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琢磨着花既然到了,估计电话也就不远了。果然,她人刚走到一个楼梯拐角处,邵明泽的电话就到了。
“花收到了吗?还喜欢吗?”他问得十分自然,就像是她和他早已经熟识了,花也是每周都要送上几回一般。
这种人言行举止上看着似是十分谦和懂礼,骨子里却是不怎么尊重别人的。苒苒心中更添了几分不喜,深吸了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说出的话中顿时带出了几分惊喜与羞涩,“谢谢您的花,实在是太破费了。”
“你喜欢就好,”邵明泽口气淡淡地,又问:“晚上有时间吗?一起出来吃个饭。”
她早有准备,听他这样问,满是歉意地答道:“真是抱歉,我这里还有些工作没有完成,晚上还要加会儿班。”
“那明天呢?”
她想也不想地答道:“明天也不行。”
邵明泽那边默了片刻,这才又问:“那夏小姐什么时候有时间?”
她心里憋着坏笑,说出的话来却是既无辜又无奈,“单位里在准备接受上级部门的检查,最近这段时间会很忙,怕是……”
“我明白了,”邵明泽打断了她的话,很识趣地说道:“既然这样,那就先不打扰夏小姐工作了,等以后有时间再联系吧。”
她点头应好,邵明泽已是挂了电话。从那以后,此事果然就再没了下文。
夏宏远那里还是三天两头地带着她出去应酬,一是想联络父女两个的感情,二也是想叫她尽快进入西平市的社交圈子。苒苒想自己在邵明泽这事上少不了要惹韩女士不悦,当下只有先把夏宏远哄好了,回头才能在韩女士那将功赎罪,于是每次都极配合地跟着一起去。
这一日她还在上班,夏宏远就又打了电话来说要带她去赴饭局。她手上正有工作,也没顾上多说就应下了,结果下班的时候,夏宏远几百万的豪车就大刺刺地堵在了她单位门口。
办公室里还有几位同事没走,都凑在窗户边上指指点点,猜测那车是来接谁的,苒苒听得心里发虚,只得先偷偷摸摸地给夏宏远打电话,叫他把车开到街角,这才匆匆地从单位里溜了出来,做贼一样上了夏宏远的豪车。
夏宏远上下打量了一番她的穿着,说道:“苒苒,你这身衣服可不成。”
她身上穿着牛仔裤套头衫,走得正是青春靓丽的路线,却没想到上来就被夏宏远给否定了,于是便看了看衣冠楚楚的夏宏远,问:“爸,桌饭改成西式酒会了?”
夏宏远“嗯”了一声,转头就吩咐司机先去购物街。
西平市的几家奢侈品店都开在了那儿,向来是个烧钱的好地方。夏宏远一会儿的功夫就从头到脚地给苒苒换了一身。他虽然选女人的水平不怎么样,可给女人选衣服的水平却是不错的。这衣服一换,苒苒顿时从小家碧玉一跃升至大家闺秀的档次。
夏宏远用既满意又骄傲的目光打量着女儿,刷卡刷得非常痛快。
苒苒一套接着一套地试穿,也是格外的兴致勃勃。前些年她很是过了一阵子苦日子,充分体会过“金钱不是万能的,可没钱却是万万不能的”这一真理,所以对钞票热爱到了近乎吝啬的程度。可年轻姑娘毕竟爱美,今天又有人给她买单,就算本着不要白不要的原则,她也打算好好给自己添置几身衣装。
夏宏远最近一直想迅速修复父女之间的关系,乐得花这个小钱哄女儿高兴,兴致勃勃地站在边上提建议,见她又挑了一件长裙出来,忙摇头道:“这裙子太长,你换旁边那件短款的。”
苒苒净身高勉强刚够一米六,实在是不适合这种长裙,可那件裙子的款式确实出众,叫她十分动心。她有些不甘心地撇了撇嘴,最后还是放下了那裙子,继续往下看了过去。
走走停停地转了大半个圈,无意间一次回身,却正好看到对面试衣间里出来一个身材高挑的年轻女子,身上试得正是她刚才瞧中的那款长裙。她看得眼前一亮,目光不由自主地黏在了那个女子身上。
那女子在衣镜前站了站,回身看向一直坐在沙发上等待的男子,笑着问道:“怎么样?”
