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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生活面面观(完结)第34部分阅读(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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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箐得了他的认可,非常高兴。觉得自己真正是做了一次策划,而且还算成功。不过想着事还没成,还是不要大肆宣扬,便道:“正是。陈伯帮忙再瞧瞧。我有许多不懂,故此费尽了力也只能做到这般粗略程度。且先不要与母亲道来,要不丢丑了。”

陈管事觉得小姐此时又恢复成小儿女害羞模样,不禁也觉得可乐。笑笑,便自行去安排了。

等过了五日,陈管事再次回来,便道:“小姐,今次这事办得倒是极顺利。地契亦办了下来。且外头如今不少流浪的,急着找事做。我想着这工人小姐同夫人也不好叫过来挑,便自行选了几个雇农。如今买了些木头,让他们在地头上搭了草棚,又购置了些农具,这几日就让他们忙着翻耕呢。今年也不用给他们分粮,只需付得些工钱,给些吃食便行。从明年才需得按佃分租。”

文箐这时也想起来,道:“唉呀,我竟然忘了,那日算的田地出产,这要是佃农,他们不也要按四六分嘛,只是这样一来,水田面积只怕也刚刚够啊。哪里还有地方种棉。”说完,又不好意思地道,“嘿,一时忘记了。先按陈伯这么安排吧。大不了今年收成好的话,明年再买些来便是了。”

陈嫂在旁边亦跟着发笑,道:“这些事,莫说小姐,便是我,亦经常丢三落四,周到之处,只怕还不及小姐十之一二呢。”

文箐得了陈嫂安慰,道:“陈妈你又哄我。”转头对陈管事道,“我想来,这帮工人要是给他们工钱,只怕不不如分给他们米呢。要是一个月给出一百贯钞,便是雇上五六个壮口,那可不得了,一下子半年的工钱就把手上的积攒花光了。看来,这种地也没有什么赚头啊。难怪母亲一早就道买田地以咱们现在的能力无需多买,原来是这个占着大笔钱啊。”

陈管事道:“小姐勿要急。这些事我自是会料理。工人亦要不得一百贯钞,我已同他们讲好了。只是如果届时我再在城里贩布,少得在在那边找个小管事出来,还是需得每个月花点儿小钱便是了。”

“是啊,是啊,咱们家幸亏有陈伯。陈伯你实在太英明了!”文箐忙送高帽。

陈管事便是平素办事得利,得了周夫人肯定,也没有这么直白,这会儿一下子老脸有些微红,只是他面色并不白,倒是不大显。

文箐对着陈嫂扬了扬红色的地契,道:“嗯,这个可是我们日后的口粮所在,我可得看清了。”

其实那地契具体内容如下:

“某都某里某人,为因购房筹钱,情愿将自己受分田一段,计税?亩。东西至某人田,南北至某处。托中引就某宅,三面言议,实值时价若干两,其人即日交足,其田听从买主掌管,召佃收祖。至造册之日,除割收户当差,不得刁蹬勒贴赎回等情。其田的系已分物业,与叔伯兄弟无干,亦不曾典挂外人财物不明等事。如有此情,卖主承当,不干买主之事,所买所卖皆是二家情愿,不得反悔。今欲有凭,立契存照。

卖主具名

中人具名

日期”

文箐看着这上面“都、里”,不禁感慨,幸亏现在不是真正的开国时期,要不然田地都不许“跨都图”交易。上次听到陈管事提及这个,才晓得原来明代的最基层单位是“里”而不是后来的“村”,里老,里甲,便是最低的基层管理人员了。

文箐问阿素:“我记得上次你不是说,我们在北京落的户籍,是坊吗?也就是说城里是按坊、厢来说?乡下是按都、里?那咱们在苏州的田地又如何?这一个都,一个里怎么算的啊?”

阿素见小姐打破沙锅问到底,道:“小姐还记得这般清楚。只是咱们在苏州的地,却并不是在苏州厢区,而是在常熟县,仅就常熟且便分了十二都四百九十图,图下又分十甲,每甲均田三百三十七亩。至于小姐的说的里长啊,那亦是一百来户中选出十个里老,为首之人则是里长。在所有里长中,缴赋税粮最多的,便为粮长了。”

文箐恍然大悟道:“哦。是这般啊。这下我心里也有数了。要不然下次去乡下看地,要是遇到里长,我还不晓得那是个什么老爷呢……”

阿素扑哧笑出声来,小姐说得好似有真有那么一回事一般,道“你要是看着那乡下土财主,你便叫他一声员外就行了,他们哪里能称呼老爷的。”

