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洛略有所思地瞥了眼唐纪礼,又低头专心扎针。
沈慢终于在众人的期待中,缓缓睁开了眼睛,“我的孩子……”发现自己竟然抓着唐纪礼的手,失望地放开了他。不是沈君然啊,她以为她抓住的是沈君然的手。
“孩子没事,你放心。”唐纪礼收回空落落的手,站起身,退开了几步。
“慢儿。”赵惜心疼地给沈慢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玄……洛……”沈慢很意外,居然会在此时见到他。
“小娘子,是我救的你哦。”玄洛看着沈慢,一脸邀功似的笑容,笑意却不达眼底。
“是啊,这次多亏了玄御医看着沈大夫的面上,出手相救。”唐纪礼向沈慢解释道,“玄神医可是我们东国的御医,幸好这次能在南国巧遇玄御医。”
“东国御医……你……”沈慢错愕地看着玄洛,有个想法呼之欲出,可还来不及细想,晕眩感袭来,再次昏睡了过去。
“慢儿,慢儿!”赵惜焦急地唤着。
“她有些虚脱,休息几日便好。”玄洛说着看向楚立,“如此,我可以走了么?”
楚立看沈慢的气色似乎是有所好转,便给玄洛让开了路,让他离开。
沈慢也不知道自己又睡了多久,再次醒来的时候,晚霞映红了整个房间。心存感激地看着一脸倦意正在小憩的楚姨,想叫醒她,又不忍开口,努力地撑起身子,她要下床,去看看她的孩子。
“做什么起来?”沈慢的动作,还是惊醒了赵惜。
“楚姨,我想看看孩子。”孩子才七个多月就催产了,不知道孩子好不好。
“公主正在给孩子滴骨验亲,你别起来,等会儿我去把孩子抱来就是了。”这明浩公主也真是顽固,都这会儿了,还不相信她的慢儿。
“滴骨验亲?难道是要在孩子身上划出道口子,把血滴在骨头上?”
“嗯。”赵惜无奈的点头,孩子早产本就虚弱,明浩公主还真下得了手,可为了证明慢儿的清白,他们也没有阻止她。
“楚姨,我要见孩子,马上见我的孩子。”她要阻止他们做这种荒谬的事情,滴骨认亲就和滴血认亲一样,没有任何科学依据可言,况且那骨灰真的是沈君然的么?
赵惜见沈慢突然情绪激动起来,想劝都劝不住,只得帮着她穿起衣服,扶着沈慢去前堂见孩子。
远远地就听到明浩公主愤怒地道:“欺人太甚!”
沈慢努力加快了步子,走进大厅,却见厅内已是剑拔弩张。
唐纪礼抱着哇哇大哭的孩子,立于楚立身后。
一干侍卫拔着剑,对着他们。
明浩公主正是怒意冲天,看沈慢自动送上了门,赶紧嚷道,“拿下那个女人,本宫重重有赏。”
唐纪礼与楚立急忙一跃而起,落于沈慢与赵惜身前,把孩子交给沈慢,与楚立一同护住两人。“公主,这孩子却是沈大夫的孩子,唐某愿以项上人头担保。”
“唐二少爷,我沈家家事,你最好别再插手,否则……就算你是东国贵客,本宫也毫不姑息。”明浩公主视线划过面前的断骨,与那滴丝毫没有渗入骨内的血滴,最后停留在沈慢苍白的脸上,她现在只想把那女人千刀万剐!
孩子仿佛认得沈慢一般,一落到她的怀里,就不哭了。虽然还睁不开眼睛,可小手不安分地在空中乱动着。
沈慢看着孩子细如柴火的手指上一道血痕刺眼无比,心疼地红了眼眶,想恨眼前这个几斤癫狂的女人,可看到她面前的灰白色断骨,竟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低头在孩子的额头轻轻地吻了下去,把孩子交给楚姨,“楚姨,帮我好好照顾孩子。”说着向明浩公主走去。
“你要干什么!”唐纪礼与赵惜同时喊了出来。
赵惜抱着孩子腾不出手,唐纪礼一把拉住沈慢,“别过去。”
沈慢一脸平静地回头,“你已经为我们母子做了很多,沈君然的事,你也别再自责了,其实,与你无关。”说着掰开唐纪礼的手,继续走向明浩公主。
直到侍卫的剑近在咫尺,不能再向前,沈慢才停了下来,“公主,事到如今,你还是不愿相信我的清白,我也无话可说。你让他们带着孩子离开,我的命,你要,拿去便是。”
“哼,今日谁都别想走。全部给我拿下!”
