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他学乖了,根本不问慕善,而是直接掀开她的毛衣,看着眼前被胸罩包裹的两团白色玉嫩,眼神都有些发愣。
慕善也愣住了,她能背下一整本英汉大词典,却不知道当他低头咬住她敏感而娇嫩的红蕊时,她该怎么办?
“呃……”她所有的抗议,变成低低的呻/吟。她不得不承认,很舒服,他摸她亲她,她很舒服。可她也知道,这是不应该的。
“不许亲了!”她在他转头想要剥开另一侧胸/罩时,出声制止。
“我就亲一小会。”
“不行!”
“十分钟?”
“两分钟!”
“……好吧。”
可还没亲到两分钟,陈同学却忽然面色尴尬的站起来,替她拉好衣服,然后转身往内间走。
“你怎么了?”慕善看他忽然变脸,站起来,追上去。
他却走得更急:“你在客厅等我,水开了我去烧水。”
“哦。”慕善也有些心神不宁,又坐了回去,突然又觉得不对。
水开了他去烧水?这是什么逻辑?
事实上,水已经烧干了。
陈同学根本没去管水,而是冲进了浴室,脱掉衣服打开淋浴,用深秋冰冷的水,浇熄自己昂然抬头的欲望。
甜蜜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
如果说慕善对陈北尧的感情,曾经是懵懂的暗恋,那么经过一个寒假的朝夕相处,已经成为与她不可分割的东西。
她觉得自己爱着他,深爱着他。她觉得自己这辈子就爱他一个人,没人能把他分开。
如果说曾经的慕善考虑到前途,会跟陈北尧分手。那么现在,她觉得自己可以为他牺牲一切。
一个好消息时,高二下学期开始,也跟高三一样每晚三节自习。这样,陈北尧可以每天早上接她上课,每晚送她回去。
其实慕善以前觉得,并没有接送的必要。可看班上的几对小情侣也是这么干的,陈北尧又坚持,她也就让他接送。
然后她才发现,只有情侣才能体会这一接一送的甜美。跟他手牵着手,走在回家的路上,短短的路途,每天她都希望走不到尽头。
开学第二个月,天寒地冻。陈北尧将她送到家门外的巷子里――自从他开始送她,他们就不走大路了,专走又黑又暗的小路。
巷子刚走了一半,陈北尧便将她扣在墙上,热烈的吻着她。她被吻得意乱情迷,双手勾着他的脖子,只想就这么吻到天亮。
过了很久,他才意犹未尽的松开她,牵着她往外走。
刚走了几步,慕善浑身一僵。
路灯阴暗,母亲脸色阴沉的站在巷子口,不知已经站了多久,看了多久。
80、番外十四(扇贝番外?五)
慕善一下子将手抽回来,而陈北尧也看到了母亲,竟然开口:“阿姨,您好。我……”
母亲冷冷的剜陈北尧一眼,根本不理他,看向慕善:“跟我回去!”
慕善自小被父母捧在手心长大,还从未看过母亲这样极端愤怒而阴郁的神色,看她的目光就像看一个仇人。此时的她还不知道,直到许多年后,她还能清楚记得母亲这时的脸色。因为就是从这一晚起,她不再是父母心中的骄傲,她的青春期从此一片阴霾。
陈北尧站在原地不动,只能看着慕善垂着头,跟母亲走回了小区。
慕善天不怕地不怕,可此时也是怕的。她自己也不清楚,倒是怕父母失望多一些,还是怕他们生气多一些。她想开口辩驳自己并没有做坏事成绩也没下降,可到底什么算坏事呢?牵手算不算?拥抱算不算?无时无刻分分秒秒都会想起他,算不算?
低气压一直维持着,母亲沉默走在前头,一路一言不发。直到走进家,大门关上,她才像瞬间爆发的火山,冷冷的吼道:“慕善!你到底在做什么?你对得起爸妈吗?你马上就要高考了,居然跟那种孩子混在一起!”
慕善她从未见母亲这样声色俱厉,一时都被她骂懵了,原本想要认错、保证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哼!”父亲从沙发上站起来,怒不可遏,“你在搞什么名堂?早恋?陈北尧是高三出了名的混子,学习好有什么用?三天两头旷课,你太让我失望了!”
