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房子里,她快速扫了眼周围,压低声音问他:“只有你一个人在吗?”
“在睡觉。”
“这样啊……”
话音刚落,旁边一个房间的门从里面打开,走出来个拄着拐杖的中年妇女,久经风霜的面容,但五官里能看出年轻时的美貌。
正是徐清晏的生母。
也许是因为认识养母又知道两边纠葛的缘故,邓熙和有些手足无措,羞怯地缩一缩脖子,扯出个笑脸:“阿姨好。”
“你是?”
邓熙和看向徐清晏,后者正在往冰箱里塞东西,随意的口吻:“我同学,过来玩两天。”
以他的性格,会单独领到家里的女同学,深一层的关系不言自明。
他妈妈笑了笑,想问些什么,可见他不冷不热的,讪笑着又忍住了,交代句“好好招待人家”进了屋里。
放好东西后,两人进到他的房间,邓熙和坐在床沿,正对面就是葡萄架,“为什么不说是女朋友呢?”
“没有必要。”
他打开老旧的落地风扇,电扇头转到床边后固定住风向。
“为什么嘛?不会是嫌我拿不出手吧!”
“你的脑袋成天都在想些什么?”
他无奈地叹息,走到床边整理了毯子和枕头,“困的话就睡一觉,床单被套都是我回来时换的。”
不提还好,一说还真困了,她上半身往后一仰倒在床里,舒服地伸伸懒腰,“那就先睡一会儿。”
“嗯。”
早起赶车,大半天都在路上奔波,邓熙和这一觉睡得又沉又香,醒来已是五点过。
自来水龙头安装在葡萄架下,从房间里可以看到他正在洗青菜。
邓熙和小心翼翼地拉开房门,不巧他妈妈就坐在客厅,她笑喊声阿姨,火速穿过客厅溜了出去。
难得的好机会,她悄无声息地上前,踮脚从后面蒙住他眼睛,嗓音一沉:“猜猜我是谁?”
“再耽误就过饭点了。”
他停下洗菜的活,倒是没挣扎。
玩也玩够了,邓熙和笑嘻嘻松手,毛遂自荐问:“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徐清晏努了努嘴,示意泡在盆里刚摘下没来得及洗的葡萄。
“哈哈,洗葡萄我会。”
她眼神晶亮,满口答应下来:“保证完成任务。”
至于洗的过程中尝尝味道,情理之中,可以理解。
“少吃点,马上开饭了。”“嗯啰。”
别扭归别扭,葡萄洗好后,邓熙和还是端去了客厅,犹犹豫豫的,还是挨着沙发边坐下。
电视里播放着颇有年代感的谍战片,他妈妈的注意力落到她身上,关切地询问:“吃住还习惯吗?”
“习惯的。”
“那就好,有什么需要的,你要跟他讲。”
“嗯。”
对方许是不健谈,聊几句后便没声了。
越安静越尴尬。
邓熙和绷着脸,假装沉迷于氛围紧张的电视剧情中,浑身不自在的感觉却越发强烈。
看来她也不是对任何人都能做到自来熟。
她轻轻地叹口气,站起身指了指外面,笑容看上去尽量自然,“我去看看徐清晏。”
“去吧去吧。”
对方忙不迭说,慈祥地笑:“陪我怪无聊的,也难为你了。”
邓熙和哈哈干笑两声,溜出了客厅。
站在院子里,她大松口气,东瞅瞅西看看,见东边厨房的门开着,便走了过去。
这是邓熙和第一次来厨房这边,徐清晏正背对着她切菜,旁边的土灶烧着柴火,她站在厨房门口,深吸一口香味浮动的空气,面色欣喜地上前,“在炖什么呀?”
“鸡汤。”
听到她的声音,他回头看一眼,低下头继续切菜,“炒两个菜就开饭。”
“没关系,你慢慢来啦。”
见厨房里燃气和电磁炉都有,她疑惑不解道:“为什么要用柴火呢?”
“汤头更浓郁。”
“这样啊。”
她伸脖子瞄一眼,“看着是更好吃的样子,还要往里面添柴火吗?”
“不用,炖好了。”
“哦。”
她就站到他旁边,看他切莴笋丝,嘟囔嘴埋怨:“你还会炖鸡汤,之前都不给我弄。”
“这几天刚学的。”
“哼,好吧。”
天气本就热,灶里还烧着柴火,厨房的温度可想而知,他的后背湿透了一大片,额头也满是汗水,邓熙和伸手给他擦掉,想到什么火速跑出了厨房。
一会儿再过来,拿着个巴掌大的手持风扇,电扇头对着他吹,得意洋洋地炫耀:“我厉害吧?”“嗯。”
其实没多大用,温度太高,连风都是热的。
他收了菜刀,“出去吧,要炒菜了。”
“才不走,就看你炒个菜怎么啦?又不是第一次看。”
她一手叉腰,坚决不走。
“很热。”
“没事,等会洗个澡就行了,我来的时候看到了河,等会吃完饭我们去河里游泳吧!”
她激动得握拳,叁言两语安排好了饭后活动。
见劝不走,徐清晏干脆也随她去了。
燃气炒出来的菜更好吃,但她在旁边,以防有个万一,徐清晏退而求其次选了没有明火的电磁炉。
油下锅,接着放蔬菜,他不急不慢地翻炒,俗话说心静自然凉,但架不住真的太热了,油烟一起,他脸上的汗水就没停过。
熙和手举风扇对着他吹,另一手时不时给他擦流淌的汗水,擦着擦着,忽而脸朝向一边,再绷不住哭了出来。
“怎么了?”
以为是油星子溅到她身上,他关了火把人拉到近前察看。
她手捂住眼,泪水簌簌下落,啜泣着断断续续地说:“我以后…再也不要你炒菜了……”
老实说,这不是邓熙和第一次见到灶火烧菜,小时候回乡下老家,奶奶也用柴火烧饭给她吃,她还帮忙添过柴火,也不是她第一次看徐清晏烧饭,好多次他在厨房炒菜,她就在一边无所事事地转悠,还美其名曰监督。
可是,在此之前,她从未见到过像现在这样,一个狼狈的徐清晏。
狼狈,这个字眼怎么能用在他身上呢。
在邓熙和的认知里,他就是那朵高贵骄傲的牡丹,应该呆在明亮洁净的大房子里,即使身份转变,她看到的也都是他从容淡定的一面,跟以前没什么两样。
而不是如今这般,屈身在一间老旧厨房里满头大汗地烧菜,连台油烟机都没有。
邓熙和特别难过。
徐清晏揩走她脸上的泪,柔声说:“没事的,洗个澡就行了。不是你自己说的,要去河里游泳吗?”
开玩笑的口吻,妄图转移她的注意力,熙和抽噎着,反复说道:“反正我等回去后…我不要你烧菜了……”
他笑:“那吃什么?”
“外卖,泡面,随便……”
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大不了吃腻一样再换一样。
“以后还会有小宝宝,宝宝也跟着吃外卖吗?”
“这个……”
邓熙和犹豫了,倒是想说那她来烧,可对自己实在是没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