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最前面的于擅有些纳闷,叠翠小宿是以前月小姐的居所,平常都不让人随便进入,以前舒清小姐就嫌那里冷清,也不愿意住。今天老爷居然安排舒清小姐住那儿,是因为舒清小姐现在的不同吗?
第三十四章祁睿1
蜿蜒曲折的走了很久,感觉已经到了祁府深处,老管家终于在一扇木门前停下,周围是红砖绿瓦的外墙,不高,却也看不见院落里的景象,木门上,一块青石板上雕着篆体的四个小字,叠翠小宿,秀丽又不失雅致。
推开木门,于擅挥手示意其他人退下,只让两个家丁抬着木箱,领着慕容舒清,走进院来。
小门内,院落并不大,触目可及。比起随园不见边际的竹林和环绕的碧湖,这里要显得精巧许多,两层的木制小屋并不大,屋前搭了个凉亭倒是颇为宽敞,木屋前面种植着一小片白菊,正值秋季,花开的很好,在这满目青翠中,格外惹眼。除此之外,小院里种植的最多的,是东隅特有的一种植物诸荆草。说它是草,其实它是一种低矮的灌木植物,这种草一年四季常绿,而且它散发的味道特别不一样,既不是花香,也不是木香,而是一种茶香,比任何一种茶都要香醇,龙诞都不及它的香味诱人,只是这种草有毒,是不能吃的。这样大面积的种植诸荆草,慕容舒清也是第一次见,这种草一般生在深山僻林里,不仅很难寻找,也难以种植。看来养护它们的人一定花了不少心思。
小院子里,一名丫头装扮的少女正蹲在白菊前修剪枝叶,看到她们进来,先是一愣,但很快起身,恭敬的站在一边。
于擅让人将木箱抬进里屋,看了一眼低头站在一旁的女孩,思索了片刻,对慕容舒清说道:“舒清小姐,这是叠翠小宿的粗使丫头,老奴再给您找两个伶俐的来伺候。”
那女子一直微低着头,看不清表情,慕容舒清细看了她一会,淡笑的说道:“老管家,我喜欢安静,她挺好的,您就不用再找人过来伺候了。”
于擅有些迟疑,只是看慕容舒清浅笑下坚持的眼神,便也不再多说,这样的舒清小姐,总让他不能违抗。答道:“那好吧,你有什么需要再吩咐老奴。”
“麻烦您了。”
于擅一个躬身,说道:“您别这么说,老奴先告退了。”在慕容舒清点头后,于擅带着家丁,离开了叠翠小宿。临走时,在那女孩身边低喃道:“好生伺候。”
女孩微微点头,仍然垂首而立。
于擅离开后,小院里一片安静,慕容舒清没有说话,只是走到那小片白菊旁,摆弄着枝叶,继续刚才女孩未做完的剪枝。良久,仿佛思索了很久,女子才慢慢走到慕容舒清身旁,欠身行礼道:“奴婢见过小姐。”
清润柔和的声音,让人听着很舒服。
没有回头,慕容舒清将手中剪下的枝叶放在一旁,继续整理着白菊,口中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净水。”女子简单的回答了两个字。
净水?慕容舒清一边轻抚菊瓣,一边笑道:“好名字。”
起身理了理衣裙,转身看见净水仍然半跪着行礼,没有起身,慕容舒清拍拍额头,整天和绿倚她们呆在一起,她都忘了这个时代,主子没有叫起身,她们是不能起来的。轻扶她的手臂,让她起来,问道:“这里平常都是你打理的?”
有些迟疑,但仍然就着慕容舒清的手,站直身子,轻轻的回答道:“是。”
这小院虽然不大,但要打理的这么井井有条,仍然不容易。再次看向净水,她始终低着头,她脖子不会累吗?慕容舒清笑道:“你都是低头和别人说话的吗?”
听到慕容舒清略带调侃的话,净水思索了一会,才慢慢的抬起了头。
这让慕容舒清有些好奇,抬头见人有这么困难?直到净水完全抬起头,她才知道这丫头不肯抬头的原因。净水长得很秀美,一双灵动的眼睛也水润有神,只是她左半边脸从左额至唇角,有一块暗红的胎记。掩盖了她的秀丽,乍看之下,觉得有些可怕。
净水抬头后,一直不敢看慕容舒清,双眼盯着她的裙摆,良久,也没有听见慕容舒清惊叫或说话,终于忍不住,净水迎上了慕容舒清的眼睛。里面没有惊恐,没有不屑,没有嫌弃。有的是平静,是微笑,好像她的脸和平常人没有什么区别。净水又低下了头,掩住了眼中的薄雾。不是同情她,也不是可怜她,这浅笑淡然的女子,是这么多年来,唯一觉得她和普通人一样的人。
看她又低下了头,这次慕容舒清没有再让她抬起来,走到亭子里坐下,问道:“这园子没有人住吗?”园子很特别,她很好奇,它的主人是谁?
