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大清(终结篇)作者:未知
梦回大清(终结篇)第13部分阅读
书房练字时眼底的迷离,面容上我从未见过的柔软,还有书桌上越来越多的一篇篇的《水调歌头》……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福晋。”身后的叫声拉回我的神志,冬莲正站在我身后,“娘娘请您进去。”
我淡淡点了下头,却没动身,又瞧了眼窗外,“那姑娘是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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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番外——四福晋篇(3)
“谁?”冬莲顺着我眼光看过去,笑了起来,“那是小薇啊。她怎么又糊涂起来,插梅也可以回屋里插,没的大冷天儿的在外面受冻。”
小薇。
果然是她。
之三
我猛地站起身,桌上的茶盏被袖子带翻,滚落地面,“啪”的一声碎裂。
索额图谋反!
无数思虑瞬间滑过,我暗暗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关闭府门,传令府内,自今日起任何人出府必须经总管批准,更不得接待访客。”
“若是宫里……”
“爷不在,女眷不便接待外客。”我淡淡说,听得总管应声,不再理会,迈步走进内屋。
让丫头在外面伺候,确定房内只有我一人的时候,我才放任自己虚软在床榻上,浑身颤抖。
还好,还好他不在。
娘娘到香山祈福,却病倒在那儿,他得知消息立马向太子告了假,当天就赶过去。
当时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酸涩,但此刻却只觉庆幸。若他被搅缠进这桩事儿,那后果……
我打了个寒噤。
整个内城已经被封锁了,任何人都出不去,让我连叫人送个信儿给他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祈祷他不要太快回来。
只是前几日听说娘娘的病情有所好转,若真大好了,那他有什么理由不回来?
除非是为了……
我闭上眼,他临走时候的神情,有着对娘娘病情的担忧,但眼中的那抹期待又是为了什么,我不可能不知道。
罢了,罢了。只要他能不回来踏进这个陷阱,不管是为了谁,都好……
漫长的一个月,终于过去。
我走在长春宫的回廊上,恍如隔世。
春风迎面,春花灿烂,宫内静谧安详,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可之前那些日子的惊慌恐惧,早已深深烙印在我心里,恐怕一辈子都消除不了。
“娘娘,媳妇给您请安了。”
“嗯,快起吧。”
我站起来,抬眼看去,笑道:“娘娘今儿个精神很好呢。”
“哎,年纪大了,身子也就不由人,说病就病的,好起来也难。”
“娘娘还年轻着呢,再说爷这些日子天天都在佛堂念经给娘娘祈寿,只是病去如抽丝,您也别太急,慢慢调养就是。”
“他的孝心我是知道的。”娘娘叹口气,欲言又止。
我忙把话题转开,又说笑了片刻,看娘娘精神有些不济,便起身告辞。
穿过庭院,我忽地顿住脚步。不远处一个窈窕身影正斜倚着栏杆坐在回廊上。
“福晋?”
我恍过神,笑了笑,继续前行,不经意地道:“茗薇姑娘好像瘦了很多啊。”
“小薇她前阵子也病了。”玉哥儿笑说,“她那个人啊,平时伶俐得很,可时不时又会犯晕,在山上那会儿,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跌到池塘里去了,要不是让四爷救了上来,怕早一命呜呼了,不过还是受惊着凉,就这样昏迷了半个月呢。”
“这样啊……”我淡淡笑着,在太监的扶持下上了马车。
帘子低垂下来,我收了笑容,闭上眼,眼中酸涩。
仿佛平静的日子过得特别快,转眼过了五月节,十三弟大婚的日子到了。
心底其实是隐隐期盼着这个日子的,这天一过,一切都已定论。我知道,以他的性子,就算再怎样情不自禁,也不可能放任自己……
“主子回府了。”丫头在门外轻声禀报。
我应了一声,天色已经全黑,婚宴早就结束了吧,随口问:“爷现在在哪儿?”心中寻思是该备消夜还是醒酒茶呢?