慕善咬着下唇,眼泪滚滚而下。心里却冒出个念头,原来他们已经知道得清清楚楚,却专门让妈今天来当场抓住我。她又羞愧又难受,难堪极了。
“都是你!”母亲转而开始说父亲,“说要培养她自由独立,不怎么管她。你看现在怎么办?怎么办!”
父亲也火了:“你少废话!以后每天你接送她上学,一直到高考前!陈北尧这个小混蛋!这个小混蛋!”
父亲气得哆嗦,两人都同时看向慕善。慕善一脸泪水呆呆看着他们,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接送慕善这件事,被母亲视为头等大事。每晚慕善下自习时,都能看到母亲站在校门口,翘首以盼。有的时候,她也会在他们教室楼下等着,行踪不定。
慕善知道母亲是刻意查看自己是否还在见陈北尧,可高三那边,也被父亲盯得很紧,她只能让同学去他的班级转告他,这段时间,暂时不要见面了。
晚上慕善回到家,家里照样的低气压。她也不想说话,每天吃了饭就去学校,进了房就看书、睡觉。一个月过去,慕善瘦了七八斤。母亲看到她形容憔悴,愈发恨陈北尧。而陈北尧在班上的座位,也从第四排调到了最后一排。不知为什么,奥赛的高考加分资格,也被取消。对于这一切,陈北尧不为所动,他专心读书,他让人转告慕善,让她挺住。
他让她挺住,因为他爱她。
看到这张纸条,慕善在英语课上泪流满面。她趴在椅子上呆了很久,然后一笔一划慢慢写到:“我们分手吧。等我高考结束那一天,我来找你。我爱你。”
纸条送出去后,她哭了一节课。
下课铃响的时候,同桌轻轻拍她的肩膀。她一抬头,看到陈北尧站在自己课桌前。
教室里所有人都看过来,可他不为所动。
他像个白马王子,不顾世俗的反对,不顾门第之见,披荆斩棘走到她面前。
“明天是我生日。”他低声道,“最后一天,然后分手,好不好?”
看到他眼里隐约的泪光,慕善心都要碎了。谁能让陈北尧流泪呢?她红着眼点头,只觉得他的邀约,就是生死之约,最后一面,她一定要去、一定要去!
慕善失魂落魄的回到家里,却没料到迎来新的打击。
“下周我就送你去姑姑家,转校手续我已经办好了。”父亲淡淡道,“那边的一中也是省重点,升学率比我们学校还高。你在那边复习,高考再回来。”
慕善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姑姑住在距离本县数百公里外的另一个城市,如果她去了哪里,岂不是再也见不到陈北尧?
“我不去。”她声音很小,却很坚定,“我同学老师都在这边,不想转学。”
“你敢不去!”父亲怒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母亲恨恨的道,“今天那个小混蛋还来找你了,是不是?他对你说什么?是不是缠着你?小混蛋!”
“没有!我们没有!”慕善终于忍不住了,“爸、妈,我的成绩并没有下降!我已经跟他说好分手了,读大学再一起!”
“你想得美!”母亲眼中有一种莫名的愤怒和激动,“那种小混蛋,你这辈子,都别想跟他在一起。还分手?你被他骗了!你知不知道!你怎么这么蠢!”
你这辈子,都别想跟他在一起!
这句话仿佛一把刀,□慕善心口。
十六七岁的少女,还不懂得成年之后,会拥有对人生的掌控力。当母亲说绝无可能时,她就真的以为,绝无可能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痛苦,袭上慕善心头。她觉得自己不能失去陈北尧,她那么爱他,如果失去了他,她该怎么办?
“不,我不转学。”她慢慢的、用一种苦涩的声音道,“我读了大学,就要跟他好。”
母亲的愤怒,也被她这些话,成功推到了顶端。
“你要是跟他好!我就从楼上跳下去!”她站到窗边,一脸泪水,愤慨而决绝。
慕善捂着脸,慢慢蹲下来。
原来她要失去陈北尧了,她想,就在这一晚,就在十六岁。这一辈子还这么长,可她已经失去他了。
从未痛过的心,痛得不能自已。
过了很久,她才抬起头。
“妈,我错了。”她听到自己用一种沙哑而飘忽的声音道,“你别跳楼,我听你们的,都听你们的。”
她的反常令父母互看一眼,但最后,他们选择沉默。
第二天一到学校,慕善就去找曾经在“三下乡”时劝过她的、年轻的物理女老师。
“老师,最近您讲的几节课,我觉得自己理解得不是特别清楚。能不能请老师单独给我辅导一下?”