稍稍平复了心情,净水跟在慕容舒清身后,小声答道:“叠翠小宿原来是月小姐的闺阁,后来都是我和母亲打理,母亲去世后就是我在照看,平时除了几个主子偶尔会来看看之外,就没有人来了。”
这是祁月的住所?再次环视着精致淡雅的小院,慕容舒清轻轻低喃了亭子上的一副对联“白鸟忘饥,任林间云去云来、云来云去;青山无语,看世上花开花落、花落花开”祁月~她该是怎样的女子呢?
良久之后,慕容舒清好笑的摇摇头,她是在追溯一个逝去的佳人吗?对身边的二人说道:“绿倚,你和净水进去收拾一下吧。”
“是!”
两人走进里屋,慕容舒清也出了亭子,迎着夕阳,躺着余晖,来到大片诸荆草旁,淡淡的清醇茶香,让慕容舒清深吸了一口气,摘下一片放在手上轻闻,反而没有什么味道,好特别的植物,只有成片种植时,才能闻到它的芬芳,离得越近香味却离你越远。又让人陶醉其中,不忍离去。
还醉心于这淡雅的茶香中,身后响起一声不确定的呼唤,让慕容舒清转过身来。
“清儿~?”
第三十四章祁睿2
祁睿紧盯着眼前立于矮丛中的白色身影,他以为他看错了。回来听说清儿已经到了,急急赶往流芳院,却不见人影,后来才知道外公让她住在叠翠小宿。母亲的叠翠小宿一向很少人可以进入,清儿也不喜欢这里的冷清,她怎么会愿意住呢?
进门时,那白色的清丽倩影让他以为看见了多年前的母亲,眼前淡淡的浅笑,素白罗衫的女子,是他从小宠到大的妹妹吗?
他注视着她的时候,慕容舒清也在观察他,淡蓝的儒衫长袍,剑眉星眸,既儒雅俊秀又不失傲然气势,眉宇间,英气勃勃,确实是人中龙凤。会现在来找她的,应该就是祁睿了,慕容舒清有些艰难的叫道:“大哥。”毕竟祁睿才二十四岁,叫比自己年纪小这么多的男孩大哥,还真是不习惯。
一声大哥,叫回了祁睿的心神,将慕容舒清扶出诸荆草丛,略带生气的说道:“怎么自己就来了,也不等我去接你。”
慕容舒清整理了一下脖子上的丝绢,淡笑的回道:“也没有多远。”
再看一眼身边的慕容舒清,祁睿叹道:“清儿,你变了很多。”三年前的她,就不会这么说,难道三年他错过了小妹的成长吗?
慕容舒清苦笑道:“是啊,长大了吧。”确实够大了。
祁睿微微收紧拳头,低低问道:“是因为轩辕逸?”他一直知道小妹对轩辕逸情有独钟,为了他,甚至还失足落水。若是因为他,让小妹受了刺激,才变成这样的,他绝不放过他。
轩辕逸?他要不提,她都快忘了那霸道不羁的身影。轻轻压下祁睿紧握的拳头,慕容舒清淡淡的说道:“我和他,已经解除婚约了。”
解除婚约?“他逼你的?”
逼?慕容舒清差点笑出来,这种指腹为婚,该说是谁逼谁?轻轻的摇了摇头,说道:“这场婚约,何尝不是我们在逼他呢?!”
