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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喝酒了?”她闻到他身上的酒味,可意识明明很清醒,不像是敲错门。

“谁让你不去,他们都用这个作借口逼着我把你的那份酒也一块儿喝掉。”

她给他放水洗澡,“对不起咯,稿子实在写不完嘛!”

他拉过她,高大身躯将她困在自己与墙壁之间,哗哗的水声成了背景音乐,“我们不是说好不要互相说对不起了?”

凌晨被从床上拎起来的陶然还有点迷糊,“对不……”

姜禹只好用吻封住她的口。他的唇上还带有夜风微凉的温度,却把身体里酒精燃起的热度全都渡给她,用力而缠绵。

放开她的时候,她红润的唇微微嘟着,被他身体挤压着的胸腔里一颗心跳得扑扑飞快,起伏间两人的体温只隔着薄薄的衣料摩挲升腾,她的柔软他的坚毅此刻却像融为一体。

她微微偏过头躲过他更进一步的试探,似娇似嗔,“都是酒味,快去洗澡!”

姜禹轻笑,“听起来像老夫老妻似的。”

陶然一怔,目光对上他的。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

陶然的手抚上他的脸颊,“你喝多了,下次不要喝这么多酒。”

她其实想跟他讲,如果是开玩笑,她很容易当真,总不由自主幻想跟他成为一家人,同一屋檐下过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温暖时光。

姜禹的拇指揉着她玫瑰花一样瑰丽的唇瓣,耳边是单调的水声和两人融合交缠在一起的呼吸声,没有外界那些聒噪嘈杂。

每个人都在他耳边哇啦哇啦说着什么,提到她的名字,他就不由自主地想到她。

从柳家出来的时候,厨房里还煨着中药,她亲自跑去滤掉药渣,把药碗端到母亲手里看着她一口口喝完,眉眼之间全是忧色。

“她怕苦,有时候都不肯好好喝药。”她的解释和欲言又止让姜禹也感觉到一丝苦涩。

明知道没有希望了,却还是要善始善终地陪侍左右;尽管无数次想过合家团圆的情形,自己的苦恼却不敢显露半分,遇到陶建军的事也丝毫不敢在母亲面前提起。

这个女孩子孝顺,善良,柔软,人生中大部分的执念和忧心都是为了她的父母家人。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他当时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她将来会是一位好妻子。

结婚有何不可?他也三十而立,到了该成家的年纪,总有一个女孩子要长驻他的生命里,替代曾经他想要守护的那一个。

四年过去,失踪人口在法律上都要宣告死亡,每个人都在对他说,向前走,请向前走,不要再沉湎在过去。

他是屈服于不得不面对的现实,还是屈服于眼前人的柔情,他自己也说不清。

手边是崭新的沐浴露,薄荷迷迭香混合着松树的苍翠。有个词怎么说来着,宾至如归,她让他的自在如同在自己家里一样,从来不想当他是客。

他挪开她床上的毛绒公仔,躺在她身后拥紧她,两个人身体的弧度契合相贴。他想他已经开始习惯,他们都开始习惯,生活中拥有彼此。

求婚只是水到渠成。

姜禹说约了他妈妈吃饭,碰头的地方却是门脸华丽考究的婚纱店。陶然还以为走错门,却被他拉进去,“没错,就是这儿,先进来再说。”

层层叠叠的蕾丝锦缎和珍珠堆出的华美圣洁像一道道白色耀眼的光从陶然眼前划过,袁和在二楼沙发等他们,喜笑颜开把陶然推给旁边的婚纱设计师,“这是我儿媳妇,看看有什么款式适合她?”

