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过。”他肯定点头,“可是新婚夜第二天早晨,你到新房门口搬茉莉,你那种不屑一顾的眼神让我顿时觉得很挫败,我看谁的眸子都像是看到你的......”
“不但你觉得挫败,顾梦瑗也这么觉得。通j和害她流产,都不是我做的。”
“我知道不是你!”高衍毫不犹豫接口道,“怎么会是你呢?”他眼神有些凄迷,“她要害你,我怎会不知?我想保护你,可又怕看见你冷冰冰毫不在乎的眼神,怕你不屑于我的保护,像从前一样将我的心践踏在地上,让我在你面前仅存的一点自尊低微到尘土里。我只能用那样的方式让你离开,用你的痛来掩饰我的痛,素华,我很卑鄙懦弱,是不是?”
我看着他的眼睛,觉得一切很好笑,但是又笑不出来。
他苦笑着抚上我的发髻,“你连掉在地上的花都要拾起来放一边,你怎么会下手去杀一个胎儿?顾梦瑗太傻,居然找那么无耻卑贱的男人来陷害你,她太不了解你,了解我。”
“可你还是站在她那边了,毕竟她才是你明媒正娶的夫人。就算是她错了,你也没有怪她,不是么?”我冷冷一笑。
高衍结茧的大手抚到我的面颊,长年执剑的掌心有些粗糙,他眼神落寞:“素华,我知道她想要什么,可是我给不了。我能给她的除了宠,没有爱。我没有办法爱上她。素华,我曾经有个疯狂的想法,我倒真的希望你下手害过顾梦瑗,那至少说明你心里还有我,你还嫉妒!”
“我记得五年前在皇宫,你跟我说过:女人只可以宠,不能爱。”我望着他黑曜石般深邃的眸子,缓缓道。
“那时,我以为大丈夫当如是,可是,我发现自己错了。母亲曾跟我说过,人生有很多条河流,总有一条是你趟不过去的,不是不能而是不愿。而你,就是我过不去的那条河,愿意让我心甘情愿溺在其中。”
“可惜,已经没有机会了。”我叹了口气,错开眼神,欲将他另一手握住的匕首取下,他却死死抓住,把着我的手用匕首往他胸口扎下。
“你干什么?你说过你要带着我平安回去,你刺自己一刀,能解决什么问题?”我挣不过他,眼看那匕首已经抵在了他的心口上。
他眼睛里是疯狂的绝望,放下匕首,将我狠狠揽到怀里:“如果你走了,我为什么还要活着!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我握着匕首不敢动,生怕一动就扎到他身上,皱着眉道:“你快起来!”
他却不管不顾地兀自说着:“从昨天我在水中抓住你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还是放不下你。一想到你要在我面前死去,我感到从来没有过的痛苦,比我自己要死还难过,那时,我才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可恨,我从前一直在自欺欺人。”他的声音竟然隐隐颤抖。
半晌,他有些小心翼翼地问,“如果你离开了,我们来世真的不会再遇上了吗?”
我失声笑了笑,一本正经地说:“就算能有来世,还能在这个时空,我也不想再遇见你。”
高衍瞳孔骤缩,像被针刺中一般,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他默默垂下手臂,放开我,转身面向已经最后一抹斜阳。
就算有来生,我也不想再遇见你,这就是我想对你说的话。
而事实是,来生,爱与不爱,都不会再见。
作者有话要说:偶觉得这两个人在树上的谈话应该配点伤感小音乐的说~
☆、荒原历险(三)
夜色渐渐暗下,我们静静坐在树上,一动不动,各自想着心事。
高衍突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转过脸来,笑着看我:“饿了吧?来,先吃点野鸡肉。”他掏出中午用树叶包好的野鸡肉,笑得很自然,就像我们从来没有过方才那番对话。
我摇摇头:“不饿,你吃吧。”
他不由分说将鸡肉塞到我手里,然后起身蹲到树上,目光炯炯地打量着树下那群饿狼。那群狼之前见我们安静了,就一直守着,现在似乎感觉到什么,纷纷竖着耳朵站起来,朝树上疯狂地嚎叫。
我不解道:“你要干什么?”
