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夫人微微一笑道:“你倒还真老实。没错,的确是看到了你在玉镯上的落款。”秦夫人让人看座,“除了大师名家外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你这等寂寂无名的玉匠有这等胆量。”说着秦夫人便看了一眼唐鹤琮,“而且还是发生在美名远播的五德坊里。”
秦夫人的一席话不知是贬还是赞,听得子刚直发愣,于是便朝鹤琮投去求助的眼神。鹤琮笑了笑说道:“秦夫人,陆子刚是我五德坊的玉匠,他在玉器上落下私款在下也知情。若是秦夫人因此事欲要追究,在下愿意一力承担。”鹤琮站起来作了个揖。
“哈哈~~好一个一力承担。”秦夫人笑了起来,“唐公子请坐,我可没有说要追究呀。”鹤琮知道秦夫人并没有追究的意思,于是微微一笑坐了下来。秦夫人继续说道:“所谓技高人胆大,陆玉匠既然敢这么做自然是对自己的技术信心十足了。”秦夫人抬起手来摸了摸那只玉镯,“现在看来果然是巧夺天工之作。”
“多谢秦夫人赏识。”鹤琮又站起来作揖,看到一旁的子刚已经愣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做便给他使了个眼色。
子刚见状忙起身也作揖道:“子刚谢秦夫人赞赏。”
“不用那么客气,坐吧。”秦夫人又命人上好茶,“今日烦请二位过府一叙,一来是想见见这位身怀绝技的能工巧匠;二来我也是有一事相求。”
“若是在下能办到的一定尽力而为,何来一个‘求’字呢?”鹤琮客气地说道。
秦夫人微微点头道:“是这样的。裕王殿下得子,我与裕王王妃素来交好,所以想做一件别于寻常的贺礼送去致喜。”
“裕王殿下?”鹤琮一听便是一惊,“宫中能工巧匠比比皆是,在下怕五德坊会让夫人失望。”鹤琮显得很谦虚。
“唐公子又何必过谦呢?”秦夫人笑道:“这次也是这位小师傅扬名立万的好时机呀。”
子刚看看秦夫人,就看到她正温和地看着自己。扬名立万?原来自己离这个梦想是那么地近。子刚看看鹤琮,这个秦夫人的话怎么就这么让人难以捉摸呢?还是看东家怎么回答吧。
鹤琮笑着点了点头,道:“不知秦夫人想要什么?在下看看能否办到。”
“来人,把东西拿上来。”秦夫人让侍女奉上了一件老玉器,“这是宋朝的执荷童子,象征孩童聪明伶俐。我想做一件这样的玉器。”
鹤琮将宋朝那件玉器拿了过来,这是一块白玉因为时间久远有些泛黄,不过上面的童子生动可爱,手持荷叶盖过头顶,一副活泼可爱的模样。子刚也凑了过来,说起这执荷童子其实是很普通的玉器造型,大多是寓意孩子聪明伶俐、健康活泼的,有瓷器也有金属器。从宋朝到现在有很多种图案,但一定是一个童子拿着荷叶或者是带荷花,这件玉器虽然时间久远但手工却不是非常好,若说这等普通的造型子刚很有把握,他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做过类似的造型。可是如果仅仅是要这种普通的造型,秦夫人也不用劳师动众地把他们给请过来,是不是还有其他的条件呢?子刚不由地看了一眼鹤琮。
鹤琮心里面也是这么想,他看了看秦夫人突然醒悟了过来。这果然是一件有难度的事,鹤琮笑了笑说道:“秦夫人,这件事儿恐怕五德坊无能为力了。”
“无能为力?”秦夫人有些诧异。
别说秦夫人,就连子刚也觉得奇怪,就算是秦夫人有特殊要求那也不过是一个执荷童子,五德坊巧匠众多怎么会无能为力呢?子刚也好奇地看着鹤琮。
鹤琮将童子还给侍女,道:“在下实在是抱歉。”
秦夫人并没有让侍女返回,“唐公子,没有试过怎么知道不行呢?五德坊在民间的声誉就连朝中的玉作坊也颇有耳闻,听说景王殿下还亲口夸赞过呢。今日你这么快就拒绝我,似乎不像是五德坊的作风。”
秦夫人的话让鹤琮一时难以回答,看来名声大了的确会带来麻烦。秦夫人既要送礼体面又要避讳,她怎么会傻到自己担这个责任?如果是五德坊所做到时候若是怪罪下来也是五德坊的事儿,与她并无干系。
秦夫人看到鹤琮犹豫便又说道:“听说令弟也在朝廷的玉作坊里当差?反正他也是师出五德坊,让他做也是一样。”
一提到雉珩,鹤琮自然要多一个心眼。雉珩处事未深恐怕还不能领悟到其中的隐意,如果这样还不如自己担下来,毕竟秦夫人交友广阔不能得罪。鹤琮笑了笑说道:“舍弟功力不够,恐怕会损了玉料才是。”他伸手又把那件玉器拿了过来,“要不在下回去同子刚思量一下,稍候绘个草图出来给夫人过目。若是夫人满意,在下便承接。若是夫人不满意,那还是请夫人另请高明。”
“好!”秦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就依唐公子,这件宋玉你们就带回去参详吧。”
“那在下就先行告辞了。”鹤琮和子刚行了礼后便离开了雅叙斋。
一路上鹤琮都颇为沉重,子刚忍不住问道:“东家,一件执荷童子有这么难吗?”
鹤琮转过头看看他,道:“看来你还不知道其中的奥妙啊。”
子刚皱了皱眉,道:“子刚愿闻其详。”
“那你可知执荷童子的由来?”鹤琮问道。
“以前父亲告诉过我,说是来源于‘鹿母生莲’这一佛教典故。”子刚如实回答道。
“是啊。那么你可知道当今圣上的喜好呢?”
鹤琮这一问子刚顿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当今圣上笃信黄老。”
“没错了!”鹤琮解释道:“当今圣上膝下两位皇子,裕王为长、景王次之。裕王生性谨慎,对圣上之言从不敢违拗。如今送一件寓含佛教典故的贺礼前去,岂不是自找没趣?”
子刚不解地问道:“其中缘由想必秦夫人也知晓,贺礼的种类多不胜数,为何她就是执意要送执荷童子呢?”
“这点我也百思不得其解。”鹤琮皱着眉说道:“不过她这么做一定有其道理。”
“那我们不接就是了,何必惹祸上身?”子刚说道。
鹤琮叹了口气道:“若是我不接,秦夫人必定会找雉珩。雉珩年轻气盛可能想不到其中的问题,到时候才是真正的惹祸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