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微微一愣,回过神来的时候眼睛里俨然带着怒火,想必也是已经察觉了安凤凖的身份。
我浅笑着握着三娘的手,以眼神劝她不要生气。三娘素来是一个急性子的人,不过见我这般淡定,她还是将怒火压了下来。
“原来是安陵王爷呀!”三娘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不过,安陵王爷这话就说得太过了点儿吧?这连菩萨都要烟火供奉,我们青鸢姑娘只不过是一介凡人,吃穿用度均是少不了!更何况……”
我生怕性急的三娘将不该说的话都说了出来,连忙上前一步,制止了三娘接下来要说的话。
三娘顿了顿,立刻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差点儿说了不该说的话,脸色一阵苍白。但是很快她又镇定了下来。
“安陵王爷,如果我们的青鸢姑娘哪里得罪过您了,还希望您大人有大量,不要与之计较才好!”三娘淡淡地说道,转而对其他的客人说道,“想要争取与青鸢姑娘秉烛夜谈的人,现在开始喊价吧!”
“一千两!”第一个开口喊的人,是一个穿金戴玉的福态富贾,挺着一个圆滚滚的肚子。
“五千两!”与富贾竞价的人,是一个打扮得并不起眼的青衣男子,不过他的眼神凌厉而又有神,想必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六千两!”那个富贾再度开口。
接下来却是一阵沉默。
来到这里的,大多是达官贵人。
而安陵王爷重权在握,我俨然已经得罪了安陵王爷,那些达官贵人哪里敢明目张胆地与安陵王爷作对呢?
望着安凤凖一脸得意的模样,我忍不住嗤笑。
还真是一个睚眦必报之人呀!
我转过身,低头在三娘耳畔说了几句话,三娘有些诧异地望了我一眼,见我确凿地对她点了点头,她这才大声说道:“既然今夜竞价者只有这两位大爷……”
三娘的话还没有说完,忽然从门外传来一道好听而又不羁的声音:“三娘,真正的大爷还没有来,你就这般草率做决定吗?”
我抬头一看,那一袭紫衣男子,不是安凤翔还有何人?
三娘诧异地望了我一眼,我只是浅笑着点了点头。
“我出一万两!”安凤翔笑嘻嘻地望着我,毫不犹豫地开口,“我对青鸢姑娘可是仰慕已久呀!今日这个难得的机会……”
“一万五千两!”咬牙切齿的声音,分明是安凤凖的。
安凤翔愣了愣,随即像是刚刚才发现他的存在似的,“咦,四哥,你怎么也在这里?”
安凤凖冷冷地瞪了安凤翔一眼,“我还不是为了你!”
我低头浅笑。
安凤凖对安凤翔极为在乎,所以当初为了安凤翔,害怕我“勾引”安凤翔,不惜以马鞭毁去我的容貌,甚至还想要我的性命。
他深知安凤翔迷恋“青鸢”,当青鸢要找人与之共度良宵之时,他又怎么会不出现呢?不然,要是一夜之后,青鸢与安凤翔定下了终身,青鸢的清白身子交给了安凤翔,他可就更加不好反对了!
“两万两!”安凤翔故意和安凤凖为难。
安凤凖咬紧牙关,“两万一千两!”
安凤翔低头想了想,忽然抬起头邪魅一笑,“我知道四哥还记挂着当初青鸢拒绝见你,却接见一个穷书生的事!既然这样,那么这个机会就让给四哥吧!希望你与青鸢姑娘好好聊,以解开这个心结!”说罢,他竟然飞快转身,朝门外走去。
楼下的客人们开始叽叽喳喳地议论了起来,依稀之间听到的,好像是在说,他们没有想到安凤凖竟然是一个报复心如此深的人之类的话!
见安凤凖连忙跟着安凤翔欲要离开,我连忙对三娘打了个眼神。
“慢着!”三娘大声喊道,“安陵王爷喊价了,不会言而无信,打算就这样离开吧?”
安凤凖顿住了脚步,冷哼:“不就是两万一千两银子么?本王不会付不起!”
三娘笑得花枝乱颤,“安陵王爷,不是两万一千两银子!而是两万一千两——金子哦!”
安凤凖的脸色难看至极:“你们竟然讹本王?”
