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饭回去,见自己屋外廊下果然站着一个丫环,看上去皮肤黄黄的,并不甚漂亮,个子又是小小的,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看到她才知道小兰家的生活水准大概也与这个类似,所以一听到要招丫环就让自己家的人来,而把她赶出去后她也没有重获自由的高兴。
齐敏叹了口气——唉,把她赶了出去,倒还有些内疚呢!
小荭这时从里面出来,见到齐敏和齐宝,便上前行了礼,然后对这个女孩儿道:“这就是咱府上的大小姐和大少爷。”
那少女忙上前跪下磕头,齐敏道:“罢了罢了,又不是什么官家太太的,何必行这样的礼,快起来吧。”
那少女依言起来,齐敏看了看她,觉得光看这眼神,倒是个机灵的,看来小兰也没胡乱推荐人,便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少女道:“我叫晓玉。”
“多大了?”
“十四。”
齐敏一愣——这个少女看上去只有十一二岁,怎么居然有十四了?看来果然是个穷地方来的,营养不良造成了发育迟呀!
齐敏心里有点怜惜她,便道:“名字不坏,但是不合府里的规矩,就改做琉璃吧。”
那少女应了一声,小荭却道:“这是小姐抬举你了,快谢小姐。”
原来齐府里的一等大丫环,都是草头的,如小茱小荭之类的,而二等丫环全是斜玉旁的,比如琉玥和琳琅。齐宝的小兰走了后,就由琳琅顶了上来,本来小荭要是走了,应该也从二等丫环里挑一个,且轮不上这个刚来的小丫头呢。
如今齐敏让她改名叫琉璃,那是一上来就要让她做二等丫环,支二等丫环的月例钱了,所以小荭说这是齐敏的恩典,抬举她了。
那少女听了,便又要跪下磕头,齐敏道:“不必啦,你往后多跟你小荭姐姐学着点儿,你早一点学会了,她也好出府嫁人去,你别耽误了她!”
小荭红了脸:“姐姐,怎么说这些!”
齐敏笑笑:“迟早不都是如此?”然后对琉璃道,“你用心学着,我自然也不会亏待你的。”
琉璃应了一声,仍是不敢抬头,齐敏也不与她多说,只是对小荭道:“你也多教教她,该做些什么,该说些什么,哪些又是不能说不能做的,都要教她。你若不小心害了她,大家都心里不好受,那多丧气。”
小荭道:“姐姐放心吧,若是她侍候不了姐姐,便是我的罪过了。”
齐敏道:“那就这样吧,你先带她下去洗一洗,换件衣裳,再来我这里支五钱银子应付花销,这五钱银子分三个月从她月例里面扣。”
小荭应了一声,便带了琉璃下去了。
齐宝对齐敏笑道:“你倒是轻轻的一句话,她才来,年纪又这么小,且又什么都不懂的,你就让她一下子当了二等丫环,旁人都要嫉她呢。”
齐敏道:“只要她有这个本事,事情都做得好,谁又能有什么话说?”
齐宝道:“话是如此,但总是防不了小人啊!”
齐敏道:“不跟你说这些了,娘让你过会儿去前厅里,想来是有什么事的,你不去那里候着,却回来做什么?”
齐宝道:“还能有什么事,不过是说些昨日跟那些人的话罢了,主要是让升儿去那边,关照他怎么去考乡试罢了。”
齐敏笑道:“这必是要你带他去的了,爹定然要与你捐个捐生的名额,若是能考中举人,那也不错啊。”
齐宝道:“你对我倒是有信心的,我却没有这份自信——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虽不知这次的考题,但至少知道自己的能力,所以我从来没有困惑过,一直知道自己不行啊!”
这时二人已经走到了房里,齐宝坐在了齐敏身边,搂过齐敏,在她的脸上亲了一下,道:“敏儿,其实有人来提亲也好,我正好就这个机会,跟爹娘说我们的事。”
齐敏感到脸上有点发烧——这小子现在一有机会就亲啊亲的,也不怕人看见——道:“这倒也是个机会,不过你想好怎么说了么?爹的身体可还不行呢!”
齐宝说:“这时候我还不说?你这是让我娶别人么?”
齐敏“呸”了一口:“你敢!”
齐宝笑道:“我是不敢,因为我爱你嘛。”
齐敏心里苦笑——齐宝说这个“爱”字说得如此轻松如此频繁,真不知是不是认识到了这个字的份量。不过也有可能是齐宝真情所至,所以才这样说的吧。
齐宝见齐敏面带苦笑,还以为她不相信自己,又道:“我真的爱你呀,没有说谎!”
