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简牵着二哥的手,使劲掐了一下他的指甲,文签痛得“嘶”了一声嗖地就抽回手去:“简弟,你不会这么坏吧?二哥这么疼你,你还想让往我手上打钉子?”
文简非常抱歉地对文签道:“二哥,我就是试一下。对不住。”然后不满地对李老爹道,“老爹,明明很痛。二哥都叫痛了。”
李老爹被他逗乐了,道:“少爷,咱们钉的是蹄甲的尖端呢,离蹄子远着呢,钉子不进肉,不痛。”
文签报复性地敲了一下文简的头:“小傻子,真正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二哥我指甲剪得光光的。你看,你看,哪个手旨都是指甲贴着肉的……”说着说着,听到了文箐喘气声,便指着文箐道,“不信,你去掐你姐的指甲。”
文简看一眼姐姐,舍不得。“我才不听你的。二哥真坏。”
文箐喘口气道:“二哥没哄你。还记得姐姐给你剪指甲吗?现下老爹给‘小恶霸’上马蹄铁,就象姐姐给你剪趾甲再穿上鞋,一个道理。要是它痛了,早就跑了。”
文简这才彻底放心下来,很佩服地看向姐姐。
文箐心虚啊,她当初听说是用钉子钉进去,也是吓了一跳,心想这不是和上拶刑一样吗?后来才晓得自己是取陋寡闻了。避过文简的视线,文箐对文签道:“二哥,二伯母也回来了,咱们回城吧。”
文签当时见着文简时,也想到了父母亲,不过后来只顾着哄文简了,竟然忘了父母亲大人,此时便十分惭愧,一时脸上绯红,愧疚地道:“好,多谢四妹提醒,这就下去。”
文简一听姐姐要走,立时抓住她衣襟不放,道:“姐,我还要想看‘小恶霸’呢。”
“你在家里歇着,有太姨娘与周管家陪着,姐姐去看看二伯母与三婶她们,好不好?”
文简才见着姐姐,自是不想同她分开,在马与姐姐之间,自然选姐姐。不过,多多少少有些遗憾地道:“那,我不看了。我想跟姐姐一道……”
李老爹道:“小姐与简少爷先去换衣衫,‘小恶霸’还有一只巴掌就好,最多一刻钟功夫。过会儿,老汉套上马车,送小姐与少爷回城。”两不担误,倒也好。
文简高兴坏了:“好,老爹你可快点儿啊。”
到得宅门口,周德全已经迎了上来,一脸欠疚感,文箐道自己这就进城去,让他在家好生歇息了。着文签带弟弟进去后,提了一句想让他去南城门看铺子一事。
这还没说两句话,就听到院子里文简抱着他最喜欢的一条狗“坏脾气”在大呼小叫:“生了几只?怎么没等我回来就生了啊?”然后又叫着要去看奶牛。
文箐一见他这般耽搁,哪里能进城去,也不好与周管家再说其他,赶紧去拦阻。她知晓文简居然归家后还没喝水,忙让嘉禾去倒些糖水给文简。
叶子端上了菜饭上来,文箐一愣,算了一下从周宅到自适居的时间,问弟弟:“你没在三婶那吃中饭?”
文简一昂头道:“在路上,周管家买了吃的于我,到阳澄湖边,我还吃了螺肉蚌肉,还剩下好多,我给范家小七小八了。”
文箐听得直皱眉头,嘉禾道:“周管家说是少爷归家心切,急着找小姐。”说得文箐心里一酸,不好再批评文简的不是了。只是让他必须吃饭,否则不带他进城了。
“姐,我不饿,不想吃饭。我要喝牛奶,好久没喝到了,太想了。”文简一边摇头,苦着脸,一边向嘉禾求助。
“小姐,时候不早了,再不走,太阳要落山了。”嘉禾小声对文箐道,“少爷得去给三爷请安呢。”
文箐耗不过文简,只得同意文简。文简喝着牛奶,心满意足地对文箐道:“姐,以前你说过,那句甚么‘在家千日好,出门……’甚么来着?唉,还是家里好。”
文箐被他这一哄,乐了,道:“记住了,是‘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朝难。’”不过,她有提过这句吗?她忘了,根本不知道自己甚么时候与文简说过。
文箐哄他喝了半杯糖水,又让了喝了一碗牛奶,如了他的意,结果文简见到文签在喝酸奶,又叫着要喝酸奶:“唉呀呀,我都忘了酸奶,想死了。文笈在北京就想喝,可惜只有牛||乳|,又不会做得,盼死他了。”
文签便不给他,嘿嘿地乐。“四妹做的酸奶可真是好喝。别家哪会做得。”只是夏天容易坏,不易保存。人多,量少。前阵子家中其他人不在,文签得了大便宜,这时候赶紧赞一下。
文箐对文简道:“长幼有序,你与二哥抢甚么?家中有呢,过会儿给文笈哥哥与文箮文筜姐姐捎去,好不好?”