“给你找点草药。”他说得很轻松,伸手将垂在树上的藤蔓拉过来,将把我的腰缠住,继续说道,“累了就打个盹,这藤子结实得很,不会掉下去。”
“等等!”我从腰间取出那柄鲨鱼鞘匕首递过。
两人的目光碰撞出奇异的火花,当年,我就是用这柄匕首狠狠刺在了他心口,如今那道伤痕犹刻。伦格尔额送给的匕首我一直随身携带。高衍昨天下水时,把盔甲和佩剑都留在了岸边,这把匕首是我们目前唯一的武器。
高衍微微蹙眉凝神片刻,伸手接过:“谢谢!”
我点点头,他冲我一笑,遂飞身向另一棵树,狼群发现动静,头狼一声长嗥,众狼纷纷跟着奔袭而去。
我急忙在树上大喊,又蹬树干又摇树叶的,这才引得狼群回望,据说狼是群体行动的动物,它们不会分散去追逐目标,只会集中于一个,集中于我这个不动的目标总比盯住还要下地活动的高衍好。
但狼又是如此聪明的动物,居然短暂停顿后仍追着高衍的方向而去,任我怎么喊也是枉然。
天色渐暗,茂密的树林中,不知道高衍能否找得到这棵树,我努力保持着头脑清醒,远处传来一阵极其恐怖的狼嗥,此起彼伏,听得我心惊胆战。
不知过了多久久,一阵折枝落叶的声音在暗夜里响起,我试着出声:“高衍!”
没有反应,我又探了探身子:“高衍?”月影憧憧,虫鸣唧唧,再无声响,我却有一种危险在靠近的感觉。
两道莹莹黄光从树丛中射来,仔细一看,居然是一条通体碧色的蟒蛇,正对我吐着长长的信子。
“啊!”我一声尖叫,急忙伸手去解自己身上绑着的藤蔓,那蛇慢慢爬来,似乎已把我当做囊中之物,并不急于取我性命。眼看幽幽黄眼愈来愈近,长着獠牙的膻腥大口已近在眼前,它只需往前一探,我便会成为它可口的晚餐。
突然一道人影闪过,寒芒起落,我身上的藤蔓束缚即刻解除。那蟒蛇眼见到口的猎物就要逃脱,一个急蹿上来,说时迟那时快,那道黑影将我扶起飞身跃下树的瞬间,把一个血腥的东西迅速塞到那蟒蛇嘴里撑住。
“高衍......”跃到树下,我转头望着救我之人,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了,又怕又喜。
他点点头,面色冷峻:“快走!”说完将我负于背上,疾速狂奔。
那巨蟒似乎仍追在我们身后,那种在草地和灌木中爬行而过的簌簌声,只让人不寒而栗,我感觉浑身汗毛都倒竖起来。
高衍的气息紊乱,脚步却依旧稳健。
“你放下我吧!蛇爬得太快了,我们都会跑不了的!”我焦急地回头望去。
高衍一言不发,只管往前奔去,他后背早就被汗打湿,喘息也越来越急促。
不一会儿,居然听到淙淙水声,月光下一条浑浊小河在林间流过。高衍背着我跨过两个横躺河边的东西,踏着河中石头轻巧跃向对岸。
身后的簌簌声骤然停在了对岸,高衍回身望去,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那大蟒真的不会追来了?”我坐在山洞里,心有余悸地望着洞口。
“那蟒蛇吃饱了便不再袭人,方才河边的野狼够它吃。”高衍往火堆里添了两根树枝。
“野狼?我怎么没有看到?”我奇怪道。
“那横躺着的不就是,要不是把那狼头塞给大蟒,我们俩今晚还真要留下个把喂喂它。”高衍轻描淡写道,将已经擦拭干净的匕首还给我。
“你把野狼杀了?”我惊诧万分,看了看寒光闪闪的匕首,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迟疑着开口,
“你......有没有受伤?”
