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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梓然最近有没认真做作业?”趁诸盈碎碎念前,诸航连忙挪话题。

诸盈给她倒了杯茶,还是斜了她几眼,“最近迷上踢足球,给他报了个暑期班,要晒成小黑炭了。”

“姐真是老土,那叫蜜色,时髦呢!人家明星还特意去晒。”

“姐是老土,你是洋妞么?到现在,都不会打扮。出门涂防晒霜没?”

诸航嘻嘻地笑:“不需要,黑就黑呗,捂几天就白了。”

诸盈听听外面的动静,幽幽问了句:“你婆婆对你还有成见么?”

“只要不喊她婆婆,她就什么成见都没有。”

欧灿说“婆婆”这个词听着就像是七八十岁、旧社会、裹着小脚的坏女人,势利眼,蛇蝎心,她严格要求诸航不准使用这个称呼。诸航欣然接受,但诸航也叫不出一声“妈妈”,喊她官职又见外,所以见面就笑笑。

欧灿是得体的,她不见得冷落谁,也不会对谁像春天般的温暧,什么时候都保持适宜的距离。

“真的?”诸盈不太相信。

“姐,从小到大,你见谁欺负过我?”诸航豪迈地一甩头发。

诸盈怜惜地拉住她的手。航航这大大咧咧的性子也好,凡事不会想太多,也不敏感,不然在卓家会过得非常辛苦。

走廊上传来轻重有序的脚步声。

“绍华来了!”诸盈说道。

卓绍华恭敬地叫了声大姐,然后看向诸航,“妈妈来看帆帆,在家等着我们呢,我们就不打扰大姐了。以后把帆帆带过来,喊上姐夫和梓然,一块聚聚。”

诸盈听了忙催促两人快走,别让欧灿等太久。她其实想和诸航谈谈晏南飞和卓阳的。晏南飞去了温哥华之后,隔一阵,就给她打一通越洋电话。她很少出声,但也没拒听过。人到中年,飘泊异国他乡,不是孤单可以形容。

晏南飞父母已逝,也无兄弟姐妹,和卓阳离婚后,和卓家再无联系。在这世上,诸航是他唯一的亲人。

对于往事,诸盈已释然,诸航却做不到,她拒绝一切和晏南飞有关的信息。

诸盈听着走廊回归寂静,慢慢坐下,叹了口气。

两人打了车回军区大院,还没推开院门,就听到里面咕吱咕吱的声音响个不停。唐嫂给帆帆买了双软底的小凉鞋,鞋底有个小哨子,走起来时,就会咕吱咕吱地响。唐嫂听着声音,就知在院中玩耍的帆帆人在哪了。

卓绍华轻轻推开院门。

和唐嫂玩躲猫猫的小帆帆刚钻进一株枝叶茂盛的盆景后面,转过身,漆黑的双眸捕捉到夜色中的两人,嘴巴瞬间咧得大大的,双臂张开,咕吱咕吱向这边跑来。

“妈妈!”他抱着诸航的双腿,小脸仰起,笑得眼睛成了一条缝。

“帆帆!”首长清咳一声,心中有点吃味!他爱坏家伙不比诸航少,为啥他的眼中只有她没有他?

小帆帆与诸航久别正重逢,两人忙着表达思念,哪里顾得上别的。

“卓逸帆!”

欧灿严厉地从客厅走出来。珠灰色的职业套装,头发硬邦邦的像顶安全帽,估计八级台风都吹不乱。嘴张开三毫米,这就是她的微笑。

“哦,你们回来啦!”

诸航正要答话,小帆帆扯了下她的衣角。她低下头,小帆帆凑到她耳边,轻声细气:“奶奶。。。。。。坏!”