文简点了点头,道:“好啊,他们在船上就想喝了。”
嘉禾说方太姨娘将这些物事早就打点好了。文箐道:“有太姨娘帮着打理,我倒是轻松不少。给文简与管家备点吃食吧,路上可能要吃呢。”她着好衣衫开门往屋外一瞧,只见范陈氏怀里一边抱一大罐子,正和关氏道:“真是巧,今日我家小七小八没吃,原来是料准少爷回来了。一罐鲜牛||乳|,一罐酸奶,带去城里可够?”她家两个小的经了牛||乳|一喂,可是长得比原来胖多了,那个多病的,因为吃得好了,现下身子骨也早恢复了。
关氏点了个头,道:“差不多了。我这便去叫姨娘上车。”
周管家那边听关氏说小姐并不是因许生先请假而回到自适居,而是因为被诬陷愤而不平才离开周宅的,是以生怕小姐这一去便是受气,亦是很不放心,于是也要跟着去,文箐劝阻也没用。然后又得知方太姨娘也要过去,这一下,差不多全家总动员了,结果是两辆车出发。
文简还在想酸奶的事,喜滋滋地说过一会儿下车了,还要喝酸奶,当然,他自己可以少喝一点,让文笈与文箧多喝一些。
文箐笑着夸了弟弟一句:“嗯,去了北京一趟,越来越懂事了。兄友弟恭,是做得越发好了。”
方氏感叹了一句道:“要是这牛能日日产奶,文简也不用为喝牛||乳|发愁了。”
文箐笑道:“这个,怕是不行。不过过几年,母牛这般产子,倒是不愁。到时得嫌公牛多了,只能卖掉了。”
文简听姐姐说要卖牛,立马大声强调:“姐,不卖”
嘉禾在一旁小声笑道:“少爷,不卖的话,没那么草料,牛就要饿死了。”
文简道:“咱们有那么多地,还不养活牛?”
他终归是小,其他人听了这话,只笑。
众人一笑,他就知自己肯定又说话不当了,小男孩,自尊挺强,低下头去想了一下,问道:“嗯,姐,公牛能卖了赚,咱们这个牛||乳|是不是也能赚钱了?卖了再买地,是不是好了?”
文箐笑道:“不错不错,文简太聪明了。下回姐且瞧瞧,得养多少头牛,才能有得往外卖的?”
一个孩子突发异想,思维角度往往超出成年人的想象,却又那么有意思,偶然又有几分道理。就如文简小小年纪,就知道:“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这个道理,有几分早熟,又有几分天真与童趣。
2、文简北行汇报
文简趴在姐姐耳边道:“姐,方才下山,我不是让你猜我遇到了哪个吗?猜出来了没有?”
文箐摇头道:“你说是几年前的人,又不是医士,我还真想不出来。要不,现下文简就告诉姐姐?”
“哎……姐,你怎么就猜不出来呢?不行,姐姐要是到城里还想不出来,我说了,到时得罚姐姐,哼哼。”文简有时狡猾超人,显然是又要提甚么要求了。
文箐乐得配合弟弟玩这个游戏。
文签招呼文简与自己上一辆车,好问他关于北京的一些事,可文简却道:“我与姐姐一道,我要与姐姐在车上说话……”
文签故意逗他道:“好啊,你只说与你姐姐听,不说与二哥听么?亏我方才背你上山,你这是过河拆桥……”
文简为难地看一下两辆车,向二哥讨好地道:“可我也让二哥多喝了一碗酸奶啊。嗯,方才回来的路上我便与二哥讲了,姐姐都没听到。我先与姐姐讲一些,回去了再与二哥说别的。好不好?”
