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的摇摇头,老爷子的身影一下子老了好多,“哎……没什么……你就先在这里休息会子!我有事先出去,等我回来再给你说说府里的事情。”掩上门,老爷子长叹一声离开。
直到确定老爷子是真的已经离开,我才睁开眼睛任由眼泪流出来。
爷爷,爷爷,我不是不能也不是不愿对你说心里话,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这些年除了韩风很少有人会窥探过我的心思,我孤单过,可也渐渐习惯。当一个人习惯了孤单似乎就会忘记了诉说。
爷爷说的对,小潇是不错的男孩子,可遥遥心里……我一直把他当作亲弟弟。可
我怎么敢对小潇说出自己的想法,我怕伤了他的心,我怕自己失去你们,我怕在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里再次被人抛弃,独留我一人苦苦挣扎,我更怕自己爱了以后伤心,我怕好多好多,可是没有人告诉我该怎么办?
泪水的味道是咸咸的,苦涩的,品尝过太多,所以我不想让自己再哭泣。
自己何尝不知道单恋的痛苦,可父母失败的婚姻更让我恐惧。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这样的爱情我从未期盼过。我所想要的,不过就是一颗心而已。至于那颗心以前属于过谁,以后又将属于谁都不是我在乎的,我所在乎的是在我们相爱的时候义无反顾的去爱,不爱的时候笑着离开,彼此遗忘于江湖。
抹去脸上的泪水,我望着窗外的竹林,“韩风,你在哪里?我好想你……如果此刻是你在我身边,你一定会很仗义的借我一个肩膀,搂着我对我说‘宝贝别难过,哭出来就好了,我们会想到一个好主意的。’”
那日,我待在书房哭了好久,眼泪划过嘴角,满是苦涩。
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人注定要等待别人,有些人却是注定被人等待,时光转瞬即逝,红颜顷刻即老,我怎么有决心做出这样残酷的决定。
二十一世纪的我一次次的等待别人,最后却总是被抛弃。家人,朋友,恋人,就连最后的韩风也离我而去,没想到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自己倒是有幸成了被等待的人。
想到这,我的脸上溢出一丝苦笑。一直以为那些被人等被人爱的人一定是幸福的,可如今看来,原来被人等待也不一定是幸福的,他们要背负的,是一片痴心,而痴心等待久了就会化作一抹恨意,长留心间。
那些自己不敢想也不愿向人提起的伤痛突然被老爷子揭开,或许他是无意,或许是他想让我清醒,但不得不说,这样的感觉,痛彻心扉。
掀开没有愈合好的伤口,伤痛还在里面肆意的流淌,嚣张的笑着,似乎在嘲笑我的懦弱,让我痛到心如刀割,不能呼吸。像一个濒临死亡的人一样蜷缩成一团躺在贵妃椅上,一时间,自己泪如雨下……
直到老爷子在门外敲门,我才从全是哭泣的梦中惊醒过来。抹抹眼中的泪水,原来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已经在贵妃椅上睡着了。
慌乱的站起身,我这才发现自己腿脚早已麻痹,很艰难的扶着书桌站住,用衣袖胡乱的抹了抹满是泪水的脸,停了好长时间才整理好思绪。等待一会,活动一下恢复了知觉的腿脚,我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去给老爷子开了门。
等在外面的老爷子走进来,看到我哭得肿肿的眼睛,无奈的叹了口气,却没有继续追问我哭泣的原因。他这样无意中贴心的举动让我觉得无比窝心,为了不让他担心,我只好勉强自己给他挤出一个很丑的微笑。
哀思故人
当老爷子走到书桌旁边的书架那里,拿出一些看起来很破旧的书放在书桌上翻看的时侯,我已经去让侍女为我们泡了茶。趁着老爷子翻看那些书,我倒了一杯茶放在他的书桌上面,又端起另外一杯蜷缩在贵妃椅上慢慢啜饮,等着老爷子对我说柳家的事情。
原来柳家原籍是京城人士,家里几辈人都在经营药材生意。