“怎么坏法?”诸航乐了。

小帆帆板起一张小脸,眼睛瞪着,“卓逸帆,不准。。。。。。乱动;卓逸帆,不准。。。。。。讲话;卓逸帆。。。。。。站好了。。。。。。”

诸航哗地笑得肚子都疼了。小孩子的模仿能力强,帆帆这表情也真有点神似欧灿。

卓绍华连连摇头,提了行李走进客厅。

“绍华,你过来下,我有事和你说。”欧灿瞟了瞟诸航,端庄高贵地走进书房。这一瞟,犹如x光般,能穿透衣服,触及到骨骼。

接着,砰地关上书房门。

诸航歪着头,眼睛滴溜转了两圈,牵着小帆帆的手,走向厨房。

吕姨今晚煮了绿豆粥,小帆帆最怕吃这个,怪不得刚才跑到外面到处躲藏。这不,帆帆从她手臂上探下身,小胖腿又悄悄地往外迈了一步。

“帆帆,你进来下,我有事和你说!”她鬼鬼地朝帆帆招手。

小帆帆经不住诱惑,笑咪咪地贴过来。

接着,厨房门砰地关上。

哼,拽什么,谁没有儿子,谁不会关门。诸航昂着脖子,自言自语!

::

4,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四)

厨房是吕姨的领地,下一刻,也跟着进来了。“夫人,不知道你今天回家,粥没多少了。我给你做点面条吧!”

诸航拦住她的忙碌,“我自己来就好。”呃,吕姨的神情有些不对,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吕姨是卓绍华和佳汐结婚之后过来帮工的。能在这种军区大院里做阿姨,都要经过严格的调查,算根正苗好,政治领悟很高,不同于外面一般的帮工阿姨,骨子里总有那么点优裕感。

“帆帆奶奶说什么了?”诸航何等聪明,用膝盖都能猜出来。

吕姨气呼呼地回道:“虽然她是卓将的妈妈,我当然得尊重点,但我是给卓将和你做事,哪里不好,你们尽可批评,用不着她来评头论足。”

这委屈看来不是一般的大,吕姨急得都用上成语了,诸航同情地皱皱眉。

“她说院子里一团糟,花花草草都没个样。”

诸航低头瞅着一脸无辜的坏家伙,他才是罪魁祸首。

“她还说帆帆带得不好、吃得不好、教得不好,明儿个要把帆帆带回她那边管着。”吕姨偷偷瞄诸航。

诸航依旧一脸平静。

“夫人你认同她的说法?”吕姨脸黑了。

诸航抱起帆帆,额头对着额头,“嗯,我百分百同意。她那儿今年不是新移栽了几株玫瑰和郁金香么,差个小园丁,帆帆正好合适。”她咯咯笑起来,想象欧灿到时气得鼻子冒烟的样。帆帆傻傻地跟着疯笑。

吕姨真是哭笑不得,换了别人,听到这样的话,怕是早就跳起来捍卫主权。诸航没心没肺的,仿佛什么都不往心里去。

诸航心里其实是有底的,首长首先不会认同欧灿的做法,帆帆更做不到。

“帆帆奶奶今天来就是突击检查?”诸航问道。

“还带了几本书给帆帆,都是外国字。二十个月的孩子看得懂么?”吕姨没好气地哼道。

“看不懂就装懂呗!”诸航嘻嘻哈哈的,“吕姨,你去外面守着,防止她又有啥事。”

把吕姨打发走了,门再次掩上。她举起食指让小帆帆不要出声,小帆帆被她那神神秘秘给兴奋得两眼都闪绿光了。找了把椅子垫脚,在橱柜的最顶端,她翻到了一份康师傅的来一桶。这是她某一次逛超市时偷偷捎回来的。吕姨做的饭,又营养,又美味。但是有时,她真的怀念康师傅的味道。当那热辣辣的香气充斥在空气中,似乎把时光一下子推回到几年前,她在冬日的寝室中,和小艾、宁檬挤作一团,捧着一碗康师傅,你一口我一口,不亦乐乎。

