氏虽有些意外,但也只以为絮絮是因为觉得在府中受拘束,想去房山轻松轻松,便很爽快地答应去向那拉氏说项。
但当氏向那拉氏说起此事时,后者却沉吟片刻,提出让婉宁也一起去。
也不知道那拉氏是如何说的,等淑宁知道这个消息时,氏已经答应了她的请求,让淑宁大吃一惊。
氏看着女儿一脸苦相,便笑了:“做什么摆出这付怪样子来?因为额娘答应让二丫头到别院去么?你有什么好担心的?那里是咱们家的地方,你又是主人,二丫头不过带了几个人去,能把你怎么样?再说,还有你阿玛在呢。”
淑宁想想也是,到了自家地方,可就容不得婉宁乱来了,她有什么轻举妄动,随时都会有下人报上来,她又没有父母在身边撑腰,连出个门都要自己父女二人点头呢。山居清静,婉宁住一两日可能会觉得新鲜,时间一长,哪里耐得住?一定很快就受不了要走人了。
想到这里,她心里总算好过些,但一想到要日日对着婉宁,还要应付对方时不时想出来地花样,心情便好不起来。
氏见她这样,便正色劝道:“额娘知道你不想与二丫头来往,但我看你往日行事,就是一个躲字。要知道,咱们这样人家,平日亲友间往来,难免会遇上一两个你看不过眼地人物,若是只知道躲,别人还会以为你好欺负。你且耐下心来与二丫头相处些日子,不必去与她置气,但总要让她知道你不好欺负,让她不敢再招惹你才是。”
淑宁听得低头信服,乖乖应是。但转念间,她又想起另一个问题,不由得出了一头冷汗:“额娘,若是二姐姐住在别院,那四阿哥来时怎么办?二姐姐对那位小爷可有些心思呢?”
氏微微一笑:“担心什么?额娘和你哥哥都不在,四阿哥就算去房山,也不会到咱们家去。再说,他如今刚刚伤心完,又要准备大婚,哪里有心情跑那么远去礼佛?”
淑宁想想也是,便跟着母亲一起笑起来。
而同一时间,得到母亲通知的婉宁,也在房中得意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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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七、微笑
宁几乎是立即就定下了带去房山的人手。俏云、烟去,只留下几个媳妇子和婆子看屋子就行。其实俏云与月荷两个大丫头,虽然不太清楚婉宁心里具体的盘算,但对于她舍五就四的想法都不太赞成,而且在知道四四定下嫡福晋后就更不赞成了。
月荷是采取消极态度对待,而俏云则因为对主人忠心,虽然不同意,还是遵从婉宁吩咐行事。婉宁觉得她们不知道后面的历史,有这样的看法不奇怪,只要还听话就行了。至于烟云,完全就是俏云的跟班。
除此之外,她还想把方青哥带上。俏云起初反对这个决定:“姑娘,方青哥好不容易当上了采买,先前又做得不错,凭姑娘的面子,用不了多久就会升上管事了。如今一带他去,必有人补上他的位子,回来要再寻差事,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婉宁却不在意地道:“这有什么关系?有我在,你还怕他上不了位吗?我们到房山,总不能事事都要靠三叔家的人,好歹要有个可靠的人跑腿。”
俏云想想也是,就没再多说了。也不知道婉宁是怎么对母亲说的,那拉氏都同意了,只是再三叮嘱她到了别院那边,要好生约束下人,不能惹祸,也要守那边规矩,免得丢了大房的脸。婉宁胡乱应了,心思却早已飞到不知哪里去。
因张保决定第二天就走,因此从下午开始。婉宁房里就乱成一团,忙着收拾带去的行李。芳宁听得这边吵闹,便过来瞧。看到丫环们翻箱倒柜地,包了许多衣裳首饰,她皱了皱眉,道:“房山别院那边,山居清静,来往地人家极少。平日大多是待在宅子里。带这么多衣裳首饰去做什么?”
婉宁却道:“不过预防万一罢了。带了就带了,说不定什么时候会用上呢。”
芳宁叹了口气,见她们收拾的衣裳首饰多是素雅的,并没有什么不合规矩的地方,便也不再多说,转而道:“怎么絮絮表妹那边似乎挺安静?她不是也要收拾东西一起去么?”