“当然可以,慕善,你有什么问题?”
“问题比较多,晚上老师有时间吗?我晚自习来找你?”
“但是我今天下午没课,晚上不在学校……”
“我去您家找你吧!过两个星期就期中考试了,我今天把那些问题搞清楚,周末正好在家再复习一下。”
“……好。慕善你学习归学习,也要注意身体。”
“那老师能不能直接跟我爸说一声,我就不跑到校外公用电话亭打电话了。”
“没问题。”
天黑的时候,慕善站在学校外的公用电话亭等陈北尧,同时给老师家里打电话:“老师,我有个同学今天过生日,实在对不起,我今天来不了。”
“这样啊,没关系。但是慕校长说晚上你妈会到接你啊?”
慕善慢慢道:“没事,我打个电话跟他们说一声。”
挂了电话,她没有再打。
她看到陈北尧一路小跑过来,双眼比天色还要幽深。
两人牵着手到他家的时候,爷爷已经做好了一桌好菜。她来过很多次,爷爷很喜欢她,不过也警告过陈北尧,不许对小姑娘做不该做的事。
吃了饭,陈北尧也陪爷爷喝了点酒,爷爷便到卧室去睡了。只剩他们俩在客厅,对着个大蛋糕。
“许愿吧。”慕善插好蜡烛。
他一口吹熄,声音慢而沉:“我希望,将来娶慕善做我的妻子。”
慕善又感动又心酸:“你好傻,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会灵的。”他摸摸她的长发,“我们不是说好了,考到北京就在一起?以后不能经常见面了,但我会一直看着你。周一升旗、每天课间操、还有你们的体育课……我会等你。”
慕善听他说得充满希望,眼泪却哗啦啦往下掉。
不是的,她在心里无声的喊,我爸妈不许我们在一起,我们这辈子都不可能了。而且,你再也见不到我了!
她颤抖着勾住他的脖子,开始疯狂的亲他的嘴。
这还是她次主动亲他,只令陈北尧脑子阵阵发懵。感觉到她柔嫩的小嘴在他的脸颊、他的嘴、还有他的脖子徘徊,陈北尧只觉得一种熟悉的冲动又席卷了自己全身。很想很想,与她更亲密、更亲密!
他一把将她抱起,走进书房,反锁上房门。爷爷已经睡了,没人打扰。他将她放在书房自己的床上,压着她,来回的亲,来回的亲。
她承受着他的吻、他的抚摸,他的触碰,只觉得全身都不是自己的。而他也感觉到,今晚的她格外顺从、格外的依恋他。
只是少年时哪里知道,这样亲,这样抱,永远也解不了心里的渴。只会让内心深处暗藏的冲动,变得更强烈,更加无法抑制,更需要找一个出口。
慕善的毛衣已经被他脱了,胸罩也松开,她的上半身都着,被他每一寸都亲遍。然后他已经有些难受了,手悄悄向下滑。
他一摸到大腿内侧,慕善便浑身一僵:“不可以……”
“让我摸摸,善善。”他低声的哄。
“……”
隔着厚厚的牛仔和棉质内裤,他全神贯注的抚摸,却仍能令她全身战栗。
“我看看好不好?”他问,“让我做个看到的男人,好不好?”
慕善想要拒绝,可是拒绝不了。
让他做个看到她的男人,好不好?
少女的幽谷次袒露人前,却令陈北尧瞬间窒息。他的眼神变得阴暗,他的手也变得灼烈。他违背了自己的话,他根本忍不住,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幼嫩。
慕善在他手下,只觉得自己进入了一个迷幻的梦境。他的每一次触碰,都令她全身发软,仿佛全身的神经,都聚集到他指尖之下。
“你……想要吗?”他的声音有点干,摸着慢慢渗出的湿润,忽然觉得自己幸福得不能自已。
“我……”慕善刚要拒绝,转念却想到,今生今世都再也见不到他了。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最后一次。
她的迟疑,令陈北尧欣喜若狂。他几乎虔诚的抚摸着她幼嫩的毛发:“善善,我爱你!”
