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监狱颇为安静,众人还在睡梦中中偷得片刻安闲,监狱巷道入口传来急速的脚步声。
惠王一把抓住木栏起身努力往外看去,焦急喊道:“眠玉!”
那几个身影在光线未明的监狱中越来越清晰,并不是怀眠玉,而是几个大内侍卫和一名内侍。
那褚衣内侍行至惠王牢门口福身行礼:“惠王殿下,请移步崇圣殿!”
望着打开的牢门,惠王突然勾起一抹极快的浅笑,随即面色一凛,理了理发皱的衣衫,昂首自打开的牢门阔步出去,那模样不像是被羁押的囚犯,倒像是风度翩翩的名士。
“带人犯华青上崇圣殿!”那褚衣内侍转而冷脸向我吩咐。
这一声像是一阵重锤击在心上,我缓缓站起,不安到了极点后竟突然有了一丝释然,是福是祸都已行至这步,兴许上了大殿还能有一丝辩解的机会,我可不想就这么含冤不白地赴死。
白玉石阶、雕花砌栏,那内侍带着侍卫押解着我同惠王行过宽阔平整的大殿广场,行经九重宫殿,远远见正中一座庄严高大的红墙黄琉璃瓦大殿,重檐庑殿顶,凝重肃穆、巍峨庄严。
云龙壁阶,腾云跃蛟,玉白御路直通朱红殿门。
我们从殿侧的曲折侧阶被带上,高大的雕花殿门往里打开,我被殿中的金碧辉煌震了一震,金丝楠木柱,金龙彩画,地幔金砖,高高在上赤金龙椅端坐一人,下首宽阔大殿百官恭立。
百官之前的大殿上居然还跪有一个白衣囚犯,我认出正是怀眠玉。
我和惠王步至殿中跪地叩首:“儿臣(民女)叩见皇上!”
百官之首是诸位身着蟠龙藩王服饰的王爷,一身青云腾蛟衣袍的太子立于最前,面色仍旧倨傲不恭,却多了几分不易捉摸的惶惶。云铎一脸严肃,眼底缠满鲜红血丝,看向我的眼神默默地传递过安抚,他的笃定突然让我安心几分。安王则冲我抬眉眯眼一笑,嘴角微微一歪做了个鬼脸。
都这个时候了,这厮居然还有心情戏弄我,我低下头不敢再四处乱看。
我们三个人犯并排跪于大殿中。偌大一个宫殿鸦雀无声,青烟袅袅,气氛严肃至极,让人愈发忐忑,余光瞟着四周王孙贵胄和达官贵人们不同品阶和纹饰的衣袍下摆,直让人觉得眼花缭乱。
良久,皇帝才沉声发话:“下毒一案现已有定论,老四你来说吧!”皇上似是被抽干全身力气般,对云铎费力地挥了挥手。
“是!父皇!”云铎对着皇帝躬身行礼,随后正色道:“儿臣与五皇弟和大理寺接理此案后,发现怀府上报收狱人口少了一人,名叫莫茗,乃怀夫人的贴身丫鬟,抄家当日离奇失踪,儿臣同五弟觉得极其可疑,便着手寻找此人。
儿臣先是放出假消息说是下毒之人已经找到,正是怀府一名丫鬟,并四处张榜告示。我们料想若莫茗是疑犯,一定会对此关注,果然一名便衣侍卫在看榜的人群中认出了莫茗。
当日我们并未惊动她,而是尾随她到了她藏身的破庙,并想了一出离魂计让她自己说出真话。第二夜寻得一个机会,让一人假扮她躺于地上,再着人装扮黑白无常将其押至事先设好的阎王殿,父皇当时在幕后也听得清清楚楚,莫茗以为自己已死,为了自己和姐姐都能转生,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包括受人指使下毒的真相。”
众人皆惊,我和怀眠玉惊讶对视,莫茗居然还活着!
“把她带上来!”
太监尖细唱道:“带人犯莫茗上殿!”
一个灰衣女子被押上殿来,衣着破旧却收拾得整齐利落,她与太子擦身而过的瞬间,我分明看到太子眼里的惊惧,莫茗恨恨地望着他,那眼神恨不得将他撕碎般。
“莫茗,把你在‘阎罗殿’里的话再当着众人说一遍!”皇帝语音中带有微微颤意。
莫茗伏跪于地叩首不止:“圣上英明!民女自知犯下滔天大罪,只求皇上还我姐姐一个公道!”
“说吧!”皇帝压着怒气。
那女子抬头往太子处瞟了一眼,那张稚气未脱的脸上渗透深深的绝望:“回皇上,那画上之毒确是民女所下!”
