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耽:诱根作者:未知
食盒正不疾不徐地走来。
“回来了?”她看上去异常平静,单单只问一句。邱正扬点点头:“妈,我爸现在?”“死不了了,鬼门关走一遭,”邱母冷笑一声,也不知笑谁,“命硬,想必是不甘心。”邱正扬知道她话里有话,却不敢接,只说:“我爸什么时候能醒?”邱母说:“看伊造化。”邱正扬彻底不问了,老老实实坐在她旁边,闻着食盒里饭菜的香味,肚子不争气地打鼓伸冤。邱母本就没做他的份儿,觑他一眼,说:“自己跑去食堂买份盒饭。”邱正扬站起,默默地往楼下走。他掏出手机,给穆沅发条消息:“我到医院了,你还好吗?”买完饭他受到穆沅的回复:“嗯。”邱正扬盯着这一字一句号半天,竟琢磨不出穆沅是什么情绪,于是又发:“好好照顾自己,早点回来。”这一次他等了一晚上,也没等到回复。
邱母眼下青黑,两个大眼泡好像注了水,她分明是意气风发的女教师,却一朝错为家庭生变的老泼妇,邱正扬送她回家休息,自己陪护邱父过夜。接近凌晨一点时,有车祸送来的几个病人,断腿缺手,血腥气和着消毒药水充斥在走廊上,刺耳的女人哭叫声飘荡在上空。邱正扬没法休憩,支着眼皮茫然地看着天花板。他感觉到死神路过他的面前,举着一把一人高的镰刀在四处收割,icu里发出刺耳的声音,邱正扬被惊醒立即冲到玻璃窗前,少顷一帮医生护士也赶来,他们在抢救一床的病人,又是注射又是除颤,最后主治的那位轻轻摇了摇头,摘下口罩走了出来,蹲守在门外的家属见他一脸遗憾,顿时晕厥过去。邱正扬还上前帮忙搀扶。这一夜可谓是阅尽生死离别,人间苦相,邱正扬终于明白穆沅所说的:“如果你爸出事,我们之间将会有一块永远抹不去的疙瘩。”他爱他的父亲,暂时还未想过,正值壮年的他如果离开自己,那会是怎样一副景象。人的记忆很容易模糊,如果不常看照片,一张容颜很容易消散在时间的长河中。他怕了,邱正扬坦然地承认,他不想失去父亲,尤其在两人决裂时。
又在医院陪了一天,邱母叫他回去洗个澡再来。邱正扬拎着行李箱往电梯口走,身后有人叫他:“侬肯回自己窝里向,伊醒了……会高兴的。”他顿了顿,继续往前走。对不起,妈,原谅我成为一个两面三刀的假孝子。他仍旧回到穆沅家,洗漱打扫做饭,一个人坐在餐桌边,只吃一盆炒鸡蛋。于是想起穆沅来,又发信息:“中饭吃了吗?”等了十来分钟,没回复,邱正扬有些疑惑,猜测他要么没看见要么没电了。洗好碗,再发:“今天有玩什么吗?”还是没动静。邱正扬终于拨下国际长途,通了,可迟迟没人接听。他莫名心慌,又发:“出什么事了吗?”
直到他重新回到医院,穆沅仍是没有回复他,这使他心神不宁,握着手机坐在走廊上怔怔出神。“二号床家属在哪里?过来转病房了。”护士在门口叫人,邱正扬和邱母急忙起身,将情况稳定的邱父从icu转到普通病房。他们特地多交了钱,选了二人间,清净点。邱母拿脸盆打了热水,叫邱正扬解开邱父的病号服擦身。两人各站一边,尽心地服侍昏迷中的人。“你怎么昏头七冲的?”邱正扬抬头,见邱母蹙眉不满地瞪他,“擦完了,好扣上了。”邱正扬忙照做。他分心的模样被邱母看个透彻,“侬又在想伊,那个男的?”邱正扬抿唇,不愿多提。邱母倒是没以前那么激动,可能是抗击打能力变强了,“你们长久不了的,两个男的,撒么样子!”改诅咒了,唉。
晚上收到公司的复工短信,通知集体员工,明天要开始上班啦,有开门红包哦。邱正扬盯着这条语气俏皮的短信,心想应该是财务姑娘发的,不可能是傅总。他躺在家属床榻上,心想明天得起个大早,回家换身衣服再去上班。刚想完,一条消息进来:“没出事,玩得很高兴,过几天回来。”眼睛一下子亮了,邱正扬舒了口气,压在心尖上整整一天的花岗岩大理石落地了。“照顾好自己,我等你回来。”邱正扬想了想,末尾矫揉造作地加了一个爱心。实在像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发的,邱正扬脸颊滚烫。
之后,他公司医院两头跑,难得抽时间回穆沅家洗漱打扫,宛如田螺姑娘。他和穆沅仿佛活在两个世界,没有一次及时发消息沟通过。往往两条消息之间,短则隔12个小时,长则24个小时。邱正扬问不出他在泰国玩什么,可以玩这么高兴这么忘我,不,忘他。想起那一群群美艳的比基尼女郎、热辣的变性人妖、大胆艳遇的路人女性,邱正扬脑子就抽疼。不是他不信任穆沅,完全是嫉妒心作祟。就好像第一次吃醋,他们还是所谓的炮友,那个开宝马的黄董在穆沅家,他当时脑子就炸开花了。
“学长,你什么时候回来?”邱正扬终于打下催促的话,他知道自己快要露出丑陋的一面。然而,穆沅依旧没有回复他。就这样又是两三天,照理证券公司也早该上班了。邱正扬估摸这两天内穆沅一定回家了,他自说自话下判断,下班去菜市场买了点好菜,开门进屋。就一瞬间,他感受到屋子里有人烟的气味,于是他喊:“学长,你回来了吗……”没人回答,屋子里静悄悄的,所有摆设不曾移动。可邱正扬偏是觉得不一样了,他放下菜,打开书房、卫生间,都没人,又满怀期望打开卧室,还以为能在床上看见熟睡的穆沅……没人。
还没回来吗?邱正扬失望地叹了口气,走进卫生间洗手,摁了点洗手液,搓一搓,泡沫长满手,真是比剃须水的沫还——邱正扬突然愣住了,因为他发现柜子里的剃须水不见了。那是穆沅买的,某h牌奢侈品,怎么突然没了?无需惊讶,接着他就慢慢发现,那套驴牌的浴袍、b牌的凉拖、j牌的香水……统统不见了。
那都是属于穆沅的。
邱正扬脑子里白茫茫一片,畏畏缩缩挪到卧室衣柜前,手怂兮兮地抖着,拉开衣柜……他的衣服都在。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