我淡笑着开口:“安陵王爷不知道么,奴家开口,素来都是金子!在座的客人都是知道的,相信京城里的男人都知道!难道王爷不知道吗?”
他爱面子,断然是不会承认自己不知道的!
“哼,本王怎么会不知道?”他怒极反笑,“本王只不过和你们开个玩笑而已!明日你派人去安陵王府领。不过今夜……”
我笑着问:“今夜如何?王爷不会做出过分的要求吧?”
“明夜本王再来找你!”他冷哼一声,随即转身离开。
我笑盈盈目送气急败坏的他离开,而后在婢女的搀扶下回房,楼下的嘈杂就交给三娘处理了!
“青鸢果然厉害!”我刚刚进屋,就听到邪魅风流的声音自屏风之后传出,“连自己的夫婿都坑!”
我摘下脸上的丝巾,“安逸王爷这算是夸我呢,还是在嘲讽我?”
安凤翔走出来,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我是在夸赞你聪明!”
我坐了下来,道:“是吗?为什么我会觉得你话中有话呢?”
安凤翔笑道:“我话中话是说,以后可不能得罪你!不然,到时候说不定被你卖了,我还得帮你数银子呢!”
我白了他一眼,略带嘲讽地说道:“如果不是你这友爱恭谦的弟弟配合,小女子又如何能够讹你那阴狠而又歹毒的哥哥呢?更何况,要将你这样不顾手足之情的祸害卖出去,恐怕还有一定的难度呢!”
他笑得更开心,没心没肺地说道:“卖不出去更好!这样我就可以一直陪在你身边了!再说了,我不顾手足之情,不都是为了你么?”
“不用了。你再陪在我身边,我恐怕就会被你害死了!安凤凖的那两鞭子,我可是记忆犹深!”
安凤翔的脸一垮,好看的桃花眼微微眯起来,无限慵懒又带着万种委屈:“青鸢,你就不能不提那事儿了么?”
我回头望着他,忽然之间变地严肃,低声道:“好,不提那事儿。我问你话,你要老实回答,可以么?”
他愣了愣,随即点了点头,或许是受我影响,原本邪魅而又不羁的面容倒也显得有几分正经。
“你刚发现我变成了你四嫂之时,是不是已经有放弃的打算?”我还记得那一日他见到我离去时候孤独而又落寞的背影。
“是!”他回答得毫不犹豫。
“后来,却听清妃的劝说,知道我与你四哥之间并无感情,所以想要重新追回我?”
“你怎么知道?”他瞪大了一双好看的桃花眼。
“猜的!”我狡黠地笑了笑,“还有,那一日在御花园里的一切,都是你们事先计划好的?”
他摇了摇头,“这个倒没有!是清妃约我去御花园的,她说要给我一个惊喜!”
我深深地望着安凤翔,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果然和她脱不了干系啊……
只是,青黛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难道……
想到那个令人难以置信的猜测,我忍不住摇了摇头。可是,那人灼热的眼光,却让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代嫁王府:【028】再探竹林]
我连夜赶回了安陵王府。
当我开始怀疑那个人的时候,我的心里似乎有一个东西冲破了土壤,飞快地开始萌芽、生长、开花,最后结果。果子里有一个尖利的声音在放肆地叫嚣着,让我不得安宁,不得不选择回去。
而当我终于回到菡胭苑的那一刻,原本紧绷着的心弦在脚尖点地的那一霎那忽然释放了,轻松了!好似在漫天的迷雾中看到了一丝的阳光,像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看到了一丝光明。
我的身子不受控制地朝那片幽暗的竹林缓缓走近。清幽的月光带着迷离,点点洒在竹叶上。翠绿的竹叶好似沾染了一层晶莹的水珠,折射着朦胧的月光。
夜风拂过,翠竹轻轻地随风而舞,发出竹叶与竹叶摩擦的声响,像是情人间的暧昧呢喃低语,这样的呢喃,却衬得夜愈发寂寥。
我的步子迈得很小,步伐很轻,踩着厚厚地一层陈年旧叶,却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慢慢地,我靠近了那片坟墓,我的心也随之慢慢地变得紧张了起来。
我的步子越迈越小,我的呼吸也屏住了——
夜风中,我似乎听到了有人低沉哭泣的声音,又好像是刚出生不久的孩童在咿咿呀呀地学语。
那种声音,带着凄厉的痛楚,又带着迷茫的无奈。
它像是一根尖细的针,狠狠地锥刺在我的心扉,令我的身躯变得冰冷。
我紧咬着下唇,十指缓缓收拢,指尖扣进了手心的肉里,可是却感觉不大丝毫的疼痛之感。
静静地侧耳细听,那声音——
竟然是来自于地下!
