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姬眉梢微微一挑,将手中的酒勺放下。
白苏听见顾连州这句话,神情呆了呆,霍的站起身来,蓦然反应过来——她,她居然又被耍了!
云安殿是顾连州住的地方啊!他招美姬侍寝,让她去作甚,是观摩?还是指导?
虽然一时没找到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白苏也确定自己又掉进陷阱里去了。
齐姬心中恼怒,贬为侍婢,却是云安殿伺候的侍婢!恐怕贬后院任何一个姬妾都会喜不自胜吧!
齐姬起身唤来小厮把盏。她是顾连州的姬妾,夫主都离开了,于情于理都轮不到她伺候顾风华。
“世子请自便,妾告退了。”齐姬裣衽为礼,撑起油纸伞,没入雨中。
白苏一时喜怒交加,顾连州,你给我等着!
她目光一转,飞快的向顾风华行礼告辞,急急追上前面的齐姬。
“姐姐,送我一程可好?”白苏躲进她的伞下。
齐姬眼中的惊讶一闪而逝,但很快被笑意掩盖,“荣幸之至。”
她瞬间的惊讶清清楚楚的落进了白苏的视线,如此小事,她也不能全然遮掩,那顾连州所说的侍寝之事,多半有异。
白苏笑容更盛,甚至挽着齐姬的胳膊攀谈,“素在闺阁时便听说夫主从不近女色,心中惴惴,原来传闻不可靠呢!”
“妹妹莫要听人胡乱说,夫主不过是洁身自爱罢了。”齐姬回答的不漏丝毫破绽。
白苏心中暗骂,你八卦一下会死啊!
眼见着齐姬滴水不漏,心知她也不是一般的角色,套不出什么话来的,便也不再纠缠这个问题,反而寻了些城中趣闻与她聊。
而齐姬说的最多的便是花境,花境之主的神秘莫测以及才华出众,已经深入人心了。
白苏面上一直带着温婉的浅笑,心里暗暗分析了当前的情况,虽然她如今在顾连州手里栽了一回又一回,可是事情还是向好的方向发展了。
回到清园,白苏沐浴更衣,躺在榻上,眼皮开始发沉,这一整天大喜大悲,情绪落差太大,她本就虚弱的身体有些不堪重负。
白苏睡去前,还在想怎么“回报”一下顾连州给她的“惊喜”。
顾连州在清风殿中修编书籍,反复走神,废了几张纸后,他好容易才稳定下来心神,居然一个喷嚏,一滴浓墨落在面前刚刚写好的纸上,墨点在纸张上迅速晕染开来。
他皱着眉,把它叠放在一沓废掉的纸上。
目光瞥见书底压着的几张纸,便随手抽了出来。
这是白苏的禁书。
字迹比第一次看见的“如花”工整许多,甚至比第二次在蓝花楹树林里看见的,要多了几分风骨。
满纸滛/秽,不堪入目,顾连州面红耳赤的将它们丢在一旁,烦躁的揉着太阳|岤。
白苏才来了几日,他居然比面对七王势力还要糟心。
只不过是想求一个自己喜欢的贤良女子相伴,真就这样难吗?
全雍国上下,大概做梦也想不到,这个永远站在云端的大圣人,雍国女子最倾慕的俊美男子,居然只有这么个没出息的理想。
顾连州垂目凝思。
白素此女,懒惰、散漫,写禁书,画裸/图,不分尊卑,性滑如狐,实在与“贤良”二字八竿子打不着,淑德?那就更别提了。
两日来,她要么一而再再而三的耍诈,要么就是不走正道的写黄/书,没一点让人省心的。
这些他也能勉强容忍,耍诈,他有的是应对之法,不走正道,大可慢慢调教可若她的心不在他这里
如果她的心不在他身上,纵然白苏再是世间难寻的美好女子,以顾连州的骄傲,也不会放下姿态去求她真心,更何况,她不是。
“公子,齐姬到了。”门外,方无通报道。
顾连州陡然回过神,这才惊觉天色已暗。他居然无所事事的发呆了一个下午!