文签挥挥手,一脸伤心地道:“你是有了姐姐,便抛弃了二哥。二哥难过,不与你同车了。哼,我一个人坐一辆车,宽松,舒适……”
文箐出来,替文简解围,道:“二哥,你还逗他,小心他当真了。文简,二哥这般说,是喜欢你,你去陪二哥吧。”
文简可怜兮兮地看着文箐,听到这般吩咐,自是不情愿,小声道:“我想姐姐……”
文签逗完他,爬上了车,道:“好了,好了,不难为你了。快与你姐聊北京吧。”
文箐让方氏先上车,自己与文简随后爬上去。关氏紧随其后,只好让嘉禾去陪周管家与文签。她寻思着,方太姨娘要一同去周宅,想必是要打听周珑的消息。“大管家可说了,小姑姑在宫中如何?”
方氏点了个头,道:“还好。”只宅中这么多人,显然不是说话之处,便没再往下说甚么。
可是,方氏显然返城并不为这一事,却是为文箐撑腰去了。以前周珑为庶女,母女二人只能隐形不露痕迹,如今周珑可是有口衔了,方氏也不再畏缩不前,更何况,帮文箐出主意就是帮自己出口气。
赶紧就说起在北京的事来。那里好多非常大的树,听说都是从别的地方运过去的,也有从苏州运过去
,不过文简叹惜道:“没看到,只听说了。”又道北京城里好多人,比苏州还热闹,刚下船时,那码头,船老碰架;还有北京好多宅子的门与苏州的不一样,还有朱漆的大门,带着明晃晃的铜钉。然后就说起孙豪堂兄的家来,文简道:“嗯,比咱们在苏州的房子还大……家里好多下人,大哥说走路都得小心,不好。”
“在下山的路上,不是听到你说,小姑姑竟然从宫里出来在伯祖父那里呆了一天吗?说说,小姑姑如何了?太姨娘想听呢。”文箐见文简主次不分,一会说东一会儿说西,赶紧是问关键事情。
“嗯,小姑姑比以前在家时更好看了,三姐姐悄悄与我说,伯祖母与大伯母要给小姑姑寻一个好姑父……还有,小姑姑见着我非常高兴,老问太姨娘与姐姐如何。”文简边回想,边说,说得眉飞色舞,语气中有几分喜悦,更有几分跳脱。
方氏脸上带着笑,忍不住问道:“那你如何说的?”
“我说:都好啊。太姨娘没瘦呢,不曾抱恙,姐姐长高了,不过还是没有小姑姑高。我说:太姨娘、姐姐和我在家都想小姑姑,盼小姑姑快点回家。”文简将一些问话细细地说出来,有时他也记不太清楚了,总之是东一句西一句,一会儿想到什么,又冒出来一句。
“你小姑姑听了,又说了甚么?”方氏虽接了周珑的信,可是仍想听文简再说一些事项,不管是不是女儿在信中已提及的,文简说得再重复,她也听得津津有味。
“小姑姑,嗯,她说,她明年可升七品了,姐,是七品吧?反正是要升官了,我也不记得是尚甚么了,周管家后来问了。我问皇宫里有什么好玩的?小姑姑说就算有也不能带我进去,我才晓得,小姑姑进宫了,不象伯祖父上了朝还能归家的,她得直呆在那里面。好没意思啊,先生还有休沐日呢,伯祖父还能有假。我说太辛苦了,就不要给皇帝干差使了,小姑姑说我错了,她不给皇帝干活,是给皇帝的妃……姐,那个是叫妃嫔吧?好多啊……”文简说起这些来,滔滔不绝,只说得太姨娘眼泪汪汪,当着小孩的面,没哭出声来。
文箐赶紧让弟弟说小姑姑别的,文简这才发现太姨娘哭了,手忙脚乱地道:“太姨娘,我是不是说错了?小姑姑挺好的,说上次姐姐与太姨娘给她带去的那些小东西,全派上用场了。我说,回来后再买些给她。她让姐姐与太姨娘多写信给她,说姐姐的一些方子非常好。啊,我忘了,小姑姑给我们三人买了好些物事,周管家替我们收着呢,太姨娘方才在家看到了吗?”
要是升上七品,那就是当日周珑的愿望实现,意味着女儿可能明年就能归家?方氏这回真是十分高兴了,连连点头应道:“看到了看到了,文简讲得很好,太姨娘这是听得太高兴了,才掉泪。”
文简察颜观色,便又说了一些周珑在伯祖父家里的一些事,说是听二姐回来道:“二姐说,小姑姑被好多小姐围着,好似非常有人缘,嗯,很多人夸小姑姑。别的,得问二姐了,我不在,那些人都是内眷,我现在大了,不能象在家中可以与二姐她们在一处……”
文箐安慰方氏道:“小姑姑那般聪慧,只需打点打点,自然顺风顺水。品衔升了,不论是从七品还是正七品,这是一般男子都做不到的小姑姑能做到,太了不得了”
知女莫若母。方氏叹气道:“你小姑姑性子倔,和你爹一般。我只担心她太好强了……”
关氏在一旁劝道:“四小姐说得好,小姐升到七品,想来只要宫里放人,就能出来了。姨娘,咱们且听简少爷再说些趣事来。”
文箐赶紧催文简,说北京大伯母家又是如何?