这么幸福的回忆,她愿意无私地与小帆帆分享。

撕开封口,倒上热开水,再封起来。不一会,香气就从不合缝的地方漫了出来。这可比绿豆粥诱人多了,帆帆连连直咽口水。他个矮,勾不着灶台。讨好地抱着诸航的腿,像只小袋鼠,妈妈,妈妈。。。。。。一声比一声甜。

“妈妈好不好?”诸航把封口打开,拿了筷子拨弄面条,想让它快点冷却。

“好!”帆帆回答得又快又响。

诸航满意了,挑了几根面条,用嘴巴吹了又吹,确定不烫,才蹲下身,递向帆帆。

帆帆早早地就把嘴巴张到最大限。

两人就这样,你一口,我一口,吃得正欢,门突然从外面推开了。诸航下意识地把筷子往后面水池中一扔,用身子挡住来一桶。帆帆默契地把嘴巴闭嘴,小手臂一张,挡在诸航前面。

站在门口的卓绍华挑了挑眉,“诸航,我送妈妈回家,一会就回来。”

“嗯嗯,问大首长好!”诸航呵呵笑着,摆摆手。

卓绍华目光放低,看看严肃而又紧张的小人,什么也没说,把门又带上了。

欧灿面无表情地上了车,她看到卓绍华的嘴角抽了几抽,不禁拧起眉头。车一出大院,卓绍华控制不住,笑出声来。

“傻乐什么?”欧灿冷冷问道。

“没啥!”就是想笑。厨房里那两个人自以为瞒天过海,做得多好。岂不知,一推门,方便面独有的香辣味就扑过来了。还有那个小人,嘴巴辣得红红的,下巴上显目地黏着根面条。

方便面于卓家,那是坚决不准进门的垃圾食品之一。吕姨执行得很好,他猜出那必是诸航的私货。不知怎么,看着那两人的样,就不舍责问,反而一心想纵容:偶尔为之,不算过。

此时晚高峰已经过去了,但路上的车流却仍然很大,流速也快,红黄两色的车灯如同两条交错而过的河流,发出潮水般呜呜的响声。

欧灿凝视着窗外的霓虹,幽幽叹了一声:“你父亲说这个周六你们要接待英国军方的一个代表团,李大使儿子的婚礼,你们都参加不了。”

卓绍华点头,“是的,爸爸还好,我估计要全程陪同。婚礼放在哪?”

“花园大酒店。”

“这个季节举办婚礼,忙的人很辛苦。”

“你记得李大使的儿子吗?”欧灿扭过头来问。

“有一点印象,很文气的男生!”

“人家现在有出息了,在外交部任要职。太太学小提琴的,得过帕格尼尼大奖呢!岳父岳母,都是国内著名的艺术家。”欧灿怅然若失,毫不掩饰语气中的羡慕。

卓绍华轻轻哦了一声,笑笑,“帕格尼尼那可是小提琴的最高奖项,不错呀!”

欧灿心口一堵,双目斜睨过来,幽幽问道:“你就这点想法?”

前方塞车,卓绍华轻踩刹车,“我家诸航更不错。”脸上的笑意加深了。

欧灿轻声叹息:“你还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她好什么?想到要和她一块出席婚礼,我头皮就发麻。”

“学小提琴,如果有五分天资,再有五分勤苦,就能达到艺术的最高界,而诸航,却是it界难得一见的天才,这可是爸爸说的!”

“好了,不谈这事。”欧灿心里很烦。事情到了这一步,她不可能改变什么,但有时想想,还是失落。

她这么优秀的儿子呀。。。。。。唉!

车子拐进胡同,里面的勤务兵听到喇叭声,早早把院门打开。等车子停妥,勤务兵敬了礼,告诉卓绍华,首长在里屋呢!卓绍华点点头,朝里走去。欧灿说去厨房看看,让阿姨再加两个菜,晚饭就在这里吃!