一语惊起千层浪,殿里一片低声议论。
“何人指使?”皇帝沉住气问道。
莫茗深吸一口气:“太子殿下!”
“一派胡言!好一个胆大妄为的贱婢,来人!”太子抢上前去怒不可遏大吼。
“放肆!”皇帝面色越发阴沉,“给我住口!”
太子大为不敬地怒视皇帝一眼,随即拂袖愤恨退回原地,朝堂之上众人震惊之下竟然鸦雀无声,再无人敢出声议论。
作者有话要说:哭死~偶终于登上后台了,终于能更文了,终于能回复了
偶在文案里说小沐童鞋的身份极其复杂,有亲跟我说她的名字太多,记不住,确实是~(偶低头面壁反思中)
前面这么多章节,其实小沐童鞋根本没搞清楚过自己到底穿到了啥人身上,如果说她是乌月离姑娘呢,没有人能解释她身上带的红石头,所以啊,她的身份还是有疑点~但是,下面这章终于要揭晓她的终极真实穿越身份鸟~~~
☆、最复杂的穿越身份
“民女莫茗,幼时与双生姐姐莫莲一起入了怀府,打小在怀大人府里伺候怀夫人,姐姐是伺候怀小姐的。半年前,夫人差我上街置办脂粉,我在街头被一个登徒子调戏,恰巧被微服出巡的太子所救......”
莫茗似不忍回忆过往般紧紧闭起了双眼,“当时奴婢并不知道他是太子,只告诉太子我是京兆尹府里的丫鬟,太子听后说是同情我身世,还说他会为我赎身,救我出怀府,但让我一定以后要听他的话......”
我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莫莲,那个看起来憨厚的小丫鬟,怎么会是她?
突然眼前寒光一闪,太子衣服上的银线蛟龙明晃晃直逼眼前,手中匕首直指莫茗。
一个深青朝服的身影赫然出手将太子肩膀制住,然而匕首却脱手直飞向过来,安王抢前飞身一脚,那匕首斜着袭向巨大的金丝楠木柱,我和怀眠玉同时将莫茗扑倒在地。好险!
太子被云铎制住两臂,挣扎不休,大骂:“大胆!云铎你算个什么东西,敢拦本太子......”
“你!”皇帝被气得立起后浑身颤抖,几欲无法言语,扶着额头跌回龙椅。
众臣纷纷高呼陛下保重龙体,皇帝靠在龙椅上满目痛惜地望着太子,命令侍卫:“把他押起来!”随后抬手示意莫茗继续。
太子像一头落入陷阱的野兽,疯狂地咆哮起来,被几名侍卫押至殿侧。
莫茗被这一惊,急怒交加还后怕不已,一直浑身颤抖,激动言道:“皇上明鉴,民女所言如有半句假话必定如我在阎罗殿所说一般——沦为畜生道,永世不得超生!”
我和怀眠玉轻抚其背才让她稳住些情绪,得以继续道:“二十多天前,姐姐告诉我小姐在和沐姑娘在为皇上生辰准备贺礼,好像是一幅画。谁知当天太子便遣人来府里找了我,问我最近
惠王有没有来找怀小姐,他们有什么动静。
我就告诉了太子这件事,太子当时很高兴,然后就主动亮出了自己的身份,说只要我帮他,他一定会纳我为妃,不再受人指使和侮辱。我一时心动,便答应了。后来,几天后,太子让人送来了一盒透明的胶体,让我加到沐姑娘的颜料里,我就在当晚到了小姐书房,把那东西加进去了。
但出门悄悄离开的时候被我姐姐莫莲发现了,我死也不承认做了什么,姐姐又搞不清楚我到底做了什么事,便不再问了,只是看我愈发紧了。”
“一天后的傍晚,姐姐突然淹死在了后花园池塘,当时她正往小姐绣楼行去,实际她是去找我的,但是却离奇死在了后花园。我这才大梦初醒,我这等卑贱身份,太子是根本不会娶我的!他......他这是要杀人灭口!但是我从没有跟他提过我有一个双生姐姐,于是最大的可能就是太子派去的杀手认错了人,误把我姐姐杀了......”莫茗哭得肝肠寸断。
太子面如死灰,无奈被侍卫紧紧抓着动弹不得。
怀眠玉浑身一震,似想起什么一般。
殿内文武百官听到此处连大气都不敢出,我悄悄侧首,发现诸王面上表情各异,有的隐隐幸灾乐祸,有的蹙眉凝神。其中几位上了年纪的亲王却是沉痛惋惜,看那年纪和服色应该是皇帝的兄弟,也就是太子与诸王的亲叔叔们,想必他们当年也自有一番血雨腥风。
我缩回目光,却感觉到那侧始终有一道目光射来,斜眼望去,只见一位身着紫色朝服的年老亲王死死盯住我,那目光似惊喜似不敢置信,竟忘了这大殿礼仪,不管不顾地将我上下打量,让我生出些惴惴不安来。
莫茗哽咽着继续:“自姐姐死后,我一直在在惴惴不安中度日如年,我姐姐死得好冤!我想为她报仇,可是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直到宫里传出皇上身子不豫的消息,我才猜测太子让我加入的那无色之物是毒药!我知道祸事不远了,就在假山下悄悄掘了个洞。
怀府被抄家,我想着要是进了牢里,铁定会被太子发现重新除掉,所以就在假山下的洞里躲了起来,等抄家的人走了后再趁夜色逃出了怀府,扮成乞丐躲在京城破庙里,四处流浪,直到......直到被带到了‘阎罗殿’,当时我真的以为自己死了,心想怎么能不报仇就死了?便对‘阎王爷’把事情前前后后细说了一遍。”
至此,案情算是明了了,此事关乎现今圣上和未来皇帝,真与假,众人谁都不敢妄自断言。
可太子却不屑冷哼:“一个贱婢信口雌黄,何以为信!”
