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贵妻作者:未知
名门贵妻第21部分阅读
雨阁就在东南角,自皇帝莅临后久久无人住了,不过只有几个婆子在那里看管,里面的景致美丽非常,大有小桥流水人家的清丽。
福王妃正与李妈妈商量着,就见杜怀瑾走了进来,福王妃打住了话头,斜了他一眼,“又到哪里厮混去了?”杜怀瑾微微的笑,“一直在书房里,不曾出去呢。”福王妃就满意的笑了,“你也是要成家的人了,正该显事些,这样才不会辜负了人家沈三小姐。”
杜怀瑾微微有些不自在的咳了一声,见福王妃炕桌上的玛瑙盘子里装着些果仁,随手夹了一粒,“云儿也不小了。”福王妃就笑着摇了摇头,望着林妈妈笑道:“你看看,你看看,这就是我养出来的小儿子,生了事只会拿别人排揎。”一双笑眼里满是揶揄。
嫁入福王府的结局沈紫言不知道是什么,但深深知道富贵与凶险也不过是一步之遥,若福王府有什么事情,沈家也逃不了,权力的牵涉面实在太广,哪怕是作为已经出嫁的女儿的娘家,若有人追究,一样没有好果子吃。
福王府带给自己荣耀和富贵的同时,也必然隐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危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沈紫言都希望福王府能在种种危机中屹立不倒。这话或许在旁人眼中不过是杞人忧天,可沈紫言知道,位置越高,才越要小心翼翼。
沈二老爷这一步棋,就是将沈家与福王府紧紧绑在了一起。
沈紫言觉得自己十分有必要了解清楚皇家的那些事情,连日命墨书偷偷去打听,也或多或少的知道了一些事情。
先帝与皇后伉俪情深,一时传为佳话。先帝也不过只有四个妃子,这在历代皇帝里面,算是最少的了,因而子嗣也就极少,当时的皇后,也就是现在的太后,生下了现在的皇帝和福王,分别是嫡长子和嫡三子,然后就是当时的王才人和宋美人生下了安王以及泰王,杨贵妃诞下了皇帝唯一的女儿,就是长公主。
早先为了避免皇子们割地为王,生出异心,先皇就没有给皇子们赐封地,而是让他们在金陵购置府邸,一辈子在皇帝眼皮底下生活,可泰王却是先在新疆,后来又到了陕西。据说是泰王面相生得凶神恶煞,为先皇所不喜,就将他流放到了新疆那等苦寒之地,后来新皇登基,大赦天下,泰王就去了陕西。
这其中自然十分不寻常了,哪有父亲嫌弃自己儿子丑的道理,隐隐觉得定是泰王做出了什么不妥当的事情,叫先皇知道了,又存着父子之间一片仁慈之心,这才找了这样一个借口流放了泰王。既然已经严重到流放,想必不是什么小事了。而且,当时新疆几个部落叛乱,先皇还派了福王亲征,可是提也没有提当时在新疆的泰王一句。分明就是对泰王有了嫌隙,不想将军国大事交由泰王经手,而情愿千里迢迢的派了信任的福王。
还有一处不寻常的地方,那就是在先皇驾崩以后,王才人被封为太妃,跟随着安王出宫,可是泰王的生母宋美人,却沦为了陪葬的命运。同样都是诞下了皇子的妃子,结局却迥然不同。一个跟随着安王享尽荣华,一个却栖栖遑遑的做了黄泉路上的孤鬼。这其中的缘故,谁又说得清
沈紫言自知不能再探究下去,这种事情知道的太多,反而会引火烧身。沈紫言可不想再像上一世那样枉死,这一世说什么也要好好活下去才是。正是因为是死过一次的人,才对生命格外的珍惜。
沈二老爷也开始在沈紫言面前提起一些事情。沈紫言自然明白这是为了日后嫁入福王府做准备,从来不敢小觑沈二老爷言语里的漫不经心,总是听得十分郑重。沈二老爷见这个小女儿几乎不用自己点拨,就自然知道该如何行事,也放下了一半的心。原本教导女儿一事该是夫人的责任,不过沈二老爷想到柳氏那德行,倍感头疼,少不得自己不时提点着了。
不过沈二老爷只能教导一些大面上的事情,于内宅之事还是无从说起,也只教导她要孝顺公婆,友爱妯娌之类的话。沈紫言这一瞬间突然想到了过世的母亲,不知道她临嫁前夕,是怎样的心情,外祖母又是如何教导她的?