陶然都懵了,坐下又站起来,姜禹扶住她的肩膀,“这里礼服都是手工缝制,店主是我妈妈的老朋友,就当给她个面子。”

陶然说不出话来,直到被套上小拖尾的象牙色婚纱,脸上扫了明媚可人的淡妆,她还像是在梦里一样。

“哎呀,好漂亮,年轻就是好。陶子啊,你觉得怎么样?不喜欢还可以再挑别的。”袁和对这效果相当满意,恨不能现在就把两人推入礼堂送作堆。

“我也觉得挺好的。”姜禹附和。

只有陶然一人在状况之外,她拉姜禹进旁边化妆间,“大禹,这……这是做什么?”

姜禹眼睛里有难得的柔情,“新娘子不是都要穿婚纱?我觉得可以提前准备起来。”

“我们……我们什么时候……”

“我不太懂得浪漫的技巧。”他向她坦白,“工作也太忙太繁杂,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有突发的任务或者要出差,我想一切都简单一些,包括求婚在内,所以直接把你带到这里来,如果你觉得唐突,不愿意接受,我们可以再商议。”

“不,不是的,我是觉得有点突然,但是我没有不愿意。”她脸色嫣红,顾不得那些羞涩矜持,只想抓住当下突如其来的幸福。

她试穿的白纱还在身上没有褪去,光彩夺目,姜禹勾了勾唇,拿出手机用镜头对准她,“想不想让你妈妈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很漂亮。”

一句话差点逼出她的眼泪。原来他也知道她妈妈的心愿和放心不下的一切。

“大禹,其实你不用这样……”

他却已经影下她的照片传送到她手机,“发给她看看,心情好才有助于病情,保证比苦药更见效。”

陶然展开双臂揽住他脖子抱紧他,“大禹,谢谢你,谢谢……”她泪都要下来,快乐得不真实。

他轻轻拥住她,“傻瓜。”

也许她是他的解药,该说谢谢的人是他才对。

第52章筹情

夜晚属于有情人。

房间里只留床边一盏立式台灯,暖黄的灯光薄纱似的笼住床笫间交缠的男女,一挺/腰,一俯身的凌厉都被削减,只剩悱恻缠绵。

“姜禹,姜禹……”他才刚滑入不久,陶然已觉得自己有些受不住,带着些恳求的意味叫着他的名,他抬眸看她的时候,却又溺毙在他深若幽潭的眸色里。

姜禹的汗水顺着额际滚落,和她身上薄薄的汗珠混在一起。他给她适应自己的时间,同时也用尽周身所有的自制力静置,感受她那些妩媚的柔软如有生命力一般裹住他,稍稍一动,血液就奔腾起来,窒息一般的快慰。

“难受?”低头就能欣赏到她醺然欲醉的神情,像是痛苦隐忍,又像是极致欢愉。其实他知道她已经不再难受,但就是想听她亲口讲出来,黄鹂一样的声线,这时无论说什么都像撒娇。

他在床上仍是惜字如金的男人,可却喜欢听她的声音,像是爱浴情潮跌宕间推入的一针催化剂,化学反应到了顶点,让他不可抗拒地燃烧。

陶然摇头,酥痒从那一点蔓延到全身,最后一点力气用来揽住他的肩膀,轻颤着,“我可不可以求你件事……”

“说什么求不求的,都快结婚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他热烈的在她唇间啄吻,她仍得空喃喃低语,他想听她声音却又怕她分心,真是矛盾。

“你先答应我……嗯……”研磨直抵最紧要的一点,她灵魂出窍似的一抖。

他满足喟叹,又以为是她太累,尽管他已经十分贴心地避免正面压到她,但传统的姿态无论如何还是得她分担一部分他的重量和冲击。

“我慢一点……”他躺到她身侧,呼吸埋在她的肩窝,热源仍在她深处作祟,用她极少体验的角度给予她甜蜜的折磨。

男人在这种事情上总有触类旁通的本领。

她能感觉到他的唇舌,一节节吻过她的脊柱,让她身体不自觉地向前绷起弧度,肩膀下方的两块蝴蝶骨若隐若现的,诱得姜禹眼底微微泛红。

她不自知,说起来心事重重,把他的手摁在心口位置,“如果将来……你发现我做错事,能不能原谅我?”

