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绯瑟还是沉静的模样,浅浅答着:“历经生死,若还不懂善待自身,枉受罪一场爹爹,我只是学会了躲避欺凌,仅此而已。”
英俊男人眼中赫然绽出些许惊艳,缓步走向纤弱的慕三小姐,嘴里的话语让她脊背发凉:“这样的你倒有几分芊黛的模样”说着大手便向少女的脸探了过去。
不知哪里不对劲,但慕绯瑟还是遵从了心中的警示,挪开了几步,看似卑谦地答道:“爹爹,娘亲的美好,女儿纵然修炼万载也不及其一。若真有娘亲的模样,也不至于在府内备受质疑。”
慕少华的手就这样僵在空中,眯眼听完少女的细语,缓缓垂下。他凝视着样貌平凡的女儿,像是要把她看穿,在少女纯净眸子的回视下,腔调依然平板地说着:“你走吧”
“是,爹爹”慕绯瑟照旧行礼,快步退下,留下令人思索的背影,使得书房内的男人陷入沉思。
烛光摇曳,照得男人英俊的容貌忽明忽暗,他坐回了书桌前,目光移到了笔架上的某处,一支看上去有些年代的毛笔安放于此。
他伸手拿起了笔杆,细细摩挲着,后又放在鼻尖轻嗅,嘴里呜咽着辨不清的声响,唯有“芊黛”二字依稀可闻。思念亡妻,却这般对待亲生女儿,个中缘由,谁又能明了?
※※※
慕绯瑟不会知道慕少华在书房内的后续思妻之举,她只是被便宜爹爹眼中忽闪而过的晦涩吓得不轻。这是数十日来,头一遭有了畏惧的心理。或许是对父亲这一身份向来有所排斥,她有些怵,但还不至于乱了阵脚。
富贵很快就做好了晚膳,坐在桌边,少女心不在焉地咀嚼着,遥看着床头那本名不符实的书册,心下更是烦乱。如何能修复魂源珠,又不出纰漏呢?
香莲在一旁伺候着,看到自家主子食不知味的样子,心里也很不是滋味。香莲的想法甚是简单,先前只盼着小姐能早日脱离苦海,现在小姐性子倒是变了,就是强硬得让人心生寒意。得罪了两房夫人,小姐今后可如何是好啊
“香莲,香莲?”
少女的呼唤把神游九天的婢女吓了一跳,忙回着:“小姐,您有何吩咐?”
慕绯瑟自个儿在发愣,连贴身婢女也是魂不守舍的样子,惹得她一阵轻笑:“明日我们就去祈平寺吧”
“还是去住上七日么?奴婢倒是已经知会过寺内,只是提前一日,不知他们的厢房可有空余。”香莲平日唯唯诺诺,办起要事却也毫不含糊,伶俐地应着。
“不打紧,明日去了便知。”慕绯瑟没什么胃口,胡乱吃了点东西,便放下了碗筷。
香莲递上了泡好的花茶,忍不住问了句:“二少爷明日离家,您不打算送送他么?”
少女一怔,轻摇臻首,淡淡说着:“与其让他牵挂,不如我显现得洒脱些,他也好放心离去。”
心头微微泛着酸意,她从来都怕面对分离的场景。换作是他人,大可直面,但慕言是这些日子以来待她最好的人,身体原先的记忆潜移默化地修正了她向来薄凉的心态,对于美若青莲的少年,她还真有些放不下。
不太懂主子的意思,但香莲也大概知道小姐不想二少爷费心,唏嘘着自家主子的善良,手脚麻利地收拾起碗筷,去给少女备水洗漱。
没有太多娱乐的时代奉行日落而息,先前总是夜猫做派的她调整了一段时间,倒也习惯了早睡早起。清洗了周身的疲倦,懒洋洋地躺在床榻上,慕绯瑟轻抚着陈旧的书页,从枕头下掏出了云若澜给的瓷瓶。
一晃过了十多天,那惊鸿一瞥的仙男还是没再出现,她这个徒弟做的真可谓深藏不漏。嗤笑着自己太过混乱而纤细的神经,少女把玩着手中精美的瓷瓶,轻叹道:“云若澜,名字有些女气啊”
“绯儿在说为师的坏话?”
甘醇如酿的声音本来极为动听,却吓得慕绯瑟一颤,目瞪口呆地看着书案方向,昏暗烛光印照下,那抹翩翩而立的身影,不是云若澜又是何人
舌头瞬时有些打结,少女下意识地揪着领口,略显口齿不清地说道:“你,你怎么来了?”
仙男换了身稍暗的靛青色长袍,丝毫不损飘逸之气,落步无声地走到床前,笑道:“来看看我的绯儿徒弟啊见了师父也不问好,是否有不敬之嫌啊?”