这样想着,心中微酸,几乎要落下泪来,见沈二老爷在前,忙飞快的眨了眨眼,忍住了泪意。沈二老爷却未看出她的异样,犹自说了几句,便让她去了。
沈家三小姐要嫁入福王府的事情没多久的功夫就传遍了金陵城。
许焘风风火火的闯入了许熙的书房,还未说话,就被眼前一幕惊呆了。
他看着他一向从容的大哥,一双眼赤红,似能滴出血一般。
而书案上满是空着的,横七竖八的酒盅。
许焘心里闪过一个念头,他什么都知道了。
慢慢挪了过去,轻轻叫了声:“大哥”许熙淡淡点了点头,自顾自的斟了一杯酒,“你来了。”许焘看着有些心痛,低哑着声音说道:“大哥,这世上好人家的女儿多得是……”
许熙却似没有听见许焘说些什么一样,面上是淡淡的微笑,“我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是在扬州,烟花三月的时节,河岸边上柳色青青,大运河上不时有轻舟往来,我那时是第一次离家,趁着母亲不注意,偷偷带着小厮去了大运河边上观景,没想到人来人往的,不知被谁推了一把,就跌了一跤,膝盖破了皮,流了不少血,又和小厮走散了……”
许焘这时才回想起,是有那么一次,父母带着他们兄弟二人去扬州,结果大哥许熙私自外出,回来的时候有些狼狈,被父亲关了半个多月才放出去,突然一瞬间想到什么,失声问道:“你是在那时见到了那沈三小姐?”
许熙点了点头,似乎沉浸在过去的那一场美丽的邂逅里面,“我远远的就见着一个穿着月白色裙子的小姑娘向我走过来,眼睛大大的,很有神采,一笑就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我只觉得她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小姑娘。她旁边也跟着一个小丫头,见了我,眼睛一弯,就问我是不是私自跑出来的,不知道为什么,我听着她说话,心里就像拂过一阵暖暖的风,就点了点头,她就抿着嘴笑了,说她也是偷偷跑出来玩的,然后就和我说了一会话,见了我膝盖受伤了,就拿出帕子替我包扎了一下,我本来是疼得厉害的,可是很奇怪,她替我包扎以后,居然不疼了,甚至恨不得身上在多出几个伤口才好……”
许熙的眼睛慢慢失去了焦距,“可惜不多时便见了她家人来找,我看着她的背影,恍若做了一场梦一般,大运河上的烟火绚丽,我不知站了多久,只觉得伤口又隐隐生疼起来,这才回过神,寻到了小厮,一瘸一拐的回到了住处,我当时只有一个念头,若是能让我再见她一次,我是什么都可以拿来交换的。”
许焘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第一次从他嘴里听说他和沈三小姐的相遇。之前只是知道他不知道瞧上了哪家的姑娘,三番五次的派人去扬州打听,只是没想到,事情居然是这样发生的。
许熙望着窗外无边无际的夜空,眼里是再也掩饰不住的悲痛,“那日在空明寺重逢,我真的以为是老天爷的安排,没想到,事情的结局竟然是这样……”
“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结局。”许熙低声说。
暗夜里一声低低的叹息,也不知是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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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大家是喜欢许熙呢,还是杜怀瑾?
正文第九十六章东西(一)
第九十六章东西(一)
许熙脸上又恢复了一贯从容的微笑,一杯一杯复一杯,酒香四溢。
屋子里静得只剩下斟酒的声音,为着这点声音,才更显得寂静。
月光如银,透过窗棂泻了满地,这秋日的夜晚也平添了些凉意。
因屋子里不曾点灯,清辉的月光洒下来,披了他满身,一半脸在阴影里,一半脸在月光下,渐渐看不清神色。许焘突然觉得,他的大哥,总是站在他面前,忧喜不露于色的那个翩翩君子,不管过去,不管将来,至少这一瞬,一定很伤心。
许焘从来都是大大咧咧之人,来往的也都是豪爽之士,这一刻也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只哑着嗓子叫了声:“大哥”再也说不出话来。
许熙却只是微笑着,如白玉一般光洁的手指轻轻拈起了酒盅,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你不用宽慰我,有些事,或许就是命中注定的。”许焘心里微微一颤,“大哥。“嗫嚅了半晌,才问道:“你现在后悔见到她吗?”