齐敏拍了拍他:“好啦,我知道啦。”
齐宝见齐敏神色恢复如常,便又开始嬉皮笑脸起来:“我都亲过你了,那是夫妻才能做的事,我要是不爱你,怎么会做这种事呢!”
齐敏哼了一声,故意道:“男人嘴里说的好听,实际上做的不都是那样!”
齐宝笑道:“我对你可是的心口如一!”
说着便把嘴凑过来又要亲齐敏,齐敏被他几句话逗得开心,便给他一点福利,等他的双唇凑到自己唇边的时候,双唇微启,送出小小的舌尖,在他的唇齿间轻轻地一送,一转,一挑,然后趁着齐宝发怔的时候,轻笑着跳开,对他笑道:“这才是夫妻间真正该做的事哟。”
齐宝愣了一下,喉间发出一阵呻吟,然后红着脸看向齐敏:“刚才……那是什么?”
齐敏掩着唇:“你说那是什么?”
齐宝闭上眼睛,好像在回味似的,然后道:“原来应该是这样的啊,敏儿你总是比我懂得多呢!”
齐敏红着脸呸了一口:“胡说什么,说得我好像这般不知羞一样。”
齐宝却笑着走过来,搂着齐敏,诞着脸道:“我还想再要一次。”
齐敏推着齐宝:“别胡闹了,娘还要你过去呢,别再耽搁了,让娘着人来叫你。”
齐宝笑道:“原来这才是夫妻间做的事啊,我还以为原先那样碰碰嘴唇就行了呢!”
齐敏瞪了他一眼:“别胡说了,快放开我,等会儿小荭回来看见了像什么样子。”
齐宝说:“那就再亲一下嘛。”
齐敏把头一偏:“别胡闹,快去吧。”
齐宝见齐敏态度坚决,也只了不太情愿地放开手,然后又道:“那等我回来啊!”
齐敏被他的样子搞得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就像小时候齐宝要弄东西吃,便是父母不给时的表情一样。
“快去吧,娘让你过一会儿就去,现在已经过了有一会儿了!”
见齐敏这样说,齐宝也只好耸了耸肩,转身离去了。
齐宝前脚刚走,后脚小荭就进来了,后面却不见琉璃。齐敏道:“琉璃呢?都收拾好了?”
小荭道:“收拾好了,让她去小蓝那里登记名册。”
小蓝是年纪最大的丫环,今年已经二十四岁了,前年嫁给了管帐的朱先生,却也没在家里相夫教子,倒来管了内院。她性子沉稳,挺受文氏器重,便让她管了丫环们的名册,等于是让她总管这些丫环了。
不过小蓝也很懂进退,只是管名册,什么事都不多插嘴插手,这种态度也更让文氏放心,反而更让她管了内院的采买物事,她却也做得帐目分明,没有多贪一文钱。
齐敏听说琉璃去了小蓝那里,便问道:“怎么你不陪她去?”
小荭笑道:“正遇着太太房里的琼琚,就让琼琚带着去了。”
齐敏点了点头,并未再说什么,小荭却道:“听说刚才李老爷又派了人来,想我家结亲呢。”
齐敏心想怎么转来转去总是这几家举人或贡生家里的人来往,搞得像《红楼梦》里的四大家族一样,你跟我联姻,我跟他结亲,然后他又跟你联姻。
小荭见齐敏略皱了皱眉,便又道:“听说昨天就这样,那李老爷说他大儿子的女儿长得漂亮,人也温柔和善,嫁过来正好。”
见齐敏并没有什么反应,小荭继续道:“那李举人还说,他明年内就要放缺了,可能是个京官呢!”
齐敏笑笑:“这是琼琚跟你说的?”
小荭点了点头:“是啊,琼琚还说那李举人的孙女长得也很好看的,不过我想她一定没有小姐你漂亮!更何况姐姐还这样心灵手巧,端的是天下无双的!”
齐敏道:“好啦,谢谢你了!你们不要在背地里传这些话,我就更感谢了!”
小荭道:“姐姐你不知,现在你和少爷的事,咱们这家里上下谁不知,便只瞒着老爷夫人罢了!”
齐敏吃了一惊:“我和宝儿什么事?”随即就知道这是多此一问,忙又道,“你们都知道了?你们这些人,嘴可真碎!那芸儿和升儿呢?”
