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我的前半生我的后半生作者:未知
鸾我的前半生我的后半生第39部分阅读
秦皇汉武、唐皇元帝、哪个不是曾经显赫一世的皇帝,却谁又能活过百年。”他嗤道,活似对他自己的名声毫不关心。
“那不为你,为太子,为我们的儿子!”
他微微一顿,语气却是霸道坚定:“他迟早会知晓你才是他母亲!”
“是的,可是不是现在!”耐心地说服着这个执拗起来貌似大孩子的男人。
他,是知我爱我最亲密的人,自然能接受我,就如同与生俱来的天性。就像他说的,就算我是个妖精,他也不在乎。
可太子……我的来历犹如天方夜谭里的故事,却要让自小在儒家礼教中长大的太子相信,我是他亲生母亲,生他却不是目前这个身体。
他会信么……如果我是他,我也不信吧。
叹了口气,把那代表着至尊的明黄|色八团立水龙袍、朝褂、九凤朝冠整齐地摆进盒子里,盖上盖子前目光仍在上面眷恋不已。
茉儿啊……原来你比想像中来得贪心,心中一个声音轻飘飘地说。
是啊……它们是那样的美丽,属于我的,还全都是新的,可再没有机会穿。
原本你有机会的,比如现在……皇帝不还在等着你么?
不了!我决定了!
“小九子,去回皇上不用等我了。告诉他,因为我是鸾,我只愿做鸾。”朝他拉起一丝笑,缓缓说道。
“鸾?”小九子砸舌半晌,把我上上下下打量一番,以为自己听错。
呵,他没听错,鸾就是鸾,就算是做梦想变只凤凰也没有资格。而且……这虚无的“梦”哪有血脉相通的儿子重要!不管我能不能改变……历史上注定的太子被圈禁至死的悲惨命运。
胤礽……我会为你做我能做的……你也许永远也不会知道,可我愿意……
母亲……这两个对我来说陌生而又熟稔的字,此刻在我心头冉冉浮起,越来越清晰。
罢了,罢了!本就不是真凤凰,何必扭捏在意,烨儿不是说虚凤真鸾么……鸾就是鸾,再怎么冒充也不是凤凰。
我认命……
“刷”把那盖子迅速合拢,让自己贪婪的眼光再没机会去触及那片摄人心魄的明黄。
却还是忍不住回头再看上一眼,毕竟……那里藏着我本该一生中最为绚丽的记忆。
舍弃的同时也许会在另一头获得……
有失必有得,人生,本就该如此罢!
太平
有鸟焉,其状如翟而五采文,
名曰鸾鸟,见则天下安宁。
——《山海经》
“你知道么,古时真有一种叫鸾的鸟儿,是瑞鸟,羽毛似凤般华美,歌声动听。但是据说它只唱一次,唱则天下太平。”
一块玉般质地的东西滑进我的衣领,触及胸口那片肌肤,冰凉的触觉让我倒抽了口冷气。
他在我脑后扣上两条链子,那般的小心。什么宝贝东西……能让他有如此认真的神情,历年贡进宫里的不乏珍品,也从未见他稍有关注,本以为这人当真视珠玉如粪土,不似我这般有恋物癖。
这样的贵人偏偏今日对这东西上了心,是什么天大的希罕物事。
把它拉了出来,嚯……一只大鸟跳进视线。
准确的说是—只没有头冠的凤,从身子到尾翎部分是一整块碧玺所制,最难得得是这么大块碧玺却并不是一色。西下的暖阳残余的光芒在这石头底部从翠色的鸟腹开始,幻出青、紫、粉、金……
不对!本以为是巧夺天工的工匠利用多面雕刻反射阳光而成的多彩幻色,细看这许多色彩竟是那宝石天然生成。
鸟的姿态也有些奇怪,鸟首不是高扬,则曲回啄向鸟腹……呵,它在挠痒痒么?莞尔中正待问他为何送我这东西,转瞬间发现……那鸟腹里……有东西!
“这里面放了什么?”我在手里把玩半晌,却不知道怎么打开,只隐约能见那翠色下面大概是一团丝帛,宝石里是断不可能天然生长出丝织物的,可是怎么放进去的呢。
“是鸾,能保你太平安宁的东西。有朝一日,遇到什么事我却不在,你就敲碎它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你怎么会不在呢,这辈子休想我再有寸步之离。”
里面那玩意能保我平安……什么东西这么好使?听他口气认真又不似说笑。
“人总有生老病死,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我老了,再经受不住你出现丁点儿‘万一’!”