等到老爷子二十几岁开始理家的时候,凭借着自己在生意方面的天赋,再加上他不分贵贱,童叟无欺的对人态度,柳家的生意做得越来越大。又因为老爷子年轻时候学过几年医术,平时经常与人为善为穷人义诊,还会不时的赠医施药,这两件事情相得益彰,让柳家的生意蒸蒸日上,在京城也赢得了不错的口碑,就连一些达官贵人也都自愿与老爷子结交为友。
那时候的柳家生意昌盛,家人又互敬互爱,一时间日子倒真是蜜里调油,说不出的美满幸福。
可人生之事十有八九不如人意,康熙二十七年的六月,柳家大少爷,也就是老爷子的独生子柳舒文为了购买药铺里急用的药材,在妻子赵氏涵韵还有三个月就要临产的情况下赶往苏州。
在赶去苏州的路上,内心分外焦急家人的柳舒文因为晚上没有休息好感了风寒。本来这些都是些小病,他自己又是个大夫,几服药下去也就能除了病根。但是因他心急回家看望正在待产的妻子,竟大意的没去在意自己的身体,只是略微服了一剂汤药就继续催促家中仆人抓紧时间赶去苏州,快去快回。
天有不测风雨,就在他们马上就要到苏州的时候,老天下了一阵急雨,随行马车陷入了淤泥当中,一行仆人都下了马车准备推车,就连柳舒文也不顾自己的病体下来推车。
就是这样,原本只是轻微风寒的柳舒文因为淋了雨病情加重,感觉到自己身子不好,柳舒文吩咐下人带他回京。
一路疾行颠簸,他几乎就丢掉剩下的半条命。家中仆人看他的身体不妙,一面派人给京城报信,一面加快速度往京城赶。
可刚等他们走到无锡地界,柳舒文就带着遗憾离开这个世界,只是留下“韵儿……”这样半句话。
当下人把大少爷病危的消息带回京城,柳家一家人都惊呆了。最后还是管家张爷爷安慰了老爷子说,“要赶快把大少爷接回来才好,到了京城不愁没有好大夫。”
半个时辰后,张爷爷和老爷子亲自带着几位京城医术不错的大夫坐着马车去苏州,想要去接应他们。可就在刚出京城一天的时候,一辆挂着白幡的马车正对着他们赶来。
那些跟在马车后的柳家下人看到对面坐在马车外的管家爷爷,就猜出里面坐着的是老爷子,扑通一下全都跪在了地上……痛哭声响彻云霄……
柳舒文的死太过突然,让柳家陷入了悲痛和绝望当中,到处都笼罩着一股阴霾气息。唯独赵氏听到这个噩耗后竟是一声也没有哭,也没有理会大家疑惑不解的目光,反而出面帮着管家张爷爷料理自己丈夫的葬礼。
反倒是平时对儿子颇为严厉的老爷子比较伤心,他每天都把自己关在房里,无心再照看家中的生意,连儿子的葬礼都没有去准备,只是一味的沉浸在丧子的悲痛之中。府里的人看老爷子伤痛如是,就都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照顾老爷子的事情上,对赵氏的担心少了很多。
一时间大街上说什么的都有,有的说这个女人心狠,有的却说她懂事,知道此时自己不能只顾悲伤。可这一切议论,似乎都与赵氏无关,她只是平静的帮着张爷爷操持柳家的大小事情,不哭不闹。
就在柳大少爷出殡的当日,原本准备亲自为丈夫送行的赵氏却突然肚子痛起来。
一阵慌乱过后,有生子经验的妇人看出这是她要早产的迹象,连忙唤人找来产婆。三个时辰过后,柳舒文心心挂念的第一个孩子柳轩毅出生了。婴儿嘶声力竭的哭泣声回荡在柳府的上方,久久不能散去。
柳轩毅的出生虽然那么不合时宜,但大家还是用充满欣慰和喜悦的目光迎接了他的降生。可能是感觉到了父亲的离开,小轩毅从生下来就无休无止的哭闹,任凭大家怎么哄都不行,到最后还是让赵氏抱着哄了会子才停止了哭闹。
也就是从那日开始,小轩毅变得格外乖巧起来,不哭不闹,每天只是睁着自己的大眼睛看看这个世界,给老爷子和赵氏省了不少心思。
小孙子的降生带给了老爷子新的希望,也渐渐冲淡了儿子的离开带给他的悲伤。这样的结果当然是大家所乐于见到的,所有人又开始把心思放在小轩毅身上,就连他的一个皱眉的动作都能乐上半天。
时间过的很快,眨眼间,儿子离开老爷子已经一月有余,小轩毅也已经弥月1。
那一天,天空晴朗,万里无云,大家都忙碌着给小少爷办满月酒,招待客人,敬酒,欢笑,似乎一切都定格在这一秒……一直到了晚上,笑得很开怀的老爷子才让人把已经困极的小轩毅抱回他的母亲身边。
得了老爷子的命令,赵氏的陪嫁丫鬟带着抱小少爷在怀里的奶娘向着少夫人的西厢房走去。去后院的路上,奶娘不时出声逗弄小少爷,伴随着小孩子甜腻的笑声,她们来到了少夫人住着的西厢房。
