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扭头对房里的丫头道,“拾掇一下,咱们去老太太那边。”
老太太一听说是江南送来的贺礼便觉得心情好了几分,脸上难得挂出笑意地说:“不拘是什么东西,左右都是孩子们的孝心,先好生放着,等到日子了再拿出来。”然后目光略带期待地在下头跪着的人脸上扫去。
那人果然也没辜负她的期盼,打怀里掏出个小布包,打开对着叠在是间的布角,里面露出个红色的锦囊,这才道,“老太太,这是三太太嘱咐小的给您带来的,一路都贴身儿揣着,不敢有半点儿马虎。”
“嗯,好,好!”老太太眼睛盯着那锦囊,嘴里应道:“你们大老远的路一趟不容易,雅琴你给安顿好吃住,给些赏钱,你们都忙去吧!”
大太太椅子还没坐热乎就被老太太一句话打发走了,下人见状也都七七八八地散去,只剩下刘妈躬身在一旁伺候着。
老太太倚在被垛上去瞧那锦囊,瞧着不是个新的物件,压得很扁看不出原来应该的圆滚模样,看看封口处,用红线细细密密地缝着。
检查过没人打开,老太太这才招呼刘妈将封口的丝线拆开,从锦囊中拿出一张叠得四方的黄纸。虽然是谁都没动过的,但毕竟是放了多年,那折痕极深,纸张也似乎有些发脆,老太太手抖了半晌,才颤巍巍地给打开。
只见上面几行貌似潦草的字迹,但细看却又觉得有些风骨,自居一家:“夜梦惊魂总不详,须防暗地小人藏,一忌破土来妄动,二忌玉石克正堂。
家宅重重是非长,口舌不可不提防,幸得贵人多助力,饶人一分也无妨。
恩成仕业已非常,选入六宫姓氏昌,再忌水煞来克主,三七十一见祯详。
置宅占此问端祥,置后财多利更长,最喜中人更遂愿,待到来看贺锦郎。
祖宗留得好门墙,时来运转吉庆祥,劝君积福常行善,花甲始知福禄长。”
老太太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眉心拧着个老大的疙瘩,慢慢有些舒展,却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刘妈不敢开口,只站在一旁不轻不重地打扇,等了许久才听到老太太问:“咱家这两个月可有哪个院儿破土改动的?”
被这么冷不丁一问,刘妈也思忖半晌才说:“破土,老奴想似乎是七姑娘刚搬进来的时候,拆了座影壁山墙吧!别的园了似乎再没动工的了。”
“嗯!”老太太不置可否则应了一声,过会儿又问,“这两日是不是雅琴在整顿园子?”
“回老祖宗,可不是嘛!那不还是您昨日的吩咐的嘛!”刘妈应声接话道。
“唔,打发碧菡去告诉一声,整顿还是要整顿的,只是人都从轻发落便也罢了,也算是积福添寿了。”
刘妈出去吩咐过碧菡,回来还没站稳脚,就听老太太又问,“家里最近有什么跟水有关的事儿?”
“跟水有关的事儿?”刘妈越听越是迷糊,却也不敢不答,绞尽脑汁地想,最后还是毫无头绪地说,“老祖宗这可是把老奴难住了,这水,每日都要用到,不管是洗漱还是食用,若说有什么特殊的用场,这一时倒还真是想不出来。”刘妈被老太太层出不穷的问题弄得应接不暇,也不明白她这是哪里冒出来的稀奇古怪问题。
“那最近家里谁买宅子了?”老太太抛开上一个问题不谈,又继续问道。
“哎呦,买宅子。”刘妈装作努力回忆地模样,半天才说,“听我家那闺女说,四姑娘似乎前两天去看了几座宅子,也付了定钱,不过怕是要等三老爷和三太太回来补全钱款,才能算是买下来吧?”
“那家里最近有没有定亲或是有人上门提亲的?”
“这……还不就只有三姑娘那两次,头一次是个米行老板,后一次是前几天大姑太太回来说的,思家三爷,还是没过明路的,别人还真是没有了。”刘妈感慨道,“家里好久没个喜事儿了,正好这回借老太太生日的机会,全家人在一起好生热闹热闹!”