婉宁正在点首饰,头也不抬地道:“谁知道呢?她从早上开始就说不舒服了。刚才彩儿还去回了额娘,说她不去了呢。”
芳宁有些吃惊,便走到絮絮房中探望,只见她窝在床上,面色虽有些苍白,但看着气色还好,不象是生病的样子,忙问她是怎么了。
絮絮不说话。只是闷在被子里。她的丫环彩儿便道:“姑娘从午饭前就是这样了,大太太请大夫来看过,大夫也说不出是什么毛病。只是叫姑娘清净两顿就好。”
芳宁挥手让彩儿下去,对絮絮道:“我瞧你不象是有什么病的样子,这样可不好。先前是你求三婶让你去房山的,三婶求得我额娘答应了,你却反口说不去,却让三婶地面子往哪儿搁?”絮絮嘴动了动,仍旧不说话。
芳宁沉默了一阵,又问:“近来你似乎总在躲着二丫头,是不是心里有什么事?”
絮絮震了一下,望了芳宁几眼,眼圈一红,道:“芳姐姐,你不要问了,我不会说地。”然后便把头整个埋在被子里,闷闷地说了句“我想我额娘”。
芳宁追问不出什么结果来,便把她地被子拉开,嘱咐两句,离开了。她在门口徘徊片刻,便转身往槐院方向走去。
芳宁把絮絮的事告诉了淑宁,淑宁有些吃惊,忙带芳宁去见母亲。氏道:“方才你额娘那边已经派人告诉我了,面子之类的倒没什么,只是絮丫头是真的病了,还是只是装个样子?”
芳宁忙把方才的情形说了一遍,氏听了心里有数,便道:“只要不是真病就好,怕是心里有什么不爽快,回头你跟她说说,我是一直在府里的,她什么时候有精神了,便常到我这边走走吧。”芳宁忙应了是。
她犹豫了一下,又道:“侄女儿有个不情之请,想求婶娘开恩。春燕那丫头,虽说是自作孽,但好歹也侍候了侄女儿几年,如今她挨了打又被赶出去,侄女儿有些不忍心,想看看她,送些东西过去。不知……婶娘允不允?”这种事目前是氏管着,她也就不去触那拉氏的霉头了。
氏看她几眼,淡淡一笑:“你倒是个有情有义地,可惜那丫头有眼无珠,错把宝物当成草。也罢,送些东西也没什么,只是她如今住在我们府后街上,那里来往的人杂,你是姑娘,不好亲自去,叫个丫环送去就是。”
芳宁却有些为难,新分派来的果儿和朵儿两个丫头,虽看着老实,但不知底细,她不知该不该信她们。淑宁猜到她的顾虑,便道:“大姐姐若信得过,便让素馨走一趟如何?她惯爱到处跑的,路子也熟。回头我叫她去姐姐房里听你吩咐吧。”芳宁听了喜出望外,忙忙谢过。
等她离开了,氏才冷笑一声,对女儿道:“你前儿才说絮絮那孩子总避着二丫头,似乎有了口角,可看二丫头的样子,又不象。照我说,十有八九是絮絮撞着二丫头做的什么好事,才会怕了她。她在府里过得好好的,又有你大伯母照管着,突然间跑来求我,想要到房山去,这本就是件奇怪地事。如今二丫头一说要去,她就装病说不去了,分明就是想避开二丫头。”
淑宁点点头:“她与二姐姐住一个院子,看到听到地也比旁人多些,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她做得有些显眼了,大伯母很容易就会察觉的。”
氏道:“罢了,这孩子也是可怜,父母都不在身边,事事都要听你大伯母的。我就多看顾些吧,等二丫头回府。我再把她送到别院去,省得她天天难受。”
顿了顿,她又道:“你大姐姐倒真是个厚道人,只可惜春燕那丫头心头太高,反误了自己。横竖仆役们婚配地事如今是我在管着,看在大丫头的份上,就给春燕配个好的吧,也免得糟蹋了她那几分容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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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素馨回来了。回报说:“大姑娘吩咐我送了一瓶药和几两私房过去。又捎了两块料子,春燕都收了。她还下不了床呢,趴在床上拉着我的手直哭,说对不起大姑娘。”
淑宁点点头,就让她下去歇着。素馨却抿着嘴道:“姑娘,你猜我在春燕家里谁?”看到淑宁疑惑的目光,她笑道:“是二姑娘屋她送了几包药材和一包银子首饰过去。还大声嚷嚷说是奉了她们姑娘之命来的,叫春燕好生养伤,然后丢下东西就跑了。左邻右舍都听到了,春燕气得连杯子都摔了呢,还央我帮她把东西还回去。”
淑宁黑线不已,送药……婉宁这是要表现自己地善良么?插人一刀再给个甜枣?她问:“你不会真帮她还了吧?”
