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年贵的心底顿时泛起了浓浓的酸意,宛如陈年老醋精般,直接把他的心烧出了个窟窿。多年来死死压抑在内心深处的委屈与不忿顷刻间喷薄而出,顺着血液,冲进了四肢百骸。杨景澄没得选,他亦没得选。
哪怕明知家变之后,杨景澄是待他最厚道的那个人,他依然必须像张蛛网,把人密密的困在蛛丝里。他不止一次的担忧,他的蛛丝会不会过于坚固狠厉,以至于将人活活勒死;也不止一次的想,这个世子若真是个傻大胆多好,傻大胆发觉不了自己的困境,醉生梦死直到生命的尽头,又何尝不是人间幸事?
他很想质问一声章太后,明知这是他表妹的夫婿,何必迫他来做这个恶人?可是一条狗,并没有质问主人的资格。
“你很难受。”杨景澄的声音平淡而笃定。
“是。”丁年贵爽快的承认了。
“我果真送你回京,你会死吗?”杨景澄问。
“世子杀了我吧。”丁年贵诚恳的道。
“我知道了。答案是生不如死。”杨景澄长长的叹了口气,“坐吧,别跪着了。”
丁年贵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对我一直挺好的。”杨景澄冲丁年贵笑了笑,“你一直跟我絮絮叨叨的说娘娘如何深谋远虑,如何把控人心。是,这些我都承认。可是你看,她把我们俩都弄的这么的难受。”
入京之后再不知道何为哭泣的丁年贵,竟是被杨景澄第一句话弄的眼睛发酸,险些落下泪来。
“行吧,跟我一块儿盘腿对坐,你八成不敢。爱跪着就跪着吧。”杨景澄余光扫了眼冷辉所在的方向,成功叫冷辉吓的又躲深了几许。
“我与舜华的信,你如何上报?原样誊抄,还是概述?”杨景澄追问。
“概述。”丁年贵答。
杨景澄眼睛眯了眯:“你可以不做声,但我不希望你骗我。”
“原样誊抄,您将无所遁形。”丁年贵道,“娘娘若只想要个傀儡,扶持长乐郡公即可,不必大费周章的教导您。”
杨景澄木着脸道:“你的意思是,她想看看我在她眼皮子底下能做到什么地步?”
丁年贵叮嘱道:“尽管如此,世子的信还是尽量谨慎些。路途漫漫,我拆过看过封好送出去,到了京城那头,未必就能直接到夫人手上。中间被谁截了,真没法子知晓。尤其是,无论锦衣卫还是东厂,皆犬牙交错,看似郡公的人,很有可能是太后养的探子;看似太后的人,很可能更偏向于首辅。”说着他声音更低了几分,“便是我手底下的兄弟,世子亦有防备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