家里的园丁刚修剪了草木,植物的青涩气息很浓。掩在树荫间的路灯四周,一只只飞蛾争先恐后地往前扑去。叫了一天的知了不知在哪根树枝间憩息,院中的几株白玫瑰含苞待放,迷人的气息从花瓣间悄然飘泄,在灯影里尤其圣洁。

卓绍华收回扫视的目光,哑然失笑。难怪欧灿恼火,自己那院和这院比起来,确实有点惨不忍睹。可为什么,他能处之泰然呢?

“哥,不行的,我真的做不到。”

卓绍华蹙起眉,停下脚步。书房的纱窗上映着两个身影。

“我潜心学习佛教,希望借助佛理能洗涤我心底的怨恨。我甚至把自己关在寺庙里,不与外界接触,吃素、念经。但是。。。。。。这么久过去了,我内心的恨不但没有减少,反而像山一样,沉沉地压得我都喘不过气来。我原先过着人人羡慕的生活,现在我还有什么?”语声哽住,纱窗上的身影双肩剧烈颤动。

“除了你拒之门外的婚姻,你什么都没失去。”卓明严厉地回道。

“哥,你不能这样残酷。你知道我有多爱他,不然也不会嫁给他。”

“爱不只是拥有,还有宽容。你这样死死纠住他年轻时犯的一个错,叫爱么?你如果还在爱着他,那么去找他,一时半会不能面对眼前的现实,就像从前一样,定居国外。”

“我也想,可是。。。。。。你是我的哥哥,绍华是我的侄子。诸航就像一根倒刺伫在那里,我没办法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卓阳,”卓明的忍耐度已到极限,不自觉地加重了语气,“你以为让绍华与诸航离婚,然后真的就风平浪静?”

卓阳只是呜呜地抽泣。

卓明背着双手,面沉似水,“你该反省反省了,为什么当真相被戳破之后,晏南飞什么都没说就同意了离婚,而一点都没为拯救你们的婚姻而努力?他太了解你了,你太自我,太自私,完完全全不顾及别人的感受。如果你大度一点,你仍然会有一个珍爱你的丈夫,还能得到诸航的敬爱,是你主动舍弃了。”

卓阳噙着泪冷笑,“哥哥不是我,体会不出这种割肤的痛,讲话才这么轻松。你别以为诸航真的爱绍华,她是在报复。。。。。。”

“住嘴!”卓明真的动怒了,额头上的青筋暴立。

卓阳胡乱地擦了擦泪,泄愤地拉开门跑了出去,差点撞上站在门外的卓绍华。

“小姑姑!”卓绍华扶住她。

她甩开他的手臂,讥讽道:“绍华,你幸福么?”

卓绍华回道:“妈妈在厨房,晚饭该好了!”

“我会在不远处一直盯着你们的,别让我失望。”

卓绍华正视着卓阳,卓阳的眼中满满的心碎、落寞、无尽的谴责。。。。。。

他没有再说话。

他当然渴望家庭关系能够单纯一点的,但当命运如此安排,他也能坦然面对。其实不用把事情想太复杂,诸航就是他的妻子,帆帆的妈妈,她总会是谁家的女儿。谁家是商是农,是官是民,都令他心存感激。没有他们,就没有现在的诸航。

他没办法尽善尽美,他承认,心里的那杆天平,是倾斜的。

泰戈尔说:我把大的礼物留给世界,把小小的礼物留给我所爱的人。

他的心很小,只装得下诸航。

::

5,念其君子,温其如玉(五)

卓明躺坐在藤椅上,双眼微闭,与卓阳的对话,让他有点疲累。听到关门声,他睁开眼,看着卓绍华,轻轻哦了一声。

周边几国在南海与中国的争端频发,局势紧绷,他最近非常忙碌,快一个月没和卓绍华打个照面了。

“帆帆来没来?”他打起精神,缓缓坐起。

“诸航刚出差回来,两人热乎着呢!”卓绍华坐下。

卓明灰白的眉毛一拧,“你了解诸航目前的市价么?”

