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漫被看得不自在,眼神闪乎,嗯了声。
余洲从头到尾,没放过一处,拔衣剖骨般看,很久很久,头歪到一侧,微眯。
终于,忍不住问了:
你脖子怎么了?被人揪了?一块红一块红的。
江漫忙不自在的捂住,偏了头,喝水咽下窘涩。
是蚊子。
余洲赞同:快夏天,蚊子是多了,到时我给你拿点蚊香片。
那儿,好似真就痒起来了。江漫喉咙里的嗯低得轻渺。
水还在胃里流动,给了他一阵凉。身体也逐渐冷却了。
昨晚,江漫也未真正入睡,望着墙,他想的是:黑暗环境会助长情愫发育。因为越敞亮,越没什么。越封闭,越想入非非。
这样,将情欲的发生一切都理论化后,一下便被祛魅了。微妙感觉归结是正常的理论现象和生理欲望,也就不关感情的事了。这样想着,他便完全冷静放松了。
说说你的打算。
余洲一听,忙对江漫谈起计划:我准备自己创作一首专辑,但主题没想好...
江漫的眼又落到别处了,那是窗户外。
人群中,黄昏髹了一层与人世,他坐窗边往下望。
绿荫葱葱的老树下,一男一女,蓝白衣服,正推着自行车走,树叶遮了他们,又露出。距离很不安分。
路柔用自行车头撞了下姜人海的,又气得提了提。你跟屁虫?
你说你这两年怎么光涨脾气?
姜人海,你到底要干什么?
姜人海扯下一片树叶,转转树根:复合呗。
复屁。
他把叶子放她头上:那我就跟着你。
路柔气得踩他脚。你多大了?他便躲。跟你差不多。
打闹间,余光瞟到头顶一道无形的目光,似要取走她什么,使路柔不经意抬头去找,眼睛从左到右,二楼上课的,讨论的,奏乐的,好不热闹。
再往上点。
叁楼窗内的男人目光温柔沉静,表情趋近冷漠。
他左手捂着脖子,与她,眼对上眼。
路柔握着车把,缓缓收紧。
江漫先撇开了眼,利落地拉上窗帘。
她僵了身体,低下头。
也好,冷漠也好。
再也没有希望被破灭的次数了。
也好,也好。
她便对姜人海说:别跟了,我一个人静一下。
于是骑上自行车,很用力,双腿蹬到失去用力的感觉,姜人海在后面喊,她只知道往前冲,冲,冲!
看能不能完全甩掉身后所有的喜怒哀乐。
半路,突然下了雨,她来不及躲,全身被雨可笑的玩弄了。
湿沥的雨总让人容易悲天丧气,这下,她去相信了他说的:再清高的男性,也有生理需要的冲动。
不然怎能淡然、绝情到这种程度?哪怕对她有那么一点意思,这眼神也不会这么冷,这窗帘也不会关怎么干脆。
她自弃地想她不过成了需要的牺牲品,新鲜感的试验品。
路柔把自行车踢进水坑,无助地找躲雨的屋檐。
上次,她能感受到雨。
这次,只有狼狈的淋湿。
五月、六月、七月。
她没再见过江漫。
七月中旬,这次暑假,江漫去全国四处旅游。
是为了兴趣,也为了转移注意。
江漫笃定不爱人,不爱她,却发生了这种事。
他就是抵触新的改变,就是不愿从精神层面跌到有了生理欲望,落入俗套。他的自律守旧,就为了维持高尚。
这种俗气事,俗气人,他肯定自己很快就能忘。
旅游回来,酣畅淋漓的自由使江漫还真的大部分忘记了某些感觉,和某人。
大四刚开学,他从超市买了水果,数目繁多,半路上袋子终于撑不了重,便破了口,水果一时纷纷滚地。
江漫弯腰去捡,手边出现一双白鞋。
等他起身,看到一个扎马尾的女生,正帮他捡水果。
女生发尾到颈,眼睛大圆,发丝贴在脸颊一绺,薄薄的汗使她纯净的脸有了诱人的色情。
他感到熟悉,但又并不清晰。
她从兜里拿出一个袋子,将捡的放进去,对他伸手:给。
江漫缓缓接过,有种感觉正在繁衍。
好像,叫什么柔?
出于礼貌,他随口一问:谢谢,请问你叫?我好报答你。
不用了。
路柔笑得很宽容。小事情。
看了看天色,路柔要走了,她掠过他,擦肩而过,背对着离开。
他叫了她——
路柔?
她的脚步停下,转身,一双眼直直地盯着他,眼底深如井。
表情一脸疑惑:你认识我?你是?
江漫猛地一下,愣住了。身子硬在原地。
还没说什么,她便远远走了,解释说家里催她回去,一句再见也没说。
他微微不舒服,不舒服在哪,又形容不出。
江漫走了一小段,又飞快回了头,去看她背影。熟悉的娇小玲珑。
无名火,星星点点烧起。他的心跳起来,血液流快。
路柔,忘了他?
真忘了?
叁叁:江漫怎么可能这么容易被攻略。太容易就不是高岭之花。
顶多铁岭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