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杨景澄的脸色却沉了下来。楼兰出身贫寒、性格刁蛮任性,且长相虽秀丽,但无论如何称不上绝色美人,她何德何能可服侍亲王?
联想到来的路上,章首辅的那番话,再想想楼兰的身份,心下已是了然。亲王府养个把闲人不痛不痒,可楼兰是楼英嫡亲的妹子。而楼英……杨景澄深吸了一口气,自己明面上的、唯一的、一起长大的兄弟,唯有楼英!
不远不近的距离、不轻不重的牵扯,让杨景澄尤其的膈应。章首辅没有太明白的话,更没有甚郑重其事的承诺。他就那么的,在二人之间架起了一座若隐若现的桥梁。
如若他有意,可顺着桥梁联络章家;若他无意,路边谈话、联姻楼英,则成了一把刀,插进了他与华阳郡公之间,叫他们二人凭空生出嫌隙。
君臣之间最怕的正是这份嫌隙!章首辅仿佛稳坐在钓鱼台上捋着雪白的胡须笑着问他:“我不对付你,但……你怕不怕将来华阳对付你?”
如果不怕,章首辅有万千手段未曾施展,今日仅仅是开胃小菜;如果怕?乖乖的踩上章首辅铺好的路呢?
杨景澄死死咬着后槽牙,无数的愤怒与屈辱在他胸中熊熊!章首辅没有拉拢他!章首辅等着他自投罗网!待他跳上了贼船,便与华阳郡公势不两立。想在执掌锦衣卫的华阳郡公手中活下来,他只能哀求章首辅的庇佑,到那时,与今日的长乐又有何异?
可笑御座上的永和帝,至今恐怕依旧在宫内沾沾自喜,以为顺水推舟的选了个更好的嗣子!殊不知,从头到尾,长乐都仅仅是个幌子!
一瞬之间,杨景澄头脑尤其的清明,也尤其的恼火。他一面厌恶章首辅的步步心机,一面憎恶永和帝的小肚鸡肠。宗室式微至今日,所需要的正是华阳那等心性坚毅之人。身为宗室的大家长,难道就不愿为了整个家族,稍微退让一点点么?死赖在皇位上,却日日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有意思么?
谭夫人不动声色的观察着杨景澄的神色,她极崇敬自己的夫君。这等如蛛丝般绵密且柔和的布局,正是她夫君所长。一点点恐吓、一点点诱惑,不显山不露水,且看杨景澄作何抉择。
待见杨景澄毫不掩饰的展现出了不悦的神色,谭夫人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即使是傀儡,亦不希望他真的毫无敏锐与聪慧。长乐的百无一用,已是惹恼了太后。
那毕竟是杨家的主母,她绝不希望天下交到一个满脑肥肠的金漆饭桶手中。若非华阳郡公那不灭了章家决不罢休的气势,老太后偏向哪方都未可知。如今新冒出来的小世子,既无华阳之锋芒,又无长乐之蠢笨,想必各方再无异议了吧。
厅中的气氛有些古怪,杨景澄定了定神,起身,拱手:“忽记起衙门里有件要紧事,晚辈且先告辞。”说毕,不等众人反应,大踏步的走向了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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