“晦气,大过年的!时辰快到了,小九子你们快点。”呵,虽嘴里嗤他,他的紧张却是让我心里甜似如蜜。
“朕赐它名为‘太平’,定能保你太平!带上了,就不许取下。”
宫人们正忙着给他更衣,他的声音从屏风后的外进间透进,言辞间满是不容丝毫拒绝的霸道。
“是!我的主子万岁爷!”
挂就挂上好了,反正我的脖子上就没戴过什么东西,正空着那。
“你换好衣服,晚宴……等我……”
外面烟花暴起,“哧哧”的声音快盖过他的,今日宫廷里最繁忙的男主角被宫人们簇拥着即刻像风一样离去。
那套静静地被搁置在案上的五彩云龙吉服,虽没有九凤冠和八宝立水皇后朝服来得尊贵,可是依旧是鲜艳的黄|色……属于他的。
乾清宫,今日我要陪他出席……家宴。
天色未暗,可节日的喜庆已经感染所有宫人。
一向清静庄严的乾清门此刻传来阵阵本不该有的喧哗,这一切都在告诉着你,过年了……
今年皇帝一改只在前朝放礼花的规矩,让宫廷造办处搬来烟花就在自己家门口,乾清宫前的丹陛下和乾清门前的广场处放个痛快。
快酉时了吧,乾清宫这只属于皇帝的地盘今日朱门洞开,即将迎来无数贵客。按例皇帝要在自己的寝宫大摆家宴,与大小老婆和各位皇子共享节日的喜庆天伦。
今日除夕,酉初时刻皇帝要先在保和殿主持筵宴,大宴藩王于群臣和远道而来的各国使节,夜晚戌时左右才回乾清宫与后妃儿女们举行家宴。
而今年,我却不能像往年一般自己过自己的节,就像是任性小气的老鼠把自己的头埋在雪堆里,逃避去见他那么多莺莺燕燕,那么巨大的家庭。看着心哽,我躲着还不行么!
可这次要和他一同出席……哪怕只是在皇室家人的面前。
玄烨……你高估我了……
拧紧胸前的“太平”,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有些兴奋却又……害怕。
脑海里浮起那张还带有些青春稚嫩的脸,看着我却是一双怨恨的眼……
老祖宗很早就告诫过我,要做皇帝的女人,就不能软弱,必须坚强。
坚强……是的,在这宫里是必须学会的东西,对丈夫我能做到,对儿子,我也必须做到。
把心里那口浊气狠狠吐出:“额真,小七你们进来,我要更衣。”
每年腊月二十四日起,乾清宫就要搭设天灯和万寿灯,一直到新年的二月初三。
丹陛上下,御道,回廊……共计万寿灯十六挂,大小灯一百二十八盏,两纜|乳|堋10Ю日殴业埔话俣十盏,栏杆灯一百九十盏…?br/
节日的乾清宫俱是一片灯的海洋……灯火辉煌,亮彻通宵。
“万国庆咸宁,爱偕乐声平,午夜铜壶歌管,声连紫陌;一人宏收敛锡,政同赓保定,千秋金銮图陵,象叶彤墀。”
丹陛之上的左右两座万寿灯架上,每座的正南、正北、正东、正西、东南、西南、东北、西北八个方向悬挂着一对联句,共几选万寿宝联十六幅每幅两面俱绣金字联句,据说这些联句都是明朝就传下来的。都是一些无什么意义的吉祥应景字句,我走了两步看向另外一联。
正北的联句则是“兰苕翡翠逐时荣,熊熊丸丸,辉映处,遍满图陵松柏;火齐木难同夜永,麟麟炳炳,影摇中,昭回日月山川。”
都是……废话啊……摇摇头,带着两个丫头继续往前走,挨个检查每个灯联句有没贴好……还有不到一个时辰,贵人们就要齐聚这里……
“哇,葡萄架!珍珠帘!长明塔!皇阿玛这里竟然有这么多好东西。”
噫……一个男孩的声音从汉白玉御道下面传来,我拨开灯笼往下看去。
灯下那孩子的脸红润粉嫩,微微嘟着唇儿,好一个粉雕玉琢的娃娃啊,这孩子是几阿哥呢?8岁?9岁?10岁?这孩子有些脸熟但我怎么却记不起那是谁呢。
听到上面我拨弄灯笼的声响,他猛地抬起头来,大大的黑眼睛灵动非常。飞快地在我的服色上打量的一圈,判断了下我的身份,松开已拿在手里的几只花炮。
“我,我就看看,没想拿走的。”他眼神闪烁,说得有些结巴。
丹陛下面的青色宫砖地面上,钟鼓司的太监除了排得有放大礼花的炮筒以外架起了许多放置烟火、花炮的扎架。晚宴后供皇子嫔妃、宫人们玩乐之用。
“拿去玩吧,恩……葡萄架,珍珠帘,长明塔。不过不能现在在这里放,可以出去,喏前面乾清门下面放去。”对着他笑道。看他服饰定是位小阿哥,本就是给他们玩的,提前拿几个玩去吧。
“可以吗?”