嘴里的“切”字险些脱口而出,慕绯瑟及时咽下,尴尬地拢了拢身上披的外裳,嘟囔着:“深夜闯入我的闺房,你也没有为人师表的样子啊”
“就你的嘴厉害”云若澜笑意不减,伸手便抓住了少女来不及缩回的爪子,纤长有力的手指扣在她的腕上,神色专注地把起脉来。
片刻后,俊逸的脸庞浮起些许满意的神色,大掌微松,就见眼前的小人忙不更迭地收回了手,似嗔非嗔地瞪着自己。仙男哑然失笑,绯儿这副生动的模样,有趣得紧。
慕绯瑟知道云若澜是关心她的身体,也不好发作,加上之前疑似嚼了舌根,更是有些拉不下脸,闷声问道:“不声不响地消失,又神出鬼没地现身,您这是唱的哪出啊?”
“为师有些事情要处理,耽搁了不过绯儿倒是给了为师不少惊喜,先前还有些担心你失了魂源力,在慕府会更受欺辱,不曾想你却处理得很是妥当。为师甚感欣慰啊”
要是有两撇胡子,他就更像个唠叨的大爷了腹诽着云若澜与仙气不符的言语,慕绯瑟倒也没错过他话语里的信息,敢情他一直隐匿在慕府的某处,看着她舌战群“雌”?
“你监视我?”少女心里说不出的别扭,语带指控。
仙男对此不可置否,答得坦然:“你是我徒弟,我当然得跟在你身边。为师暂时不方便现身,只好在暗中观察。绯儿,连蒙叶蛇都辨别得出,你对兽类辨知的天赋真是让为师惊喜不断啊”
兽类?慕绯瑟猛然想起了刚到手的驭兽诀,目光也飞快地瞟向枕边的书册,踌躇着是否该问问云若澜这事,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你打算住哪儿?不是要住在我的院子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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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0祈平寺
020祈平寺
“那是自然,为师还等着为你祛除坏了你魂源珠的药性,不在你身边守着,岂能安心?”
云若澜似笑非笑地打趣着,惹得慕绯瑟终于按耐不住地低吼起来:“尚未出阁的女子身边总跟着个男人,像什么样子”
“慕府不会有人知道我在此地,不过你身边的两个下人要是信得过,不妨直言。为师总不能天天把他们弄晕,是吧?”
仙男强大的跳脱思维再次显现,听得少女很是无言。他的处事方式很奇特,但这种带了些任性的做法却让她心里某种感触被激活,洋溢在荒芜的心之境,竟是那般绚烂。
轻叹着点点头,慕绯瑟嘴角微抿,“我要离府一阵子,后天是我娘的忌日,照惯例,我会在祈平寺礼佛茹素,你也要跟着去么?”
不知是她的错觉,还是确有其事,云若澜幽深的黑眸突然闪过些难言的晦暗,良久后才低声答道:“自然是跟在你身边。为师会找好落脚点,不必担心为师”
有感于气氛陡转,少女不自在地晃了晃手中的瓷瓶,药丸轻撞着内壁,发出沙沙的声响。她清了清嗓子:“谁担心你了?”
狡黠的笑意蓦地出现在仙男嘴角,稍纵即逝的黯然,就这么掩盖在了他嘴角微扬的弧度里。“绯儿还真是个口是心非的孩子啊明明很关心为师的,对吧?”
慕绯瑟哑然,被一个看上去不过双十年华的小伙叫做孩子,浑身的不适泛于心头。与云若澜相见才寥寥数面,在他面前有些放肆的言行,似乎跟她的处事风格有所相悖,她可以肯定自己不是被美色所惑,但无由来的熟稔感,又是为何?