云铎面色一凛:“恳请父皇传令带上太子近身侍卫彭义、徐欢!”
太子听得此言,猛然间面色愈发灰黄,乌紫嘴唇渐渐颤抖。
彭义和徐欢被带至殿上,面对赫赫天威和无法狡辩的事实,彭义对潜入怀府将莫莲杀死的事实供认不讳,徐欢也承认前段时间却是帮太子悄悄买回过木芙蓉树胶。
前日,当太子得知怀府在狱中的家仆里有人承认是惠王指使下毒时,心怀疑虑,曾遣亲信彭义悄悄潜入狱中暗探,查看莫茗是否还活着,殊不知那只是云铎放出的假消息。彭义刚在狱中露面便被安王布下的眼线抓住。
亲信的背叛和供认让太子彻底颓下,只见他面色惨白毫无血色,眼神愈发轻蔑而空洞,最后竟仰首狂笑不止。
皇帝也是面色土黄,心痛不已,那个威严的帝王仿佛一瞬间苍老了数十岁。爱妻所生爱子,几十年来爱护有加,一朝竟然反噬一口,怎能不令人痛彻肺腑。
“云硕!你可承认?”皇帝的声音遥遥传来,示意侍卫:“放开他!”
太子挣脱束缚,狂若癫狂般踉跄行至殿中,似好笑到极点般笑得极其开心放肆。
皇帝沉沉望着他,期望与失望交织在眼底。
“我有什么可承认的?父皇要知道的不都听他们说完了吗?”太子笑着望向皇帝。
“云硕,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认错!”皇帝眼底的希望之光渐渐泯灭。
“认错?我何错之有?我错在哪里?”太子突然停下笑意,转而咆哮起来,眼底渐渐积聚起滔天愤恨,他步步上前,“这一切你还用问我?这些年你是怎么对我的?我空有一个太子头衔,整日如履薄冰唯恐行错差池,又被架空朝权,还不如一个王爷过得舒坦!更担心某日一步不慎便被废去!”
皇帝眼中闪过一瞬的惊痛,云铎却是紧张地盯着步步上前的太子。
“你是皇帝!你想立谁便立谁!三弟德才兼备、文武双全,你早就对他偏爱有加!他做什么都能得到你的赞赏!而我做件小事都会被你训斥,更别说让我参与政事!你扪心自问,到底有没有把我当做一个太子!”
“对你严厉是为了你日后能堪当重任,能学会为君之道!”皇帝猛然立起,与太子对视。
太子不屑摇头笑道:“不要再骗我骗你!你看不惯我,将我废掉便是,总比这整日战战兢兢的好!”
皇帝像不认识般望着自己的儿子,双唇颤抖。
“如果我不出手,你迟早要将我废去,不如放手一搏。你我之间只能有一个人坐在那个位置!”太子说完此言突然从袖中又掏出一柄短剑。
“父皇小心!”一直紧盯太子的云铎率先出声提醒。
剑光闪过,那闪着寒芒的剑刃并未指向皇帝,反而横在了太子自己的脖颈上,瞬间已染为鲜红。太子的身躯徒然一僵,便直直倒在了三尺玉阶前,颈侧蜿蜒出一条血流。
这一幕太过突然,所有人都被惊呆,连皇帝都未料到,只能眼睁睁看着儿子倒在自己面前。
“啊!”一声凄厉尖锐的惨叫划破空旷的大殿,身侧的莫茗张大着嘴软软颓下。
众人这才被惊醒,回过神来。
“硕儿!”皇帝晃晃悠悠站起身,眼神凄惨,嘴里唤着云硕的名字,似乎呼唤幼子归家般,“硕儿,硕儿!”