许熙修长的手指紧紧攥住了酒盅,“不悔。”
轻飘飘的简简单单两个字,却叫许焘心里泛起汹涌的波涛,他眼眶微红,“大哥,你放心,日后还会有更好的女子的。”
许熙眼睑微垂,视线落在那盈盈的酒水里,忽而轻声笑了起来,“出其东门,有女如云。
虽则如云,匪我思存。”定定的看着酒盅,又重复了一次,“虽则如云,匪我思存。”
虽则如云,匪我思存……
短短一句诗,意思再明白不过。哪怕是那美女如云,他再也瞧不上了。那都是极好极好的女子,可是他偏偏不喜欢了。
许焘知道他大哥话虽少,可但凡说出去的话,定然不会悔改,这话里的意思分明是说再也瞧不上其他女子了,失声惊呼:“大哥”语气里渐渐有了一丝责备。
许熙却又不说话了,俊朗的面庞上挂着叫人挑不出丝毫瑕疵的微笑,又满满的斟了一杯酒,许焘看着心里顿时不是个滋味,到了嘴边的话又百转千回,不知该从何说起。许久许久才憋出一句,“你是家里的长子,总不能不管不顾的就这样一直消沉下去。”
许熙神态柔和,嘴角微勾,“我如何消沉了?”许焘只觉得面对着这样一个刀枪不入的大哥,真真是件十分头疼的事情,只恨不得冲上去打上一拳,好歹叫他清醒些才好,“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总不能一辈子不娶吧?”
许熙淡淡瞥了他一眼,“善养堂多的是小孩子,不要说一个,就是十个八个,也不是抱不回来。”那里的孩子不是弃子就是旁人的私生子,而许熙身为许家的嫡长子,如何能这样行事,许焘气极,双手在身侧紧紧握住了拳头,“那也不行,又不是我们许家的子孙,怎么能继承大业?”
许熙头一偏,靠在了窗棂上,“即便不是我亲生,养在我膝下,那就是我们许家的子孙,我好生教养,怎知不会有出息?”许焘默然看了他半晌,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那沈三小姐就千好百好,你怎么说也是不会再另娶了?”
许熙但笑不语,连回答也省了。
屋子里又恢复了当初的寂静,唯有酒水哗哗流淌的声音,许焘一撩袍衫下摆,胡乱坐在了他下首,“给我也斟一杯。”许熙轻飘飘瞟了他一眼,斟了满满一杯酒。许焘接过,一饮而尽,这才说道:“福王府的三公子我虽和他不熟,可也知道些,他也不是那一般人,你只管放心好了,沈三小姐嫁给他,也不吃亏。”许熙微微颔首,眼里是浓得化不开的痛楚,不过转瞬之间又恢复了常色。
许焘看在眼里,与他兄弟十几年,哪能看不出他的痛楚,低低叹息,“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到了那伤心之处,你就是流几滴泪,也不会有人说什么。”许熙原本白皙的面庞更是苍白,眼里却依旧清亮似水,沉默着没有说话。
许焘斜觑着他,叹道:“也罢,也罢,大哥不管人前人后,总不会失了那份从容。”许熙一拂袖,一方帕子轻飘飘的落在了地方。许熙痴痴看着那保存的如新的帕子,眼里化开一抹浅笑,一瞬之后浅笑化成更深更浓的痛。
而后小心翼翼的将帕子拾起,弹了弹微尘,脸上更无一丝血色。
许焘捏紧的拳头松了紧,紧了松,来来去去,无可奈何的看了他半晌,慢慢起身往外走,行到门口时一回头,见他依旧痴痴的握着那帕子,平素里波澜无痕的眼中多了许多他看不懂的伤痛,眼中微酸,飞速回过神,奔到许熙旁边,“大哥,你想开些……”
许熙微微笑了笑,垂下眼睑。
许焘静静站了片刻,看着他举手投足依旧是往昔的优雅,叫人说不出个不好来,想要劝说的千百个念头终于打散,“若有那一日,我将我的孩子过继给你。”说完,无奈的走了出去,背后却传来淡淡的声音,“不用。”许焘顿了顿,头也不回的出了院子,脚步已不似来时的那般飞快,重重的踏在青石路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许焘突然低声问身旁的小厮,“是不是喜欢一个人,就能叫人生,叫人死?”那小厮就迷茫的看着他,显然不知他在说什么,许焘原本就不指望从小厮嘴里得出什么好话来,幽幽叹了一声,似是自言自语,“若有一日我遇到那样心仪的女子,会不会也失魂落魄……”语气里有说不出的惆怅,却又隐隐透着一丝懵懂的期盼。不顾身后小厮异样的眼光,径直回了自己的院子。