高衍促狭地一笑:“我没事。”
我不信,他骑服的紧袖口明显湿了一片,借着火光一看隐隐有些血色。
“那是野狼的血。”他解释道。
我蹙眉道:“受伤了就上点草药吧。”
他眼眸亮亮地看我。我低下头避开他的眼神,用一根小树枝拨弄着那堆火,对着噼噼啪啪兀自烧得欢快的柴火说道:“我们认识这么多年,再怎么也还有点交情。你多保重身体,不管是现在还是过去。我能跟你说话的时间也不多了,反正我就要走了。”
他一听我提走,眉头揪成一团,紧紧地盯着我,好像怕我现在就凭空消失了一般。半晌,他有些颓然地慢慢卷起的袖子,果然有好几道利齿割破的伤口,甚至有一处还是一圈很明显的牙印。
那伤口太渗人,我只瞟了一眼就感觉心直颤。
他感觉到我的目光,用那种极不好意思的笑容对着我:“要不,你帮我嚼点草药?”
他这种类似于撒娇的模样让我浑身一抖,真的有点受不了,故作不悦地瞪了他一眼:“你不会自己弄啊?”
他有些落寞道:“你都说了你要走了,以后也恐怕没机会了。就这一次都不行吗?”
“不行!你和我之间的主仆关系已经解除,我也不再是你的奴隶。我拒绝你的要求。”我硬下心来,决心不再被他的话语和行动有所感动和动摇,但眼中浮起淡淡的忧伤却怕是掩盖不了的,便扭过头去。
“唉!”他叹了口气,拿起两根紫红的野草放到嘴里咀嚼着,还瞟了我一眼。
我拽过两根,学他的样子放进嘴里。唔,好苦,我忍不住吐了出来。高衍笑了笑,将本来要敷到自己胳膊上的先放到了我伤口处。
我咬咬唇,对他客气道:“谢谢!”
他没抬头,一声不响地坐回刚才的位置,又取了两根草茎来嚼,默默地给自己敷伤口上,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忍受那种味道的。
外头是如墨的黑夜,潜伏着不可知的危险,有他在身边,我却觉得莫名的安心。
山洞里火光融融,我们围着那堆火静静地坐着,良久,都没有再说话。
这个山洞,是他斩杀野狼后寻到的,他将寻到的草药和猎到的野兔事先存到了这里,此刻那火上架着的喷香之物便是烤野兔,可惜一点都激不起我的食欲。腿上的伤口已开始化脓,整个人只想睡觉,也不觉得饥饿。
任高衍怎么软磨硬缠地哄我,我就是一点不想吃,夜深了,愈发觉得浑身如坠冰窖般寒冷,紧靠火堆,仍感觉浑身寒凉。
高衍脱下骑服,将衣袍都给我裹上,他身上只穿着亵衣。
我将衣服还给他,说好多了,可抖抖索索的嘴唇却欺骗不了他,高衍蹙眉望我,起身走来,二话不说将我拥入怀中。
我使出全部力气想推开他,却发现自己现在虚弱得连推开他的力气都没有。
高衍忧心道:“还冷么?”边说边将我搂得更紧。
“我不冷!我命令你放开我!”我蹙眉命令道。
“快睡吧,明日我一定带你回去,睡吧!”高衍答非所问。
他的脸映着火光一片平静,坚毅下颚紧紧绷着。
“你为什么会突然对我转变态度?你知道我的意思,从昨天开始。”我忍不住问道。
他沉默片刻,“我想把丢掉的那部分找回来,让自己的心完整。”
火堆里窜出的火苗在眼前忽明忽暗的晃动,又是一阵抑制不住的寒意袭上,我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脑子有些模糊,但还是努力把字咬得很清晰:“有的东西,不是你想找就能找回来的。可既然想找回了,又为什么愿意放我走呢?”
“我做了太多错事,不敢奢求你的原谅。还你自由,至少那能让你快乐。”
“让我快乐?呵呵......我们马上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了。快不快乐的都没有关系了,一切都太晚了......”我艰难开口,眼前已一片模糊,连自己说话的声音听在耳中都是忽远忽近,嗡嗡作响。
“素华......”高衍轻轻摇了摇我,见我闭目无反应,将脸贴在我的脸上,痛苦地呢喃道,“人为什么总是要在失去时才会明白一切......”