见我笑着点头,他眼带喜色,挑了好些个花炮抱在怀里。
“八阿哥,你怎么溜到了这里,时辰未到是不能进来的!”万福胖敦敦的身子跑得气喘吁吁。
“额娘身子不好,她一向喜欢看珍珠帘,我想拿几个回去放给她看。”
八阿哥……胤禩?历史上胤礽最大的竞争皇位的对手居然是这么一个粉妆男孩,他的母亲,他的母亲良常在……据说外貌最是像“她”,曾经也是荣宠一时。
“你,等等,你额娘今日没来么?”
“没,额娘身子一直不好,往年她也没来,都是我一个人。”胤禩语气落寞,低声说道。
那小小的身子被万福公公架着,连跑带拖很快就消失在御道尽头。
突听得御门后一声哨起,一只绿色的烟花冲天而起,霎时满天挂满葡萄一样团团坠坠紫色烟火,在夜幕中绽放……这个就是葡萄架了。
“八哥,你真厉害!我就不敢进去!”
“八哥,我还要个……里面没人吧?”
“有……唔……不过……”
“快跑—来人了!”
“我的祖宗阿哥们唉,那边去放,再过去一点……”几个小太监无可奈何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间杂着几声童音。
呵……胤禩这小子!还有小同党,不是说给他母亲拿珍珠帘的么,不过这孩子聪明胆大,应变灵活机敏,这些特质自小就能窥见一斑。
仰头,见天上那些紫色星星点点的坠落,浓墨一样的夜空中残留着几抹灰色的烟迹,就像那命运的轨道,就算能让你暂时窥见,你又能如何?
收敛起心神,不再去想别人的未来,我本就只是冥冥造化中的一颗下错了的棋子,哪有资格管别人。
想起那双怨恨的眼,头又隐隐做疼。
康熙三十年春节的除夕之夜比我第二次回到这个时空的任何一个夜晚都来得热闹喜庆。除了春节这个对中国人来说本来就具备神圣意义……
这一天是融于每个中国人血里、骨子里的传统喜庆,除了这一层也许还多了另外一个原因:皇帝对漠西蒙古御驾亲征,胜利而归。那凯旋给这帝国的春节带来一分与往年不同的尊严,那属于每个大清子民的尊严。
保和殿人声鼎沸,灯影憧憧,一排排礼花声起,顿时如花儿在夜空绽放。
一只只宫灯从保和殿牵引出的巨大灯河,蜿蜒着往东边流去,皇帝起驾了……
看似前朝的宴会已到高嘲,酒过三巡后,按照常例定是留裕亲王福全或恭亲王常宁坐镇,皇帝则去宁寿宫给皇太后恭贺新禧。然后再与早已等候在太后宫中的后宫妃嫔来到这最后的目的地……乾清宫。
不过今年,这家宴的日子好似提前了些儿……不知道他是否归心似箭。
明明天天能见到的人儿,为何此刻我却因为他的即将到来坐立不安。不知道今日他是否在前朝的欢宴上流连贪杯,有没有忘记今年的家宴对我的意义,有没有忘记我还在等他?