文箐吐吐舌头,心里想自己哪里晓得古代的一些称呼,总怕用错了。要是不经意里,突然对一个老人家按以前的习惯叫出一声什么“大爷”来,岂不是落下大笑话了。既来之,总得摸清这里面的一些道道才是。免得总踩雷,丢人现眼。

地已经定下来了,接下来的便是房子一事了。总不能老与曾家挤做一堆,虽说自家在后院开了门,但前院后院来来往往的,生活里便免不了磕磕碰碰,难免曾家的人不掺合进来。另外,文箐最主要的是觉得这样没了隐私,曾家大嫂是个好管闲事的,当家主母做久了,什么都想操心,常常在弟媳这里,也是一副主事人模样,甚至还常常挂及后院周家的事。比如周家居然睡炕,觉得当官的人家居然不睡床,有失礼仪;又道周家给阿素定亲,居然定的是一个落魄的做小生意的,而且还是个无父无母无亲生兄弟的人,却拒了自己介绍的人;周家居然还象北蛮子,岳州府的人都不吃的面食,周家居然能吃得香……总之,周家的事,曾家必然十分关注。

虽然可以理解为这是一种关心,但对于周夫人来说亦不适应,自己生活每日被别人作话题嚼舌根,又怕关于周大人的一些事被他们打听到,所以听文箐道要买房,便也是着急着离开这里。

只是买房不如买地,买地不合适了,可以换着种别的,房子,考量的因素太多了。所以倒也不是说想买就能买到的。

陈管事却是眼下无力操心这房子的事,因为春耕忙上了,这第一年的收成,自是万分当心。所以日日便泡在常德乡下地里。连栓子都鲜少见到自家爹,偶尔回来一次,也是晚上到得家里,歇一晚,次日办得一些事,便又走了。

文箐看着文简,心想他一下去离开两个小伙伴,如今只能跟着栓子一起玩,又因为全家担心同曾家孩子多在一起,会多一些口角,所以这两个男孩过得很是寂寞。文箐想的却是另一回事,文简本来胆小,要是再由一群女人抚养长大,将来那性子会不会绵软太多了,少了男子汉气慨了?

唉,一件事忙完,总会有另一件事要操心。当家,真累……文箐感叹。

116周夫人离世

文箐算的关于田地的一笔帐,虽然了了几笔,不过周夫人事后听得陈嫂说及此事,却是格外欣慰。又想女儿终究对苏州原来的产业不甚了解,哪里晓得棉花种植与纺织的事。便道:“这棉农一事,要是岳州实在不好找,你家大福也未尝种过地,不如你让他这两日写信于苏州,让他们派一两人过来便是了。”

陈嫂应着“是”。

周夫人想着陈管事最近忙得厉害,不由得也在口头上表示感激:“此事也幸亏有你家大福在,哪日我一走,有你们在,箐儿简儿都不会吃太多苦。只是你们跟着受累了。”

陈嫂生怕周夫人提到死的事,也不知为何,周夫人的一直没有太大好转,能下地走几步已经算是万幸了,夜间每每咳嗽惊醒陈嫂,甚是不安。“夫人说哪里话。这还是夫人这么多年来对他的教导。搁二十年前,可不是个傻子。不过,夫人,奴婢是真正挺感激你当时帮我选的他。跟夫人身边近三十年,便是有了依靠,何尝再吃过苦,受过累?如今大福所做都是份内之事,反正我们一家子对夫人老爷那是不变的。”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想到当年你们成亲时,可不就是一个呆,一个傻,两人倒是凑成一对,也配。这么多年来,你们也活得快活就成。只是如今我这身子骨却让你累得也瘦了,大福如今里外都要忙乎。也幸得有祈五郎相助,阿素这门亲,也算是好的。”周夫人似乎越来越沉缅于抚今追昔。

陈嫂感激地道:“这都是托夫人的福。”

周夫人摆摆手道:“我今日找你说话,倒不是说这些。最近几日来,我夜里连连作梦,梦到三弟面有凄色,这让我心底不安。如今离苏州千里远,通个音信也得一个来月,便是有事要问其他兄长,也是无能为力。不知家中到底又有甚么事?你且留意,苏州那处要是有信,可不得再同你家小姐哄骗于我。”

陈嫂想着上次因为公文之事而瞒了夫人,如今再次被她提及,心里实实过意不去,便道万不敢。

周夫人说得几句,又没了精神。只是临睡前,仍然念念不忘让她同文箐说棉农的事。

文箐听得陈嫂道原来沈家在苏州及湖州都有种植棉花,更有开设一两个作坊纺棉织布,想着这问题便也不是难事了。一时高兴。把手头上的钱盘算来算算去,买地及耕地各项支出花了近五千贯钞,如今手头还有一万来贯钞,可地里的产出却还得等上半年。这半年便是光吃食也得四五千贯钞,总得拿这笔钱生钱才是。她又不晓得如今岳州的行情,周夫人亦不同意她去上街了解这些个,陈管事如今忙得脚不着地的,这些事也只能拖着了。