文简于是又一番七说八说,谈起了大姐姐文筼出嫁时很风光。
“你知道风光是甚么样?”文箐逗他道。
“我不晓得,文笈也不太懂,反正他说是三婶说的,说大姐的嫁妆挺重,说姐姐对大姐舍得花钱……唉呀,那人太多了,我都晕得很,又找不着大哥,和一帮子不认识的人在一起玩,又不敢多说话,怕说错了,我就见人说吉利话,二伯父晓得了,很高兴,夸我了。文笈非要捡炮仗玩,被三婶骂了……”
说了周家人,又说到了他最关心的人来,道:“姐,你不晓得,黑子哥一下子长好高了,我都认不出来了。壮了好些,大哥说他特能喝酒。然后,黑子哥带我去玩了,不过他要进皇宫里当差,也不能陪我多玩……唉,人长大了,没意思。”
文箐听到他提小黑子了,不知道他的脾气改了没有?是不是还象以前那么冲动容易惹是生非?“姐姐交待你的事呢?”
“别提这事了。姐,你让我带过去的钱,黑子哥生气了,脸色铁青,一拳头打在柱子上,吓死我了。”文简道。
方太姨娘瞧向文箐,不明其故。
文箐小小地解释了一句:“那年归家路上发现片油茶林,这几年榨的油茶卖的钱我便将其一半予他。另外,我归家那年他送了一万贯钞于我,这些,自是得慢慢还了才是。”
方太姨娘点了下头,道:“你们在路上以兄弟相称,他送你财物,必也是兄弟之间的馈赠,你现下这般还了他,他定然以为你要划清界限,难怪生气了。”
文箐不吭声。事实上,孙豪到北京后给她写了信,只是她的信到得周宅,李氏必要看一眼,于是说了文箐几句,文箐便写了封信之后,再没与孙豪通信了。二人,似乎渐行渐远。
只是车行过半,他兴奋劲儿一过,长途奔徙,很是疲劳,来了睡意,竟靠着姐姐一边说着,一边睡着了,他一只手穿过姐姐的手腕,和另一只手扣一起,紧紧地拴着姐姐那手,生怕姐姐不见了。
这样姿势,让文箐又对他生出几分怜惜。人家是“儿行千里母担忧”,到她这儿是“弟行千里姐担忧。”她听着弟弟说到最后说的话,好似:“五姐差点儿闯祸了。”心里一惊,文筜那炮仗性子又炸了谁?
可是不管她炸了谁,三婶迁怒于自己,让三婶发一通气,是不是就过去了?
文箐在车上想文筜犯错竟可能连带自己要担莫须有的责任,要被三婶迁怒之时,没想到,文筜现下才归家却在周宅又做一件事来。
另外,文简醒来,说的一个人,更是让文箐心惊肉跳,远比文筜闹出事来自己被迁怒之事更让她关心,她甚至于有些心惊肉跳,焦灼不安。
【补充说明一下:282章里文箐找李氏要粮,改了一下数字,换成了占城稻,黄豆,麦与谷子。而287、288中提到的关于马的介绍,这个非一文钱杜撰啊。以前一文钱也一直好奇:马蹄钉个铁掌,怎么会不痛呢】
正文289文筜替四姐讨公道摆乌龙
李氏一归家,没见文箐来迎,便有些不高兴。
她正在屋里换衫子,吩咐余氏将要送往太姨娘刘氏的礼快取出来,便见刘太姨娘竟亲自过来对自己四口人吁短问长,着实有几分受宠若惊。转念间,认为自己离开家这三个月,这是对方想到了自己的好?于是亦亲热地表示自己对家的思念。“儿媳这一趟去得北京离家甚久,家中一切有劳姨娘费心操持。姨娘辛苦了。”
要说刘太姨娘这几个月确实寂寞非常,本来一家之尊,结果家中没人,这“尊”位丝毫没处显摆。在文箐面前摆了没多久,没想到人家竟搬走了,如今她倒是下不来台了
明朝生活面面观(完结)第144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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