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自然不知刘掌柜在他后面愈走愈近,看江凌一副不服气的样子,他的气喘得更粗了:“小子,别以为掌柜的同意让你在这里做事就可以了。我告诉你,要是我阿福哥看你不顺眼,你在这里绝对呆不下去,明早就得滚蛋!”
江凌把脖子一缩,睁着一双清澈无邪的大眼睛,可怜而惶恐地道:“阿阿……阿福哥,这么说,掌柜的看我顺眼还不行,必须得你看得顺眼才行?你比掌柜的还要厉害?”
“嘿嘿,你明白就好!”见江凌孺子可教,阿福脸上笑得只剩了一条缝,走过来拍了拍江凌瘦弱的肩膀,“你要不想挨这顿打,倒也容易,每个月领工钱的时候,拿出十文钱交给阿福哥帮你保管。”说完脸色猛地一变,咬牙瞪眼道,“否则,你就等着被打一顿,再被撵走吧。”
“以……以前的小二是不是都要交这笔钱?”江凌怯懦地退了一步,望着阿福战战兢兢地问。
“那是当然。”阿福昂着头哼了一声,逼近一步,伸出大拳头在江凌面前晃了晃,“看见没?不交的就只能吃拳头。”
“你、你就不怕我告诉掌柜的?”江凌又后退一步,大眼睛眨巴了两下。
“我看你不吃几拳是不知道厉害!”阿福咬牙说完,快速地扑将过来,左手想要揪住江凌的衣襟,右手则同时挥拳欲打。却不想江凌似乎脚下一滑,猛地摔了下去,恰恰避开了阿福的两只手,嘴里却高呼:“啊,疼死我了,疼死我了。”
“住手!”一声怒喝在阿福背后响起来。阿福转过身一看,顿时吓得魂不守舍——刘掌柜,竟然就站在他后面!最重要的是,不知他在这里站多久了!
刘掌柜平时都要到巳时二刻才到店里来,然而近日来因生意不好,心里有事,在家里实在呆不下去,所以今日便早早来了店里。却不想远远就看到阿福跟那个新小二在门口纠缠不清,走到近前正好听到阿福的豪言壮志,顿时气得说不出话来。此时见阿福还要动手打人,赶紧喝止。
喘了两口气后,刘掌柜抖动着手指着阿福冷笑一声:“张大福,你行啊,比我还厉害啊!这酒楼要用谁,我说了不算,你说了才算,你才是这酒楼的老大,了不起啊!难怪,来个小二做不了多久人家就要走,却原来是你这个搅屎棍在作怪。店里有你这样的人,难怪我这生意越来越差!”想起生意冷清,刘掌柜本来燃烧着的那把火终于找到了喷泄的对象,“你……你……你给我滚。这个月的工钱,一文钱都别想拿,马上给我滚!”
阿福听了这话,呆了一呆,正要开口求饶,屋里跑出一个人,五十多岁年纪,圆圆的脸,眉眼跟阿福有五六分相像。他一出门,便“啪”地一个耳光打在阿福脸上,把阿福打得愣在了那里,捂住脸一脸的委曲:“叔叔……您,您打我……”
那男子却不理他,回过身来对刘掌柜点头哈腰道:“掌柜的,掌柜的,您消消气。都是我不好,对这孩子疏于管教,以至让他犯下这样的错误。掌柜的您看这样行不行?让他把以前收的钱全赔出来,这个月的工钱也作为惩罚。只求掌柜的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把他赶出去。现在店里正缺人手呢,阿福好歹是个熟手不是?平时洗菜、切菜、洗碗的干得也不错,就让他好好做事来赎罪。您看行不行?”
刘掌柜这时终于把气喘匀了,他沉着脸盯着阿福看了好一会儿,直把阿福看得心里发毛,神色慌张地低下头去,这才转过脸来,缓和了语气对那男子道:“老张,从我开这家酒楼你就跟着我了,可以说,你也算是这家酒楼的老人了。你也知道,我老刘一家老小,就靠这家酒楼吃饭。如今对面又开了两家大酒楼,他们的菜式新,味道好,咱们的生意是一天不如一天!别人要开酒楼,别人的菜好,我没办法,我也做不了主,我只能干瞪眼。”
说到这里,刘掌柜激动起来,用手指点着自己的胸口,高声道:“可这家酒楼,它是我的,是我的!用什么人,做什么事,是我老刘说了算!”他抖动着手指指着阿福,道,“可你看看你看看,这小子,说这家酒楼是他说了算!说我老刘说的话不如他说的有用!你说说,如果换成你是掌柜,在自家的一亩三分地上,你又怎么能够容忍一个小小的伙计爬到你头上拉屎、在你的头上作威作福?我这哪是请小二啊,我简直是请祖宗!”