“碧菡回来没?”老太太没接话,忽然又找碧菡,等人回来后便要重新梳头换首饰,将身上的玉器头饰,首饰都换下来,最后挑了套纯银缠红珊瑚的头面,才觉得心里踏实了许多。
老太太略带厌恶地瞅着那些玉石饰物,抬手挥挥道,“都收起来吧,看着就闹心。四站头身子好些没?最近让她受了不小的惊吓,刘妈去拿点儿滋补的药材去瞧瞧她,若是没什么大碍就叫她过来一趟。”
苏礼没做耽搁,便跟着刘妈来到正房,抬眼瞧见老太太头上手上都已经没了玉石的影子,心里便觉得有了七分把握,笑着上前施礼道:“孙女见过祖母!”
“快别多礼,过来坐,你这些日子总受惊吓,身子一直都没大好呢!”老太太拍拍自己身边的床沿,示意苏礼坐到她旁边去。
苏礼还没等坐稳,便听她问:“听说你最近去看了几个宅子?”
“是啊,大伯母有几户认识的人家要卖田产,我娘想着日后我和哥哥怕是都要留在京城的,倒不如趁便宜先买进来,这样好歹每年还有些进项。”
“嗯,都买了哪几座?”老太太难得地表示出关切。
“一座依山而建五进的宅子,虽然地处偏僻但是胜在夏日清凉,一座带果园的三进小宅子,位子不错果园每年也有产出,家里也能吃个新鲜,一座靠近官道的五进宅子,道路便利,还有一座三进的小宅子,有个很大的演下场,正好哥哥喜欢。”苏礼隐去带果园的小宅子临水的事实,只捡好听地说给老太太知道。
“嗯,不错,听着都是不错。”老太太抬手招呼道,“碧菡,去我屋里拿装银票的匣子来,这四座宅子,算我买下来给你的,日后留着给你添嫁妆用!”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连苏礼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虽然这次的锦囊事件是自己一手炮制的,但也实是没想到老太太会这样大方,一出手便是给了四座宅子。
“谢祖母赏赐,这……孙女实在不知说什么来表达自己的感激,但俗话说长者赐不敢辞,孙女只能说日后好生孝敬祖母,便不敢再多推辞了!”苏礼忙起身谢赏。
第九十一章寿宴上的众生百态
对于苏里来说,首次参加的祖母寿宴,像一场有些莫名其妙又不难以理解的滑稽剧,大家粉墨登场。却不知道别人的剧本和台词。也就成就出一幕幕诡异却又在情理之中的洋相。
早晨是家人的祝福,大老爷率领家中的男丁。大太太率家众女眷给老太太磕头,随后的管事、妈妈、媳妇子和丫头也都来磕头祝寿。早晨众人分吃过寿面,男丁全都出去忙活。女眷全在正房的的便厅内围坐闲话。家中早已经布置一新,红绸彩带挂的满院,大红灯笼昨日燃了整整一夜,廊下摆着红粉黄紫的各色鲜花。正堂屋内的摆设,也都换置一新。
红釉描金的全套瓷器摆设用具。洋红金丝绣云龙炕垫、靠枕。另外家具摆饰也都披红挂彩。
老祖宗今儿头上戴得全是纯银嵌珊瑚的装饰,纯银隐在花白的头发内看不清晰,那点点簇簇的红,却在白发的映衬下格外鲜艳。穿着一身簇新的衣服,浅浅棕色锦缎料子上,绣着五福捧寿模样的花纹、更难得的是那花纹并不是一色的,而是从浅黄到深棕渐渐过渡。苏礼坐的较近,仔细瞧着怕是用了上百种深深浅浅的颜色,难得的是针脚细密整齐,颜色过的的极其自然,怕是下了不小的功夫。
苏礼这边不过还只是心里赞叹,哪厢已经有人开口赞道:“老祖宗这身衣服真是好看,最难得便是这做衣服人花的心思,一看就定然是将老祖宗搁在心坎上去做的活计,里里外外透着心思。”
锦之在苏黎耳边轻声提点到:“这位就是大奶奶,今儿凌晨一家子才赶回来的。”
苏礼在心里暗暗点头,看来身边有个对府中事物都清楚的丫头,倒也真是一大助力。她瞧着老太太左手边坐着的年轻妇人,柳眉杏眼,粉团般的面庞,长得极为富态,此时手里还拈着果子,却只放在唇边,笑得两颊露出两个对称地酒窝。