他定了定神,清咳一声,沉声道,“进来吧。”
大殿门被推开,齐姬一袭淡色深衣,外罩月笼纱宽袖背衣,随意结起的长发荡在腰臀之间,隔着薄纱曼妙曲线若隐若现,行走起来更是端庄中妖娆具现,面上妆容淡雅精致,一看便知是精心打扮过的。
所谓侍寝,不过是磨墨、掌灯,陪伴夜读。若不是政阳王逼的紧了,他应是连陪读都不要的,尽管如此,她每次也都尽可能的装扮自己,以期能动他心。
齐姬心中忐忑,平常顾连州都是在齐安阁夜读,今日下午,小厮竟来通报说,今晚改在清风殿了。
往常都不让姬妾进来的清风殿,她居然被允许进来了!她心中抑制不住的燃气了一丝希望。
齐姬虽然很想看看着清风殿中有何不同,却不敢四处乱瞟,只能忍下好奇心,俯首跪在案几不远处。
顾连州看她恭谨有度姿态,眼前忽然浮现白苏那瞠目结舌的傻乎乎的表情,不由一哂。往日并非没有姬妾进过清风殿,可是她们的反应都无趣的紧。
“你近前来。”顾连州清贵的声音缓缓响起。
“是。”恭敬的应道。
齐姬起身向前行了三四歩,跪下之后身子伏的更低。
“你在齐氏之中素有才名,入府后也勤学不怠,也似其他贵女骄纵。”顾连州这是在向她说明,他一直以来只叫她陪伴夜读的原因。
齐姬不动声色的听着,等到顾连州声音顿下,才道,“夫主过誉,妾愧不敢当。”
“的确是过誉了。”顾连州淡淡道。
齐姬一怔,心中咯噔一下,微微抬眼,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你说,若是白素知道你今日做的手脚,她会如何对你?”顾连州声音依旧清贵,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然而这番话令齐姬浑身一颤,面色倏地退去血色,她飞快的看了顾连州平静的俊脸一眼,动了动无多血色的唇,终究不敢说出一句辩驳的话来。
“你猜会如何?”顾连州又道。
齐姬在威严之人的雷霆之怒,尚且能够处变不惊,可是顾连州如此不喜不怒,她反而害怕了。
“若是有心仪之人,尽管来禀我,我自会放你离去。”顾连州居然没有生气,还给她留了后路。
“夫主”齐姬声音止不住的有些颤抖。
顾连州没有应声,也没有赶她走,仿佛在等她把话说完。
齐姬一咬牙,抬起头来直视顾连州,“夫主,妾纵然有错,可是云姬不洁却也是事实!”
其实今日之事,并不在齐姬的计划之内。
因着顾风华近日来一直沉溺在珍珑棋局之中,大有不破解誓不罢休的气势,连闷在府中几日,觉得有些气闷,便带着那只盆景去寻宁温。
宁温擅弈,棋艺不在顾风华之下,他关注珍珑棋局也有些时日了,一直没有破解之法,恰好顾风华来寻,他便提醒少师府藏书甚多,不如去找些残局棋谱来看看,或许能有收获。
如此,这二人才来了少师府。
顾风华在少师府有暂住的院子,途中折去礼华园,便命小厮领宁温先一步去。
而齐姬所做的,不过是引开那小厮,又故意命人散布谣言,说宁温和云姬在大书房私会。
她知道,府中到处都有顾连州的暗卫,只要引起他的注意,随便招个暗卫来问,便能知道宁温究竟有没有和云姬单独呆在一起。
可是,她没想到顾连州竟然会亲自过去,更没想到他本意并非去“捉j”,而只是送伞罢了。
看着顾连州越发冰冷的目光,齐姬心中发颤,美艳的容颜越发没有血色。顾连州平素固然冷淡,却从不动怒。显然,她触到他的逆鳞了,
“妾慕君心切,铸下大错,妾愿领罚!”齐姬前额贴地,声音哽咽,娇躯颤抖,宛如狂风中飘零的孤叶,惹人怜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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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强强相遇第七十七章十一失踪
第七十七章十一失踪
“自行思过去吧。”顾连州淡淡道。
齐姬惊诧的看向他,那高华如月的容颜上早已冰雪消融,仿佛方才的冰冷不过是幻象。
“是。”齐姬知道此时不宜再辩,恭敬的行了大礼,退出清风殿。
顾连州想到白苏今晚要去云安殿当值,菱形的唇角微微一扬,步履轻快的往寝殿去。
路过回廊时,拐弯处忽然窜出一个人影,顾连州还未看清,那粉色的人影已“噗通”一声跪到地上,声音颤抖,“公子,小姐病了,小姐”
十一正不知怎样措辞,着急的抬头,眼前哪里还有人,只有空气中隐隐残留的苦涩茶香,还能证明那个人曾经存在过。