第廿三章长春又病
小荭道:“那自然是不敢让他们知道的。小少爷和二小姐年纪也不大,若是说走了嘴,让老爷夫人知道了,岂不是要怪罪在我们身上。”
齐敏笑骂道:“你们这些刁钻的下人,便是欺负芸儿升儿太小,我若傻一点儿,定然也要受你们的欺了!”
小荭忙道:“姐姐待我这样好,我若有欺姐姐的,那我还算是人么!”
齐敏笑笑:“行了,也不必再说什么好话了,等你把琉璃调教出来,我也就放你出府嫁人去了——哦,对了,你的父母家人呢?他们都同意你的婚事么?”
这年头,不管是富贵人家还是穷苦人家,对于儿女的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没有什么因为家里贫困就变得开明的,甚至有因为家里穷,把女儿卖给人当妾的事。那杨贺虽然家世清白,但却是个卖炭送炭的,家里也不甚富裕,小荭长相秀美,她的父母住在离盱眙城近百里外的一个小村里,当初既然肯让女儿卖身为奴,现在反对这桩穷上加穷的婚事也不足为奇。
小荭道:“我爹娘离这儿远着呢,家里还有两个弟弟要娶媳妇儿,不过要求些聘礼罢了,反正我也没那个嫁做少奶奶的命!”
齐敏笑笑:“那行,到你出去前,在我这里支十两银子,也尽够你们开销了。”
小荭忙跪了下来:“蒙姐姐爱护,小荭已经感激不尽了,如何还能要姐姐的梯己银子。姐姐这些年来信我,银钱都交给我管,我知道姐姐手头也不宽裕的,这十两银子我是万万不能收的。”
齐敏是府里的大小姐,人又乖巧,文氏和齐长春都疼爱她,又恐人说自己刻薄亏待了她,所以给她的月例银子反而要高过自己的亲生儿女,一个月有二两宝钞和一两现银,齐宝和齐芸齐升都只有一两五钱宝钞和五钱现银,好在齐敏平时和他们关系都好,更是时常托齐宝买些好吃好玩的东西回来送给两个弟妹,所以也没有人在意这些。
再加上齐宝在外面玩耍应酬,钱不够用时总要向齐敏来商借个一二,所以这几年下来,齐敏虽然月例多些,但花销也大,一个月能存下一两银子来就不错,小荭知道她的梯己银子不过四五十两,怎么好一下子拿去十两。
齐敏却笑道:“你怕什么,拿去就是了,我也不缺钱花,就是这十两银子放在我这里,我也派不上什么大用,不如给了你,不管是让杨贺下聘也好,还是去做些小买卖,也算是你们日后的一个活计。十两银子不多,弄个小活计还是行的。”
如今朝廷大力发展商业,各个大城市里的商业都发展得很好,中小型的城市还处于正待发展地境地,盱眙城也是这样,所以正是杨贺作小买卖的机会。
小荭却只是不肯,齐敏道:“那这样吧,你先拿二两银子去,算是我对你成婚的一个贺礼,你们若是想做什么生意在钱上周转不开,便来找我相借,算是我入股,年底分我些利钱也就是了。”
小荭听了这才站起来,重又向齐敏道谢,齐敏道:“琉璃在这里由你调教,珙瑆就让她还是回我娘那边去吧。“
小荭应了一声,正要转身去回,琼琚却跑了过来:“小姐不好了,老爷又昏过去了,你快去看看吧。“
齐敏吃了一惊,忙站起身来:“什么事?”
琼琚说:“是少爷,少爷他……唉!小姐你快去看看吧!”
齐敏这时可是真急了——齐宝这臭小子也不知是怎么跟父母说的,怎么就把父亲又给气倒了!
要知道脑溢血复发后的死亡率是极高的,如果再来一次,那可真是完蛋了!
上一次见到齐长春倒下去时,齐敏心中就够自责的了——那是因为自己才被气倒的啊,自己还没有长大成|人,还没有尽孝,还没有好好地报答齐长春夫妇的养育之恩呢!而这一次如果更是因为自己又气倒了齐长春,那齐敏真要一辈子生活在内疚之中了。
——这个该死的齐宝儿!让他小心些,说得婉转些,结果还这样!他就不知道什么叫低调么!