老祖宗不知是本身的心情好,还是对嫡孙息十分看重,总归是笑得满面春风,自己朝身上满意的看着道:“这是老六那丫头做的,针线确实大好,谁都没瞧出这孩子小小年纪还有这本是不是。”
大奶奶听说是小姑的礼物,不是妯娌,脸上的笑容透出几分真心,有夸赞几句后转去说其他话题。
苏礼这也是刚知道,原来这袍子竟是出自苏祯之手,虽然早就知道她绣工不错,却没想到竟能好到这种程度。看样子的确很讨老太太的欢心。
已时就巳经有宾客陆续盈门,家里的人也都没法在屋里安坐,全都到外头去招呼客人,男客全都在前院,有大老爷领着家中男丁照看。后院都是女眷,京城各宅各府的老太太、太太。大多带着一两个孙女,园子里顿时莺声燕语、环佩叮当、变得热闹不已。
老太太吩咐道:“雅琴,把戏班子传进来,现在就开始唱起来,热闹些。”
“诶,好嘞,媳妇这就去,今儿还请了杂耍班子,咱们晌午吃过饭看,热闹他一整天。”
苏礼就被思小朵扯过去,与几个不认识的姑娘们坐在一桌,也没什么共同话题,只能端坐着微笑,笑的面颊都发酸了。这时候台上锣鼓音响起开唱,才算把她解救出来。
思小朵无心看戏,拉着苏里凑在一处咬耳朵:我回去把苏禅平日里做的那些事全都跟我爹娘说了,我爹当场便说若我哥哥敢将她娶进门,除非踩着他的尸体拜堂。我哥当时脸都青了,再也不敢多说半个字,还是我聪明想出这个法子。“你三哥也算是个痴情的种子,倒也难得他那份不离不弃的心意,只是你我的婚事皆不能自主又何苦惹得自己动心,能终成眷属的才有几人,其余都不过是镜花水月,白白的一场空牵挂罢了!”苏礼寻思着这几天自己的心事,竟是有些想痴了。
思小朵听着她的话,想起自己的心事,也半晌没有说话。不过她素来比苏礼的性子大大咧咧,心事来得快去得也快,便推着苏礼笑道:“呦,这几日没见,妹妹添心事了。”
“小朵姐姐胡说什么,我不过是顺着你的话感慨一下罢了。现在有心思的可不是我······”苏礼忙按下自己的心事,停顿片刻道:“小多姐姐今日进来可看见我哥哥了?”
“啊?我、我跟着婶子从角门直接来的后院,哪里、哪里会见到你哥······“思小朵立马慌乱起来。随即看到苏礼的满脸捉狭、登时恍然大悟,这丫头又是借着捉弄自己来转移话题,刚要上前收拾他,一扭头去正瞧见老太太身旁坐着个年近四旬的夫人,正在与苏老太太说话。
“哎,那人是谁家的?”思小朵好奇的扯扯苏礼的袖子,让她朝那边看。
苏礼顺着她指的方向瞧去,见那妇人也是个脸生的,不禁道:“姐姐这不是为难我,我才进京几天、连你都不认识的夫人,我哪里会认·······”她话说了半截突然停住、因为看见那位妇人身边依偎着的姑娘,却正是当初自己照看过的沈青蔷。“姐姐你看那丫头,不正是当初咱们照看过的青蔷,那夫人估计就是她母亲沈夫人了。”
“难怪没见过,那沈夫人寡居之后,便深居简出,很少见到她参加什么宴会的,你家老祖宗还真是有面子。”思小朵八卦到。
“估计是要谢谢沈公子对我的救命之恩吧!”苏礼将那日的事情与思小朵简要说了,引的她惊呼连连,最后突然噤声上下打量着苏礼,一脸探究的表情。
苏礼低头瞧瞧自己,没觉得有哪里不妥,疑惑的问,:“你这么瞧着我干什么?”
“没什么,难怪你今天收话都怪怪的,原来是有人英雄救美,让咱们的苏礼姑娘春心荫动了····唔···”
“小朵姐姐,你真是要死了,这种话也敢说。”苏礼抓起个蜜饯塞进嘴里,把她后面的话堵了回去。
“走,咱们过去看看!”思小朵拉着苏礼便朝主位走去。
苏礼忙道:“长辈们再说话,咱们过去看嘛?”
“沈公子救了你,你总要过去客气两句、道声谢吧!”