“掌柜的……”老张听了这话,一脸的羞愧,嘴里嚅嚅地说不出话来。
刘掌柜平息了一下情绪,看了看老张,终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挥了挥手,满脸的疲惫:“唉,算了。你老张也跟了我这么些年,你既然要为这么个东西求情,这面子,我不能不给。不过,我这丑话说在前头:往后如何,还得看他的表现。如果他再是这样在店里欺凌弱小、作威作福,你也别怪我不讲情面。”
“不会了,绝对不会了,往后我会好好管教他。如果他再那样,不用掌柜说,我马上就让他走。”老张连声应道,说完一拍阿福的脑袋,“还不跪下认错?”
阿福倒也机灵,知道这事一传出去,他再也别想在这镇上找到事儿做了。所以老张一说,他便毫不犹豫地跪了下去:“对不起,掌柜的,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哼!”刘掌柜似乎气还没消,鼻子里哼了一声,抬脚便进了酒楼里。
“起来吧。”老张恨铁不成钢地瞪了阿福一眼,“往后再做这种没出息的事,不用掌柜的说,你自己主动给我滚。”
“再不会了,再不会了。”阿福也知道叔叔是装样子给刘掌柜看,连连高声作保证,一咕噜地从地上爬起来。
“赶紧进去做事。”老张轻轻踹了阿福一脚,转过头来深深看了江凌一眼,转身进了门。
“那个江涛,进来吧。”刘掌柜在里面叫道。
江凌知道古代女子是不能把名字轻易告诉别人的,所以那天签合约时,签的便是江涛的名字。此时见叫,应了一声进了门。
“先把桌子板凳擦干净,把地扫了。再把这些菜名背熟。你既识字,正好,不用我费事。”刘掌柜虽然一大早被阿福惹得心里不爽,但本着对读书人的敬重,对江凌还算和言悦色,拿出一本小册子,递给江凌。
“是。”江凌接过小册子,塞进怀里,转头打量了一下这酒楼的布局,发现这酒楼一楼面积虽然不宽,只能容纳六张桌子,但看样子,楼上还有一层。在这种人口不多的小镇,能有这样一间酒楼,也算不错了。不过这青山镇正是进城的交通要道,做的是过路人的生意。要不是对面又有两家开业,想必刘掌柜的生意不会太差。
江凌既知厨房是老张叔侄俩的地盘,倒也不会在这时候去触霉头。在刘掌柜身后的角落找了一块抹布,便开始干活。
把一楼的桌子板凳抹了一遍,江凌便上了二楼。她正要动手擦拭临窗的一张桌子,忽听到靠里的窗外传来一阵女人的叫骂声。
第二十四章春香院事件
“站住,站住,别走,再走老娘就喊人了。卖身契都还在老娘这儿呢,你现在带走她就是明抢,走到哪儿都说不过这个理去!”
江凌那天跟王大娘上街,知道从这家酒楼旁边的小巷子进去,紧挨着便是一家妓院,叫春香院。现在这女人的叫骂声,估计就是从春香院传来的。如今听了这话,她好奇心大起,忍不住走到窗子边往外看,想知道这春香院的花魁长什么样。
因她站的地方是二楼,所以春香院大门口的情景一目了然。只见一年轻男子正从屋里出来,后面紧跟着一个年轻女子,这女子虽然杏眼娥眉,温婉秀美,但看在前世祸水的江凌眼里,却也不过如此,令她极为失望。倒是那个男子,身上的气质却与这南方众人全然不同。只见这人二十岁左右的年纪,高高壮壮足有一米八几,浓眉大眼,鼻梁高挺,长得极为英俊。只皮肤黝黑粗糙,眉宇间带有一丝风霜,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身上更有一种凌厉的气质,像是刚从烈火里淬炼出来的宝剑,还不及敛藏自己的锋芒。
这两人从屋里出来,后面紧紧跟着一个浓装艳抹的中年妇女,估计就是这春香院的老鸨了。她一面冲着那男子叫骂,一面回过头去急呼:“阿彪,你是吃屎的?咱们院里的红牌姑娘都要被人抢走了,你还愣着干什么?”