明浩公主一声令下,侍卫们却无一人动作。
“给本宫拿下!”明浩公主气急败坏地又喊了一声。
咣当——
不知谁的兵器率先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紧接着所有侍卫的兵器都从手里掉了下来,人也跟着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唐纪礼也不支倒了下去,楚立虽然面色不善,倒还勉强能支撑住自己的身体,咬牙道,“毒公子!”
“哈哈……大胡子倒挺了解我。”玄洛依然一身红袍,步履悠闲地走了进来,一直走到沈慢身侧才停下,“小娘子,怎么如此看我?”
“把沈君然还给我!”沈慢不能确定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但是,分娩那日玄洛会来救她,这太不合逻辑,她相信,除非玄洛是受沈君然所托,否则,玄洛绝不会那么好心。所以,她刚才故意要公主杀了她,她要赌一赌,看看玄洛会不会来救她,没想到……他真的来了。
为了不伤及孩子,玄洛所用的迷|药只对练武之人有效,所以,明浩公主与赵惜等人都没有事。
“你说君然没有死?”明浩公主一把沈慢,“你说清楚!”
“他知道沈君然在哪儿。”沈慢眼神坚定地看着玄洛,他没有否定,这就说明,她的猜测极有可能是正确的。
“小娘子,你从鬼门关绕一圈回来倒是变聪明了。”玄洛戏谑地看着沈慢,“你敢跟我走么?”
“有何不敢?”沈慢表面平静,可内心早已激动不已,玄洛的话,不就是等于承认了沈君然还活着的事实?他没死,他真的没死!她要找到他,只要能找到她,要她上刀山下火海她都不会眨一下眼睛。
“好。”玄洛扒开明浩公主抓着沈慢的手,一把抱起沈慢,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第37章竹青公子
玄洛很瘦,沈慢被他抱着一路狂奔,只觉得咯得慌,“沈君然真的还活着是吗?”尽管她觉得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可是没有玄洛肯定的回答,沈慢心里总是忐忑的。
玄洛充耳不闻,直到抱着沈慢跳上了一艘行驶中的大船,毫无怜惜地把她扔在了甲板之上。
沈慢刚生完孩子,虽然天寒衣服穿得多,可这一扔,还是疼得她身体都发颤,“告诉我!”
玄洛居高临下地看着沈慢,冷笑道,“如果我说不呢?”
“我不信!”
“那你还问什么?”他这辈子就没这么抱过一个女人,而这女人,还是玄洛愤愤不平地看着沈慢,“自己进船舱内休息,你若死了,就永远见不到他了。”
尽管因为疼痛冒着冷汗,沈慢还是心满意足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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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谧的竹楼内,一座雕刻精美的青铜香炉正泛着缕缕青烟。
檀香,溢满房间。
沈慢恍然以为自己入了某座寺庙,可睁开眼睛,却发现四周全是竹制的家具。
这是哪里?她不是在船上?
沈慢捧着自己有些沉重的脑袋,那日,她被玄洛摔得快疼晕过去,找了个房间睡下后就再也没醒来。他说带她来找沈君然的,难道,沈君然住在此处?
沈慢觉得全身虚软,可为了能快些见到沈君然,努力撑起身子。
“夫人,你醒啦。”
一道青涩的男孩嗓音,传人沈慢耳中。看向推门而入的人,是一个穿着灰色棉袄的小侍从,看模样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却是生得眉目如画,若不是梳着男童发髻,她真辨不出他的性别,“你是”
“我叫笑愚。”男孩似怕沈慢曲解他的名字,加了一句,“愚人的愚。”
“是个好名字。”
别人听他的名字总是笑话他,难得还有人赞他的名字。笑愚当下对这个虚弱的女子好感倍增。“夫人,你身子虚的很,为何要下床?”放下手里的药碗,想把沈慢劝回去躺下。
“那你帮我穿下鞋子,好么?”
“嗯。”沈慢温柔的话语,让笑愚俊俏的小脸红了起来。自从竹青公子失了势,就再没人那么客气的与他说过话了。
“这是哪儿?”沈慢推开窗子,那是个极小的院子,种着几株竹子,围墙倒是围的很高,却只有一个没有门扉的圆形拱门。拱门另一边,似别有洞天,正值寒梅盛放,一条蜿蜒的鹅卵石小路不知蔓延至何处。
“这儿是梦呓馆内的竹居。”
这说了等于没说,“梦呓馆位于何处?”
“拈花巷巷尾。”
沈慢颇无奈地看了眼笑愚俊俏的小脸,“沈君然在哪儿,带我去见他。”
这名字听起来应该是男的,可她一个女子怎么能找小倌呢?笑愚失望地看着沈慢,放开扶着沈慢的手,难道她和那些富家太太一样么?“梦呓馆没有叫这名字的小倌。”
沈慢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你你说什么?小倌?”她没听错吧?