卓绍华怔住,然后保守地回道:“真不清楚。”

卓明站起来,从身后的公文包里翻出一张纸,“这是美国fbi最新情报。”

卓绍华疑惑地接过。

“互联网黑客犯罪组织的运作模式正日益向企业化靠拢,而且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专家级技术人员加入了这些组织,他们没日没夜地疯狂改善自己的黑客技术。只要找到下手的机会,便可以在几小时内开始策划攻击。他们涉及各个领域,特别致力于军事与金融业,客户遍布全球,可以是国家,也可以是个人,只要有利可图。网络犯罪已从误打误撞的恶作剧快速发展成以获利为目的、精心计划的、复杂的犯罪行动方案。这些组织的分工非常明细:1,程序员;2,派送员;3,技术专家;4,黑客;5,忽悠专员;6,主机系统提供者;7,出纳员;8,运钞员;9,洗钱员;10,组织头目。技术专家是这里含金量最重的,最近为了壮大他们的队伍,他们对于各国的it高端人才实行明码标价。看到没,g排在第二位,这价码是个非常可观的数字,足够一辈子挥金如土了。”

g的意思是翅膀,是诸航在国外执行任务时的代号。

卓绍华目光落在位的名字上西蒙。他有印象的,金发碧眼的男子,笑起来乱放电。诸航与帆帆视频时,出现过一次。后来,他特地通过情报部门查询了西蒙的资料,也是个it天才,二十二岁前,是个坏小子,专门与美国中情局对着干,入狱过六次。后来不知被谁感化了,为政府招募。性质像雇佣兵,国家也是花了大把钱的。

他再往下看,周文瑾的名字也在其中。

卓绍华沉思了,心中很是惊愕,想不到网络犯罪组织对国内的网络安全专家了解得如此之多。

“网络战的炮火似乎已经在远处忽明忽灭,各国或未雨绸缪,或奋力直追,在网络战上谋篇布局,积极备战。”卓明走到窗边,凝视着外面的夜色。

“网络奇兵已着手进行重大的网络攻击演练,称之网络风暴。这次演习中,要完成66项行动计划。但因为网络犯罪的特殊性,但靠一国之力是不够的,各国必须寻求战略合作伙伴,进行国际合作,共享信息,共同维护网络安全。七月,互联网圆桌会议在纽约举行,包括中国在内的六个大国都会参加,另外还有互联网行业组织和知名互联网企业。”说话时,卓绍华的视线一直没离开手中的纸。

“心里面是不是有点五味杂陈,又骄傲又担心?”卓明走过来,打趣道。“我对诸航有信心,虽然她没有崇高的理想、忠诚的信念,好像还不是党员。”卓明意味深长地看着卓绍华。

卓绍华没说话。

这时,阿姨推门进来,说晚饭好了。

两人移步到餐厅,大麦粥,薄薄的小葱烙饼,几碟凉拌小菜,另外一盘雪菜炒肉丝、干煎带鱼,阿姨特地说明,是为卓绍华准备的。

卓明不平,“我也可以吃两筷吧!”

阿姨坚决地摇头,“等你指标都正常了,想吃几筷都可以。”

“不就血脂高了那么一点,有必要么!”

“夫人说很有必要。”有欧灿撑腰,阿姨嗓门大得很。

卓明无奈地摆摆手,“我服从好了。夫人呢?”