“主子进佛堂去了。”
“……吩咐厨房备些点心消夜。”我低声吩咐,双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手帕。
紧闭双眼却理不清凌乱的心思,直到半个多时辰之后,我才站起身,让丫头捧着茶点随我走向佛堂。
佛堂门大开,门口站着秦全儿,见我过来愣了一下,忙上前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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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番外——四福晋篇(4)
“爷还在里面?”
“回福晋,主子到练功房去了。”
“哦,那你怎么还在这儿?”
“主子让奴才在这儿候着。”
我怔了一下,心潮翻涌,脚步却有自有意识般迈进佛堂。
脚下似乎踢到了什么东西,我凝目瞧去,一颗檀木佛珠正滚动着,又撞到了另一颗……
无声地深吸口气,我勉强克制住颤抖,让丫头留下,独自转身朝练功房走去。
刚进了院子,利刃劈风之声就传了过来,我仿佛被钉住了脚步,再也移动不了。
闭上眼,却抗拒不了满耳充斥着的狂乱的声音,一下下将我砍得体无完肤,当我以为这种折磨永无休止时,一切归于寂静。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又有了力气,走近窗边。顺着半开的窗户看进去,他正背对着门靠在墙上,灯火摇曳,映着他脚下的利刃寒光凛凛,他瘦削身影长长地拉在墙上,随着火光的跳跃而剧烈颤动……
我紧紧咬着下唇,尝到一丝腥甜。
之四
马蹄踏着石板路发出清脆的嗒嗒声,在寂静的夜里散漫开。
我坐在马车上,双眼微启,看着一旁的小薇。
她正闭上眼休息,没有血色的脸,连嘴唇都是苍白的,额头上渗出汗珠,慢慢滑落。
这模样和下午见到她的时候可是有天壤之别了。
记得下午到十三贝子府去接她时,见到她让我愣了一下。从上次在宫里看到她算起,也有两个月没见了吧,她仿佛变了个人似的,不复原先大病初愈的荏弱,面色红润起来,神采奕奕,更多了一份原先没有的柔婉妩媚,整个人像会发光一样,让人移不开眼。
这样的女人,他有可能忘吗?听说前阵子他特意找了小薇原来的贴身丫头送到了贝子府……
任凭心思翻涌辗转,嘴里还和她说笑着,谈十三的往事,谈十三对她的赞誉。
她愣了一愣,然后红了脸,“他过奖了,过奖了。”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在皇宫待了这么久的女人竟还有这样不造作的真性情,连我都快要喜欢上她,难怪……
只是,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这样的道理她不会不懂吧,男人们要你争我夺是他们的事儿,可是作为女人,就不该以为自己的位置有多重要……
“是呀,所以我早就决定做胤祥的裤子了。”
“衣服可以不穿,裤子总不能不穿吧。”
这是我完全想不到的答案。或者说,是我们这样习惯了世俗礼教的束缚、习惯了在男人背后默默跟随的女人从来不曾有也不敢有的想法,可她竟能堂而皇之地说出来,并且说的理所当然。
我忍不住大笑起来,边笑边看着小薇,终于明白了她的与众不同到底在哪里。她的纯真、她的温暖、她的平和,都来源于那隐藏在随意笑容底下的坚强和自信。
那是我,也是其他皇家女人都不会有的东西。
绝望和认命,让我长久以来压抑在心底的感情喷薄而出,我大笑着,眼泪随着笑声流出来……
“嗯……”一旁的小薇突然低低呻吟一声,把我从回忆里拉了回来。
她动了动,眉头紧蹙,脸上现出掩饰不住的痛楚。
只是,这痛楚是因为她的伤,还是……