在心里诅咒着齐宝这个该死的家伙,齐敏跟着琼琚向前院跑去,路上只见下人们奔跑呼喝,都在低声喊着“老爷昏倒了”、“快去请郎中”、“去请长海道长”之类的,见到齐敏,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齐敏皱着眉——齐宝到底说了什么?让这些下人这样注视着自己!
低声问琼琚,琼琚只说让齐敏快过去看看。齐敏道:“是娘让我过去的么?”
琼琚道:“不是,是小黄姐姐让我过来的。”
“那升儿和芸儿呢?”
“小黄姐姐和小菉姐姐去喊他们了。”
齐敏心想——这么严重的事,不叫我,只叫他们,是因为这事是由自己而起,所以恨我而不想见到我么?
心中更恨齐宝——你到底是怎么说的啊!
于是便又问:“当时到底是个什么情形?”
琼琚道:“我也不太清楚,我没有在跟前,只听说是少爷不肯要李举人家的孙小姐,说的话难听,把人家来提亲的人给气跑了,老爷也被气得晕了过去。”
齐敏听了心中着急,知道再问她也不会说的,只得脚下加快向那里赶去。不多时赶到了前院,只听见房里已经有哭声传出,却是文氏的。赶紧进去时,只见齐长春伏倒在桌上,双目紧闭,不省人事,文氏趴在他背上哭着。
这时外院里的刘恭被传了进来,见到齐长春昏在桌上,忙又要上前背起他,齐敏赶紧阻止:“不行,不许动他,这病是头里面出面,越动出得越多,快去请郎中来,让他头里面出血的地方慢慢凝结。”
前一次因为木已成舟,已经被背在背上到处跑了,齐敏亡羊补牢也来不及了,这一次还有希望,齐敏怎么能让他重蹈覆辙!
刘恭见齐敏神色慌张但说话语气严厉,又说得头头是道,倒也一时不敢妄动了。文氏在一旁道:“你懂什么!你哪来的这些道理!”
齐敏也顾不得解释,便道:“这是上次在白云观里我问长海道长的,这病千万不能乱移动。”
文氏道:“那也不能让你爹就这样趴在这里啊!”
齐敏道:“快让人抬个凉席进来,上面多铺起褥子也就是了。”
文氏这时正心乱如麻,听了齐敏这话,便挥手让人去办——琼琚便点头去了。
齐敏这时见房里没有齐宝,心中奇怪,便问道:“宝儿呢?”
文氏的另一个丫环珊瑚道:“少爷已经去请郎中了。”
文氏这时瞪了一眼珊瑚,道:“你出去。”
珊瑚吓了一跳,忙欠了欠身便要退出去,文氏这时又道:“去看看芸儿升儿,怎么还没来!”
这时门帘一掀,小芸进来了,听到文氏询问,便道:“我刚在后院看桃花呢,得着信就过来了。升儿好像去了县学里了,要有一阵子才得回来呢!”
文氏也是一时慌了,忘了齐升已经是秀才,要去县学里了,听了这话才道:“那小菉呢,怎么还不回来?”
齐芸道:“我刚遇见小菉了,她去前院找人去县学里叫小少爷了。”
文氏看了一眼齐敏,心想现在也没空来问她这事,只好先等着郎中来了!
这时有下人抬来了凉席和被褥,就铺在这地上,然后轻手轻脚地就把齐长春放了下来,齐敏让人垫高枕头,以利颅内静脉回流,降低颅内压。
齐敏这时问刘恭道:“城里有没有针炙高明的郎中?快去请来。”
刘恭道:“倒是有两位,只是谈不上高明。”
齐敏道:“顾不得了,都请了来!”
刘恭应了一声,转身赶紧去了。
齐敏转过头来,见文氏直盯着自己,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又说不出口,心想到底齐宝是怎么说的?就是说不想娶李举人的孙女,也不会把齐长春又气倒吧!他到底说了什么了!
于是大着胆子问了一句:“娘,爹这又是怎么了?”
文氏哼了一声,盯着齐敏:“你和宝儿做的好事,还来问我!”
齐敏一愣——果然是因为我和齐宝的事么?这下麻烦了!看来这事的阻力不是一般的大啊!
现在只有祈祷齐长春能逢凶化吉了!如果这次病情复发而死,那自己和齐宝真是万死也莫赎了!
看着齐长春的样子,齐敏的心里也不禁发起慌来——怎么也想不到,刚刚好了没多久,便又病发的。
若这次再是脑溢血,凭这古代的医术,那真是
莫笑农家腊酒浑第27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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