男子闻声从杂志上抬起头来,上下打量了一圈,赞赏地点了点头,答道:“不错,很适合你。”
苒苒这个角度,只能瞧到那男子一个肩宽背直的背影,听声音十分地清朗悦耳,竟像是有些熟悉。不过这年头俊男美女电视上看得太多,她也没太在意,恋恋不舍地把视线从那女子身上收了回来,继续挑选衣服。
最后,她足足选了四五件衣服,再配上鞋子和手袋,包装袋都快堆了一座小山。喜笑颜开的的店员小姐提着衣袋,一直将他们父女二人送到了店门外。苒苒回身去接店员小姐手里的衣袋,赶上那对男女也从店里往外走,她一抬脸正好和那男子打了个照面。
苒苒的大脑似是被一声闷雷劈过,瞬间一空,身体的反应却比意识迟了一个半拍,仍顺着刚才的指令低下了头,继续去接衣袋。许是袋子有些多,她接过来的时候就有些忙乱,两只手都是新装在身上的一般,僵硬,不听使唤,指尖却是不受控制地轻颤着。
、第4章
夏宏远只当是衣袋太多,女儿手里拎不过来,乐呵呵地接过去了两个,笑道:“女孩子就该穿得漂漂亮亮的,赶明儿从爸爸叫人给你办张卡,没事就过来转转。”
她没有说话,只低着头整理着手中的衣袋,直到那对男女走远了,这才缓缓抬起头来。
夏宏远看到她的脸色,不由得一惊,问:“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
她冲着夏宏远扯了扯嘴角,回答:“冻得。”
可不就是冻得嘛,这才不过三月份,正春寒料峭呢,就穿得这么露膀子露腿的,就算是有大衣穿着,也扛不住冻。这样想着,她又用力地点了点头,像是在说服自己,用十分肯定的语气重复了一遍,“冻得!”
夏宏远赶紧吩咐司机把车开过来,又嘱咐把车里暖风都开足了。苒苒在车里坐了好一会儿,脸上才又恢复了点红润之色,不过人却是更蔫了。夏宏远见状干脆晚宴也不打算去了,坚持要先送她去医院看一看。
苒苒只得解释说是因为白天工作太累了,刚才又被暖风一吹,烘得人脑子有些发晕。其实没事,医院也不用去,不过她不想去参加什么晚宴了,只想回家早点休息。
夏宏远一心要表现对女儿的看重,闻言二话不说亲自把苒苒送回了家。
穆青还没回来,屋子里漆黑一片,很是有些冷清。苒苒把几个房间的灯一一打开,连客厅里的电视都打开了,这才一个人坐到了沙发上。电视里正播着乱七八糟的娱乐节目,很是聒噪,她定定地看着屏幕,却连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她没想到今天会遇到林向安,更想不到她与林向安已是到了对面相逢人不识的地步,这到底算是可悲还是可笑?
晚上十点多的时候,穆青从外面回来了,她从皮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来塞到了苒苒手里,“本来一直想攒够了再给你……里面有二十五万,你先还给韩女士,剩下的我再想想办法,年前一定能凑上。”
苒苒低头看那张薄薄的塑料卡片,指尖轻轻地摩挲着其上突出的一串号码。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脸来冲着穆青咧嘴笑了笑,“行,正好我手头上也有点钱,咱们先凑一凑还给韩女士去,以后跟她说话也能理直气壮一些。”
说着起身回自己房间去翻出工资折子,数着折子上的数字就出来了,笑嘻嘻地和穆青说:“嘿,还真不少呢,凑一凑还真差不多少呢!”
“苒苒,”穆青忽地抬起眼看向她,正儿八经地说道:“我很感激你,我一直都很感激你。当年,我连卖了自己的心都有了,不管是卖身还是卖身上的零件,只要能给我钱,我都愿意。”
“够了,”苒苒打断了穆青的话,她装到现在已是到了极限,实在是装不下去,只能倚着门框看穆青,“别说了,我今天挺累,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
“不,你叫我说完。”穆青坚持道,眼中更是露出少许的倔强,“我感激你,苒苒,可你知道吗?你的这份恩情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因为这三十万,你向韩女士妥协,你自暴自弃,你心甘情愿地做一个被人操纵的木偶。”
苒苒忍不住恼怒起来,大声吼道:“够了!穆青!你知道事情根本不是你想得那样!”