十一松了口气,面上转而有些失落,顾连州怕是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吧
而这神色落在旁人眼里,却是正好。
“你是清园的侍婢?”有人道。
十一抬起头,看见站立在走廊尽头的齐姬,她锦缎华服,在宫灯光亮的映照下,从容贵气,那是只有世家贵女才具备的气质,而齐姬只不过是一个庶女。
十一俯身行礼,“是,奴婢见过齐姬。”
“快快请起。”齐姬快步上前,亲自托起了十一。
十一受宠若惊的看着她,却见齐姬满面惆怅的看着顾连州离去时的方向,脸上似是还有泪痕,“夫主对云姬真是上心啊。”
顾连州对白苏的特别,任何人都能看得出,十一不敢多做评论。
只听齐姬又道,“夫主尚未有正妻,云姬大有可为啊你将来若成了主母身边的主事,还望多多照应一二。”
她这话说得十分恳切,眸子中也尽是诚恳。十一却是面色一黯,即便如此,有十三在,主事的职位哪里轮的到她啊话说回来,她也不稀罕当什么主事
齐姬从鬓发间拔出一根碧玉簪,又从怀中掏出一方锦帕,“上回去清园时,喝了你泡的茶,便知道你是个玲珑人儿,我出来的急,也没有什么好送你的,这方锦帕子也不值什么钱,便送于你玩儿,可不要嫌弃啊”
十一本想婉拒,但看那帕子,整块锦缎上用蚕丝般得锦线绣成一片盛开的鸢尾花,浅紫深紫层次分明,如真的花圃一般,煞是好看,她一眼便喜欢上了这块精致的帕子,欣喜的行了谢礼。
“这碧玉簪还请转交给妫氏。”齐姬将那只通体碧绿的祥云簪子也放到十一手中。
十一怔了一下,齐姬也不等她发问,便不好意思的笑道,“后院过日子,难免会有些小心翼翼惯了。我见你也是个好姑娘,便提醒你一句,妫氏可是大族,纵然她现在身为奴隶,可是只要头上还冠着个‘妫’字,便比旁人高一等,若是将来云姬做了主母,她必然是陪房姬妾的不二人选,讨她欢心,总是没错的。”
十一心里猛地一紧,方才还喜不自胜的心情,立刻如坠冰窖。
白苏身边的五个侍婢,十三相貌平平,十二稍好一些,却算不得美人,二丫傻乎乎的,年纪又小,只有香蓉和她容貌不相上下,她一直把香蓉当做对手,却忽略了还有一个妫芷
是啊,妫芷不仅是名门大族之后,又有个医女的身份,地位自然比她们高上许多。
“多谢姬提醒。”十一欠身行礼,拿着两样东西也匆匆的返回清园去了。
齐姬看着她的背影,娇美的面上浮起一个明媚的笑容。
云姬只是商人庶女,便是再受宠又能如何?一个商人庶女的侍婢,居然还有那种妄想好个没有自知之明的贱婢
甚好甚好呢
十一心中惶惶,她本一心只想着素女受宠,日后升为夫人,以她的姿色日后必能成为她的陪房媵妾,没想到却被齐姬当头一盆冷水。
寝房中,顾连州正坐在白苏榻前。
他看着十三手法娴熟的给白苏灌药,心里竟有些慌,“她常常需要灌药?”
“回公子。”十三灌完药,把碗放在几上,垂首恭立,“小姐自幼孱弱,自从一场大病后,身子更不如从前,调养一段时日,近来也没有大病。”
顾连州一哽,若不是让她晒书淋雨,怕也不会有这场病吧。
“医女怎么说?无需请大巫吗?”顾连州盯着那窝在被子里的苍白小脸,眸中墨色晕染。
十三道,“医女说只是因为劳累,又加上受了风寒,才会晕倒,服了药,休息一晚也无大碍。”
“出去吧,我今晚留宿。”顾连州淡淡道。
十三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
十一见十三退了出来,立刻转身。
“十一。”十三唤道。
十一驻足,十三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去别处再说。
十一迟疑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她潜意识里,是有些畏惧十三的,十三仿佛能看透她的所有心思一般,所以自从上次矛盾过后,她便一直刻意的躲着十三。
走至偏房,十三顿了顿道,“十一,上次的事情,是我不对。”
十一诧异的抬起头来,她没想到十三居然是特地来道歉的。
“上次的事情是我太过偏激了,希望你不要往心里去。我也能看出这段时间你一直在躲着我”十三握住十一的手,道,“十一,原谅我吧。”
十一讷讷道,“没没什么。”
十三笑了笑,转而道,“十一,小姐心肠好,只要我们尽心服侍”
十一听着她的话,本就惶惶的心,立刻像是被刺到一般,猛的的甩开十三的手,“我还道你是真心给我道歉来的,两句不说,便又开始说教,我哪里没有尽心服侍小姐?就只有你十三是忠心耿耿么”
十三楞了一下,她想说,只要尽心服侍,以后不愁有好的出路。不知又是哪里惹怒了十一?