这个认识,让我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四周的空气似乎也凝结了起来,耳边的风声也变得凛冽,已然走向初夏的天在这一霎那之间变得阴冷。
深深的恐惧攫住了我,我的身子变得僵硬,动弹不得,唯有我的意识还在与这种令人压抑的恐惧做着最后的斗争。
冷不防,我的颈窝感到了忽然一股凉意,坚硬的冰凉,缓缓地自脖间蔓延,上至头顶,下至脚底。这股凉意让出于恐惧之中的我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一截指骨——死人的指骨。
我屏着呼吸,身子僵硬着保持着站立的姿势,颈窝处坚硬的冰凉依旧。
过了半晌,我终于鼓足了所有的勇气,缓缓地抬起一只手,朝颈窝处的冰凉探去!
摸到那件东西,我这才长长地嘘了口气——原来只是一片带着凉意的竹叶。
是我太紧张了!
虚惊一场,却缓解了我原本紧张不已的情绪。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而后再悠长地吐了一口气,如此吐纳几番,使得自己的心绪平复了下来,这才再度俯着身子侧耳倾听。
先前的哭泣声音却消失了!
一切,当真是我的错觉么?
我叹了口气,慢慢地直起身子意欲离开,可是却在这时候,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之上。
我侧过头,望着搭在我肩头的无根晶莹剔透的手指,好不容易平复的心绪再度变得紧张,一颗心几乎是提到了嗓子眼,在嗓子眼处激烈的跳动着。
“青鸢,你在做什么呢?”熟悉的声音自我的身后响起,其间的戏谑是那么的明显。
原来是他!
我的心放了下来,猛然转过身子,抬起头来瞪了他一眼,“安逸王爷,深更半夜不睡觉,就是为了来吓唬我么?”
人吓人,吓死人。今日我可算是体会到了!
狭长的凤眼微眯,莹亮的眸光比醉人的月华还要耀眼,“深更半夜,自然是适合偷情嘛!四嫂,你说呢?”
见他如此放浪不羁,我没好气地说道:“安凤翔,你比我想象中的要不正经得多!”
他呵呵一笑,回敬我道:“你也比我想象中地要胆小得多!”
我懒得理他,转过身子正欲离开,可是他却拉住了我的袖子。
“你想做什么?”
“这片坟墓——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忽然之间变得严肃了,眼神里的戏谑渐渐的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几分正经。
我诧然地问道:“你以前来过这里吗?”
安凤翔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深深地吸了口气,像是做下了很重大的决定一般,“其实菡胭苑——原本不属于安陵王府,是属于安炔王府的!”
“安炔王府?”我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你说的可是安炔王爷,先皇甚是宠爱的安炔王爷?”