“那你叫我怎么想?”穆青十分平静地反问她。
苒苒垂下眼帘,用力地抿紧自己的唇,好半晌才缓缓松开了,涩声说道:“当时我只不过是不想活了,顺手还你个人情而已。就像是临跳海自杀的人,看到旁边有个冻得面色发紫的乞丐,顺手把身上的大衣脱下来给他,反正是要跳海了,穿着大衣也是没用。”
她没有说瞎话,这就是她那时真实的内心想法。
她和穆青真正成为朋友是在大学三年级即将结束的时候,她刚被林向安甩了,生如不死,而穆青却突逢母亲重病,痛不欲生,彼此都是人生中最为狼狈的时刻。
她学着人花钱买醉借酒消愁,有一天夜里回学校,醉醺醺地横穿马路时差点被一辆跑车撞飞。尖利刺耳的刹车声戛然而止,那车子就停在她的身前不足十公分处,已经擦到了她的衣服。驾驶座上的那个男人从车里出来,铁青着一张脸对她吼道:“你找死啊?你带没带眼睛?”
她酒喝得太多,眼前早已是一片昏花,看那人的脑袋足有猪头那么大。本是想着向他道歉的,可一听他这话却是炸了毛,就指着他鼻尖回骂过去,“你他妈开车撞人还有理了?你自己带没带眼睛?”
她这样一强横,对方倒是沉默下来,在那站了片刻后只冷声说:“我不和醉鬼打交道,既然没撞着,你就让开,别在这撒酒疯!”
她的大脑早已是被酒精刺激得生死不惧,听他说她撒酒疯更是愤怒,偏就拦在他车前不肯让开,双手将他跑车前盖拍得砰砰作响,嘴里大叫着:“不就是辆破跑车嘛?有钱了不起啊?你他妈有种就撞死我,撞死我啊!”
那人咬着牙一言不发地站了站,果真就转身坐进了车内。
她如同坦然赴死的烈士,在他车前晃悠着站直了身体,坦然地大张开手臂,缓缓地闭上眼睛,咧开了嘴角。就在这时,从侧面猛地冲过来一个人,一把抱住了她就往路边拖,大声喊:“夏苒苒,你疯了吗?你疯了吗?”
她刚被拖离车前,那车就闷吼一声,箭一般地窜了出去。抱在她身后的穆青吓得腿一软,带着她一同栽倒在地上。她那时才觉出一点后怕来,所有委屈顿时齐齐涌上心头,就坐在地上,转回身来抱着穆青放声大哭,“林向安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了。”
是的,林向安不要她了,那个她追随着进了华大,又锲而不舍地追了两年零六个月又十三天才追上的林向安不要她了。
她从高中起就暗恋林向安,进了大学开始对他穷追猛赶,事迹传遍了整个学院。当这件事都快成为华大的笑话的时候,林向安终于转身接受了她的追求。她摇身一变成为现实版的励志言情剧女主角,每每有人为情胆怯的时候,周围的人都会拿她出来做励志榜样,说夏苒苒都能追上林向安,你还怕什么?
可惜她这个女主角做了还没一个学期就被打回了原形,她不过是和班里同学一起出去旅游了几天,再回来时林向安人已经到了大洋彼岸。越洋电话里,他用暗哑低沉却依旧动人的嗓音和她说道:“苒苒,我们分手吧,我放不下苏陌,我还是爱她,控制不住地爱她。”
她没见过苏陌,只知道她是隔壁西大的学生,是林向安心中向往的女神,是真正的言情剧女主角。她与一个富家子弟爱恨纠缠,黯然情伤之下远走异乡,于是林向安这位骑士决定不图回报只身相随。
同一架飞机搭走了苏陌和林向安,顺便也带走了她苦苦追求了两年半的爱情。
她坐在地上,借着酒劲抱着穆青的腰哭得昏天暗地。在这之前,她和穆青并不相熟,她们两人同系不同班,住的宿舍也相隔着一段距离,不过是点头之交。
这事之后,她们见面还只是点个头而已,绝口不提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后来又过了没几天,她半夜里起来去厕所,正好看到穆青一个人蹲在走廊里用手捂着嘴呜呜地哭。
她记着穆青那晚上的情分,迟疑了一下,走过去蹲在穆青的身边,等她哭声稍稍停了,问:“出什么事了?”
许是因为相互之间并不熟悉,反而觉得无需什么隐瞒,又或是穆青见过她最狼狈的模样,所以也不介意在她面前展露软弱。穆青把头仰在墙壁上,将压在心里的话一股脑地都说了出来,“我妈病了,动手术需要很大一笔钱,可我没钱。而且就算是手术成功了,也顶多是能让我妈多活三五年。所有的人都劝我理智些,就连外婆那边的人都劝我,虽没明说,可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叫我放弃……可我怎么理智?怎么放弃?眼睁睁地看着我妈躺在床上等死吗?”