他脱下自己的长裤,少年的欲望,却昂扬如等待了多时。慕善还是次见到,一时也忘了悲痛,又惊讶又好奇。
“你忍着点,我慢慢的。”他轻轻蹭着她的入口。
慕善全身紧绷,抓住他的胳膊:“听说会很痛?”
“你怕痛吗?”
“我不怕……只要跟你在一起。”
他慢慢进了个头,慕善因为很紧张,已经痛得乱七八糟:“出去!出去!这太奇怪了!一点也不舒服!”
“别!你别动!”他抓住她胡乱挥舞的胳膊,低头吻住她,“很快就好!”
这个过程很短暂,却也很艰难。慕善觉得起码过了半个小时,而事实上才过了五分钟,他就已经完全与她合二为一。
“我开始了。”他的脸也是通红,低头看着两人连接的地方,眼神越发的幽暗。
慕善已经全身麻木了,含着泪道:“你快点,一点也不舒服。”
过了一会儿。
慕善压紧牙关。
“舒服吗?”
“……还可以。”
又过了一会儿。
“结束了?”
“你别动。”
“哦……怎么又?”
“刚才是热身,现在正式开始。舒服吗?”
“唔……嗯。”
“很舒服?”
“嗯。”
当陈北尧去浴室清理身体时,慕善穿好衣服,望着被单上的点点血迹,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个离奇的梦。
她觉得很怕,又觉得松了口气,似乎就此了无遗憾。
她是心甘情愿的,她想。他是她今生最爱的男人,只有他,才值得自己的次。
等他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准备走了。
“我送你。”他揽着她的腰。有了刚才的接触,他只觉得,她的娇嫩不可思议,令他充满怜惜,却不知要如何怜惜。
“不用了。”慕善低声道,“我怕被爸妈看见。”
陈北尧柔声道:“那我先陪你去买药,刚才我……射在里面了。”
慕善红着脸:“不用。我前天刚来完那个。”
陈北尧一怔,才反应过来,笑了:“你懂得还挺多。”
“漫画和小说里都有写。”她踮起脚,在他脸上一吻,“再见了,北尧哥哥。”
再见,我的鬼宿,我的流川枫,我的男朋友,我的十七岁。
我就要去很远的地方,那里没有朋友,没有初恋,也没有你。今后的今后,我只能在漫长的岁月里,想起你给我的疼爱,想起你给我的欢喜。想起我们短暂而刻骨铭心的爱恋,也许我会在很多很多的黑夜里想起你,然后痛得不能自已。
81、番外十五(扇贝番外?终篇)
天灰蒙蒙的,就像是慕善的心情,阴暗而没有尽头。
母亲跟她一起住到了姑姑家,专门照顾她的起居。可慕善觉得,也有看守的意思在里面。因为在这里,她连给以前老同学打个电话的权利都没有。
吃了早饭,两母女在稀薄的晨光中往学校走。慕善刚走了几步,就觉得有些反胃,然后就是几声干呕。
母亲紧张的看过来:“怎么了?是不是吃坏肚子了?”
慕善没答,冲到路边又是一阵猛烈的干呕。母亲连忙拍她的背,过了一会儿,慕善才淡道:“胃有点痛。”
母亲又担忧又气愤:“胃痛?又乱吃东西了?你要是听话,我们至于跑到姑姑家里来住?”
慕善沉默片刻,忍着胃里难受,继续向前走。
进了校门,慕善才觉得解脱。走到教室,刚一坐下,就有同桌男生笑着凑过来:“慕善吃早饭没有?我多买了一份?”
“不用。谢谢。”慕善脸色苍白的婉拒,抬头却瞥见几个女生看着她,目光闪烁。
慕善不去理她们,专心看书。
每个学校,每个班级,都有自成的格局和地位。如果转学来的只是个普通人,引不起什么波澜。可来的如果是个漂亮的名,总会引起很多眼光。
若是以前,慕善性子开朗随和,大概很容易跟同学们打成一片。可转学之后,她不知怎么的,变得沉默寡言。所以来了一个月,还没交到一个真正的朋友。而某些女生总会因为男生对她的关注,怀有几分敌意:“拽拽的,以为自己是谁啊?”“人长得漂亮就了不起啊?”