“来了,来了。”宫外几声鼓响,那庄严的雅乐丝竹声缥缥缈缈地传来。
额真小心地为我最后整理了一遍衣冠,我下意识再捋了下已是整齐妥帖的发鬓,带着乾清宫的大小宫人们跪在高高的丹陛上的香案后,迎接御驾荏临。
清宫每年的除夕和元旦的家宴本分为两场。一是除夕与后宫女性成员的饮宴,一是次日元旦与皇子以及宗室诸王的饮宴。按照典制宫中的庆典哪怕是家宴也绝对不会出现男女欢聚一堂的场面,这是中国的礼仪所限定的。只有皇帝才可以与宫中女性饮宴,皇子作为他们的儿子除了幼龄的以外也不得参与。
可是今日却与往年大大不同,可见祖制也是人定,制度是死的,而人是活的。那些严格的清规大典从来就是制造出来规矩别人的,在制定者眼里并不是不可打破的枷锁。
上到弱冠之年的胤禔,下到还穿着虎头袄的……不知道是哪位阿哥,齐刷刷地各自和母亲站到一起,神色间俱是满满的亲情欢愉。清宫的贵妇其实也真真可怜,想和民间一样尽享儿女天伦也是奢求。
怎么不见胤礽,眼睛急切地一个一个搜索着看过去……呵,还在说别人可怜,自己貌似也和她们同病相怜。
“胤礽,在保和殿,今日以皇太子身份代我招待臣工。”
他走过我身边,见我左顾右盼随势拉我起身与他一同步上那覆有宝彤华芝的宝座。
他……他疯了么?我却拗不过他的力道,几乎是被他拖曳着跟了上去。
这人,这番粗鲁的举止,今日定是喝得高了。深深吸进一口气,却偏闻不到酒味。
与他并排地站在铺得有红色的福字厚毛绒地毯上,他满意地打量了下我这身五彩云金龙吉服,视线定格在我的胸口。
他在找那条项链“太平”?我指了指脖子上的链子,示意在里面呢。
他定定地盯着我的眼神……有些不悦,手作势就要伸过来……疯子啊,拉我站在这里!他就没见到下面的众老婆在侧目么?他可以视若无物,那是他的皇帝身份自小练出来的脸皮功夫,于我却是不能。
不敢劳这人大驾,忙不达迭地把那只“太平”拉了出来,这才遂了他意。
待皇帝站定,那正奏着《元平之章》的中和韶乐暂停,领侍太监徐徐垂下殿门上的帘帷。殿内也由司礼太监把皇子、公主领到左侧,右侧则由钮祜禄贵妃带临款款面向北——天子之位站定。这时乾清宫丹陛大乐开始演奏《邕平之章》。
该是给皇帝行礼了,殿内众人纹丝未动,面面相觑……因为他们发现,今日,那御座旁多了一个着五彩云龙纹吉祥袍的明黄|色身影,那人却不是皇后,而目前大清也多年未有过一位皇后。
上百道冷眼刷刷向我扫来……犹如安徒生童话里的那件“皇帝的新装”穿在了自己身上,呢皇帝就算是穿的空气却也是真皇帝,可我就算穿着华美的皇后的衣袍却也只是冒牌货,顿时,有些尴尬更有些恼意。本以为就是随他吃吃喝喝而已……
大阿哥带着众皇子、公主;贵妃带着嫔妃向皇帝行六肃(六次万福)、三跪三拜礼。
礼毕,乐声嘎止,殿内密密麻麻竟是站满了人,看得我头晕目眩。实在对她们的长相有些好奇,特别是站在后面的那些比较年轻的大概品级低下,只能着香色吉服出席家宴的……哼,他的小老婆“们”。据说,她们都神似一个人,可太远……看不清。
妻妾以夫为纲,子女以父为纲,臣民以君为纲。这个既是夫也是父和君的男人开始讲话了,不外是些每年必说的套话,说完即可开宴。
咦……不是说那些官样的吉祥话么?我怎么听到了我的名字……他封了我一个什么怪名号!这个人疯了疯了疯了!
又听到他叫殿内满脸惊色的妻子儿女又再行了一次礼,这次却是为我。
一时血往头上涌,脚下软似如棉,如在梦里的情形,我浑身抖得几乎无法站立
“站好了,我在这里,别怕。”身边一只手横了过来扶住我的腰侧。
惶惶然向他看去……只见得他笑得看似明朗,眼里翻滚着的暗潮却是……恣意的痛快和有一丝不确定。
“一年一次,就一次。”他紧紧锁住我的眼,好像在征求我的同意。
心底密密匝匝的疼陡地袭来,他为什么要这样可怜兮兮地看着我,活像我能主宰他的命运,他却是……皇帝。
“嗯。”不敢再去看他的眼睛,我轻声作答。
如同很多很多年以前,我曾经也站在了他的身边,那次我捧着他的玉玺,康熙元年的日出照耀在我们的身上……那一刻就如同昨日般清晰,就像一转眼间,他……他长这么大了。
这一次,我依旧伴在他的身边,底下跪着的却不再是拥戴新皇的文武百官和御林军将士,却是他的庞大后宫与众多儿女。
沧海桑田,世事变迁,不变的一直是他。
把手伸了过去,握住他的,微笑着与他并肩站在了一起。
这个意义重大的夜晚对我来说本可算是完美。除了……
坐在他宝座的左前侧,这新摆设的一桌色相味美的蔬果佳肴,最挑食的人也会食指大动吧,可如坐针毡的我却没有心情去享受。
胡乱塞了几口东西只盼着快快结束,等皇帝老子和他所有的大小老婆们吃喝完毕,去丹陛下赏烟花的时候本人好溜回西暖阁脱下这沉重的行头好好休息。
小九子神色不定匆匆而来,低声说了几句,从我这里倒是能听到只言片语。北五所那边……不是张贵人被囚的地方么?
玄烨微怔即道:“宣他进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