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吧。”送走钟深,燕纾对站在门口的贺庭说完,不等他动作,转身走回屋里。
贺庭直接换上钟深穿过的那双男士鞋,关上门。
“你从来没说过你还有个哥哥。”
燕纾没有回答他,也没有给他倒水,没有让他落座,更没招待他任何事情。她只是拉开窗帘,让霞光照进屋里。
“你心里还是在怪我。”贺庭说。
他环顾这套房子的内部,与他当年来的时候已截然不同,燕纾重新装修过。
那时候这房子里的家具全都是简约硬朗风格,分明的线条,黑白为主的颜色,墙上没有任何装饰,屋内陈设只有生活必需品。
空荡荡的房子,就住燕纾一个人。
他那时觉得,她得多寂寞。
现在就不同了,房内的布局被调整过,重新贴了壁纸铺了瓷砖,家具换成实木风格,虽然依旧简约,但不显寂寥。墙上挂了几幅画,都是些线条简单以几何为主的作品,从欣赏的角度他看不明白,但很契合现在的装修风格。
若说以前燕纾冷冷的像块冰,现在就多了些烟尘气。
“你说错了。”燕纾这才回答他,“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那你为什么不联系我?”
贺庭望向楼梯上方,他还记得,在左边的卧室里,他和燕纾彼此献出了初次。
少年的他精力旺盛又不懂收敛,只顾着撞击,与她十指紧扣,发誓要和她永远在一起。
但他最终还是食言了。
因为志愿的选择,他和父母闹得不可开交。他不愿人生在父母的规定下走完,拒绝就读法律专业。高中毕业,他和燕纾都即将成年,这是他作为成年人为自己争取的第一件事。
可他尚未独立,胳膊哪拧得动大腿,他被关在家里断绝一切外界往来,父母要求他反省。他本来和燕纾约好上同一所大学的计划,自然腰斩。
后来他听人说,等待高考放榜的那几天,燕纾的状态很不好。
她总是看起来忧心忡忡的,经常走神,要别人喊她好几声才能反应过来。最终填志愿,她也没有写下和他约好的学校,而是填了叁所本市的一本。她也许是在赌气,她分明是在怪他。
那几天的反省中,贺庭想了许多。
他想起当初燕纾非但没有鼓励他勇敢反抗父母,反而是恳请他确实地考虑,他选择不读法律,究竟是真正所爱有它,还是纯粹地拒绝安排——哪怕这个安排,其实也是他心中所想。
燕纾说,她认为贺庭是具备当一个律师的天赋的。他公正,追求事实逻辑,不会被情绪引导,关心社会。他的形象看起来也很可靠,可以说,他就是所谓“法律人”的标杆。
贺庭心里真正拒绝的,无非是父母的那句“子承父业”,那个“必须”。
想通以后,贺庭和父母做了一次开诚布公的谈话,最终决定,他不读父母所期望的民法,而是刑法。进入大学以后,他又辅修了一些商法。
贺庭后来重新联系上燕纾,与她有过几次的交流,但她态度冷淡,不愿与他多说。
他确认,她果然是无法原谅他。
毕业后,贺庭进了G市的一家律师事务所,成功通过实习期并转正,成为一名职业律师。这间事务所,是全国处理刑事案件最有名的律所,他在其中大展身手,案例越接越多,渐渐在圈子里有了自己的名声。
他终于决定回来,他想为了燕纾回来。
“纾纾,如果没有当年你对我说的那些话,我就不会有今天的成就,可能只会钻牛角尖,去做一些我爸妈不喜欢、其实我也不热爱的工作,最后当个普通的职员。”他说。
贺庭没有第一时间告诉燕纾他准备回来,是想等一切稳定后,向她面对面地解释一切,寻求她的原谅。
可是那天他敲开她家的门,等来的,却是个年轻的男孩。
那男孩看他的眼神,不像是戒备陌生人,而是带着明显的敌意。他从同学那确认燕纾没搬过家,才敢冒然造访,结合现在的状况,他明白,也许燕纾身边已有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