夕阳西下,拉长了两人的身影,也模糊了原来的轮廓。慕容舒清淡雅的声音,在秋风中显得有些缥缈,始终平和的浅笑,让她看去更加柔和。却让祁睿的眉头皱的更紧:“清儿,你真的变了。”
以前的清儿虽然胡闹任性,甚至是蛮横无礼。但是她的喜怒无常都摆在脸上,而现在时舒清,淡然舒缓的笑意占据了她的脸,他却再也看不出她心里想些什么了。觉得她离自己越来越远。
变了吗?她没有变,只是她不再是原来的慕容舒清了,然而这些已经不二解释,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那就让他认为她变了吧。有些事,或许不知道,更容易让人接受。
两人相对良久,却是无言,暗暗叹了口气,拉着慕容舒清的手,祁睿说道:“外公还等着我们吃饭呢,走吧。”
“好。”知道自己的改变,会让祁睿一时之间不能接受,轻轻点头,任由他拉着。徜徉在蜿蜒的小路上。她也想念自己的各哥哥。
第三十五章随笔1
吃过晚饭,谢绝了祁睿的陪伴,慕容舒清踏着曲折的小路,慢慢的踱回叠翠小宿,祁府后院的设计和她给慕容家的设计不一样,慕容家基本没有这样蜿蜒的回廊,这其实也是慕容舒清奇怪的地方,府中门堂和建筑,都带着阳刚,就连花草都很少,却有着这样婉转曲尘的精巧回廊。阳刚与柔美的结合,确实有趣。
今晚的家宴,并没有看见绿倚提到的“大舅”、“小舅”和“风贤表哥”。只见到了两个可爱的孩子,一个是大舅祁云的小女儿,也是目前祁家唯一的女孩子祁玉,另一个是小舅的儿子祁风卓。两个小家伙对她很感兴趣,一个晚上问东问西的。看着他们,让她想起了星魂。第一次见到星魂时,他也像他们这般大,却是一个一身带刺的孩子,充满着防备和忧郁。果然家庭对一个孩子的成长,起着决定性的作用。
慕容舒清心里胡乱的想着,脚下悠闲的走进小院,就看到两个丫头围在亭子里的矮桌前,不知道在干什么。悄悄走到她们身后,两人正认真的把洗好的诸荆草叶塞进一个精美的月牙荷包里,慕容舒清笑问:“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两人被吓了一跳,回头看见慕容舒清微笑的站在她们身后,绿倚拍拍受惊的心脏,说道:“小姐,您吓死我了。”
她就问了一句话,这就吓着了?!慕容舒清好笑的拿过她手中的荷包细看,很漂亮,不是绣功不凡,只是细密的针脚,灵动的白菊,都看出所绣之人的用心和细致。淡淡散发的诸荆茶香,让这个荷包更显得雅致。
慕容舒清一边把玩着,一边笑问:“这是?”
绿倚接过荷包,递给净水,让她把剩下的诸荆草装进荷包里,自己轻扶慕容舒清,让她在亭子里的木椅上坐下,笑着解释:“这是净水绣的荷包,说是把诸荆草放在里面,可以随身携带,我猜小姐你这么爱茶,一定会喜欢的。”
“送我的?”慕容舒清轻笑。
“嗯。”净水把装好的荷包束紧,将荷包递给绿倚。
绿倚却不接,转身来到慕容舒清身边站着,给了她一个你自己拿过来的眼神。
慕容舒清笑看两个小丫头的眼神交流,敢情她不在的时候,两人就建立起了不错的感情了。她也不说话,等着看净水打算怎么做。
净水捏着荷包,慢慢的挪到舒清面前,低声说道:“小姐,这个,给您。”说完,就把荷包递到慕容舒清面前。
看着眼前的荷包和那个一直不抬头看她的人,慕容舒清笑了起来,轻灵的笑声在这不大的小院里来回荡漾。
绿倚和净水不明所以,不知道慕容舒清为什么笑,净水握着荷包,疑惑的看着慕容舒清,忘了要低头。
慕容舒清渐渐停了笑意,接过净水手中的荷包,拉着绿倚和净水在自己身边的木椅上坐下,轻轻说道:“谢谢你,净水。”
本来就不太敢坐的净水听见慕容舒清的话,连忙站起来,说道:“小姐,您别这么说。”
再次拉她坐在自己身边,慕容舒清晃了晃手中的荷包,说道:“我刚才笑,是因为这个荷包,它让我看见了你。”
微微蹙眉,净水不懂,她一直就在这里啊?
看着净水疑问的眼睛,慕容舒清淡淡的笑着,轻轻的说道:“我进这个院子的时候,看见的是一个影子,不是你。现在,你愿意让我看见你了,那么,以后抬起头和我说话,好吗?我想看你的眼睛。”
一开始,她就看出这孩子有轻微的自闭症和不安全感。形成的原因应该是从小就和母亲居住在这相对孤僻的院落,再加上脸上的胎记,让她更不愿意接近人群和信任别人。还好,她还不是很严重,荷包只是一个媒介,通过它,舒清感觉到了她的善意,她愿意接受她。这是带她走出自我封闭的一个契机。
“嗯。”舒缓的声音,温暖的笑意,让净水再一次红了眼眶,只是这一次,她没有再一次低下头,回避慕容舒清鼓励而善意的眼睛。而是用力的点了点头。
她愿意走出第一步,就是好事,以后慢慢来吧。这也急不得。拍拍两人的手,慕容舒清轻松的笑道:“你们给我泡杯茶吧!”
