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受灾,是死去的人。”
“会不会是你听错了.”
“是啊,把受灾当成.”
“没有,这次山陕损失人口真的很多”
很快,江西进士就因为这次山陕地震灾情和山西进士说了起来,江西的进士都觉得他们口中几十万人损失太夸张了,要知道江西的那些大县,人口也不过十几二十万。
好吧,对于这样的争论,自然是没有结果的,江西进士倒是直言自己是猜测,而山西进士则是家里来信和老乡处打听到的。
“这次山陕那边损失是很大,据我所知,比你们说的还要多。”
这会儿,坐楼上的另一桌进士里面有一人起身说道。
魏广德看看他,依稀有点印象,好像是叫何邦礼,殿试名次是三甲第150名,福建福清籍贯,因为排名站位和魏广德比较接近,所以两人以前也是说过几句话的。
“何兄何出此言?”
魏广德有点纳闷,他一个福建进士,怎么还知道山西陕西那边的灾情了。
“昨天我和老乡聚会,听到通政司那边的人说的,山西奏报地震损失人口十万,震后救治不救和瘟疫等灾祸又是近十万,前前后后损失二十万有奇。”
说到这里,何邦礼叹了口气继续说道:“陕西那边更惨,地震直接损失就超过三十万口,震后损失也是近二十万,渭南、华州、朝邑、三原、蒲州等处损失巨大,人口十不存一。”
魏广德听到何邦礼口中连续蹦出十万、三十万、二十万这样触目惊心的数字心里就是一抽,不由失声道:“何兄,山陕地震到底有多少伤亡,地方上有奏报吗?”
“地方上还在会计,目前已经超过八十万人丧生是无疑的。”
何邦礼摇摇头,随即低下脑袋不再说话,而他身旁同为福建进士的何廷锦接话道:“可恨朝廷的银钱都被那些贪官污吏贪墨了,这次山陕遭逢大灾户部和内阁都说无钱赈灾,后来还是把修关墙的银子挪出来,又扣下一些边军军饷才凑了十五万两银子出来,十五万两啊”
魏广德听到何邦礼说出“八十万”的数字后,就被惊的张大嘴巴,这个数字是他不敢想象的,太大了。
不过何廷锦接下来就把话题扯到朝廷贪腐上,在心里魏广德就对这人打上“傻叉”二字,只是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
朝廷虽说每年有大笔税银入库,可这钱要供应京城内外的官员和衙门,还有九边重镇的边军军饷,本就是捉襟见肘,加上现在的嘉靖皇帝时不时朝国库里伸手拿银子修道观和打醮,早就是赤字严重。
贪,特么的都进士了,居然还敢说“贪”这个字儿,这不就是说自己这个阶层的人吗?
要说贪腐,全天下的进士都特么是“大贪污犯”。
不过,山陕这么大的灾,朝廷就给拨出十五万两银子过去,确实太少了点。
不过,这个想法刚在脑海里冒出来,魏广德就是悚然而惊,这特么是挪用的边关经费啊,现在北地还不断遭受到来自俺答汗所部不断袭扰,这个时候你压缩军费,北方边军还有士气打仗吗?
闭上嘴巴,魏广德沉默下来。
天下太平的年月,面对山陕大灾朝廷都拨不出赈灾银子,那到了明末崇祯那会儿又该是什么样的情形。
魏广德不自觉有点同情那位连毛毛虫都还不是的皇帝了。
酒楼上安静下来,所有的进士都被何邦礼抛出的炸弹炸懵了,损失人口八十万啊,放在江西那就是几个县没人了。
“怎滴会如此严重?”
半晌,临川进士吴朝仪才开口说道。
“地震是半夜子时发生,据奏报或地裂泉涌,中有鱼物,或城郭房屋,陷入地中,或平地突成山阜,之后更是一日数震,累日震不止,哎.”
何邦礼这会儿抬头又说道:“据汇总奏疏,此次地震共有101个县遭受了破坏陕西、山西和河南布政使司。
地震使当地民房、官署、庙宇、书院沦为废墟,较坚固的高大建筑物如城楼、宝塔、宫殿全部倒塌。
百姓均在梦中被压于房舍之下,皆来不及逃,民户军户损失惨重,其后更是黄河拥堵引发水患,震时又正值隆冬,灾民冻死、饿死和之后的瘟疫造成的死者无数可计。”
“有名有姓的就有八十万?”
魏广德还是觉得这个数字无法让人相信,实在是超出了他的认知。
以现在大明朝的科技水平,死个十万二十万还能勉强接受,这一下就是八十万,按照现在大明令,核算损失人口那得是有名有姓的,魏广德可是知道还有许多没有户籍的隐户存在。
虽然不知道山陕那边隐户有多少,可是魏广德还是肯定应该存在。
这些人没有在户籍上,计算损失人口的时候大概率是不会被算入其中的。
看到桌上的美味佳肴,魏广德一时又感觉不香了。
想想山陕还有百万灾民嗷嗷待哺,而他们却是在京城里鲜衣美食,魏广德心里有点不好受。
酒楼上的人这会儿大多一脸哀伤,虽然不知道个人真实想法,可是只要是个正常人,还是个知道礼义廉耻的读书人,应该都会为此伤心落泪才对。
“自古灾伤无此惨也,恨不能以身代之。”
不知谁忽然长叹一声。
“我等已是进士,以后还要为官的,代天牧民,只要勤俭以待,让制下之民能安居乐业才是正途,说什么胡话。”
又有人开口斥责道。
“明日荣恩宴,据说每次都费千金。”
魏广德忽然悠悠开口道。
在这个时候说话,自然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大家也都想听听他这个二甲传胪有什么高见。
从三甲末尾莫名其妙被提到二甲传胪的位置,魏广德心里清楚,大部分人怕是不服气的,其实他自己也是奇怪的很,银子都没送,怎么名次就如此之高。
先前那个山西郭东称呼他“魏传胪”的时候,魏广德就已经听出语气中那带出来淡淡的酸味。
“朝廷没银子赈灾。”
魏广德依旧是不紧不慢的说道,“而我等读书识礼难道就是为了科举出仕,为了身居高位安于享乐而不顾万民于水火。
荣恩宴是制度,不可废,可国事艰难,我欲前往礼部请求大宗伯将宴会减档以清水代之,节约的银钱尽数发往山陕灾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