恍惚中,我感觉到温凉的液体滴到面上,顺着我和他紧挨着的脸颊滑落......
梦中感觉很颠很吵,我头昏沉沉的,仿佛还听到耳畔风声,更有一阵极其激烈的打斗声、刀剑碰撞声和人的吵嚷。
我晕乎乎的,耳中一人的声音突然清晰传来:“带她走!”
“王爷”那人似乎有几分迟疑,但随即道:“是!”
我被从一人背上转移到另一个人背上,随着背起我那人的跑动又开始了颠簸,我清醒了几分,刚一睁开就是一片铺天盖地的鲜红。背着我的人一声不吭倒下,我却没有摔倒地上,而是复被人扛上了肩头,耳畔的刀剑碰撞声依旧密集。
“素华!”是高衍的声音,我回头望去,藤萝缠绕的树林中横七竖八地睡了一地尸体,高衍惊痛的目光紧锁住我,拄着剑跌跌撞撞奔来。
“王爷,你受伤了,让我去追!”宇文璞将高衍挡在身后,带人往背我之人跑的方向追来。
“素华!”高衍不听宇文璞劝告,拼命追来。树枝挡住了视线,我再也看不见他,只感觉扛着我的人功夫了得,竟然徒手攀岩上了一面绝壁,不一会儿又钻入密林中。耳畔呼喊打斗的声音越来越低,直到四周安静得只剩下鸟鸣。
“这小娘子是睿王什么人?”
“还用问,他妾室呗!要不然抓她来干吗?”
“我看不像。”一个络腮胡的壮汉压低声音,后面的话我听得不甚清楚。
我仔细打量这帮人,除了负责看守我的这两人,还有几人在洞口商量着什么。他们无一例外都有着高大健壮的身材,我注意到他们喜欢虽然有着山贼的衣饰发型,但是等级森严,不像一般草寇的组织松散,说话也不似那些人一般大大咧咧。
伤口发炎,我时醒时睡,他们的话也是听得断断续续。傍晚的时候,他们把我带出了山洞,趁着夜色进了山林。
黑暗中,树影憧憧,青山巍峨,眼前的一切如泼墨勾勒的水墨画般。山崖上有几间房子,看起来像是土匪的老巢。
我被捆起来关到一间小木屋里,依旧由之前的两个男人看守。
我清醒的时候,仔细分析了一遍,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如果是山贼的话,不外乎向高衍索要赎金。前段时间,匪患猖獗,高衍下了大功夫铲除匪患,顾梦瑗就是那时候被救的。包括后来华阴公主害死陶夫人、连夫人,又害顾梦瑗毁容那次,她也是把责任推脱给欲求报复的山贼。
想到这,我心底一凉,有可能这小股人马真是当时侥幸逃脱的草寇,如果这样,那一心复仇的他们恐怕要的不只是赎金。
山贼给我送来了晚饭,虽然是一碗清可见底的野菜粥,倒也误打误撞对了胃口,我现在烧得难受,根本不想吃什么油腻的东西。
那两个男人在黑暗中狼一般的眼睛看得我一阵心悸,斜倚着墙闭眼装睡。
“你说也奇了,这怎么会和宇文良娣一个模样”那边那两人以为我已经睡着,便开始小声说话。
安静的夜里,他们的声音无比清晰。
“宇文良娣”这四个字,让我浑身一颤,顿时清醒了不少,忍不住倒吸口凉气。另一个络腮胡子的看守似乎察觉什么,急忙制止同伴说话。
夜又安静下来,他们守在门口,除了呼吸声再没有任何响动。
我心里咚咚地打着鼓点,情况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只怕这些人根本不是要伺机报复的山贼,认得身在深宫的宇文良娣,又有着严密的纪律和敏锐的观察力,且武功高强,只有一种可能!他们是大内侍卫!
我被自己这一分析吓了一跳,大内侍卫,大内侍卫怎么会出现在此?他们要干什么,要杀高衍?可是又是奉谁之命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去扫墓了,木有来得及更新~真滴是对不起亲们~
话说妹纸们觉得,小高对小沐态度的突然转变,除了精神分裂、头部受创和良心发
陌上芳菲尽第3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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