“是!”绿倚知道这时候,舒清喜欢一个人安静的待着,于是带着净水,进了内室。
将荷包系在腰带上,慕容舒清走出了亭子,来到小屋前那片白菊旁,月光下,越发的洁白,不及满院的诸荆茶香,却是傲然的不失高雅。难怪古人会说它信手拈来无意句,天生韵味入千家。
高洁傲骨,总让人想要据为己有,却又不忍采撷,怕损其灵性。轻抚花瓣,慕容舒清轻声叫道:“炎雨。”
炎雨一个闪身,出现在慕容舒清面前,到了祁家之后,他和苍素又做回了影子护卫。他们还是更习惯以这样的方式保护她。不过因为上次的挟持,两人更加谨慎了。
思索片刻,慕容舒清说道:“你到迎客楼告诉覃锐,我明天会过去,让他准备好我要的东西。”这次来京城,查看商业和账目也是一个重要的目的。三年来,她一直把商业的重心放在东隅各地,京城却是她控制发展速度的地方,这里是政治、皇权最为强盛和集中的中心地带,任何利益和关系的变化都很敏感,权衡利弊就显得尤为重要。
炎雨低声应道“是”的同时,人影已略出院外。
对于他们“空中飞人”般的技能,慕容舒清已经习以为常了。以前还会感慨一番,现在直接忽略。放开手中的白菊,慕容舒清起身回到亭子里,轻轻解下脖子上的丝绢,月华下,脖子上的伤痕基本上已经看不出来的,只是秋夜还是有些凉,微风吹得她的衣袂翻飞,拢了拢衣服,慕容舒清斜靠着亭子旁的柱子,明天要让绿倚去准备一张躺椅,坐着太累,伸伸腰,慕容舒清懒懒的唤道:“净水。”
第三十五章随笔2
听见她的呼唤,净水端着一壶茶,来到她身边。
慕容舒清问道:“这园子里有书房吗?”她带来的书,在车上就看得差不多了,要是这园子里有书房,她就省得再从抱月书斋里搬了。
净水一边为慕容舒清倒茶,一边说道:“有的,都是以前月小姐收集的书,一直没有搬动过。”
慕容舒清好奇那个风华绝代的女子,会喜欢什么样的书籍,于是起身说道:“带我去看看。”
“是。”净水带着慕容舒清,来到木屋一层最靠左边的厢房,让慕容舒清在门口等待,进屋点好烛台,才将她迎进来。
跟着她进了房里,细细看过一遍这书房,并不算大,书籍却是不少。进门正对着一张书桌,上面笔墨纸砚,一应俱全,房间整理的很整齐,打扫的也很干净。
书房的两边,各并排立着三个大书架子,书架上大多数是诗词和名家杂谈,还有一些史书札记。让净水把烛台拿过来,微微举高。便于她可以看到书架的上层,据她的经验来说,一般书架的上层和底层,都会能找到一些有趣或不同的书籍。果然,她在书架的最上层找到了几本游记小说和一些关于药草的杂论。
慕容舒清蹲下查看下层书架,却在最靠里面的书架下边看见一块黑色的阴影,俯下身子,拿过烛台查看,是一个长方形的木盒,抬头问净水:“这下面的木盒是什么?”
净水显然也很疑惑,她平时擦拭书架和清扫地面时,并没有注意到书架下方还有一个木盒,只得摇头答道:“奴婢不知。”
把烛台递回净水手中,也不顾身上的丝绢轻纱,就跪坐在地上,一边伸手到书架最下层,摸索着木盒,一边笑着对净水说道:“净水,在我身边不用自称奴婢,我不习惯。”慕容府的人已经被她训的在她面前不说奴婢了,现在老听净水说,还真是刺耳。这就是社会对她们奴性教育。
低低的说了声是,就将烛台放在地上,也如慕容舒清般跪坐在地上,着急的说道:“小姐,让奴~我来吧。”
慕容舒清直腰,揉了揉胳膊,还真的很重,拉了半天,只拉出了一点,让出一半的位置给净水,说道:“很重,来,我们一人一边,把它拉出来。”
净水点头。两人费了好大的劲,才把那木盒从书架下拉出来。把烛台拿过来细看,木盒上覆着一层灰,轻轻擦拭,看得出是用紫檀木雕刻而成,做工非常简单,盒身上并没有复杂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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