姜禹顿了顿,猛然起身从背后将她压在身下,“那得看是什么事。像肖嘉嘉那样?”

不是所有的错误都值得原谅,尤其是感情世界里的背叛,他自问做不到像好友那样的隐忍包容,这是底线。

陶然的骨头都快被他碾碎,身体里霸道的铁杵让她不适,跟他此刻粗灼的呼吸一起彰显着男人强烈的占有欲。

她仰起头,眼里几乎冒出泪花,“当然不是,你把我当成什么人?姜禹,我永远不会那样背叛你!”

“那还能有什么?”他的唇贴在她汗湿的鬓发,把她捞起来抱在怀里,“公事不进家门。咱们按规矩办事,我不会再用偏见刁难你,你也乖一点,不要总打擦边球,知道吗?”

他在她鼻尖上点了点,陶然眼眶发酸,这几乎是他最亲昵的情话和动作了。

往事揭晓之前,快乐不知还能延续多久。

姜禹不再听她多说,在她身后的驰骋已是极速。他不是没有情敌,相反柳博延这样占尽近水楼台优势又本身无比优秀的男人简直时刻挑战着他的骄傲和自信。

拥有她的这一刻,他想不到还有什么事比失去她更令人难以接受。

*********

绚烂秋季之后,江临开始步入气温逐渐走低的冬天。

婚礼的筹备有条不紊地进行,如果不是有时间空间各方面的条件局限,准新娘大多享受这个过程。

陶然跟林淑言一起去看婚宴酒店,即使已经过了金秋婚礼旺季,豪华酒店预订依然排到年后有余。

“这里挺好的,很新,又气派。只不过年底太冷,你还要穿婚纱,就怕身体受不了。”

“没关系的。”陶然安慰她,“到时候穿婚纱也是从车上到市内,都有暖气空调,加个披肩不见得会冷。”

林淑言口中发苦,“我知道你喜欢在绿地草坪上的那种婚礼……要不还是等到开春以后吧?婚礼一辈子就一次,最重要是你们自己中意,何必迁就我?”

任谁都看得到她印堂有黑气,形容枯槁,已经病入膏肓,所剩时间不多了。她最放心不下就是陶然,看她披上嫁裳嫁人成家是目前仍可实现的最大愿望。

两个孩子孝顺,姜家也通情达理,不计较婚礼筹备仓促,只为让她有生之年不要留下遗憾。

“妈,婚礼只是形式,做给别人看的。您没听过裸婚吗?重要的是嫁给谁,而不是怎么嫁。热热闹闹也挺好的,绿地婚礼又要考虑观礼人数又要考虑天气因素,麻烦着呢!”陶然不是完全不在乎形式,但跟妈妈的心愿比起来,孰轻孰重,明摆着的。

袁和赶来跟她们母女一起试菜,坐下就先批评姜禹,“这孩子也是工作太忙了,约来约去都对不上整好的时间,只能咱们几个自己看着办了。”

陶然早就习惯了他的工作性质,“没关系,他说信得过您和我妈妈对食物的品味。”

林淑言微笑。

袁和乐的合不拢嘴,又夸道,“这家酒店虽然是新开的,但菜品口碑很不错。还要多谢你哥哥,他对咱们两家这次的婚事很上心啊,要不是他帮忙,这酒店近期还排不出位置。”

林淑言一怔,“你说博延?”

“是啊,到底是商场上历练过的人了,办事周到利落,我一直挺看好他的。哎,可惜咱们家没有女孩儿,要是大禹有姐妹,我还乐得撮合撮合再凑一对呢,好事成双嘛!”