“梦呓馆是青楼,姑娘不找小倌,难道找的是女子?可沈君然不是男子的名字吗?”这下笑愚有些疑惑了。
沈慢撑着窗台,让自己冷静下来,“我怎么会来这儿的?”
“是骆老爷带夫人过来的,说是家中有事,要我家公子帮忙照顾下夫人。”
洛老爷?怎么不是玄老爷?玄洛把她扔这里是什么意思?沈慢有点了解了与笑愚说话的方式,这孩子是个直肠子,想知道什么得直接地问,不然他绝说不出你想知道的事情。“洛老爷全名叫什么?”
“啊?”笑愚一张粉嫩的小嘴诧异地大张着,“夫人不是骆老爷家的夫人吗?”
“告诉我就是了。”
“哦。”笑愚挠了半天头,“好像是骆……骆文赋。”
“是个什么人?”
“骆老爷是咱们狄城最大的药材商人。”
很有钱?那应该是玄洛了吧,“你家公子是谁?”
“夫人连我家公子都没听说过?”
她都第一次知道南国还有光明正大营业的男妓院,又怎么会知道他家公子的名字呢?“嗯,我我常年在府中,所以”
“哦,也对。夫人这样的贵人,必然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笑愚一番恍然大悟的神情,“我家竹青公子以前可是这儿最出名的小倌,可惜,前阵子病了,多亏了骆老爷才救了我家公子,还花银子包下了公子”笑愚说着,忽然捂嘴了嘴巴,恐惧地看着沈慢,仿佛她要吃了他一般,眼眶里似闪着晶莹的泪光,“夫夫人,你你不会是来找我家公子麻烦的吧?我家公子已经够可怜的了,你行行好,别难为他了。”
沈慢简直哭笑不得,这孩子的小脑瓜里都装了些什么。听他的话,应该在这青楼里待了段时间了,那么应该看到过大房来捉j的情形吧,她这样子哪里像了?再说了玄洛就是把整个青楼包了,男女通吃她都管不着。无语地望着窗外,一抹熟悉的靛青色身影,不期然跃入眼帘,“沈君然!”
沈慢也不管自己衣服都没有穿整齐,就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沈你是谁?”
“公子,你回来啦。”
笑愚欢呼雀跃的声音,让沈慢明白了,眼前的男子就是笑愚口中的竹青公子,玄洛包\养的小倌。他的身影真是像极了沈君然,连她都差点认错了,而玄洛喜欢沈君然吧,难怪他会包\养了他。
但也仅仅是像罢了,差不多的身高,差不多的肩宽,但是比沈君然清瘦,而那张脸沈君然的脸是棱角分明的,眼前男子却是媚了一些。
“嗯。”竹青对着笑愚轻应了一声,从沈慢身边侧身而过,拐入了沈慢隔壁间的竹屋。
笑愚紧跟着走了进去。
冬天住竹楼真是找罪受,可屋里再冷,也比外头好一些。沈慢不禁打了个颤,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就往回走。
沈君然到底在哪儿?沈慢有些坐立难安,那竹青公子显然对她并不友好,不知问他他是否愿意告诉他。坐到铜镜前,想给自己打理下,再去找那竹青公子。
可……
沈慢看着铜镜中全然陌生的脸,如针扎一般站了起来,动作起伏过大,带倒了凳子。
“怎么了,怎么了?”笑愚边嚷嚷着边跑了进来,看只是带倒了个凳子,稍稍舒了口气,“吓死我了,还以为夫人你在发脾气摔东西呢。”
沈慢有些气闷地看着笑愚那张小桃花脸,她看起来是那么凶神恶煞的人么?不过这张脸的确不好看,是玄洛给她易容了?沈慢不可思议地用指尖触了触自己的脸颊,好像脸上套了张极薄的橡胶面具,手指触到的地方,还能感觉到脸颊的温度。仔细摸了摸下颚,面具与皮肤衔接之处,还是稍有区别的。
“身体不好,就好好躺着,乱动什么。”竹青语气淡极,瞥了眼沈慢,就准备转身出去。
“请等下。竹青公子,你认识一个叫沈君然的人么?”
“沈君然。”竹青语气缓慢地重复了一遍,似在思索着,“不知道。”
“那,玄……骆老爷他可有留下什么话给我?”
“没有。”竹青说罢,再不理沈慢,自己出去了。
“欸……”
沈慢还想叫住他,笑愚给竹青解围道,“夫人,我家公子前些日子大病一场,忘了很多事情,你有话还是问我吧。”
“骆老爷难道没说让你家公子带我去见什么人吗?”