说着说着,穆青的眼眶又湿了,泪水重新涌了出来,怎么擦也擦不完,最后穆青索性也不擦了,只用双手捂住了眼。
苒苒沉默了一会儿,问穆青:“要多少钱?”
穆青苦涩地笑了笑,却是摇着头不肯说。
“一共要多少钱?手术费用和术后的治疗费用?”她又追问了一遍。
“差不多三十万,”穆青自嘲地笑了笑,嗓音嘶哑的厉害,“我去那种地方问过了,人家那里早就普及高学历了,我长得又不好,就是挂着华大的招牌,短时间内也卖不出这些钱。”
苒苒低头认真地想了想,然后说道:“你先别急着作践自己,我帮你筹这个钱。”
、第5章
穆青转过头,惊愕地看着她。
她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起身回宿舍睡觉。那时她心中已有想法,韩女士白天的时候刚到学校里来找过她,下了最后通牒:要么痛改前非回头是岸,要么就和她断绝母女关系,老死不相往来。
韩女士这话不是恐吓,她一向说到做到。
苒苒和韩女士的战争已经持续了近二十年,韩女士逼着她去学弹琴学跳舞,逼着她去学书法学画画,逼着她去做一切韩女士自己想做而没机会做,而她却丝毫不喜欢的事情。
甚至自从十五岁她的身高不再增长,一直到十八岁进入大学,三年之间她几乎没在家吃过一顿饱饭,韩女士严格控制着她的饮食,生怕她会长胖。韩女士觉得她这样的身高顶破天也不能超过一百斤,否则就连个娇小玲珑都算不上了。
那时,韩女士刚刚与夏宏远离婚,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她的身上,她的反抗也愈加激烈起来,暴躁叛逆,逃课打架样样不少,更是报复性地头吃很多高热量的垃圾食品,将自己一口口吃成了一个小胖子。
简单说来,那时她们母女之间就是控制与反控制的关系的,韩女士想操控她的人生,而她则挣扎反抗。矛盾激化是在她考入大学之后,她自觉翅膀硬了,决定脱离韩女士的控制,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韩女士恼怒之下断掉了她的学费和生活费,借此逼她妥协。她死硬不改,靠着助学贷款和打工度过了大学三年时光。
在应下帮穆青筹钱后的第二天,她给韩女士打了电话,向韩女士承认错误痛改前非,同时向她借钱。韩女士还记恨着前一天和她的争执,冷冰冰地回答她:“要钱很容易,你减肥,只要你减下一斤,我就给你一万。”
其实韩女士说的不过是气话,她却当了真,又或是她明明知道韩女士说的是气话,却故意去把它当了真。当时正好值暑假,她自己租了一间小小的房子,用不到一个暑假的时间,把体重从122斤减到了80,非但可以赚足穆青的三十万,自己还能得十几万。
韩女士见过她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之后,气得当场抽了她一个耳光,问她:“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其实韩女士说对了,她是真的不想活了,林向安走了,她连活下去的劲头都没有了。
韩女士强行把她送进了医院,穆青得到消息后过来看她,抱着她放声大哭,泪流满面地求她,说:“夏苒苒,你活下去,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原因,我都求求你活下去,你别叫我背上一条人命,你别叫我背着你的命走后面的半辈子。”
她当时就觉得自己挺卑鄙的,明明是自己不想活了,却偏偏做出一副为人牺牲的模样,做一份大大的恩情叫穆青背着。
后来她自然是活了下来,只是体重却再没能突破九十,因为太过急速的饥饿减肥,她的内分泌已是十分紊乱,消化系统也彻底地被毁掉了。
……
苒苒就站在那里,那条叫做回忆的小河从她心中静静地流淌,所到之处一片冰凉。
很多事情,明明已经过去了很久,可却仍记得那样清楚,仿佛一闭上了眼,伸手就可触及。直到现在,她还清晰地记得林向安答应做她男朋友时说的话,他说:“夏苒苒,只要你别再继续胖下去,我就做你的男朋友。”
后来,她果真再没能胖起来,而林向安却早已不知去了何处。
穆青从沙发上起身,用双手紧握着她的肩,“苒苒,你该站起来了,你才二十六岁,你不能总这样浑浑噩噩地混下去。林向安不值得你蹉跎这么多年,他不值得,任何一个男人都不值得你这样。我们把钱去还给韩女士,你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好不好?”