心里泛着嘀咕,她嘴里倒没落下风,略带了几分孩子气地跟仙男抬着杠,也没忘记问问百凝丸对重拾魂源力的功效。在不像师徒的师徒二人一阵“热议”后,慕绯瑟倒是对修复魂源珠又有了几分把握。
这一聊,竟聊到了后半夜。困意丛生,少女耷拉着眼皮,精神不振地询问着仙男今晚的宿地,没等听到答案,就径自会周公去了。
眼瞅着身体微蜷的瘦弱少女,云若澜对她的不设防也有些欢喜,比起初见时的气若游丝,第二次的深深戒备,他显然更喜欢她现在的模样。
动作轻柔地替床上的人儿盖好了薄被,若落尘仙祗的俊男翩翩而出,像是早就探好了去处,推门进了少女小院中的另一间房。床榻上没有寝具,但也无碍他的休息,只见他盘腿坐在那里,优雅无比。深邃的黑眸仿佛越过了院墙,遥遥眺望着碧落院,漆黑的屋内偶尔传出些许轻微的叹息。
卧房里的慕绯瑟睡得很安稳。自打蒙叶蛇一事后,屋内的香薰便被撤走,但她仍然能嗅到很好闻的气味,让她在睡梦中无比舒心。
没想到自己能没心没肺地睡过去,还一觉天明。带着几分后知后觉的警醒,少女打量了再无他人的卧房,见香莲端着水进来伺候,富贵忙碌着入寺的准备,二人均无半点恙状。
暗叹着云若澜的好手段,她也不再费心纠结为何昨夜好眠的异样。在利索地穿戴好衣饰后,她提笔刷刷地写了几行字,瞄着白纸上算不得好看的字迹,微微汗颜。
因为慕天鹤的金口一开,慕绯瑟进出慕府没有再受到任何阻拦,林管家还早早地替三小姐备好了马车。天色不过蒙蒙亮,将字迹歪扭的书信交给了林管家,嘱他交给今日离家的慕言,慕家三小姐就带着贴身婢女和新收的奴才,朝坐落在暗羽皇城最西面的祈平寺赶去。
这是她回府后首次出门,天还是阴沉沉的,总算止住了淅沥的雨滴。慕绯瑟用手将车窗轻挑出一道缝隙,看着已经开始忙碌起生计的人群,眼里多了些生气。
香莲规规矩矩地在一旁伺候着,脸上略带雀跃,想看却不敢往外看的样子逗乐了心情郁郁的少女,倒也有一句没一句地跟贴身婢女搭起话来。
祈平寺距慕府颇远,等马车晃悠到这座康国有名的古刹附近时,已是正午。
祈平寺受历代康国皇帝重视,加之香火旺盛,香客们无论身份尊卑,都只能步行上山至寺。少女轻拎裙摆,由香莲搀扶着下了车,络绎不绝的人潮从身边经过,让乖巧的婢女不由有些焦急。
“小姐,香客太多,先让富贵去打点提前入住的事儿,可好?”鼓起勇气请示着,香莲在慕府中的怯懦消散不少,换得了自家主子的宛然点头。
走在通往祈平寺的山路上,路旁沿途都是逐渐被寒霜染黄的树荫,少女远远地看了一眼如嵌在烟云中的寺院,杏黄|色的院墙,青灰色的殿脊,都显得那般庄重威严。
像慕绯瑟这样相貌平平,衣着也很朴实的女子在人堆中是毫不起眼的,但她身后不断传来的马蚤动,喧嚣地提示着,走在她身后的肯定是皇城中了不得的人物。
少女对八卦不太有兴趣,见香莲也想回头偷瞄的样子,又不觉好笑,扯起小婢女,脚程颇快地在人群中穿梭着。
本该是走一步喘三步的纤弱女流,如今脚下生风似的,让香莲大感惊奇,也不由得越发崇拜起那个叫做天魂学院的地方来,主子就学还没到一年,竟然这么厉害。
慕绯瑟要是知道小婢女的心思,不知会做何感想。祈平寺比起自己清幽的小院要热闹很多,虽然人多了,吵吵得让耳膜嗡嗡作响,但她却带上了浅浅的笑意。
这座古刹承载着最多的希冀和祈盼,也是深信心诚则灵的人们精神寄托的最佳选址。在这样禅意十足的地界,人们都会收敛起自身或多或少的戾气,伴着咚咚作响的木鱼和众僧的吟唱,虔诚地跪拜于诸神诸仙面前。
跟着身体的记忆,慕绯瑟没有再绷着自己不轻易下跪的神经,盈盈叩拜着佛堂中的菩萨泥像。她是无神论者,也没有特别的信仰,但发生在她身上的际遇,扭转了她对未知世界的看法,入乡随俗总是没错的。
遵着礼数,叩拜完毕,主仆二人在小沙弥的指引下,一路来到了相对清净许多的厢房区域。正在感叹院中那几棵高大银杏树构成的景色美不胜收时,少女却听到了很熟悉的声音。
“这位小哥,你帮帮忙,这厢房就让给我行不?”
“诶,这位大哥,你还是找别人问问吧我们的三间厢房,确实都挪不出来”
“要不这样,咱商量一下,你能不能跟我搭个伙,将就将就?”
小哥来大哥去的,也着实热闹。慕绯瑟不紧不慢地挪了过去,朝其中一个男子问道:“富贵,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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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1准未婚夫?
021准未婚夫?