林淑言目光有些复杂地瞥了陶然一眼,轻轻嗯了一声。

柳家要嫁女嫁的风光,姜家也决计不能亏待了小两口,袁和把市内一套黄金地段的崭新公寓交到陶然手里,让他们作为婚房。

然而陶然跟姜禹商量之后决定,婚后就直接搬入现在姜禹住的这套公寓,他向来爱整洁,住处干净舒适,装潢家具都是现成,再方便不过。

袁和坚持,“不够的,你们年轻人就是想得简单,将来有了孩子怎么住得下呢?当然是大房子住的舒服些,陶然你拿着,都是一家人了别跟我们客气!”

说到孩子,陶然悄悄脸红,她收下钥匙,却还是跟袁和解释道,“我们现在两个人,住的房子太大打理起来也不方便。等……等有了宝宝,我再把新房子重新布置一下,到时候再搬。”

其实如今住这里最重要的是离姜禹工作单位近,免去他路上来回奔波的时间,他工作已经太辛苦了。

她也想好了,等到时候有了宝宝,她可以放下现有的工作,至少是暂时放下,回归家庭,相夫教子,届时即使房子再大一倍,她也有精力收拾和布置。

将来的细节,即使只是幻想,也是甜蜜美好的。

年底正好是姜禹他们工作最忙的时候,大大小小的案子层出不穷,先前的大案要案也要收官,对婚礼筹备的参与度就非常有限。

他回来的时候,陶然盘腿坐在沙发上翻婚庆杂志,见他回来,先去厨房舀汤出来给他,“温度正好,趁热喝。”

最近妈妈教她不少煲汤做菜的技巧,她也很有即将嫁为人妇的自觉,学的有模有样,味道都还不错。

她在他身旁坐下,手捏上他的肩膀,“是不是很累?有没有精力看一眼咱们的喜糖和请柬?一眼就好了,我实在选不出来。”

姜禹享受她指尖恰到好处的按揉力道,轻轻勾唇,拿起那本杂志,扫了两眼,只凭第一直觉指过去,“就这两个吧!”

陶然很开心,“我也觉得这两个最好。”

他眉心不平,即使身体放松,但脑海里仍有弦绷得极紧,陶然忍不住问,“有什么烦心的案子吗?”

“嗯,还是之前那个地下赌场的案子。”

“不是已经结案了?我听韩漱说他们已经准备好提起公诉了呀!”

姜禹表情有几分晦暗不明,“之前是没问题了,现在不知怎么又全盘翻供,案子又被打回来补充侦查。”

“怎么会翻供呢?”但凡要补充侦查的,总归会比较棘手,时隔那么些日子,很多线索都断了。

“据他们说开设赌场是受人控制,他们只是帮人打工,背后的大鳄是段轻鸿。”

陶然怔住,“段……他不是离开江临了吗?”她还记得上回听到与他有过绯闻的女星称他人在东南亚。

姜禹道,“所以我们要考虑他已经回到江临的可能性。”浴!?/li》

作者有话要说:清明小长假还是决定不负春光,出去走走,所以明天不更哈~亲们也假期愉快哦~

第53章归来

一石激起千层浪,外表骗得了人,内心却骗不了。

江水那头,斜阳西沉,天际倒影江面波光,一层层的褚红蓝靛,无论如何华美壮阔,最后一束光敛尽之后仍是无边黑夜收场。

陶然在工地采访,头上安全帽压得她脑仁发麻,脚下都是残桓断瓦,一不留神就整个人摔在地上,膝头一阵钝痛。

身旁同事扶她起来,“陶子你没事吧?看你今天好像有点不在状态,怎么了,是不是被结婚的事弄得一个头两个大。”同事孩子刚上幼儿园,一副过来人的了然姿态,“没关系的,熬过这段就好了,都是这样。到时候婚礼弄得漂漂亮亮的,自己看着也舒心,付出就值得了。”

陶然扶正歪到一边的安全帽,拍拍裤子上的土笑了笑,“我没事,天快黑了,咱们走吧!”