喊门,没人应声,推门,门却是被人从里面反插上。
一阵不祥的预感爬上心头,陪嫁的丫鬟发出一声惊叫,猛地撞向了关着的门,一次……一次……当她撞了不知道多少次的时候,门终于被撞开,可眼前的这一幕却让她永生也难忘记。
原本整齐的房间里,一张一张雪白的宣纸散乱的躺在地上,在床榻旁的梳妆台上还趴着一个消瘦的身体,自己陪了二十年的小姐,身上穿着大红的嫁衣,头上戴了一支飞凤簪,口含珍珠,状若飞翔。她的嘴角处淌出一丝血丝,挂着一丝轻笑,眼睛虽然闭着,眼角处却还残留着一滴摇摇欲坠的泪水。
在她的身下,一张还未写满字的宣纸上面流满了鲜血,手也无力的垂在一边。乱乱的地上,一些瓷瓶的碎片四处散落,干净的液体在地上肆意的流淌着……有风吹过那些纸,一首诗赫然写在上面……
三更时,五更时,蹙眉轻盼更更迟,泪眼轻迷离。
一两声,君岂知,几片痴心付城西,魂断怎相思。
听到这里,泪水悄然从我的脸上潸然淌下,爱情,原来是含笑饮毒酒。
看着我泪流满面,老爷子的脸上却是平静之极,似乎还带着一抹轻笑。
用一种虚无缥缈的声音对我说着他的无奈和后悔,老爷子眼里没有眼泪。我了解他,不哭并不是不伤心,只是有些忧伤已经融入骨血,再难消融,就连流泪都是多余。
了然的看我一眼,老爷子笑着说,“自己当时只顾着自己伤心,什么事情都不管不顾,下人也都围在我的身边照顾我,大家却都忽略了强装坚强的赵氏,忽略了那个还陷在深深的痛苦中不能自拔的女子。”
“也许在舒文离开的消息传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出这个决定,所以才会如此镇定自若的为柳家做完最后的一件事。舒文的离开对我来说是难以诉说的痛苦,可对于赵氏来说却是整个世界的坍塌,若是当时我们中有一个人留在她的身边开解她,也许现在就不会是这样的结局。涵韵那个孩子,自从嫁进舒文两人就从没有拌过一句嘴,无论别人说什么,她都是温婉的笑着对你,就算是她离开的时候,她也没有给别人说过她的绝望。”
“还记得那日晚上,我站在门口送那些喝的醉醺醺的朋友。一声凄厉的尖叫突然从西厢房那里传来,紧接就是众人的哭声……等我赶到西厢房的时候,外面已经跪了好多下人。进门后,我就看到随着涵韵嫁过来的丫鬟正跪在地上,怀里紧紧抱着涵韵,撕心裂肺的哭声一阵阵传入我的脑海,撕裂了每个人的心。轩毅还躺在奶娘的怀里乖乖的睡觉,丝毫没有感觉的自己的娘亲已经永远的离开了自己。”
“涵韵的葬礼是老张张罗的。一夕间,两个亲人都离开了我。耳边全是哭泣,哭泣,除了哭泣府里似乎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
“舒文和涵韵都死了,留下的也只有我和轩毅。轩毅一天天长大,也变得越来越懂事,可我却再也不敢面对仍然笑得天真可爱的孙子。如果不是自己的疏忽,他也许不会变成无父无母的孤儿。”
“我不知道怎么给越来越懂事的轩毅解释为什么他没有父母。所以,我只能疏远自己的孙子,对家里的生意更是没了经营的心情。一时间,柳家的生意了一落千丈,很快就门前冷落鞍马稀,就连我以前的朋友也越来越少的来看望我。你知道么,当时辉煌富庶的京城突然变成了我的伤心之地。”
“老张看我每日呆在府中睹物思人,黯然神伤。忍不住就和我提起了搬家的事情。他当时说这件事的时候我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沉默的想了很久。过了没几天,我把大家招集起来宣布了我的决定,去苏州。虽然大家都不同意我去那个地方,可最后还是顺着我的意思做了决定。”
“那时的我一直在想,自己忙碌了大半辈子都没有机会去苏州看看,现在好了,自己既然不想再留在京城,干脆就去苏州。我一定要用很多很多的时间去看看苏州,去看看留下我的儿子舒文的地方。还记得舒文从小就讨厌经商,认为商人铜臭气太重,却是极其喜欢写一写诗词文章。现在想想还真不知道他到底像谁。”
“他小的时候还会跟我提不想经商的事情,可等他长大后,为了让我安享晚年却硬是接下了我的事业。你不知道为此我的心中一直感到遗憾,遗憾自己没能力让他走自己喜欢的路,众人都说苏州是个美丽的地方,才子佳人,莺歌燕舞。我想舒文一定会喜欢那里,我要代他四处看看,去看看我的儿子生活的最后一个地方。等我哪天忘记了伤心,忘记了舒文,我会再回到京城来。”