肤色黝黑的富贵见到了自家小姐,一脸羞愧,快步走到她身边,低头说着:“小姐,奴才没用,只寻到了一间厢房。听说这位小哥定了三间客房,就寻思着跟他匀一间。这不,在求人呢”
“哦?这是最后一间厢房?”慕绯瑟刚才也听到了些,瞟了那个不过二十的清秀男子一眼,轻声问着。
富贵委屈地点点头,“我连入门叩拜都没做就赶了过来,结果还是晚了”
一般厢房都会有两个床铺,富贵留不留在这里,都不打紧。少女双手合什,先朝旁边等候已久的小沙弥行了个礼,淡淡说道:“没关系,有一间就好”
“那可不成,奴才不得留在您身边伺候着?”富贵焦声说着,惹得一旁的香莲也颇有同感地点着头。
“小姐,有富贵在,始终要安全些。”
小婢女蚊哼般的声音勾起了慕绯瑟的笑意,正想说些什么,那个清秀小厮热情地说道:“这样吧,稍后我请示一下我家主人,若征得了他的同意,这位大哥就跟我们委屈委屈”
“安子,要问什么?”
小厮话音刚落,一个略沉的低音从慕绯瑟身后传来,她顺着富贵的目光回过头,却正好对上了一双如无底深潭般的黑眸。
身边一直有慕言这般俊俏的少年,又有云若澜这等仙祗般的男子时而出现,加上慕府满门皆是个顶个的好模子,少女对所谓俊男美女的看法也不过尔尔。今日却在名扬大陆的千年古刹中,着实又被惊艳了一把。
说话的人看上去很年轻,麦色肌肤,浓眉利眼,嘴唇略薄,神情冷峻,线条分明。他很是高大,似乎比云若澜还要高些,一袭黑色劲装,勾勒着他颀长而健硕的身形。
“哎呀,濮阳少将”富贵小声地惊呼着,被慕绯瑟听个正着,这么英气俊朗的男子,竟是濮阳家的四公子濮阳陌。
少女飞速地打量完极富男子气概的少将,便想招着满脸崇拜的两个跟班赶紧走人,不料在听完那名小厮的讲述后,另一个轻柔无比的声音在重重地咳嗽后,说着:“濮阳,你就允了吧”
这时慕绯瑟才注意到英伟的半大男人身后还跟着其他人,她只见一抹纤瘦的身影被两个小厮搀扶着,说完话后就捂着嘴咳嗽。待好容易叫停了咳嗽声,他的手掌微微垂下,便露出了迄今为止少女见过最精致的容颜。
尽管从装束上判断这是个男人,但眼睛却不断在提醒着少女,这是一个拥有倾城之貌的美人。略显苍白的面容上,恍若精雕细琢过的五官呈现出异样的病态美感。或许是身体不适,他微眯着双眼,只能看到纤长浓密的睫毛下,那湾淡如琥珀佳酿的波光。
“宁洛,你先进屋歇着吧我知道怎么做”濮阳陌说着,朝站立在一端的主仆三人走来,敏锐地发现眼前平凡的少女在听到病美男的名字后愣了一下。
慕绯瑟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场合遇上宁家二公子,这个疑似会成为她夫婿的男人倒是有张极好的皮囊,不过那风一吹都可以飘走的架势,还真是不敢恭维。
少女的目光随着被送回房的宁洛走远,心里暗暗打定主意,决计不能和这男人定下婚事。万一她有预谋的悔婚害得他命归西天,罪过可就大了。谁能保证他没有林妹妹那般纤细柔弱的神经呢?美丽的花儿,别凋谢在她手里
正想着,她便听到了一声不愉的轻哼,眼见香莲和富贵正诡异地看着自己,突然意识到自己盯着宁家公子的背影已经好一阵了,也难怪一同前来的某位少将对她不屑一顾。
“安子,要住就让他住吧不过小心些,别让闲杂人等接近宁少爷的厢房。”濮阳陌冷声嘱咐着,长腿一迈,刷刷地就从慕绯瑟跟前走过。
没走多远,高大的少将就被硬生生地扯住了脚步,因为一个不算难听的女声闲闲地说道:“富贵,谢过那个小哥你就直接回府吧这里挺安全的,至少是别人在防范我们窃玉偷香啊”
虽然她从来没做过美人,但不代表她就不了解美人的心高气傲。被人当做是登徒子的感觉很怪异,少女啼笑皆非之余,对濮阳陌的眼光也大感遗憾。原以为这个十八岁就成为康国将军的男子会是何等与众不同,现在看来草木皆兵的功力倒很是出众。
濮阳陌听出了她语中的嘲讽,定住身形,缓缓回头,上下打量了少女一番,淡淡开口:“这位小姐似乎不领情?”
“防鼠般的好意,不要也罢”慕绯瑟轻?b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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