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对。”何瑾根本懒得解释,同时也为了考校端木若愚,就努了努嘴道:“若愚,你跟他讲讲。”
“海澄县的钱粮账簿,我只粗略审核了一下,便已看出海澄县没多少田地,全靠暗地里走私贸易才养活了这一方百姓。”
端木若愚就思忖了片刻,然后言道:“那些走私贸易的豪门大户,多多少少都是有关系权势的,有的幕后之人,比知县不知厉害了多少。”
“此番海知县突击月港,假如那些衙役兵丁真的归心,自然会劝阻。因为如此一来,得罪了那些商贾,就得罪了他们背后的豪门大户。得罪了那些豪门大户,就得罪了幕后的朝廷高官。”
“就算那些朝廷高官们不出手,可以后海知县的政令,恐怕都出不了县衙。豪门大户和衙门胥吏被逼得联起手来,一地知县只能坐困愁城,生生被坑死。”
这一点,是从未进过官场的唐伯虎,想都想不到的。
可就在他嘴唇喏喏,不知该说些什么的时候,何瑾又点评补充了一番,道:“很正确,但还不全面。你忽略了那些海商集团,那些人手下可有不少亡命之徒。”
“而且,他们可不会讲什么官场情面,权谋争斗。杀人放过都干过了,再弄死一个知县,也不算什么大事。”
“何大人,你是说......海知县还有性命之忧?”唐伯虎脸色更加惨白。在他这种文人的世界里,从未接触过如此阴暗残忍之事。
“当然有好不?......”然后何瑾就跟看傻子一样,看向唐伯虎道:“海寇也是人,也要有钱才能吃喝的好不!”
“海知县这次断了他们的生意,就相当于抢了人家钱财。夺人钱财犹如杀人父母,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难道都不懂?”
“真是可惜了......”端木若愚闻言就痛惜地摇摇头,道:“我还打听过海知县的家,听说他为官清廉,堂堂七品县令只食粗茶淡饭,平时买肉都很少。”
“穿的还是夫人缝补的麻衣,孩子都入不了私塾,只能由他亲自去教,却也因公务繁忙......唉!”
一声深深叹息,面上全是无奈的样子。
可随后,端木若愚就有意无意地瞟了何瑾一眼。却想不到,发现何瑾正直勾勾地盯着他,一脸的揶揄。
顿时,气氛有些尴尬了。
然后胸无城府的唐伯虎,还根本没有察觉,只着急地开口道:“何大人,大明能有这么一位清官不容易,你可一定要救救他啊!”
何瑾这下脸色就更揶揄了,顺口言道:“叫爸爸......哦,没事儿,反正你也不知道爸爸的意思......不是,我就奇怪了,刚才你不是还说,我也得要面子的吗?”
“面子肯定没命重要!”唐伯虎一听就炸了,更加焦急道:“也不对,属下的意思是大人心胸宽广,都不介意海知县的冲撞,自然也会仗义出手的,对吧?”
“嗯......”何瑾就托着下巴想了想,吃饭一样咂摸道:“这话还算有点水平,不过比起若愚来,就差了些火候儿。”
唐伯虎这才想到,端木若愚刚才无缘无故说起海澄居家贫苦,原来也是在向何瑾求助。只不过人家是不作声色地勾起何瑾的同情心,自己这里就光凭嘴胡说,手段境界高下立判。
也就是这一刻,唐伯虎深深感觉自己虽说学富五车,可在为人处世、实务权谋上,简直就如一介懵懂无知的幼童!
曾经骄傲的那颗文人之心,开始慢慢裂开了缝隙。
然后他踯躅半天,最后憋着通红的脸,伸出手强忍浓烈的羞耻和抗拒,道:“要,要不大人再摸下属下的手?......”
顿时何瑾就惊了,一脸的惊恐:“你,你要是个女的,是不是慢慢还会自荐枕席?小虎虎,哦,不......唐寅兄啊,捡起掉了的节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