夜风将马车的帘子微微掀了起来,前面骑着马的笔挺背影就这样撞进我眼里。
那个一直以来泰山崩于前而不变颜色的人,竟在今晚当着众人的面,失态了。
小薇的自信给了她众多的优点,也相应给了她足以致命的缺点。谁不知道老八媳妇是母老虎一个,就算不论地位权势,单是八福晋的泼辣劲儿也能让一般人望而生畏。从没人敢随便捋虎须,而她竟敢在众人面前毫不留情的两次削了老八媳妇的面子,真不知道该说她勇敢呢,还是愚蠢。
第一次我帮她解了围,可第二次,事起仓促,我只有眼睁睁看着小薇跌下去。
梦回番外——四福晋篇(5)
但如果当时能预知后面的发展,我宁可不顾一切地把小薇拉上来,让跌下去的人换成我,至少,不会让他的弱点就这样毫无防备地展示在那么多人面前。
可是我不会预知,所以只能看着小薇跌下去,看着从门外的人群里突然冲出一条人影,将滚落在地上的小薇紧紧抱进怀里。
那瞬间,我的心已经停止跳动,他的脸在眼前放大了无数倍,那眼底的怒火,脸上的惊慌与疼惜,抬起她的手腕的手小心翼翼的温柔……
我从不知道他会有这么多柔软的情绪,更不知道他的情绪竟能如此赤裸裸地外露。而他的刚毅和她的娇柔,竟融合得顺理成章,他们相互凝视的眼神,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了彼此,再无他人。
在几乎凝滞的气氛下一步步走下阶梯,我半跪在小薇身旁,“爷,我看小薇可能是伤着骨头了,还是赶紧宣太医看看要紧。”
小薇身子微震,看向我的眼中已经没了刚才的迷离,她侧过身子似乎想靠向我,却又震动了一下,继续留在他的怀里。
心底有种情绪在酝酿,“四嫂,我没想过那么多有的没的,只想认真和胤祥过日子。”言犹在耳,她为什么还是放不开他?!
“十三弟呢?”我忍不住说,提醒她,也提醒他。
我没再看小薇,只是盯住他,想知道她在他心底到底有多大分量,是不是连伦常都可以不顾,连名誉都可以不要,连最亲的弟弟都可以舍弃?
所以我没错过他仍在看她伤势的眼中流露的惊醒与挣扎。瞬间出现的那种不顾一切只想将她拥抱的决然几乎让我崩溃,但最终理智终于接管,他的眼神平静下来,只余一丝痛苦。虽然托着她手腕的手依然温柔,可我知道他已经回到了四贝勒和胤祥四哥的身份。
风势渐小,帘子垂落下来,掩盖了外面的一切,也掩盖了我心里的那道身影。
他的痛苦、他的挣扎、他的温柔,都是给她的,再不会分给旁的女人一星半点,所以,我只能放弃任何不切实际的希望,或许四福晋的名分,就是我能得到的最多的安慰了。
之五
“主子,夜深露重,您回房休息吧。”
“嗯,知道了。”
我应了声,再次看了眼远处灯火朦胧的窗口。那里,影影绰绰地现出一个人来。
这夜色、这灯光、这人影,就像几个月前的那个晚上看到的一样。
别转头,朝内房走去,路上经过花园,那张灯结彩的景象已不复见。冷冷清清的空旷空间,让人完全想不到几个时辰前这里还在大宴宾客,笑语喧天。
今天是年氏生的小女儿满月的日子,府里大张旗鼓地给办了满月酒。席上热闹非凡,而年氏更是抱着小格格在众多女眷中穿梭着,笑声从院子外面就能听到。年氏一向受宠,这次满月酒更是娘娘定下的,也难怪她会如此得意。今儿晚上特地装扮了,娇艳容颜几乎把所有女眷的光芒盖尽。但……
“哼。”我在心底冷笑。
她也未免太过高估自己的地位。若不是要为了那次投毒事件粉饰太平,娘娘又怎么可能做出这种要求?他,更不可能为了一个格格来做这种虚礼;至少,为了她不会。
他心里到底在意的是谁,即使别人不清楚,我却不会不知道。小薇受伤的那天晚上,年氏为了博取他的重视,差人拦住要给小薇诊治的陆太医证实自己有孕,盼着他的看望,可等了一夜,也没盼来他的人。
他一直在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