苒苒沉默良久,有气无力地说:“好。”
穆青静静地看她良久,最后还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苒苒将三十万给韩女士送了去,韩女士脸上丝毫不见意外之色,也没接那张卡,只是问她:“邵明泽哪里不合适?”
苒苒想了想,回答她:“我不喜欢他。”
韩女士画着精致的眼妆,眼底却没有丝毫的温度,问:“那你喜欢谁?还是林向安吗?他喜欢你吗?”
她答不出话来,就直直地站在那里,觉得自己真是可怜,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喜欢林向安,任谁都能掀开她胸口的皮肉,戳着心脏上的那道疤问她:“怎么?到现在还没长好吗?”
韩女士又说:“夏苒苒,你醒醒吧,别再幼稚了,也自己长点出息,别为了个情情爱爱就要死要活的样子,矫情得叫人讨厌。”
苒苒从韩女士那里走出来的时候,脑子里还转着这几句话,觉得韩女士说话真是犀利,半点没错。她现在工作十分稳定,身体基本健康,衣食尚算无忧,却为了几年前的一个男人伤春悲秋唧唧歪歪,果然是矫情得令人讨厌。
外面风和日丽景色宜人,她踮着脚站在马路牙子上,就着街上的汽车尾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打算先去找夏宏远联络父女感情,他刚叫人送了张银行卡给她,还给了她几处新楼盘的信息,叫她挑一套满意的房子。她想自己得去他客气一番才好,一是为了表明她不是那势利贪财的人,二也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一张卡和一套房子加起来也没法和夏宏远的公司比。
坐上出租车的时候,苒苒还在想自己果真不是一个做励志女主的料,若真有女主的范儿,就应该对夏宏远这样始乱终弃的父亲嗤之以鼻,不理不睬,哪管他是不是身价上亿,有权有势。
女主嘛,就得自强自立,视金钱如粪土才是!
可惜她不是女主,所以她看金钱还是金钱,能有个有钱的老爹总比有个要饭的爹强。在这世上没什么拿钱买不到,若是买不到那只是因为你掏的钱还不够。
西平市虽然早已采取了车辆限号出行,可路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堵,就这样一路走走停停的,待车子转到万和路上来时已是快到了十一点。夏宏远一听说是来找他一起吃饭,很是高兴,赶紧叫秘书下楼来把她接了上去,说等他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情之后就带她去吃饭。
苒苒要扮乖巧懂事的好女儿,于是就安安静静地坐在小休息区里翻看报纸,不曾想刚坐了没一会儿,夏宏远的现任妻子彭菁竟然找到了公司。
她上一次与彭菁见面还是十几年前,彭菁孤身一人找到她家里,请求韩女士高抬贵手成全自己的爱情,并希望韩女士自尊自爱,既然爱已经不在了,那就不要再继续纠缠下去,不如放手给彼此一条生路。
彼时她还小,并不太懂大人们之间的感情纠葛,只是听到“自尊自爱”这词从一个抢别人丈夫的女人嘴里说出来的时候,感觉无比的怪异。
多年过去,她都快忘记了彭菁的面容,这次见面才惊觉“小娇妻”倒是依旧面容娇美,比起年华逝去的韩女士来,果然当得起“小”“娇”二字。
无论如何,这样的场合她都不该在场的。在彭菁惊愕的注视下,苒苒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微笑着和她点头致意,温柔乖巧地叫了一声“彭阿姨”,然后又对夏宏远说道:“爸爸,我到楼下去转一转,您忙完了给我电话吧。”
夏宏远正尴尬着,忙不迭地答应了。
苒苒转身出了办公室就向外面的秘书假传圣旨:“夏总叫你去泡两杯咖啡,一会儿送进去。”
说完了又冲着秘书眨了眨眼,小声说道:“里面要谈家事。”
秘书感激地笑笑,忙借着泡咖啡起身避到茶水室去了。
苒苒却没走,轻手轻脚地走回到门口,把耳朵贴到了门上。其实倒不是有什么阴谋,她只不过是也好奇八卦而已,很想知道彭菁这样红着眼圈找到公司来,会和夏宏远说些什么?
里面一直没人说话,倒是能听到彭菁的啜泣声,过了一会儿,才听她问夏宏远:“宏远,你是不是变心了?”