先皇有六子,还收养了一子:大皇子安凤璟,二皇子安凤询,三皇子安凤鸣,四皇子安凤凖,五皇子安凤桀,六皇子安凤珏,七皇子安凤翔。
大皇子因为出生不足月的缘故自幼体弱多病,因此被送入以佛礼闻名于世的白马寺,希望能够得到佛法荫庇而健康成长;然不料,大皇子却因此看破了红尘,留在白马寺不愿参与朝中事;
二皇子安凤询,乃当今皇上。在大皇子下了决心不再归来之时,皇上在群臣的力谏之下立其为太子;
三皇子安凤鸣,是为安炔王,与大皇子乃同胞兄弟,皆为先皇后所出,先皇颇为爱之;然,三年前不知何故,他竟然出兵围宫,意欲夺宫。后为四皇子安陵王所伏,被皇上判处斩立决。
五皇子安凤桀,性格孤僻,三年前因为帮当今皇上夺帝位而被安炔王爷所杀;当今皇上登基之后,追封其为安昕王爷;
六皇子安凤珏为安敬王,性格温和,甚得先皇宠爱,是最先被册封为王爷的皇子,而在三年前因为与安炔王爷一起叛变,竟然意外死亡;
七皇子安凤翔,不爱江山爱美人,以风流闻名于世,素来喜好流连于烟花之地,是为安逸王爷。
而此刻安凤翔所说的安炔王,指的应该就是三年前主导叛变的安凤鸣。
安凤翔的眼底闪过一抹惊诧,很快却又散去,只是点了点头,“是!安炔王爷出事之后,安炔王府便成了一座空宅。而后,皇上登基,要建立一条御街,恰好要经过安炔王府,所以安炔王府便被人拆了。而刚好四哥想要扩建安陵王府,所以就将安炔王府的一部分并了过来。因此,菡胭苑也是是安炔王府唯一存在的一座院落。”
当年安炔王爷意图谋反叛乱,是安凤凖率兵击败了安炔王爷。他们之间的恩怨纠葛我虽然不知道,但是凭安凤凖对安凤翔的疼惜来看,他应该是一个极重兄弟情谊之人,想必他对对安炔王爷还是有着一定的兄弟之情的。
这也难怪说他自菡胭苑建成之后,就不曾踏入这里一步。毕竟,是他亲手将安炔王爷推上了死亡。
既然如此,那么究竟是谁,在这里建了这些坟墓呢?
我不解地望着安凤翔,安凤翔亦是困惑地望着我。
夜,更深了,漫天的繁星似乎也疲惫了,渐渐地散去了晕黄的光芒,阖上了迷离的睡眼。夜风吹过,清香的竹叶香气中也带着湿润的泥土的气息。
“救我——救我——”
风中,隐隐约约传来一声嘶哑而又凄厉的喊叫,像是来自于百里之外,明明听得很清楚,可是声音却又是那般遥远。
我的身子刹那之间变得僵硬,转过头去望着安凤翔,战栗着问道:“你听到了吗?”
是我的幻觉又再次出现了吗?
安凤翔的神色忽然之间变得凝重,他缓缓地抬起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着我:“不要怕,我在这里陪着你!”
我咬着牙,声音有些嘶哑,“声音——来自于坟墓底下!”
“我知道!”
“这里应该有机关!”我猜测道。
“你想下去?”他的声音里带着不敢置信。
我点了点头,“我觉得——我好似被卷入了一个阴谋里!”
他的笑容依旧妖魅,但是比平时却多了一丝苦涩,“我现在也有这种感觉!”
听到他的这句话,我的心里反而是轻松了起来。
既然有人苦心经营设计了,我们也无法逃避,为何不去勇敢面对呢?
我扫视了那几座坟墓一眼,眼神最后落在了七座坟墓之中正中间的那一座坟墓。细看之下,在那座坟墓的汉白玉墓碑上,竟然有一小块微微凸起的部分。如若不仔细看,根本就无法察觉。
我记得上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那里停站着一只乌鸦。想到那只乌鸦的眼神,我的心里忽然有了一种预感。
那块凸起的部分,就是机关所在。
我用力地吸了口气,鼓起勇气上前,按下那块凸起的部分——
轰隆隆一声响——
那座汉白玉石坟墓竟然一分为二,露出了一个黑暗的地洞,通向地洞台阶上甚至长满了墨黑色的青苔。
坟墓竟然是——空的。
“你怎么知道机关在这里?”安凤翔上前俯身观察着黑森森的洞口,一边错愕地问道。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如果我说我只是凭感觉,你会相信吗?“
他忽然回过头来郑重地凝睇着我,眼神执着而又认真,“只要是青鸢说的话,我都相信!”
他眼中的认真和执着让我有些不大自然,我连忙转移话题:“我们现在就下去吗?”
他忽然之间笑开了,“你脸红了!”
看着他得意而又邪魅的模样,我这才知道自己被戏弄了,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安凤翔,你笑够了没有?”
像他这样换女人如换衣服的风流浪子,又怎么会认真执着地待一个女子呢?他对我的穷追不舍,也只不过是因为没有得到我而已。
更何况,论及执着和认真,有何人能够及得上师兄呢?
如若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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