这一拖,便拖到了三月。陈管事稍微把地里的活计安排完,便又开始打听房源了事,倒也算是顺利,到了三月底,终于找到了一处房。价格倒是需得五千贯钞。文箐心想,买了这房子,也好,手里还能五千贯钞应急用。于是便也忙着搬家。

新房子三间正房,两间厢房,带了一个很大院子,只是没有院墙,便是用竹篱笆围成而已民。离这边云溪码头较远,需得两个时辰车程不止,却是离岳阳楼那边近些,地理位置十分不错。陈管事怕家里一下子钱全掏完真如小姐所说,有个大急可就没法子筹钱了,同原来的房主又说了好一通好话,最后倒是先付了四千贯钞,还有一千贯钞约定到年底再付,息钱为一百贯。

曾婶听得周家买了房,倒是二话没说,便让家里儿子帮着给周家帮忙。倒是曾家大嫂十分挽留,听得周家房子具体所在,便也打听。最后也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回来便同陈嫂道:“唉呀,陈家娘子,不是我说啊,你那房子买的贵不说,只怕那房子不吉利啊。听得人道,那房子早几年亦曾赁给一户人家,只是那户人家却死了两个在那里,实实是凶屋啊。”

这话让陈嫂又想到当日在归州的刘氏之言,虽然对房子算是“凶屋”有点介意,但是想过人家曾也对自家老爷这样评说,一时也没了好气,道:“曾家大嫂这是在咒我们吗?哪家房子不曾死过人?生老病死,总是有的。”

曾家大嫂又说得几句那屋子如何不好,又道不如再在弟妹这后院住上些日子再找找房子。陈嫂却借口忙着要搬家,把她赶了出去。只是心里也存了一个大疙瘩。一等陈管事回来,忙着让他去道士先做了法事,再搬家。

房子才搬完,陈管事又忙着乡下地头看育秧的事。

文箐很是兴奋地巡视完院子,同陈嫂道:“适才察看,只有西边一处篱笆有些松动,需得再修修才是。”转头看着偌大的院子,道:“此处甚好。这么大空地,只是也浪费了。倒是也可以同曾家一般,开出一片空地来,养几盆花来。”

陈嫂乐得看小姐如此欢喜,倒是栓子说了句很实际的话,道:“要同曾家一般,怎的不是种菜?我看种菜亦好,天天能吃新鲜的,也不用上街去买了。”

文箐乐得捧腹大笑,冲阿素挤眉弄眼道:“唉呀,栓子哥比我还会划算,这要是日后交里经营,看来陈伯后继有人了。”

陈嫂很是得意自己的儿子说得这般话,只是嘴里却道:“小姐,他也便只知道吃,哪里晓得小姐养花却是怡情养性的事。这不是那个甚么……牛吃牡丹吗?”

陈嫂好不容易拽一句文,文箐自是不去笑话她。只是这既然动了心思,一整顿时收拾好家里,便说干就干。

留着陈嫂在院子里翻一块地,准备在院里种几行菜。阿素亦坐在院子里,陪着姨娘聊天,周夫人睡在门前躺椅上,晒着太阳,听着文箐同栓子与文简背《论语》。这样的日子似乎十实安详宁静。

此时,曾婶家的男人却陪了两人到得院门口,透过篱笆身院内指指点点。文箐抬头一看,怎么是李诚同上次沈家的刘四喜?再一看,刘四喜着了孝服?这……

此时院子里的人也都看到了,陈嫂叫了一声:“李诚”便忙迎了上去,边走边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家里怎么了?舅夫人那里?”

刘四喜走到院子里,对着周夫人便跪下来磕头道:“姑奶奶……我家,我家爷……遇难了……”一边说,一边泣不成声。

周夫人听得这句,显然是被雷轰了没醒过来,瞪着眼问道:“你说甚么?三弟如何了?你且细细说来……你这是为谁戴的孝?家里……”

李诚在旁边扶了刘四喜,道:“夫人,三舅老爷没了……”

周夫人这里仿佛才听明白,道:“你说谁?三舅老爷?三弟?怎么没了?咳……你们这是说的甚么?三弟不是下西洋,怎的……咳……”她自己一边说着一边咳着,等她亦明白自己嘴里的话的意思时,便突然晕厥过去了。

陈嫂大叫一声:“夫人”险险扶不稳晕过去的夫人,又忙着叫阿素快过来帮忙。文箐一下子也慌了,也急忙跑过去帮忙,文简吓得大哭起来,一边叫着“母亲”一边也要赶过去,栓子忙拉住他,他仍然挣扎着。姨娘亦惊得立起来,手足无措,跟着后头,一边走一边嘴里念着:“怎会这般?怎会这般……”

陈嫂冲李诚吼一声:“还愣在那里干甚么?快出门去找医生来啊?”