夏宏远没有说话。
彭菁又幽幽地说道:“宏远,当初我决定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就没奢望着这份爱情能够天长地久。我知道这份爱情本来就是从别人那里抢来的,早晚要还回去的。可我深深地爱过,也被爱过了,很知足了。就是现在再给我一次机会,叫我重新选择,我还是要选择爱你,我不后悔。”
彭菁说得声声泣血,苒苒却是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差点把牙都酸倒了。不过她想夏宏远未必会觉得彭菁说的这些话酸,他跟在彭菁在一起过了十多年,开头又是轰轰烈烈地爱过的,不管现在恨也好怨也罢,总应该还有几分感情在的。
夏宏远果然声音低沉地开了口,“小菁……”
“宏远,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彭菁打断了他,呜呜咽咽地继续说道:“你既然不爱了,我不勉强你,我放你去追求新的爱情。可婚姻不只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我们还有辰辰,儿子是无辜的,我们给他一个完整的家庭,好么?”
听彭菁提到儿子,苒苒不由得暗叹一声,心道完了,这女人可算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了,彭菁一定是还不知道夏宏远带着儿子去做亲子鉴定这事。她要是一直和夏宏远扯当初的真爱,估摸着夏宏远的心还能有点酸软,可现在她非提那让夏宏远糟心的儿子,夏宏远别说是要变心了,恐怕恨不得连心肝脾胃肾都一起换了才好。
、第6章
夏宏远的声音果然瞬间冷硬下来,“彭菁,这里是办公室,你先回家去,有事我们回去再谈。”
苒苒不敢再继续偷听下去,赶紧蹑手蹑脚地往外走,人刚到电梯门口,正好碰到夏宏远的助理陈洛从电梯里出来。这是个三十来岁的年轻男人,长得高高瘦瘦,人也斯文白净,只不过才跟着夏宏远见了她两回,称呼就从最初的“大小姐”变成了现在的“苒苒”,言谈举止中也透露出一股子亲切劲,像是和苒苒已经认识很久一般。
他见她突然出现在这,一副鬼头鬼脑的样子,脸上竟然丝毫不漏惊讶之色,反而微笑着和她打招呼:“苒苒,过来了?”
她点点头,很好心地提醒他,“先别进去,里面正谈家务事呢。”停了一下,又小声地补充道:“彭阿姨找来了。”
陈洛微微愣怔了一下,向着办公室的方向看了几秒钟,似乎明白了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举动,突然又微笑着转头问她:“你这是要去哪里?用不用我送你?”
她摇摇头,“不用,就想在附近找个地方先坐坐,爸爸叫我等他一会儿,中午一起去吃饭。”
陈洛笑了笑,带着她去了公司楼后的小花园,然后又出去买了两杯热咖啡回来,笑着递给她一杯,“暖暖手吧,这边虽然冷点,不过空气还清新些。”
她笑着接过纸杯捧在了手里,看他在自己对面坐下了,随意地问道:“看你像是刚从外面回来,忙什么呢?”
陈洛笑笑,答道:“市里一位领导的母亲病了,夏总叫我代他去医院探望了一下。”
苒苒知道夏宏远经常和一些政府官员打交道,不但逢年过节都要送礼,就是有人生病住院也会送个红包表示一下心意,所以听了倒不觉得意外,只是有些好奇,“需要包很大的红包么?”
陈洛对她并不隐瞒,认认真真地回答着她问题,“因为和南郊那几块地有关系,所以难免要更重视一些。不过,夏总也说了,这才刚开始,所以也不能用太大的力,先探探路再说。”
两人正聊着天,夏宏远的电话打了过来,一听说苒苒和陈洛在楼下,直接叫他们两个去停车场等他。不一会儿,夏宏远就独自一人从楼里出来了,面上已是看不出丝毫异色,只笑呵呵地问她:“饿了吧?”
苒苒觉得在这事上没必要做戏,就点了点头,“还成,有点饿。”
夏宏远看女儿一眼,却又皱了皱眉头,“一会儿多吃点!你看看你瘦的,身上连二两肉都没有,别听你妈的,女孩子胖乎乎的才讨喜!”
陈洛也一起上了车,趁着在路上的空向夏宏远汇报工作,夏宏远也没啥反应,待说到规划局局长的儿子刚从国外回来了,这才开口吩咐陈洛道:“回头把那辆车手续办全了给林局开过去,就说借林公子开着玩。”
陈洛点点头,一一记下了。
这种事情苒苒之前就听说过,不过是变相行贿的一种。一辆好车外加一张大面额的油卡,坏了撞了都有人给擦屁股,就算有个什么事也查不到那官员头上来。说是借,其实比送还要方便实惠。
陈洛在半路上下了车,夏宏远带着苒苒去了一家高档的私人会所,点了一桌子的菜,不停地用筷子点着盘子叫她多吃,走一如既往的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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