二人刚走到近前,就听见说沈夫人在夸赞老太太的衣服,“苏老太太,这衣服是哪家绣房订做的?这无论手工还是心思,全是头一份的,你且告诉我是哪家铺子,我日后也去光顾。”
呵呵,这可不是外头铺子做的活计,是孙女孝敬的,值不得您这么夸奖,左右不过是孩子的孝心罢了。“老太太高兴说。
“呦,原来是家里孙小姐的手艺,难怪这样肯花心思这针针线线绣出来的可都是孝心,难怪瞧着跟寻常衣服这般的不同。老太太真是好福气啊,儿孙满堂,各个出息、各个孝顺、真是有福之人。不知是哪位孙小姐绣得衣服,给咱们也见见,是个怎么样锦绣心思的妙人。“这沈夫人和沈青冥全然是两个性情,那嘴巴甜的像抹了蜜,几句话说的老太太从心里美到脸上,让碧函去吧苏祯叫来。
苏祯本就是个美人胚子,只不过年纪尚小,还没像她娘那样显出妩媚,但瞧着已经是清秀可人,前阵子的病让她消瘦不少,一身水红色薄纱衣裙,款款从远处走来,瞧这真是赏心悦目,像是从画中走出的仙女一般。
思小朵忍不住在苏礼耳边悄声道:“你家这个妹妹出落得这般摸样,却是个庶出,日后怕是要出状况的。”
沈夫人更是不吝赞美的词汇:“天哪,老太太,您家的姑娘可都是怎么生出来的,全是那种钟灵敏秀的人物,竟好似天底下的灵气都托生到你家中的一般。”说到这儿,正好苏祯也走到近前行礼,她一把拉住苏祯的手将人扯到自己身边仔细地看,嘴嘴里不住的夸赞,“瞧瞧这模样,这手也生得好,十指尖尖,难怪那样的手巧。”
“孩子可不能多夸,夸得多了要自满的!”虽然苏祯不过是个庶出的,但是她的礼物让老太太在寿宴上挣足了面子,所以老太太也难得慈祥一次,让碧函在自己下手放个绣墩,把苏祯留在自己身边坐着。
这件袍子,苏祯从进京的路上就开始动手,就是为了今天能一鸣惊人,如今不但让老太太的态度好起来了,甚至还引起自己心上人母亲的注意,这个事情让她心里如小鹿乱撞,坐在绣墩上手里还不断搅动着帕子,手心里面全是黏腻的汗水。
沈夫人此时还在打听:“孙小姐今年多大?”
“回夫人的话,今年十三。”苏祯垂着头,脸颊红的像是熟透的苹果。
“除了绣工还会什么?”
“厨艺也略有涉猎,识过一些字,不过书却也没读太多。”其实说起来,苏祯各方面的条件,绝对是非常适合娶回家的大家闺秀,知识不多,但女红厨艺样样精通,要模样有模样,要性情有性情,或者可以说,苏祯从小到大,她学的所有东西,都是再为自己能结下一门好婚事做准备,可以说在对做当家主母的前期准备中(这一段没有)她。
所以在沈夫人看来,她与自己心目中儿媳的形象越来越契合,便越来越亲切和善,相谈甚欢。
沈青蔷见无人理睬自己,便四下张望,正好瞧见一旁的苏礼和思小朵,这两个姐姐陪她玩过,所以她还记得。便起身上前甜甜的喊:“苏姐姐、朵姐姐!你们是过来陪青蔷玩的吗?”
苏礼蹲下身子,也沈青蔷平视道:“青蔷,你,好久不见。”
沈青蔷有些害羞,但还是学着苏里的话,小大人一般的说:“好久不见!”
老太太听到声音,这才扭头瞧见苏礼。便道:“礼儿来的正好,快过来见过沈伯母《沈家公子救了你,咱们还未上门道谢,反倒劳烦人家来给我这老婆子祝寿。”
“老太太快被这么客气,若不是我那儿子莽撞,也不会让苏姑娘陷入险境。”沈夫人扭头去看苏礼,见她没施什么粉黛,清汤挂面般的模样,衣服也只穿得浅粉掐牙绣花的罩衣,看着就冷清清的不喜庆。再加上她儿子回家的时候,身上那些血和伤口,早就被她在潜意识里归罪于眼前的苏礼,所以心中更加不喜,只是随口客气两句,便又扭头去与苏祯聊天。
思小朵看着心里气不过,却又没什么立场说话,只好自己站着生闷气,却正巧听见沈夫人问:“苏祯姑娘是苏府那位老爷膝下的?”
苏祯面色一僵,还?br/
名福妻实第17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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