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执被他拉扯着连冲了好几级台阶才扶住栏杆。
他正要甩开许景的手想说你不看班长刚拿回来的通知么?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见许景说了一句惊天炸雷的话。
许景有些闪烁其词:你们的事情,我其实一直都知道。
许景讳莫如深的用你们两个字表达出一直存在顾执心里的疑问,那一瞬间,顾执脑袋里嗡的一声,像除夕那夜,他亲手点燃的烟花,炸出漫天的星星点点。
果然。
他想,果然没有什么永远的秘密,只要存在一天就有会被人发现的可能。
明明是初夏的季节,他却觉得浑身发冷,有路过的学生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两个在楼梯间正在对峙的两人,直到路过的人转拐离开了好久,顾执才开口问了一句意义不大的问题:是上次打架的时候么?他这样问,但其实在心里已经否认了。
不出所料,许景说:是去年校运会我回宿舍的时候,当时有点不知所措,我放了瓶可乐在阳台窗户上,我以为你会发现什么。
许景说的可乐,他想不起来了,但仔细想想,许景是曾经有一段时间不太正常。他从来没有怀疑许景的不太正常是因为不小心撞破了他的秘密。
你怎么想的啊?许景的情绪变化太快,以至于顾执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你知道这件事让我多难受吗?我生怕做梦的时候不小心说出来了。许景像是卸下了什么重担似的,舒了一口气。
顾执沉默了几秒:很难接受么?
许景咂摸了几秒,意识到自己的意思被误解了赶紧解释:不是......我就是...
向来不在言语上是落下风的许景并没能解释清楚。
顾执问他:还有别人知道么?
没有。这次他回答的倒很快,反正我一个字都没说。
那天许景问了许多问题,都被顾执一一搪塞了。细细想来,许景的态度在他意料之中,但他自己后知后觉的惶恐却在意料之外。
他本以为长大一岁,在这些事情上,他会成熟一些,但事实上他却是毫无长进,和几个月前的那个晚自习一样,甚至更加惶恐。
他不曾经历,就已经畏首畏尾。
书上总说,上帝给你开一扇窗,就会关起一扇门。
他尝到了爱情的甜,却忽略了甜过后的隐忧,而这种未知的惶恐,一旦埋下一颗种子,随时都会长出新芽。
作者有话说:
大家不要责怪顾执
第70章分崩
和顾执的惶恐不一样,江初担心的只是他惶恐过后会做出什么,因此在潜移默化中他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这种小心表现方式却不太明显,譬如他会在微信聊天结束的时候顺手清空所有的聊天记录,譬如即使是在那些天沈宸的话题满天飞的时候,他都能沉住气,事不关己的附和一声嗯。
但在校外,在更隐秘的时候,他会把这种在平时不得不做出的妥协从顾执身上再找回来。
没有人愿意长久的待在黑暗里,他明白更应该怎么样,但明白跟接受是两回事。
他明白顾执的退缩其实是为了他们两好,但还是不可避免的难过。
*
高二的分班考试其实跟快班的关系其实不大,但却不影响考试本身带来的紧张感。当全年级都沉浸在这种听天由命的大型恐慌中的时候,只有顾执在自己给自己制造的恐慌里一惊一乍。
这种长期游离在外的状态给他造成的后果就是,在之后的两场小考里,他都双双失利,俨然从班级前几滑到二十多名,成绩呈断崖式下滑。
他习惯了别人拎着试卷来讨教,偶尔听到一句算了转而去向别人讨教,这让他莫名的生出顿挫感。
班会课前,他被贺雯以帮忙为由,请到办公室小坐了一会。
你到底怎么回事?贺雯单刀直入的问: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其他的原因。她指着桌上的一摞试卷:连续两次,一次比一次退的厉害,照这样下去,等不到高考你就可以提前毕业了。
相比许景那种习惯性大起大落的幅度,一直稳居前排的顾执没来由的断点更让她不安,毕竟是引以为傲的学生出了问题,更因为知道顾执是个什么样的学生,所以这次她不得不选择采纳潘主任常用的管教手法请家长。
可能是家里添丁,这段时间顾茜也并未注意到顾执的变化,也可能是她一直觉得顾执学习不需要他操心,所以也从未就学习跟顾执谈过话。要不是这次贺雯的电话打到她那边,顾茜都不知道分班考都已经结束了。
这种各方面都存在着隐患的不安,充斥着顾执这几个月的学习和生活。
当他终于反应过来要做点什么去改变的时候,却没想到引起了那么大的化学反应。
他拿着那张刚过及格线的试卷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撞上了一个人,因为心情不太好,他的道歉也显得不那么走心。
对不起。顾执耷拉着脑袋,轻飘飘的一句话,像是年久失修的机器发出的沉闷。
江初跟在他身后,好几次试图叫他,都因为没跟上他的步伐没叫成功。直到确定他真的没察觉到自己撞到了谁,江初才隔着一米的距离喊了他一声。
啊?顾执闻声,原地呆了几秒,然后才回头不紧不慢的舒了口气,怎么是你?
江初刚要开口,顾执又匆匆折回,正好有些事找你呢。
什么事?江初的机警表现的过于突出,这让原本已经提前打好腹稿的顾执短暂的噎了几秒。
直觉告诉江初,顾执说的事,不会是什么好事。
你跟我来下,这里说话不方便。
其实哪里都不方便,学校这学期恨不得在厕所里都按个摄像头,加上沈宸的事情,但凡是单独猫着在一起的,不到几分钟准能偶遇潘明朗。
所以诺大的学校,只有宿舍才是最安全的地方,这个点宿舍区一个鬼影都没有,但即便是这样,顾执还是惴惴不安的东张西望。
江初跟他保持几步的距离,把不爽和委屈都一股脑的压了下去。
*
好不容易回到自己的小窝里,才终于松了口气。
江初在他挑眉的动作里看懂了他的眼色,他别上门栓后倚靠在门框上看着顾执,几乎像是个等待发落的囚犯在期待和害怕中等着被判决。
我这次考试排名又下降了。顾执没有直接说结果,他走近一些,把卷子左上角的分数拿给他看。
这很不像他会做的事,在江初的印象里,这样的分数,他是会团成一团藏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自己反省的,而像这样摊开来给人看,意味着什么江初心里隐隐能感觉到一些。
我正好最近在整理一些有意思的题,完成了一大半了,这周就能整理完,都是典型的题,你做完下次考试就不会这样了。江初依旧低着头,余光在试卷的红色数字上打量了一圈又迅速收回。
江初。顾执罕见的用这种冷静又掷地有声的语气叫他:我不是说这个,你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