李诚亦慌了手脚,新搬到的这处地方,他哪里晓得医生在哪里?此时曾家男人倒是拉了他一同出去了。刘四喜亦没想到如此,一副罪该万死状,瘫坐在那儿。

周夫人没过多主,就醒来了,只是不停吐血。显然此次打击完全出乎所有人意外,她一脸死白,枯枝般的手抓了陈嫂道:“李诚他们说的可是真的?三弟没了?怎的没了?这要如何是好啊……呜呜……”

陈嫂亦哭泣不已,阿素一边抹泪,一边忙着扶了姨娘坐下来。文箐哄着哭成一团的弟弟:“别哭了,你再哭,母亲哭得更伤心……母亲伤心了,你需得去哄着她开心才是,哪里还能再哭啼啼的让母亲担心?”她自己亦没意识到,自己说这番话时,亦在掉泪。

等缓过劲来,众人才问刘四喜,这是甚么时候的事?刘四喜也从语无伦次地状态中缓过神来,一点一滴地同众人细说。原来是正月底,已有此消息了。当时沈家众人仍存疑,后来又有一人道是在吕宋附近见得沉船,虽不知到底是哪家,不过经由第一家的话,显然第二个船家的话是证实了有此事。

且不说沈家所有人沉浸在悲伤中,可是当时下西洋是举债经营,一时沈氏本来赊欠货物的人家,闻讯皆赶来找沈家讨债。更有原来共筹货物,托沈家帮忙售卖的人家,亦都赶来要债。

沈家无奈,只得先是将所有田地都抵押了出去,可是铺子里的货也被这些人瓜分尽,债务仍然未曾清偿,只能把铺子转手,又把房子贱价卖了。一时便家财没了。沈三夫人亦是受此打击,卧病在床。李诚赶到的家的时候,正是债主们闹完的时候。

周夫人一边听,一边咳,血却是不停地吐。如果说自家手足去世的打击沉重得无以复加,那么家财全没了,这是雪上加霜。周夫人这一病不起。医生来了,开了些药,只吩咐:“快点准备后事吧。这血是止不住了。”

急得陈嫂跪下来给医生磕头,道:“请救救我家夫人,我来生作牛作马亦报答医生大恩大德。”

医生唬得讨了诊费,连方子也不开了,便跑了。

文箐亦不死心,又催着李诚去再找几个医生来,只是有医生也开了方子,摇头而去。想来,这也只是延几天的命罢了。

周夫人亦知自己大事不妙,反而低声劝陈嫂道:“你们无需再费事了。我这几日来,已知后日无多。上年本来以为要去了,这些日子也算是赚得的。只是我这一走,却放心不下你们……咳……你们且听好了……”

接着便是断断续续地交待后事。先是说,既然沈家已经没有家,此前的嫁妆铺子便再交由沈家打理,另外一个铺子是自己当初私房钱买下来的,原本是要给文箐的,如今却是不能了。便是三家铺子,三位舅爷家里各分得一个。

听得李诚道苏州周府里亦为三舅爷沉船,想来曾经托付三舅爷售卖的货物也没了,如此蒙受的损失只怕到时要算帐,也只能是自家这房吃亏了。加上此前因为老爷官非而卖掉的北京的产业不是花费光了便是被人卷逃了,想来,苏州的周家家产,自己这一房是无望了。周夫人断断续续道:“大福,阿兰,如今小姐同少爷,还有姨娘只能拜托你们照顾了。当初我临时起意在岳州安家,谁料得,如今只怕真的只能在岳州住下去了。我与老爷的灵柩一事,你们少爷还小,便在此地找个地方葬了吧。”

陈嫂哭道:“夫人,不要再说了。少爷和小姐定会风光再回苏州的。夫人,勿要担心……”

陈管事只点头应允,道是自己一定竭尽全力。

周夫人又对李诚道:“办完我的后事,你……还是回苏州侍疾吧。也休得多耽搁。”

周夫人将待关于阿素的事:“可惜,阿素的喜酒我吃不上了。这喜事,且在百日内,办了吧。免得再为我守孝,又耽搁三年……到时,五郎乐意,只怕祈家伯母……也不乐意了……只是没料到事情这般……仓促,只能办得简单些了……”

最后只招呼着文箐同文简上去。先是仔细仔细地摸了文简头,几句交待后,便让陈管事抱了哭闹的文简上去。独独留下文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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