“陪卓阳回公寓了。”

卓明默默与卓绍华交换了下眼神,父子俩一同叹息:清官难断家务事。

一碗温温的粥入肚,卓明的心情明显好多了,时不时地微微轻笑。“诸航这孩子,越了解越有趣。她从来没说过一句为国家为人民可以牺牲自己这一类的口号,她之所以愿意受训、吃苦,在国外接受任务,是因为你和帆帆。其实有一个踏实的目标就足已了。绍华,我不准备把诸航还给网络奇兵了。”

卓绍华缓慢地咽下嘴中的粥,“我以为我们在聊家事。”

卓明呵呵地笑,“你想想呀,她那么一个活泼的人关在机房里,得多难受。没有事情时,让她喝茶看报纸大会小会地开,不如把她给杀了。诸航,是遇弱则弱,遇强则强,她得呆在特殊的岗位,有特殊待遇,不受任何束缚,任她自由翱翔。”

“爸爸,诸航除了是诸中校之外,好像还是我的妻子。”卓绍华平静地强调。

“知道,我这不是想人尽其才,不能埋没了她。”

“这次让她去海南,也是你的主张?”

“别说得我们好像在走后门似的,这是组织上的安排。好了,这话打住,反正我知会过你了。咱们聊点别的,诸航现在算是专家级别了吧!”

“勉强算是!”骄傲么?自豪么?都有那么一点,这孩子现在在国际上都是声名大振,但是在他眼中,她就是一个令他心生温暖、温柔、温情的小女子。不很会照顾自己,大大咧咧,毛毛躁躁,乱义气,让他得时时安放在自己眼里、心里,才放心。

卓明搁下筷子,把身子转过去,“国家对专家们有许多优厚政策!”

“比如?”卓绍华不动声色。

“生第二胎。”

卓绍华有点跟不上父亲的思维。

卓明哈哈一笑,“这个我家好像要争取的。你想想,要是有个像诸航那样的小丫头在这院子里跑来跑去,多可爱!”

“万一再生个小帆帆?”

“那更好,他们打架,我负责做裁判。”

卓部长原来还有一颗这么璀璨的童心,卓绍华真是大跌眼镜了。回去的路上,细细地回味与卓明的谈话,他突然理不清一向敬重的卓部长有几句话是真话。不过,让诸航生孩子这件事,他是绝不去当真的。

与喜欢的女子孕育爱的结晶,是世间最美好的事。

但他不舍诸航大把的时间花在怀孕与抚育孩子上,何况他们已有帆帆这个招人喜爱的坏家伙。

人,不能够太贪心的。

在他心里面,其实另有一个梦想。

::

6,念其君子,温其如玉(六)

院门半掩,轻轻一推,除了月光下摇曳的树叶,一切都很安静。西侧的卧室亮着一盏微灯,诸航应该还没有睡。

卓绍华放轻了脚步,上台阶。一进门就听到帆帆细微的鼾声,皮了一天的坏家伙,睡得沉沉的。走近床边,在他粉嫩的脸颊落下一吻。扭过头,诸航坐在梳妆台前,不知在笔记本上忙着什么。他不禁要埋怨她的专心了,她竟然没察觉到他的存在。

正要走过去,她突地站了起来,对着镜子伸了个懒腰,胸部朝前一挺,双臂抬高。眉头微微皱起,先朝镜中看了看,又低下头打量着起伏不大的胸部,自言自语道:“为什么就是不长大呢。。。。。。啊!”

身子被一双长臂拥进怀中,呼吸之间,是首长清凉好闻的气息。

她僵直了身子,回过头,撞见首长黑眸中两束晶亮的光芒。

“不需要长大,它们刚好适合我。”嗓音暗哑得,仿佛有一层一层悠远的回声。像宝塔上的风铃,在风中一再叩响着一个名字。诸航从头红到了脚。“首长。。。。。。首长。。。。。。那个。。。。。。”

很想抓头,但是双手都被首长束紧了。他以唇弄乱她的额发,然后将唇贴在她的眉心,细细的亲吻。

这样的氛围,下面是不是该她主动献吻?诸航苦恼地冥思。

“走,出去散个步!”卓绍华没有忽略她的迟疑,侧耳静听外面的动静。嗯,没有惊动坏家伙。

“现在?”诸航讶然了,“我洗过澡啦!”北京的夏夜,走几步,就是大汗淋漓。

“一会再洗。”他不由分说,拥了她就出去。

经过帆帆的床,他已经把外面的小薄毯给蹬开了。诸航蹑手蹑脚地替他又拉上。他小嘴呶了呶,冒出一句:“妈妈,还要。。。。。。”