“我才没那么笨呢!”素馨哂道,“我劝春燕,横竖是二姑娘对不起她。那些东西不收白不收。若是送回去,还不是便宜了二姑娘屋里地人?结果春燕就收了。”
淑宁看她神色,知道她是在为春燕抱不平。其实在春燕这件事上。婉宁地作法让不少丫环觉得寒心,只不过她如今地位越来越稳,才没人说她的不是罢了。不过淑宁实在不明白,婉宁就算要表现自己的“正经”,也没必要出卖一个小小的丫头啊?她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第二天一早,众人准备出发了。婉宁带的行李,足足装了两大车。张保看到,微微皱了皱眉头,没说什么,就上了马。
淑宁留了个心眼,安排婉宁与她的丫环们坐一辆车,自己带着素馨与冬青另坐一辆,免得路上烦。一家人依依惜别,待淑宁好不容易摆脱了想跟着走地贤宁后,张保一行终于上路了。
路上,淑宁思考着母亲氏的话。回到别院后,她该怎么对待婉宁呢?不能一味躲,但又不能撕破脸,这个度可不好把握啊。想着想着,她便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惊醒,发现马车已经停了。问了素馨,才知道他们已经回到房山,就在通住别院大门的唯一一条大道的路口,被塞住了。有一伙不知打哪里来的人堵住了卢家大门,加上从附近赶来的村民围着看热闹,致使道路堵塞。张保一行的车马完全无法通过,只能停在那里。
张保早早派了王二去打听,才知道原来是大名府知府的公子带了一伙家丁抬了两箱财物来,要向卢家小姐提亲,但卢家抵死不肯,那公子恼了,堵在卢家门前不肯走,还不停地叫嚣。
张保骑在马上远远看去,觉得那衣着华丽地公子爷面目可憎,便命王二去叫那公子离开。他虽是个丁忧地知府,却有三品爵位,又是满人,那公子不敢得罪,便皮笑肉不笑地过来打了招呼,领着一大帮人走了。王二带人斥散了围观的村民,张保才得以进入别院大门。
进了二院正堂,张保让女儿侄女坐下,对侄女说了一通“欢迎来住”“就当是在自己家中”之类的套话,却又隐隐暗示她要安份过日子。他如今威严日盛,板了脸坐在那里,很能唬到人。婉宁很少与这个三叔接触,被他唬住了,没能发现他地真面目,只能乖乖坐在那里唯唯诺诺。
不一会儿,前院的婆子来报说卢老爷过来道谢,张保便让女儿带婉宁去芷兰院安置。
婉宁出了屋子,松了口气,跟着淑宁往后院走,觉得到了新地方,又没有父母管着,脚步渐渐轻快起来。她还左顾右盼地欣赏周围的房屋和花草,笑着问淑宁说:“方才说来道谢的那个卢老爷,就是刚刚门口遇到的那个纨绔子弟要娶的姑娘的父亲吧?和你们是邻居?那姑娘长得是不是很漂亮?”