“十一,你听我说,你误会了。”十三眼见她便要夺门而出,立刻拉住她。
十一哪里听她的解释,一把推开她,跑出了清园。
十一心中慌张,边跑边想道:难道十三看出我喜欢公子?可是公子那样的人,谁又不喜欢呢?谁又不想分得他一点怜爱呢我想做他的姬妾又有何错?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倾慕顾连州并没有什么不妥,那为何要怕十三知道为何要心虚?十一缓缓顿下脚步,正要折回去,却惊觉却已经找不到来时的路了
周围是一片荒原,看不见房舍,夜幕星垂,风里还带着白日炙热的气息,温温绵绵的让人有种被网笼住的错觉。
她甚至,都不能确定自己是否还在府中。
看着四面及腰高的荒草,十一再次慌了手脚,她在草丛中慌不择路的奔跑,藤蔓划破了手背也不自知。
“发现一只受惊了的兔子呢。”一个嘶哑而苍老的声音飘散在空气中。
夜色里,闪过一缕银白,黑袍融入黑夜,只如一个影子般,迅速将十一笼罩起来飘向远方。
十三一路追来,这片荒地也是属于少师府的范围,若要来到这里,必须穿过后院,她怕被那些姬妾逮住什么把柄,一路上也不敢出声唤十一,直追着到了此处。
明明刚才还看见十一的身影,怎么会一眨眼就不见了?
十三跑进草丛,顺着被十一踩倒的草丛寻找,走着走着,脚步却戛然而止。
到这里,十一没有返回去,也没有再向前,便就凭空消失了
十三压着心中的恐惧,仔细查看四周,希望能发现蛛丝马迹。
“什么也没有”十三喃喃道,心中的惊恐越发厉害。
她慌忙返回清园,顾连州已在白苏的房间里睡下了,十三焦急起来,在院中转圈。
忽然想到妫芷,是了,医女才智不在小姐之下啊
她跑到妫芷的卧房外面,急急拍打她的窗子,低声唤道,“医女医女”
门吱呀一声打开,妫芷披了一件外衣,黑发披散在背后,神色清冷,“何事?”
十三抓住她的手,“医女,十一不见了,我方才与她起了点争执,我追她到后院的荒地,她便凭空消失了”
“你等等。”妫芷进屋去穿上衣服,便随着十三向后院奔去。
荒草之中,与方才并无区别,妫芷低头细细查看,直到脚步截止的地方,她眼睛一亮,伸手刮下附近草上沾染的水珠。
那水珠在十三看来并没有什么不同,妫芷却是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你回去吧,我去找十一。”
“医女那?”十三有些迟疑,她直到妫芷身怀武功,却还是有些忧心。
妫芷也不同她多说,脚尖一点,朝东南方向掠去。
十三看她形同一只白色的蝴蝶,身形优雅,却无比迅疾,只不过是她发怔的瞬间,已经不见人影了。
十三再次返回清园,焦急的等了两三个时辰,都不见有人回来。她坐在白苏的寝房外,双手紧紧交握,手指都有些发白了。
温婉胆小的十一为何会变得如此尖锐?小姐不是把卖身契都给她看过了吗?她自己选择留下来,为何却又时时紧张防备。
“十三姐,十一哪里去了?”十二在廊下,压低声音问道。
今晚是十三当值,十二睡了一会,发现十一还没有回来,便出来寻她。
十三缓缓转过身去,不答反问,“十二,我是否很严厉?”
十二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她,“怎么忽然问这个?”
十三不说话,静静的看着她,等待答案。
十二打着呵欠,含糊不清的道,“你大多时候是木头了点,也不算严厉吧?”
“那为何十一如此防备我”十三低低自语。
“十一怎么了?”十二瞅着她,总觉得今晚的十三显得有些哀伤。
“无事,你回去睡吧,十一一会儿就回来。”十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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