慕善不理他们。
她的世界已经海枯石烂,同龄人根本理解不了。
第三节是自习课,慕善向老师请假说自己来例假肚子痛,要去买东西。男老师面红耳赤的放行,慕善沉着脸拐出校门,足足走了二十分钟,走到这个小城市离学校最远的一家药店。
她还穿着校服,长得又醒目,很快引起售货员的注意。售货员迟疑的将她要的东西推给她,她数了数口袋的钱,居然还差两块――自从那件事后,母亲就严格管制她的零用。
她捏着钱站在原地,面如死灰。年轻的售货员看得难过,低声说:“好了,你拿去吧。”
“谢谢……”慕善拿起东西,深深向售货员鞠了一躬,然后转身跑了。
这天一整天,她的手一直插在裤兜里,捏着买来的东西,冷汗一背。
无论如何,她也不敢在学校厕所去验。好不容易挨到下午放学,母亲来接她,两人一前一后往家走。母亲照旧冷冷的,时不时刺上她一句。她则沉默。
一进家门,她就说肚子有点痛,走进厕所,反锁好门。
几分钟后,看着验孕棒上紫色的两条,她觉得整个世界都要塌陷了。
转学之前,她跟陈北尧一共做了五六次。后来次次都戴了套子,但是次……
她倚在厕所的门上,苍白的笑,隐隐又有一种自暴自弃的筷感。
好了,上天惩罚她了。她该怎么办?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在这个年纪,有些事真的由不得她。
在她接连十几天早上都反胃呕吐,且越来越强烈时,母亲终于如大祸临头。
“你老实跟妈说,是不是……是不是跟那个小混蛋,干了恶心的事?”
慕善被连夜赶来的父亲重重一耳光,扇得撞在墙上的时候,模模糊糊的想,那怎么算是恶心的事呢?他怎么会是流/氓呢?她是心甘情愿的啊!
当天,慕善就被关了起来。
父亲沉默的坐在客厅抽烟,母亲终于忍耐不住,绝望的向姑姑姑父哭诉自己多么含辛茹苦,女儿却在最后关头辜负了所有人。
慕善抱着双膝坐在地上,听着母亲仿佛永不停息的哭泣,居然没有一滴眼泪。
她想,其实不考大学了,就这样做个很普通平庸的人,跟陈北尧在一起,多好?
可她知道,他们已经不可能了。
一个星期后,慕善才被放出来。不过不是被放回学校,而是在一个天还没亮的阴暗早晨,跟父母坐上了开往某乡镇的班车。
一路上,父母十分紧张,不断的来回四处看,看是否有人认识他们。慕善忽然觉得,从小在自己心中威严的父亲、慈爱的母亲,也有点可笑。他们也许太过望子成龙了,这里根本是另一个县城,还是乡镇,根本没人认识他们一家。
慕善这些天表现得一直很沉默冷淡,即使站到了狭小的诊所前,也没有半点波澜。
直到她躺上了手术床。
床很冷、很硬。慕善望着狭小而煞白的屋顶,却忽然感觉到原始森林般的空旷。而她仿佛一具死尸,没有生气,也没有希望。
她忽然觉得难过。
而当那看起来极为粗糙的金属钳靠近她时,她才前所未有的害怕。
“我不做了,我不想做了……”她自言自语般低喃。可医生哪里会停,进入得更深。
慕善痛得全身发麻,爆发出歇斯底里的大喊,“我不做了!我要把他生下来!我要生下来!”
母亲脸色大变:“你说什么?你在说什么?你还要不要自己的前途,还顾不顾爸爸妈妈?”
“不!不!我要陈北尧,我要陈北尧!”这个名字一出口,慕善心中突然充满了盲目的希望。她一下子坐起来,母亲和几名护士猝不及防。
她脚步不稳,摔在地上,连滚带爬,又脏又狼狈。医生也怒了,大吼道:“把她按住!”
她被护士们抓回床上,跟母亲一起把她压得死紧。
“你给我闭嘴!不要在这里丢人!”父亲的声音从外间传来,“你看我怎么收拾那个小畜生!那个小畜生!”