淑宁微微一笑,并不回答。婉宁见了便自顾自地道:“这摆明了就是官家子弟强抢民女的戏码,我在马车里听见那个纨绔子弟说话,就觉得不是好东西,若不是月荷死死拉住我,我还真想教训教训他呢。”
淑宁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月荷,道:“月荷这次做得对,我阿玛和家里仆人都在呢,姐姐何必自己出面?难道不怕被那种轻佻的人瞧见姐姐的模样么?”她故意用奇怪的眼光望婉宁。
婉宁一阵尴尬,稍稍收敛了些,脚步也稳重起来,扯开话题道:“前面就是芷兰院吧?我就是住那里么?”淑宁顺着她的话题道:“是,这里平日是空的,大姐姐与姑妈、絮絮表姐来时,都住在这院里,地方还算干净。”
说话间,她们就进了院门。婉宁打量着这里比自己在伯爵府的小院还要大一些,足有五六间房,到处都摆了兰花盆栽,院角也种了几样香草,与院名十分切合。
淑宁道:“这里的房间足够姐姐主仆住了,有两个婆子是专门负责院中洒扫的,姐姐有什么粗使活计,也可使唤她们去做。只是这里是内院,男子仆役轻易不许进来,姐姐带来的长随,就只能在前院仆役房里住了。”
她微微一笑,继续对婉宁道:“旁边的院子是刘姨娘母子住的地方,西边的两个院子则是我和哥哥的住所,除此之外,连正院在内,都是内院,姐姐尽可随意走动。但前院二院,常有外人来往,姐姐若要到那里去,可能不太方便。后头练武场后,就是厨房库房和仆役的居所,然后才是园子。只是家里的规矩,日落后就要闭园的,姐姐可要记好了,别误了时辰。”
婉宁已经听得有些晕了,但淑宁还在说:“我平日在家,除了早上跟蔡先生学功课,还要料理家务和做针线,并没有太多闲暇时间,不过姐姐若有什么要求,尽可以向我提,只要我能做到的,都会尽量为姐姐安排。姐姐若实在无聊,可以去拜访蔡先生,他教过姐姐几年,对你可是十分推崇的。”
婉宁想起记忆中那个十分“啰嗦”的白胡子老头,含含糊糊地说声“知道了”。淑宁见她这样,也不在意,继续道:“除此之外,姐姐也可以到刘姨娘那里说说闲话,她有时爱到附近的庵里吃斋,若姐姐有兴趣,也可以跟去瞧瞧,不过千万要记得多带几个人,我会安排家人跟车的。这里与京城不同,地方偏僻,若是遇上歹人,冲撞了姐姐就不好了。姐姐既然到了我家别院作客,又是我在主理家务,就一定要护得姐姐周全,绝不会让你遇上什么意外的,姐姐就安心住下吧。”
她说完又是微微一笑,婉宁怔了怔,忽然发现,此行似乎与自己想象中有些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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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八、紫语
保听卢老爷一把涕一把泪地说了半天,才知道方才门的原委。
原来卢家小姐前些日子出门游春,无意中被那知府公子瞧见了,惊为天人,第二天就带人来提亲。卢家人见他言语轻佻,只推说无媒做不得亲,暂且将人支走,另派人去打听,才知道那知府公子早已娶了妻,还有许多房小妾,这番上门,却是私自来的,并没有禀告家人,即便娶回去,也不过是做妾罢了。卢家自然不肯,在媒人上门时就拒绝了。知府公子恼了,才会亲自带人来抢。
卢老爷哭诉,他这女儿自小娇惯,又有才貌,是一定要寻个称心如意的女婿的。往年那张飞虎还住这里时,他还曾打算把女儿许给这个青年武官,都被女儿嫌弃是不解温柔的武夫,不肯将就。这知府公子既是白身,又有许多恶习,还是去做妾,他女儿是死都不肯嫁的。
张保好生安抚了卢老爷一番,将他送走,仔细考虑了一番,认为自己今日已算是插了一手,那人若是知好歹,就该不再来纠缠,况且自己如今正要躲风头,还是先观望着再说。
谁知那知府公子却不是个知好歹的,第二天又带人来纠缠,甚至直接往内院抢人去了。不料那卢小姐站在绣楼上,拿把剪子抵着自个儿的脖子,威胁那一众人等后退,说是死也不肯嫁这等纨绔子弟。卢夫人吓得昏将过去,卢老爷劝不来。只好与儿子抱头大哭。
那卢家的管家是个机灵地,悄悄叫人去请张保。待张保急急从地里赶过来时,那知府公子早已指挥家奴抢走了剪子,卢小姐一发狠,自己往桌角撞去,幸好丫环们拉得快,只在额上撞了一个不大的口子,正不停地流血。卢小姐早已晕过去了。
张保命人帮着把那知府公子拉开。那人正恼火。便顶道:“你这人怎么那么爱管闲事?不过与我父亲一样是个知府,还是个不当任的,难道不知道宁拆一间庙,不毁一桩婚的道理么?”
张保怒极反笑:“我不知道道理?我是个官,你一个白身,见我不行礼不说,反而顶撞。原来你竟是个懂道理的?也罢,你强抢民女,差点弄出人命来,我先送你见官,看看顺天府的人怎么对待你这大名府知府的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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