谁都希望是付出就能值得,但张爱玲不是讲,爱情就是不问值不值得。

事情该来的时候就会来,就算有再多预感,也阻止不了。

江临近郊有丘陵山地,高速国道直通。晚间发生一起严重交通事故,捷豹xj冲出路道,顺陡坡滑向山谷,卡在两棵树干之间动弹不了。

车上只有驾驶室里驾车的一人,救援到场的时候满头满脸的鲜血,已经陷入昏迷。交警摇头,要不是车子性能卓绝,又有这两棵树恰好做了缓冲,早就车毁人亡。

姜禹在派出所值班,大概是西伯利亚冷空气刚刚过境,人人躲在家里享受温暖安逸,难得一整晚没有棘手的纠纷。但他还是睡不着,心里莫名地烦乱,尼古丁糖都起不了替代作用,他只能在窗前点了一支烟。那一点点红色星火烧的很快,像是可以一路燃到天边。

“姜队!”值班的拍档神色肃然地跑进来,“有一起交通事故,要请你去一趟医院,协助调查。”

“哪里的交通意外?”

“东山近郊。”

姜禹微微挑眉,“那里离咱们的辖区少说也有15公里,怎么找上咱们协助调查?”

这种情况通常是处理现场的交警觉得事情不单纯,有牵涉其他案件的嫌疑,会请刑侦的同事参与调查。

拍档也有疑惑,“那边是特别关照请姜队你去协助调查,也许跟咱们辖区没关系。”

姜禹的心往下一沉,第一反应是陶然出事,拿出电话拨给她,听到她有些惺忪的软软声调,“喂,大禹?”

姜禹松口气,这丫头大概刚缩进被窝里,“没事,看看你睡了没有。”

“噢~查岗啊?我都还没查你呢姜警官……值班累不累,我明天来给你送早餐?”

姜禹不自觉扬起笑,“不用,你好好睡觉,今天夜里会降温,记得多盖床被子。”

她没事就好。

一支烟刚好到底,姜禹摁掉烟头,拿过外套,对拍档道,“走吧,我们去医院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开车到医院短短一段路程,他冷静自持,把什么可能性都想了一遍,就是没想过医院病床上躺着的人会是苏苡。

他以为是睡眠质量不佳又出现了幻觉,要不然怎么一切都那么突然,她还是以他最不想看见的情形出现。

遍体鳞伤,昏迷不醒。

“怎么样姜队,能确认是苏苡吗?”交警同事问的有些小心翼翼,姜禹和苏苡的事不是秘密,谁都怕他接受不了这样突如其来的变故。

姜禹没吭声,伸出手轻触睡美人的脸和手,“到底发生什么事?”

她的手那样冷,只有掌心一点微热温度牵住她的元神,提醒面前的人,她还不至于魂飞魄散。

拉到她下颌处的白单再往上些许,他今天或许就没有勇气看她碰她,见她最后一面。

“她独自驾车在东山近郊出事,我们赶到的时候已经昏迷。她身上没有能够证实身份的证件和手机,送她来医院的途中听她模糊地叫了你的名字,我们有同事认出她跟当年失踪的苏苡相像,所以想先联络你来作身份确认,再通知家属。”

姜禹握紧垂在身侧的手,“没错,她是苏苡。”

时隔四年,她容颜再多变化,他还是一眼就能确认,这是与他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女孩苏苡。

几通电话出去,病房外头顿时一片纷至沓来的嘈杂喧嚣,姜禹却始终安静地坐在病床面前守着她,吊瓶的药水输完了就为她再换上一瓶,熟练平静的仿佛已经演练过千百万次。

是的,在他的脑海里,勾画过无数重逢的场景,全都是她化险为夷,他抱住她说我还在原地等你。

眼下她就在跟前却还是生死未卜,他也说不出一句海誓山盟。

他在病房门外遇见苏苡的父母,苏妈妈几乎是哭着跌进他怀里,“……大禹……大禹,我们家小苡怎么样了?”