诸航偷笑地刮了下他的鼻子。

门一拉开,置身于闷热的星空下,诸航好一会才适应。

“帆帆还要什么?”卓绍华牵住她的手,围着院中的太湖石转着圈。

诸航有点害臊,担忧地看看勤务兵和吕姨、唐嫂住的东厢房,要是让他们看到这一幕,不知以为出了什么事。她不想拂首长的好心情,但她觉得他俩这样有点傻。

“他要我唱歌。”一院的残花败叶,明早勤务兵又要打扫好一会,诸航心虚地抬头看天空。

一片乌云飘过来,遮去了大半的月光。要下雨了么,难怪这么热。气象台说,北京已经七十八天没有下雨。

“你唱了没?”卓绍华问。他记得这孩子自嘲自己的催眠曲能把帆帆给吓得坐起来。

“不唱不行呀,他很会撒娇呢,我硬着头皮上。本来想唱首张杰的《年轻的战场》,我怕他会听得热血沸腾,后来只得改唱了一首《虫儿飞》。”

诸航小时候,诸盈哄她睡时,就爱唱这首歌。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天上的星星流泪

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风吹,冷风吹

只要有你陪

虫儿飞,花儿睡

一双又一对才美

不怕天黑

只怕心碎

不管累不累

也不管东西南北

这是首儿歌,也是一首爱情歌曲。歌词之间,充溢着一种孤独的忧伤美。儿时不懂,现在方明白为什么诸盈唱的时候,经常会泪水盈眶。那时,诸盈对晏南飞的思念就如同歌中纷飞无助的虫儿。

诸航心倏地一沉,她怎么能轻易原谅晏南飞呢?

“嗯?”卓绍华立刻感觉到诸航情绪的变化。

“好热,都想吃冰了。”她顾左右而言他。

卓绍华没有错过诸航眼中飞逝的疼痛,“这好办!”长腿朝院门迈去。怕帆帆看了馋,家中没有备下冰淇淋之类的解暑食物。

诸航身子往后埋,“首长,我穿着睡衣呢!”

卓绍华扫了一眼,“没事!”诸航的睡衣是保守型的运动装,不显山露水。心,无声地一颤。诸航回国以来,似乎不是运动装就是军装。她青春无故的芳华,应该有许许多多更适合的衣衫。化妆台做了电脑桌,从不见保养肌肤的化妆品。

是不是要感叹下她的丽质天生?他这个丈夫好像做得太失责了。

路过门岗,诸航是整个人躲在卓绍华的身后,她没勇气看哨兵的脸。

大院外面有个便民小超市,一个大冰柜放在门口。稍微好一点的冰淇淋刚卖完,只剩下几支绿色心情。店主打开冰柜门。

卓绍华结账时,看到旁边的货架上摆放着一摞费列罗巧克力。“哦,再给我拿一盒这个。”

店主含笑扫过身后的诸航,说道:“只给最爱的人!”

“什么?”诸航没听清楚。

“费列罗巧克力的含义:pietroferrero制作的,献给最爱的人。费列罗,象征着世上最豪华、奢侈的爱,如同为爱摘星。”店主详细说明。

“哇,好吃!”诸航慌乱地撕开绿色心情的包装纸,狠狠地咬下一大块。天气真热呀!

卓绍华看着,直撇嘴,觉得一嘴的牙都给冰着了。

“要不要尝一下?”诸航得意地炫耀。

卓绍华不吱声,拖了她走。过了大门,在一处浓荫处,他蓦地回身,趁她没回过神,将她推到树干前,抬起她的下巴,舌尖肆意地挑开她的唇瓣,在口齿之间疯狂巡睃。

诸航的声音因惊讶而卡在喉咙间,这儿是在人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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