慕善一下子呆住。
医生抓住时机,粗暴的将钳子塞进去一个头,痛得慕善全身都要缩成一团,只觉得下面插着的那钳子,就像一只怪兽,正在一点点吞噬她的生命。
来到这个城市后,她就一直没哭过。哪怕跟热恋中的陈北尧不辞而别,她也没哭过;哪怕父母每天辱骂,她也没哭过;哪怕在陌生的环境,身边每一个可以说话的人,谣言和揣测几乎将她淹没,她也没哭过。
可是现在,她躺在这里,被一个陌生的女人,刮去那个罪孽的源头,她却忽然哭得连呼吸都不能够。
“妈!妈!求你,求你让他们停下!我不做了,好痛!好痛!”
医生也烦了,大喝道:“按住她!我一会儿还有别的病人呢!”
她被她们狠狠压住,一双大眼睛死水般圆瞪着,少□美的身躯痉挛般的抽搐。她觉得自己就像条濒死的鱼,在猎人的网中徒劳的翻腾。
“不要!停下!我好痛!我好痛!北尧哥哥……北尧哥哥……我好痛……”
没人理会她的痛楚,母亲在哭泣,父亲在咒骂,医生嘴角挂着不耐烦的冷笑。
痛到麻木的时候,她忽然奇异的安静下来。
所有人惊讶的望着她,她却闭上了眼。
因为她听到了。
她分明听到一个沙哑而高亢的声音,仿佛汹涌的狂潮,排山倒海般响彻耳际,任何人再也无法阻挡,任何人也不能藐视。
那声音穿过她单薄的身躯,冲破层层屋顶。那个声音会像一只白鸽在天空飞翔,那个声音会传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传到她的家乡,传到那幢小木屋里,传到那个穿着白衬衣的清秀少年耳朵里。
那个声音是她十七岁的心里满载的爱意,那个声音是她的青春里最后的悲鸣。
北尧哥哥、北尧哥哥!我好痛,我好痛。
北尧哥哥,我在这里生不如死,我在这里坠入地狱,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八年后。
黑色宝马缓缓行驶在林荫道上,陈北尧西装革履坐在后座,手中拿着本书,静静翻看。
前排亲自开车的周亚泽打开车载音乐,从后视镜中看见他看得极为专注,忍不住笑道:“想不到你也喜欢这位日本漫画家,一听说有她的自传签售,专门坐飞机到香港。”
陈北尧把书一合,微笑道:“你觉得我会看少女漫画?”
周亚泽有些不解,正要询问,电话却响了。
挂了电话,周亚泽笑道:“徐家那小子虽然操蛋,但他姑姑是省人大代表,上次咱们拿地,还承了他的情,这个忙不能不帮。”
陈北尧淡淡点头:“随你。”
车停在工厂门口,周亚泽带着保镖兴高采烈的去办事了。陈北尧点了根烟,闭目沉思。
车里正在放梁静茹的新专辑,明快而磁性的声音萦绕耳际。歌词太过幽怨了,陈北尧听了几句就没了兴趣。
周亚泽办事他一向放心,这次也不例外。只是此时他多年布置,隐忍不发,许多想做的事,也不能去做。
他抬头看着窗外,深蓝色的玻璃外,工厂的一切都像是另一个世界发生的事。
然后在一堆乱七八糟的工人中间,他就这么看到了她。
她穿着非常得体的黑色套裙,妆容精致、神色疏离。像这个城市里所有靓丽的白领,却又比其他人,多了几分难以接近的冷傲。
陈北尧沉默的看了很久,直到周亚泽上了车,惊讶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发现眼眶有些湿润。
他握住车门把手,轻轻转动,却最终一动不动,远远望着她,没有下车。
耳边,只有那个哀伤的声音,还在反反复复唱着。
想念是会呼吸的痛,它躲在我身上每个角落。
哼你爱的歌会痛,看你的信会痛,连沉默也痛……
亲爱的,亲爱的。
我亲爱的善善。
这世上有人爱得浅薄,有人爱得深沉;
有人爱得很短,有人爱了一生。
有人爱你娇颜如花,有人爱你善良而自由的灵魂。
而我这辈子唯一爱过的女人,原来你在这里。
在我迷离的幻觉里,在我冰冷的心房里,在我久违的泪光里。
你就像个天使,终于来到我已经残酷不仁的世界里。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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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