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尹扬双手脱开的那一刹那,紧随其后的兰博基尼车门瞬间打开,陆云峰从车内跃出,几乎与尹扬的身体到达同一位置。
在空中,他的手指勾住了尹扬的外套,拼尽全力连衣服带人一起拉到自己怀中。
从两人相拥到落地这个极为短暂的时间内,陆云峰将尹扬的头紧紧埋在自己怀中,一手死死护住他的后脑,另一只手臂尽力护住他的脊柱。
尹扬的双手也如此紧紧拥抱着他,幸好这段悬崖并不是90度垂直,而是近70度的陡坡向下,两人迅速向下滚落。陡坡上植物坚韧的茎条像鞭子一般,重重地抽打在他们的身上,地面上锋利的石子像小刀,瞬间将薄薄的皮肤磨得血肉模糊。
没有人放手,来自外界的疼痛,让他们更加紧拥着彼此。
终于到达长长陡坡的尽头。
扑通,两人落进悬崖底部那条一条长长的河流,水不深,只因上流的连日降雨而有些湍急,瞬间将两人冲出好远。
当尹扬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半个月亮挂在天空,耳旁是奔腾的河水声。
脚下是泥土,两人已经不在河里了。
尹扬感觉有一只胳膊死死勒着他的腰,转头望去,是陆云峰,他一只手搂着尹扬的腰,另一只手紧紧抠着地上的泥土,双腿还保持着向上攀登的动作。
看来是陆云峰先醒过来,从河里挣扎上岸。
可是,他怎么不动了?
尹扬用颤抖的手指探向陆云峰的鼻息,呼吸微弱到几乎感觉不出来,尹扬心中大惊,他马上伏下身子,将耳朵贴在陆云峰的胸口,在那里,一下一下的传来心跳声。
缓慢,但仍在跳动。
尹扬又检视陆云峰的左手,子.弹在他的手掌上留下一个贯穿伤口,那一瞬间,灼热的金属封住了血管,现在并不怎么流血了,但是那个伤口狰狞的可怕。
你怎么这么傻尹扬的心中一阵难过,他心里明白,那是陆云峰怕子弹射穿罗格后,伤到他,而做出的缓冲方式。
夜越来越深,山里的气温本来就比有热岛效应的城市要低好几度。
尹扬他们所在的山谷这一面正是迎风面,带着寒气的夜风不断向两人侵袭,再加上衣服全部湿透。
很快,尹扬感觉到怀里的陆云峰在打颤。
好冷。陆云峰低声呢喃。
不能在这里待着,这么吹要出事。
尹扬看准一块山凹处,他想要把陆云峰抱起来,被严重擦伤的双臂一使力,伤口就裂开,痛得根本抱不住七十公斤的人。
尹扬只得将他负在背上,用力托住他的膝弯,身体尽力前倾,让不省人事的陆云峰可以稳稳当当的趴在自己背上。
那么短的几步路,今天怎么这么长,好像走了很久也没有走到。
被颠回几分意识的陆云峰在尹扬耳边轻声的说:你把我放下来,我自己走。
放屁!你才几斤几两,老子背得动。一向温文尔雅的尹扬难得骂一句脏话,尾音却带着浓浓哭腔。
陆云峰想笑,无奈牵动伤口,痛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在两块岩石的中间,风小了许多,尹扬想生火,在陆云峰全身上下摸索,也没有找到打火机,钻木取火这种高难度技术活不是轻易可以学会的。
只能退而求其次,他将自己和陆云峰全身的湿衣裤都脱去,拧干,铺在地上。自己忍着疼痛,又是深蹲又是蹦跳,让体温升高之后,再紧紧抱住陆云峰,将他的手脚都收在自己怀里。
温度在两人的肌肤之间传递,陆云峰身上不再冰冷。
黎明将近的时候,天空群星隐耀,迷迷糊糊的尹扬感觉到怀里的人体温在不断升高。
大概是手上的枪伤化脓了,在黑暗中尹扬看不见伤口的情况,只能用衣服蘸水,为陆云峰擦身降温。
尹扬陆云峰的口中翻来覆去的念着这两个字。
我在。尹扬不厌其烦的回应。
当他要起身去换水的时候,陆云峰拉住他的手指:别抛下我。
他的手掌滚烫,虚软无力,只要轻轻一挣就可以挣开,尹扬不忍那么做,用力抱抱他,在他的额头落下一吻:我只是去换水,不会抛下你的。
骗我。陆云峰低语,你这个骗子。
嗯,我是骗子。你要快点好起来,到时候,你想怎么惩罚我都可以。尹扬心痛的全身都在颤抖,还要强自镇定。
又骗我陆云峰的声音很低,不知是在对尹扬说,还是对自己说,你答应我不再冒险的,你答应我的,你食言了,我要把你捆在床上,哪里都不能去。
好,随便你捆,想怎么捆都可以。尹扬躺在他的身边,抚摸着他的头发,柔声安慰。
陆云峰紧皱眉头,十分痛苦的扭过头:你又要跑了,去救别人,去管天下,就是不要我,我做错了什么,就因为我喜欢你吗?
不是,是因为我相信你啊,你比任何人都要强大,就算我暂时离开,你也会照顾好自己。
陆云峰恨恨地一口咬住尹扬肩膀,高烧让他的牙关没有什么力气,尹扬连痛的感觉都没有,只是愧疚感让他的心好像被刺穿。
你把看别人的目光分一半给我,好不好?陆云峰的声音几近哀求。
尹扬紧紧抱住他的头,按在自己胸口,好像这样才能填满心里的愧疚:我根本就没有看过别人,自始至终只有你。
陆云峰又含糊不清的说着什么,到底是把尹扬放开了。
尹扬不断往返于河边与石壁之间,当太阳升起的时候,陆云峰的体温稍稍回落,被温暖的阳光一照,尹扬也感觉到自己头晕眼花,站立不稳。
忽然,他仿佛听见有人在喊他和陆云峰的名字,天空中,还有直升机螺旋桨的声音。
幻觉吗?
尹扬抬头望去,只见碧蓝的天空上,有三架银白色的小型直升机,以品字型,正在河谷低空飞行。
他用树枝挑起黑色的外套,河边用力的挥舞,其中一架直升机注意到这边,徐徐飞来。
在落下之前,尹扬抓紧时间给自己和陆云峰把衣服穿上,以免太过不雅。
一架直升机落地后,两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抬着担架匆匆赶来,将陆云峰运走。
尹扬紧随其后,也上了直升机。
飞机上,程立雪和乔瑜都在,尹扬一边看着医生为陆云峰做紧急处理,一边平静地叙述从昨天到现在他们都遇到了什么,包括陆云峰晚上发了多少次烧,大概体温有多少,做了什么样的处理。
我还有什么地方没有做到位的?尹扬问道。
在这样的条件下,你已经做到最好了。程立雪说,即使是我,也没有更好的处理办法。
尹扬点点头:那就好。
一旁的乔瑜忍不住说:哇,你真的好冷静,完全不像亲历者,而更像旁观者。
如果连我都慌了,乱了,他该怎么办呢。尹扬望着昏睡中的陆云峰。
一个医生为尹扬处理他的擦伤,酒精的刺痛也没有让他的眉毛跳一下,他的眼睛还是定定地看着陆云峰那张平静的睡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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