她这一叫唤,屋里便跑出三个精壮的男人来,领头的那个跑到她身边,却不敢去动那年轻男子,扯了扯老鸨的衣袖嚅嚅道:“梅……梅妈妈,你……你有话好好跟这位爷商量……”
梅妈妈一听就暴跳如雷:“放你娘的屁。老娘的红牌姑娘,才值二十贯银钱?说了不卖就不卖,还商量什么?要想带走她,至少得五十贯,少一文钱老娘都不卖!”
那年轻男人早在阿彪几人出来时,就已顿住了脚步,转过身来冷冷地看着梅妈妈。此时见她仍不依不饶,两眼一眯,冷哼一声道:“我劝你不要太过份。这二十贯钱如果你今天不拿,明儿就一文也别想拿到,到时你还得乖乖地把卖身契给我送到府上,不信你就等着瞧。反正今儿人是我一定要带走的,话我就放在这儿了。你好自为之吧!”
“爷,爷,请息怒,请息怒。我这姐姐不懂事,我跟她说两句,稍等片刻就好。”那阿彪对年轻男子拱手作揖地求了情,便拉过梅妈妈,悄声地说了几句。
“真……真的?”梅妈妈不知听到了什么,一脸惊讶地叫了起来。回过头去打量了那年轻男子几眼,忽而满脸堆笑地走过去,福了一福道:“不好意思啊,爷!我是有眼不识金镶玉,您别跟我一般见识。行了,二十贯钱您把明月姑娘带走吧。明月姑娘跟了您,也是她的福气,我这作妈妈的,也希望我的姑娘能有一个好归宿。”
年轻男子脸上露出一抹冷笑,转过头去对立在他身后的一个粗壮男子一摆头:“给钱。”那男子从怀里摸出几锭银子,递给梅姐,又从她手上拿过了卖身契,转而递给年轻男子,“爷,好了。”
年轻男子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叭”地一声点燃,将卖身契放到火焰上,一阵烟过,那张薄薄的卖身契就被烧成了几片灰。
那叫明月的姑娘原来一直神情凄然地站在那里不作声,此时看着这几片灰,眼泪一滴滴在落在衣襟上,哽咽地叫了一声:“少将军!”便已泣不成声。
年轻男子放开手中剩下的一点纸屑,昂天长叹了一声,大手一挥:“行了,走吧。”回过头来目光柔和地看了明月一眼,示意她跟上,几人便走进了江凌看不到的小巷里。那梅妈妈站在院子发了一会儿呆,也有气无力地回了屋子。
“那人是谁啊,这么牛?这春香院可是刺史大人的小舅子开的,这梅妈妈怎么就服软了呢?”春香院闹这么大动静,院里早已有一些好管闲事的客人跑出来看热闹。这时见梅妈妈落败而归,不禁互相议论起来。
“你没听那明月姑娘叫他少将军吗?不过永州官面上的人我也认识不少,怎么没听说过还有什么少将军?”一个中年男子疑惑道。
旁边一位官面消息灵通的,一听这话便看着那中年男子嗤笑道:“陈老爷,你既认识永州官面上的人,怎么没听说军队上的动静?我告诉你,秦从毅将军原就是咱永州的人,听说这些年在边关立了功,被封了将军,过一阵就要回永州来督领驻军了。这位少将军,没准就是秦将军的什么人。否则,梅妈妈怎么会这么轻易放过明月姑娘?”