老爷子说这些话的时候眼里满是对幸福的憧憬,让我再也不忍说出安慰的话。在这样的一个时间,再多的安慰都太过苍白无力。
苏州,文人才子的梦乡,多少人为了爱情和自由歌颂它,赞美太多,可能它已经忘记,曾有一个耄耋老人为了儿子游遍了它所有的地方,也可能只有它还记得这个老人的脚步。
“因为无法面对越来越懂事的轩毅,我心里虽然关心轩毅,可外表却一直对轩毅不冷不热,相比之下倒是老张对轩毅更爱护一些。这样的生活整整过了三年,直到小轩毅长到三岁,当他一再看到别的孩子都有家人疼爱,自己却没有家人疼爱时,他终于忍不住偷偷问老张‘为什么自己没有父亲母亲啊,就爷爷也都不疼爱轩毅,难道是轩毅做错了什么’。还记得我躲在角落里听他说起这些话的时候,那个不安的声音让我的心瞬间柔软起来。”
“想起这几年对轩毅不自觉的疏远,心里满是悔恨和愧疚。自己这又是做了什么,难道这样对轩毅就是对的吗,自己不是答应过涵韵要把轩毅培养成|人,那现在自己又是再做什么,我的小轩毅何其无辜。从此以后,我开始振作起来,重新拾起对家中生意的经营,平日里对小轩毅的关心也明显多了很多。渐渐的,家族中的生意步上正轨,爷孙俩的感情也略有进展。”
“这一眨眼,十五年的时间也就过去了,时光如梭,匆匆流逝。”
说起这些事情,老爷子的眼中泛起一阵久违的光彩,不是留恋,不是忧伤,也不是伤感,而是落寞,对,那个眼神就是落寞,难以形容的落寞。
他说着说着自己就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当中,渐渐忘了我的存在。看着老爷子脸上时而忧伤时而欢欣的表情,我开怀的抿嘴笑笑,转身轻轻地走出了书房,又小心翼翼的把门关上。
站在门外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我忍不住轻笑起来,记忆真的是一个奇妙的东西,他给了绝望的人新的希望,又让有些人陷入绝望当中,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它倒真算得上是人生路上的一个百宝箱了。老爷子想的对,往事已逝,今人可追,既然有些事已经融入骨血,再难消融,自己又何必执着于往事。
柳府往事
老爷子说的话犹在耳边,我却再也不敢去触碰他的伤口。
既然老爷子说他和柳轩毅的感情已经很不错,那为什么我在柳府呆了一年多都没有见到过传说中的柳轩毅,甚至都没有人提起过他。
虽然不知道这十几年里柳家发生过什么事情,但是我想一切问题都有其存在的理由,所有的迷雾也都会有拨云见日的一天。但是,自己该不该找一个可信的人了解一下事情的原委呢?如果找,谁又合适呢?这个人不但要很了解柳家的事情,我还必须能够肯定他不会泄露这个秘密。
晃晃头,我陷入了沉思当中。
“遥遥姑娘,遥遥姑娘,你怎么大冷的天在外面站着发呆啊,快回房吧,别看这天不刺骨冷,可这时候人是最容易受风寒侵体的。”打断我的沉思,某个关心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不耐烦的转过身,我伸起食指对着来人发出“嘘嘘”的声音。
可当我看清楚来的竟然是管家张爷爷时,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还真是天不绝人之路,我刚刚还在想谁最合适告诉我真相呢,没想到这就有最佳人选自投罗网来了,人好运气也好啊,挡都挡不住。
看到我阴险的笑容,深谙我本性的张爷爷不由得倒退了两步,面色骇然说“遥遥姑娘,老朽只是想提醒你小心别受了风寒,你可别误会了我的好意啊,我可不是故意打搅你的思绪,你别再用那种眼神看我啊!若是你想继续发呆我走便是,你可千万别这样笑了。”
看到有人想逃,我快步跑上前挽住张爷爷的手臂,笑得很j诈的说“爷爷误会了,遥遥只是再想起一些事而已,没有恶意的,爷爷你不要害怕嘛
梦断不成归[清穿]第3部分阅读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