他一米八几的个头,平时自恃身强体壮,现在却仿佛生拼硬凑的一具骸骨,血肉不知去了哪里,摇一摇就要散架。他看着苏氏夫妇头顶的白发,听见自己的声音,“她有轻微颅内出血,所以昏迷不醒,肋骨被弹出的气囊砸断,需要卧床休息。医生说,没有生命危险,她很快就会醒的。”

医生刚才当着他面交代了一堆,他左耳听右耳出,好像听到一堆毫无逻辑联系的字符,杂乱无章的摆放在脑海里,没想到还是听进去了,这一刻竟然原封不动地复述出来,连他都佩服自己。

苏母低声饮泣,医生例行公事的报告他们已经来来回回听完若干遍,其实她只想知道姜禹怎么看待这次失而复得。

他们吃尽苦头深受重伤回来的小女儿,还是不是他眼中的唯一,会不会被嫌弃鄙夷?

袁和陪在苏家夫妇左右,一边安慰他们,一边也在打探儿子的打算。

姜禹只想一个人静一静,什么都不想听,也不想讲。

打算?看他四年前所做的各种打算,到如今是怎样的荒腔走板。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变化与变化之间还有时差。

他只交代袁和一件事,“小苡回来的事,先不要告诉柳陶然,对媒体也要封锁消息。”

现在这个时刻,他真的很不想跟媒体扯上关联。

袁和忧心忡忡,“那你们的婚事呢?”

她也着实矛盾,一边是好友一家团聚,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历劫归来,一边是许下秦晋之约的柳家和无辜的柳陶然,好像她站哪边都有失偏颇,关键还是要看姜禹的意思。

姜禹沉默良久,“妈,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

第54章惊变

走廊尽头有笃笃的高跟鞋敲打水磨石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驼色的山羊绒斗篷包裹鲜红长裙闯入眼帘,是与苏苡相似的容貌身段,只不过眉眼都用彩妆仔细修饰描绘过。

“我刚下飞机。大禹,伯母,到底怎么回事,小苡回来了?”苏荨把散开的流苏围巾重新甩回肩上,目光流转,全都集中在姜禹身上。

他却不吭声,袁和眼见两人之间气氛不对,赶紧接话圆场,“嗯,她受了伤,还在特护病房没有醒。你爸妈刚进去看她,小荨你先在外头等等啊,没事的,别担心。”

“没事就好。”苏荨这才看向他们身后的病房房门,像是惊魂稍定。

袁和找借口先走,把空间留给年轻后辈。现在想想,他们做父母的也挺尴尬,当初以为苏苡不会再回来,有意撮合姜禹和苏荨,一片心意倒是好的,只是好心办坏事,两个孩子之间反倒像是疏远了。

苏荨脉脉看着姜禹,虽然脚上穿着高跟鞋,站在他面前还是矮去一大截,越是近越是要抬头仰望,“你还在生我的气?”

长辈不知道他们在青门发生的那些恩怨,姜禹自从那件事之后几乎就没再跟她见过面,电话短信也不接不回应。她曾试着去派出所找他,哪怕来场偶遇让他骂她一顿也好,都硬是没能跟他碰上面。

男人狠心起来,一点不输给女人。

要不是今天苏苡突然回来,他说不定可以继续过他的逍遥日子,当她苏荨从来不曾存在过。

她心寒,伤感,怨怼,但这一刻却还是有扭曲的快意——他能走多远?苏苡回来了,他也必然要回来,他们还是像以前那样亲密无间,一家人似的生活在一起。

她迫不及待,提前结束在台湾的公干,搭最快的航班回来,就为这一刻欣赏他的痴心和矛盾。

不是为她也没关系,一卵同胞的双生姐妹,用得着分什么彼此?谁都说她理应跟失踪的妹妹有些心灵感应,很好啊,有人昏迷不醒,有人执迷不悔,姜禹爱苏苡的心,她苏荨也能感受的到。

姜禹没有回答,举步要走,被她叫住,“你要去哪里?小苡才刚回来,你们还没真正说上一句话你就急着要走,对得起她消失的四年吗?当初她是为了你们的案子,为了你,才愿做证人出庭指证段轻鸿的。她现在受了重伤,醒过来最想看见的人一定是你,就像以前那样,她生病发烧,你连夜从江临赶回北京去陪她,她一睁眼就能尝到你帮她煮的水果羹。你不在就不怕她胡思乱想?如果是因为我在这里让你觉得不自在,我立马就走!”