“这样啊?还是葛少爷消息灵通,佩服佩服!”中年男子拱手笑道。
听到这里,江凌便没了兴趣。将脑袋从窗口缩了回来,手脚麻利地把桌子板凳擦干净,便下到楼去,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从怀里掏出菜单来看。
这味香居店名起得不错,但这菜色却是没什么出奇,无非是一些家常菜;菜式也不多,荤素一起也不过二、三十道菜,难怪一有人来竞争就立马败下阵来。
不过倒是有一道零陵莲蓬肉,江凌觉得甚是新奇。这道菜的主要原料是泥鳅、猪肉和鸡蛋。制作方法是将吐净污物的活泥鳅用生鸡蛋喂饱,再将纯肥肉切成的方肉垛放入水中,煮至筷子轻插即进的程度,冷却后再把泥鳅一起入锅加盖煮,泥鳅因水温升高,便钻入了肉垛里。出锅后掀掉肉皮,泥鳅头伸出肉外,好像大莲蓬,此菜由此而得名。
前世江凌的记性本就好,这一世年纪比原来小了十岁,心性纯净,记性就更好了。只花了一刻钟就已把菜单背熟。
“掌柜的,饭菜好了。”阿福拿着两个食盒从厨房出来,讨好地对刘掌柜弯腰笑道。
刘掌柜一看他就没好气,瞪了一眼道:“跟江涛一起去送。”
“是。”阿福恭敬地应了一声,回过头来看了江凌一眼,“江涛,一起到春香院送饭。”说完没等江凌应话,他便走回厨房去了。
春香院?江凌疑惑地站了起来。
“生意不好,味香居现在全靠春香院每日订些饭菜维持。往后送饭,到了那里千万要注意,不要得罪人,听到没?”刘掌柜看江凌不明白,耐心地对她解释。
“哦。”江凌恍然大悟,“掌柜的放心吧,我会小心的。”
“嗯。”刘掌柜点点头,便不再说话了。
不是说跟阿福一起去吗?江凌看看面前的两个食盒,正要开口问刘掌柜是不是由她送去,却见阿福又提了两个食盒出来,面无表情地对江凌道:“走吧。”
江凌两手提着食盒,跟着阿福一起出门,从小巷转到春香院。不过他们并没进去,直接把食盒交给护院的阿彪他们,便转回来了。阿福虽然看江凌的眼神不善,但却不敢再生事,两人一路沉默着回了味香居。
又坐回了角落,江凌看刘掌柜开始坐在那里打瞌睡,便开始思考拿什么菜谱来卖。古代不比现代,很多调味品没有。这里虽然是湖南,但现在辣椒还没从拉丁美州传出来呢,著名的湘菜便无从谈起。现在她还进不去厨房,也不知道有些什么调味料,只能从油盐酱醋这些基本的调料去想菜式。
有了!江凌想起前世她在广西吃过的一道醋血鸭,这道醋血鸭的做法似乎就传自于零陵。做法很简单,只在杀鸭子的时候把血放在醋里,按黄焖鸭的做法把鸭子做熟,再把醋血浇上去炒熟。做法虽简单,味道却是极好,咸中微酸,香味扑鼻,极为诱人。
不过,一只鸭子也不便宜,刘掌柜自是不会冒然拿一只鸭子来让她试做这道菜,怎么才能让他相信这菜味道好、试一试她的这种做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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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醋血鸭
坐在那里打定主意,江凌见刘掌柜终于打着哈欠站了起来,走到后面上了一趟茅厕回来,忙迎上去道:“掌柜的……”
“菜谱背熟了没有?”刘掌柜见到这时候仍没一个人进来吃饭,花钱新请回来的小二坐在那里发呆,心情有些不爽,打断江凌的话问。
“背熟了。”
“嗯,那背我听听。”
江凌早已把菜谱按荤菜、素菜、汤类等顺序编了个顺口溜,当下便把顺口溜背了一遍。
刘掌柜一听江凌编这顺口溜不但朗朗上口,还极为押韵,睡意朦胧的双眼顿时清明了许多,抚着他那稀稀疏疏的几根胡子点头赞道:“不错不错,不愧是读书人,念个菜谱也这般好听。行,有客人来了就这么念。”说到这里,想到不知这客人何时有来,禁不住叹了一口气。
江凌见火候到了,忙看着刘掌柜轻声问道:“刘掌柜可是为了店里生意冷清而发愁?”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刘掌柜瞅了江凌一眼,懒得回答她这白痴问题。
“我倒是有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哦?什么想法?”刘掌柜一听江凌这话,顿时来了兴趣。这读书人可跟一般人不一样啊,也许他能有什么好主意也说不定。
“对面的酒楼之所以能抢走咱们的客人,可是因为他们的菜式新、味道好?”
“是啊!”刘掌柜又叹了一口气,“对面那家酒楼,从长沙花重金请了掌勺师傅,做出来的菜不但式样新奇,味道也好,偏偏价钱还实惠。不到一年的功夫,客人基本上都跑到他那边去了,其他的酒楼,生意跟我这儿也差不多。”
“那咱们也想办法弄些新菜式,不就可以了?”
刘掌柜原以为江凌能想出什么好办法来,心里还有些期待,可此时一听她这话,顿时丧了气:“你就这个办法啊?呵,新菜式?我也想啊!可谈何容易?老张手艺不错,可会的就这么些花样。他跟了我好几年了,也没犯什么错,我也不好让他走。再说,去哪儿请能比对面的掌勺师傅还厉害的人去?就是有,我也出不起那个价钱啊!”
话说到这里,江凌也懒得绕弯子了,开门见山道:“是这样,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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