近身内侍急忙上前掺住皇帝,却被他推开。皇帝行至云硕跟前半步突然停住怔住,呆呆望着云硕。
众臣纷纷跪下,求皇帝保重龙体。
皇帝在云铎尸体前怔怔半晌,再抬头时虽仍伤痛不已,却已恢复帝王威严:“惠王被诬下毒一案现已查清,系诬陷。其余涉案人等一律处斩!”
像被一盆冰水兜头泼下,我本来是以为洗清冤情真相大白便得救了,不想太子血溅宫阙后,还要我们陪葬!
云铎急了,一向隐忍的他竟抢先上前跪下:“父皇三思,既然三皇兄和怀家还有沐素华姑娘都是被诬陷,按大容律法不该当诛!”
皇帝望着爱子的尸体,霎时红了眼:“此案帮凶,理当为太子陪葬!”
“父皇!皇兄过世儿臣也都心痛不已,但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国之法乃治国之根基,望父皇三思!”安王也上前跪下。
皇帝定定望着跪在下首的云铎和云灏,眼睛血红。
云铎却毫不退缩:“请父皇收回成命!”
我心中一痛,云铎......
身边的怀眠玉和云灏两人执手相看泪眼,无语凝噎,千言万语已纠结于眼神交错间。
惠王望着怀眠玉似安慰般浅浅一笑,随即拱手向皇帝:“父皇,此事儿臣自问难逃过错,若非时常在父皇面前乐于表现,让皇兄自觉危机,也不会酿成如今惨剧,儿臣理应受罚。请父皇削去儿臣藩王封号,儿臣愿隐逸山野不问政事,只望父皇饶过怀府上下百口人和沐姑娘!”
怀眠玉惊呆了,不禁小声叫出:“云灏!”
惠王恳切坚定地望着皇帝,囚衣在身也掩不住他一身的孤傲和决心。皇帝被以这一连串的变故惊得无以复加,震惊地瞪着云灏。
须臾之间,储君自刎、最有实力的藩王自请削籍为民,不过顷刻,容国朝堂已是风云变色,局势大转。
“皇上,老臣有个不情之请,还请皇上恩准!”一个沉稳老成的声音自后方传来。
皇帝的脸色竟奇迹般的有所缓和,开口道:“顺亲王,有何话便说吧!”
只见是之前一直上下打量我的那位紫衣亲王,他缓缓步上前来,跪倒:“启禀圣上,老臣十八年前曾与爱妻和爱女失散,十八年来,微臣无时无刻不想着将她们找回,老臣四处派人寻找多年,可寻遍大江南北始终无果。本以为只能来生相与她们见了,许是苍天怜我,在有生之年,居然还能再见到小女。请皇上恩准老臣与其相认。”
众臣小声议论起来,不知为何我竟心跳愈发急促,瞥眼望向顺亲王的背影,让我有种喘不过气的错觉。
“顺亲王所说之人在何处?”皇帝对顺亲王似乎有着超乎寻常的礼让。
“正在这大殿之上!”顺亲王言毕,缓缓转身行来。
我只觉得心跳加速,暗暗握紧手。
“正是这位沐素华沐姑娘!”顺亲王行至我身侧,慈爱地望着我。
这一说又让朝堂之上像炸开了锅一般,所有人的目光纷纷投射过来,似要将我看穿般,我瞬间变为偌大一个崇圣殿的焦点。
怀眠玉也似不认识般仔细打量着我,云铎惊讶的眼中绽放些许欢喜,安王云枫则斜眼笑了笑。
“顺亲王,多年过去,以何为证她便是你亲女?”皇帝问道。
“沐姑娘身上的吊坠便是凭证!”顺亲王指着我挂在颈上的那块吊坠言道。
我讶然低头,那枚吊坠自云铎将它寻回还给了我,我便一直随身携带,因我此刻是跪姿,那吊坠悬在囚服外,红光熠熠颇为耀眼。
“这块水晶吊坠当年是微臣特意请能人为爱妻所制,它并不是普通的水晶石,而是能感应主人的感应石,它本是蓝色,但其中分别注入了微臣和爱妻的两滴血,自此它便具有了感应亲人的能力,只要它在我们一家三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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