弘历的方向破釜沉舟的道了一句:“我说,那什么,咱们是不是该走了?”
良久,依旧是毫无回音。
福尔泰唯一一次的勇敢得来的是无声的结局,只能气馁,回身准备去找块石头坐下去好好的等等。
一回头却瞧见弘历的身形远在自己面前十几步的距离远。
落日的光辉拖耀在这片土地上好像要将这大片大片的野草付之一炬,顺带着将那位不算年轻的帝王的身影也印上了红色的印记。
福尔泰也回头深深的望了一眼那个城墙和缓缓合上的城门,心里大大的感叹了一把您这其实是在等人关了城门让你再也没有回去的可能性了么?
感叹完了之后连忙抬脚追上那谁谁谁的脚步,跟在他身后两步之遥,干笑两声狗腿子模样十足的讨好道:“爷,你可以走慢点吧?你可得谅解谅解我这样子长年累月装疯卖傻的人的纤纤弱质啊,可不能和您这样子身强体壮的比脚力。”
“……真不知道塞娅是怎么看上你的。”
“闺房秘术么,塞娅就好微臣这么一口。”
“……”
“昂?昂!对了,您方才是在问她和我说了什么是吧?唔,其实吧,其实她在我走的时候说……哎哟!我说万岁…爷,您能不突然间停下来么?”
“……哎!我说我说!您别扯了!她说,她说我装的一点都不像。还说,还说要是没有您的暗许,我怎么可能在宫中自由进出。”
……
“哎?爷,你说咱俩这算不算私奔啊?”
……
“爷?四爷?你瞧我怎么说也算是长的花容月貌是不是?跟我私奔不吃亏吧!”
“……滚!”
难逢易散世间酒,花如雪,月如水,弹指韶光过。
那句话怎么说的,这日子还很长。
弘历想起了今日清晨的时候,赛威那急匆匆慌忙忙的模样,不过数十阶白玉阶梯,他看着面前那个身强体壮的男人跌了又跌,碰的鼻青脸肿。宫中数载,他从未见过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这般的落魄。
他倒了杯凉茶送到嘴边。
赛威终于跌跌撞撞的爬过门槛来,眼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他慌忙伸手去遮,却是不经意的滴落了一滴在手背上。
他手中的茶杯不稳了片稍,洒出两滴茶来,落在明黄的衣襟上,像极了两道狭长的泪痕。可终究他是皇帝,平稳的将一盏茶饮了完。
“皇后娘娘,薨了!”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额,因为坑开的多了都没完结过所以我真心不知道该怎么完结。
还有几章番外,会解释文里的疑问,大家有问题都可以提出来,我尽量在番外里解答掉。
119番外(小四同学)
〖月之皎皎,山之滔滔;山高林远,彼方之遥。〗
弘历一直以来都很想掐死景娴,这是不争的事实。
反正他自己不否认。
“朱门半掩谁家庭院
我骑白马路过门前
只闻见琵琶一曲点破艳阳天
待字闺中谁家小姐
琴声幽幽拨我心弦
盼相见日日在她门前放纸鸢
不过茫茫人海偶然的遇见
谁知踏破所有铁鞋
只在一瞬间
注定沦陷你眉间
……
…“
他听见那黑发的姑娘在唱歌。
柴门半掩,月影渐渐淡入云中去,呼啸的北风在脚边猎猎而过,抬起头瞧不见枝头挂着的半点零星叶子。
这是个隆冬十二月。
他从侍郎李家出来,夜已入暮,算不得深也算不得不深,谈不上太冷裹了狐裘也能听见丝丝细细的风拼命的往衣袖里头钻。
他只是打巷口路过,所以进来
(还珠)团子皇后第2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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