许熙慢慢闭上了眼,靠在窗棂上,手指轻轻摩挲着帕子,一滴泪顺着面庞滑落了下来,重重的打在了冰冷的地上,“紫言,紫言……”
一声一声,充满了无尽的哀婉与忧伤。
沈紫言却觉得自己做了一个长长的梦,醒来时薄汗轻衣透,望着垂动的帐子出了一会神,顿觉口干舌燥,忙叫墨书:“我要吃茶。”墨书忙替她问了茶,看了看时候,“这时候也还早,小姐要不再歇歇?”
三更的更鼓声才落,沈紫言自然知道这是夜深的时候,可脑子里乱糟糟的,却也没有一丝睡意了,就指了指榻沿,“你坐那,陪我说说话,我做了个奇怪的梦,睡不着。”墨书横竖也是睡意全无,应了一声,就半坐在榻沿上,“小姐是不是做恶梦了?”
沈紫言摇了摇头,“只是梦到了小时候,跟随母亲去扬州外祖家做客的光景,仔细想一想,却又记不得了。”墨书想到那时的情景,会心一笑,“那时候您多调皮,也不过才八九岁的模样,成天痴缠着夫人要出去看风景,夫人自然是不会答应的了,您那时还带了我偷偷跑出去,只是没成,后来还是换了衣裳,这才好不容易跑了出去……”
沈紫言也想起来了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那时不懂事,因着坐船时没有好生看得,就一心想着仔细看看那大运河的风景,后来也就真跑了出去,想不到大运河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漂亮,杨柳依依,水面上好像洒了银屑子一样,晃得人眼花,还有那不知名的小鱼儿在水里游来游去的,似是走到画里了一般,我就想,这才是真正的江南了。”
墨书就揶揄的望着她笑,“您还记不记得,当时在路边上您硬要和我比扔石子,看谁扔的远,您那时人小力微,只是扔不远,急得直跺脚,后来就一直撅着嘴不说话,还是我去买了一串糖葫芦给您吃了,您才高兴了,谁知道这一吃又上了瘾,还想吃,我想着市面上的东西不干净,可以尝尝却不能多吃,就拉着您沿着大运河走了一遭,结果还遇见个眉目似画的公子,长得不知道多俊俏,比女孩子还生的美……”
沈紫言说的高兴,索性拥着被子坐了起来,“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墨书忙拿了大迎枕让她靠着,“您还记不记得,当时那个公子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的,您看着人家不说话,就自己去和他说话,我当时还拉着您,说那公子虽然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的模样,可衣着光鲜,只怕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让您不要冒冒失失的。谁知道您将我的话就当做了耳边风,到最后还把夫人送的帕子给他包扎伤口了,后来夫人问起帕子的下落,您就只是不吭声,夫人气得了不得,说帕子是小事,您这么顽淘却是大事,就狠狠训了一顿,结果您就哭起来了,夫人一见立刻就心软了,还直安慰您……”
这些事情似发生在前世一般,现在回想起来,不由感叹韶光易逝。
沈紫言脸上微微一热,“那时候年纪小不知事。”墨书笑道:“记得那时婆子们找到您以后,那公子突然就说了他的名字,还说会去找您的。”沈紫言吃吃直笑,“我那时候可真调皮。”说着,想起什么似的,那公子的模样一瞬间突然变得格外清晰起来,“墨书,你还记不记得那公子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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