“真是没有。骆老爷是半夜的时候把夫人带来的,放下你就走了,就对我家公子说照顾你几天。”
“那他说几天后回来?”
“没有,骆老爷那天很匆忙,好像有什么急事。”
急事?沈慢猜测,大概是明浩公主或者楚老板他们在找她吧,玄洛不想让他们找到她,就把她放在这种地方,相信,谁都想不到她会在这儿的,而他去引开他们。可,为什么她要见沈君然还得弄得这么偷偷摸摸的,还是玄洛根本在骗她?沈君然他根本就……不,不会的,沈君然一定还活着,不然玄洛怎么会那么好心来救她?这,到底是她在自欺欺人,还是事实?
沈慢忧心地看向窗外,沈君然,你到底在哪儿?
沈慢无奈,心里惦记着孩子,可又不得不耐心等待玄洛,等他告诉她沈君然在哪儿。
入夜。
沈慢躺了许久,始终辗转难眠,索性坐了起来。
“公子,你休息下吧。”门外传来笑愚的声音,“公子,你身体才刚好,又把什么都忘记了,这剑法也不是一日两日练得出来的。”
原来院子里的窸窣声,是竹青在练剑,可是他会剑法?那么说他会武,会武的人,为何要屈居于这种地方?
不对!竹青与沈君然的身形那么像,只是脸不同而已,既然玄洛可以给她易容,那他自然也能给沈君然易容。
沈慢为自己这个发现激动不已,对的,就是这样的。竹青就是沈君然,所以玄洛会把她扔在这里。沈君然不认得她了,是因为他失去了记忆。推开窗子,注视着他练剑,她不懂武功,自然不认得什么剑法,但至少看得出竹青一招一式都有模有样,可完全没有沈君然用剑时的凌厉迅疾。如果说是失去了记忆,武功招式不记得了可以说得通,可内力也会一并消失吗?沈慢简直快被自己脑中各种自相矛盾的猜测折磨疯了。想出口相问,可踌躇着,不知该怎么开口。
竹青发现了在看他练剑的沈慢,她失望的神情,让他有些泄气,竟然连这种养在深闺的女人都不看好他的剑术,那他要如何以此来打发那些来梦呓馆寻欢的男人?今天老鸨找他去就是告诉他,他已经休息了很长时间,虽然有骆老爷帮衬着,可他还是梦呓馆的小倌,除非他有足够的银子赎身,不然他就得……“很无趣?”他需要发现自己的问题所在,然后改善它。
沈慢愣了下,没想到,竹青会问她意见,其实她又不懂这个。
“咦,夫人,你没睡呢?”笑愚看竹青正向他身后,转身,发现沈慢就站在窗口。
沈慢浅笑着摇头,推开门走了出去,“我并不懂剑法,只是看公子舞剑,以为是他……不过他的剑法凌厉,迅如闪电……”
竹青自嘲地笑着,打断了沈慢的话,“迅如闪电,那应是个习武之人,我这只是摆个招式而已,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公子未习武吗?”沈慢还是不死心,想确认一下。
“我若习武,还会留在这么?”话语里的嫌恶之情,展露无遗。
沈慢黯然低头,竹青确实不会武。但,若是沈君然受了伤,失去了武功也不是不可能,对吗?那么现在唯一能辨别竹青是否是沈君然的方法就是看看他是否有易容,“公子有易容吗?”
“此话何意?”竹青不解地看着沈慢,若不是天生如此,哪个男人会喜欢这种媚俗的脸。
“夫人,虽然我家公子长得比你好看,可你也不能这么说话侮辱我家公子。”笑愚与竹青是完全不同的心思,想当初公子是何等倾国倾城整个狄城不论男女都拜倒在公子脚下,连带着他也是扬眉吐气,只是好景不长,只一年公子就病了,即使现在好也早已是风光不再。
竹青与沈慢都无奈地看着笑愚,两人视线相接,竟然发现彼此都是一样的心情,仿佛见了知己一般,轻轻的笑了。
“笑愚,你去做点宵夜吧。”竹青只得打发掉笑愚,再与沈慢说话。
“哦。”笑愚听话地出了院子。
“夫人见笑,笑愚还是个孩子。夫人问我易容与否是何意?”
“公子与我想找的人,很像,除了脸,与嗓音。”
“呵,人有相似,也不足为奇,况且只是身形相像而已。”但竹青还是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与脖颈处,他也希望他正带着一个面具,他也希望这张脸不是他的真实模样,可……他的皮肤没有任何异样的地方,“我没有易容。”
说不上是不是失落,其实她只是太希望找到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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