“你是她的家人,我没想过要赶你走。”姜禹把骄傲冷酷都放下,现在除了苏苡的事,讨论什么都不合时宜,“她不知什么时候醒,我去喝杯咖啡,你要什么?还是拿铁不加糖?”

苏荨淡淡一笑,“嗯,大禹,谢谢你!”

谁没了谁活不过今晚?谁又抵得过道德的束缚捆绑?

*******

陶然陪着林淑言撑过一个苦夏,又撑过一个多事之秋,却再难撑过江临三十年来最冷的寒冬。

林淑言在家中毫无征兆地倒下去,陶然手中捧着的嵌金边骨瓷盘哗啦啦全部落在地上摔个粉碎。

柳博延听到动静从房间里冲出来,“怎么回事?”

陶然哭的不能自已,“妈妈……妈妈她晕倒了,我们得送她去医院!”

她颤着手拨急救电话,柳博延已经一手托起林淑言,“来不及了,我们自己送她去比较快!”

近来理疗见效,他腰椎以下已经能够承力更多。

可他的私人看护潘圆圆小姐动作比他敏捷,力气也大,把林淑言托到背上,“请司机把车开出来,我背她上车!”

医院毫不含糊,一来就下病危通知,闻讯赶来的柳建业,捧着薄薄一张纸头痛哭失声。

反倒是陶然到了医院之后就变得很平静,不知道凭着怎样一种意念在支撑,总觉得妈妈还会好起来的,一定还能从重症病房里走出来。

她给姜禹打电话,这种时候她希望他能在她身边,哪怕说一句安慰的话,让她在肩头靠一会儿也好。可他的电话显示关机,这在要求7天24小时随时候命的纪律部队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以前也从来没有发生过。

陶然连慌神的时间都没有,一轮抢救之后又有新的一轮,病危通知下完又下,每次医生都要找家属谈话,有无数的表格和知情同意书要他们签字。她回过劲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一天一夜,柳博延递给她一杯温开水,她的眼泪就这么毫无预兆地落进去。

“谢谢你大哥,没有你们……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幸亏还有柳博延,他是家中仅有的、最冷静的人,借她肩膀依靠,在她嘴唇干涸起泡的时候递给她一杯白开水。

他递过手帕,“眼泪擦一擦,哭的太狠会吓到医生,昨晚我爸血压又快爆表,我不希望看到你再倒下去。”

他还是不习惯煽情,家里身体最差的人是他,他没死,其他人最好一个都别走,被丢下的苦楚和孤独,他实在尝够了。

“姜禹呢?联系到他没有?”

陶然摇头,“也许他有紧要任务,手机一直关机。”

柳博延深深吸气,别怪他对她的男人有偏见,这种时候不能陪在身边给她安慰,结婚嫁人又有什么意义?

可是看到她憔悴伤感的样子,他又不忍心再多说什么,看似嫌弃地扯了扯她揉得皱巴巴的外套,“回家去换件衣服,洗把脸再来。这里我给你看着,不会有事。叫司机送你,这个时间不好打车。”

陶然点点头,连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都做不到了,还好柳博延常常嫌弃她的强颜欢笑,总说比哭还难看。这48小时的时间里真是耗尽了她全部的能量,不过这一刻还有力气能站起来,她还是比自己想象的要坚强一些。

她回家去洗了澡换了衣服,姜禹依旧找不到人,手机不通,她担心他出事,只好打到他家里去,袁和接的电话,支支吾吾的只说姜禹有任务太忙,让她别胡思乱想。

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好像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又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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