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蓝颜作者:未知
绘蓝颜第10部分阅读
,解决了哥哥的事情,丫头又想起别扭来了,好言道:“以前那些说过的话就算了,好好留在山上,有十日空闲,师傅正好将绘技传你一二。”
常欢抬头看他,皱眉道:“说过的话就算了?师傅你当我说着玩的?”
蓝兮结舌:“这…”嘴上说算了,其实他的心里早起了万丈波澜,丫头的心思一日不解,师徒二人该如何是好?
常欢转身走出门外,蓝兮急忙起身追出,一把拉住她的手:“欢儿,不要下山。”
头顶一轮弯月,清芒淡晖洒在画筑的飞檐上,廊下一前一后的两人,手牵着手,定定的站着,不动,也不说话。
良久,常欢回头,抽出手道:“我说了些不该说的话,这就下山继续反省去。”
蓝兮心里一颤,急道:“为什么师傅说的话你总是不明白?”
常欢轻笑:“我当然明白,师傅待我有如亲女,我怎会不明白?是我生了荒谬的歪念,辱了千山门风,难道还能继续呆在这里?我哥已走,我没面目独对师傅。”
蓝兮心焦,“欢儿…师傅…师傅不介意你说过什么。”
“我介意!”常欢听得他的不介意,气愤忽起,大声道,“师傅不介意我介意!我呆不下去了!”说着大步向前走去。蓝兮慌忙又冲上拽住她,苦道:“欢儿…你到底要师傅怎样?”
常欢瞪大眼睛,看着蓝兮一脸的焦急,低下姿态来与她说话,忽然觉得有些灰心,到底要他怎样?自己在逼迫师傅么?他不喜欢自己难道要强迫他喜欢?谁说你爱上他就一定要他爱上你?只为了一厢情愿得不到回报,就与他生气闹别扭,自己受伤,还要师傅跟着受罪,那师徒间纯粹的爱护关心都不要了么?灰心变做苦涩,慢慢爬过心扉,常欢平静下来,拨开蓝兮的手道:“我不要师傅怎样,是我错了,以后我不会再提此事,请师傅放心。”
蓝兮怔怔望着她,心里不但没有松口气的感觉,反而更加揪痛,喃喃道:“欢儿,你还走么?”
常欢看看天色:“今日晚了,明日再下山吧。”
蓝兮苦恼万分,艰难道:“为何就不能留在山上,你在这里生活了五六年,怎能说离家就离家?”
常欢叹了口气,望着蓝兮直接道:“师傅,我觉得自己变了,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面对你了,和你再呆在山上,我很怕自己又会说出些不成体统的话,做出些不合礼数的事来,徒让师傅生气。”低头苦笑又道,“我变了,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她当然知道,只是没有办法再说出口了。
蓝兮看着她烦闷的表情,只觉心疼万分,他能感受到她的纠结和痛苦,因为心上的阵阵抽搐骗不了自己。沉默半晌,蓝兮低声道:“欢儿,我…我们明日再说好么?”
月光下的蓝兮,是那么英俊那么温雅,蓝衣下摆随风轻扬,长发丝丝飘荡,常欢静静看着他那熟悉的脸,熟悉的神态,听着他逃避的话语,胸口如堵上了大石般沉重,心动和失望并存,纠缠交织不停,她举起手,张开手指,看月光在指间流泻辗转,看指缝外的蓝兮绝世之姿,几步之遥,犹如隔了万水千山,想为却不可能为的绝望感终于淹没了她的身心,跨不过鸿沟,只能堕入深渊,跌入黑暗。
常欢挪动脚步向他靠近,再靠近,每走一步便感觉心黯了一分,近到两人之间已没了空隙时,心已坚硬。常欢仰起脸,与他双唇几乎相接,鼻尖对上鼻尖,温热的气息荡在彼此唇间,一如月升月落掀动起海浪的欲望,蓝兮的呼吸急促混乱,却一动不动。
她的眼睛朦胧如月光,他的眼睛幽沉如深海,两人就那么无声的对望着,很久很久。她光洁的皮肤,红润的樱唇和那一股少女的清香让蓝兮全身微颤,直觉脑中空白,心跳得快要蹦出胸膛,全身涌起一种奇怪的冲动,手指抖着微微抬起,极力压制着内心的澎湃,忽见那美丽樱唇微张,娇柔声音轻唤:“师傅…”
蓝兮忽然觉得血冲大脑,完全无法控制自己对身体的操控,双臂随心紧紧一揽,将常欢搂入怀中,幽深眼神瞬间迷乱,薄唇刚欲落下,常欢却先他一步将脑袋靠上了他的肩膀,喃喃道:“让徒弟再赖师傅一次,从此之后,就当徒弟出师了吧。”
蓝兮猛然僵住了手臂,心脏骤然停跳,艰难仰首看向月光,朦胧又冰凉的月光,双眸燃出的迷乱火焰凝固成冰,既而支离破碎——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就要上班了,苦命的娃。
过年到哪玩去呢,这么冷的天,海南应该是最佳选择吧?
正文熟障擒云
熟障擒云
听着常欢的脚步在门外悉悉索索的走动,听着她敲了敲门轻唤:“师傅吃早饭。”听着她等不到回应后的浅浅叹息,听着她终于还是说道:“师傅,我走了。”
蓝兮躺在床上,不动也不说话,眼睛盯着白色的床帐某一点,良久无法眨动。头有些痛,胸腔处空落落的,仿佛被拿走了一样重要的东西般空落落的。那里,曾经装着一个孩子的成长过程,装着一个少女的纯真和欢笑,装着一个女子对他的依赖、崇拜和爱恋。他接受了一切,惟独推却了爱恋,于是,那个女子想要离开,带着她曾留在他心里的所有东西…离开。他从不知道,在她的身上,原来还有一种他未曾发现过的特质,叫做决绝。
蓝兮苦笑,闭起酸痛的眼睛,喃喃低道:“欢儿,你对师傅…太残忍了。”
门外的人没有听到这句话,久久立着等不到回答,只得再次开口:“师傅,你保重,我下山了。”
脚步声挪动,蓝兮耳朵一阵嗡鸣,猛地睁开眼睛,却无论如何也翻不起身,僵直的躺在床上,听那步子愈来愈远,愈来愈轻,直到消失不闻。身体慢慢松懈下来,不舍伴着悲凉萦绕心尖,蓝兮恢复了直怔的目光,口中轻语,仿佛只是说给自己听:“你是我一手带大的徒弟,我们是世人皆知的师徒,我不能…不能…”
常欢回到画院两日,城东城西跑了数次,谭傲原先住的那个客栈没有退房,可他却一直未回来过。常欢心焦,却又不知该去何处寻找兄长的踪迹,加上之前错乱心情,整天闷头苦脸的无一丝笑容,张之明也不敢多问,只躲在一边观察着常欢的情绪,默默祈求她千万别一个不高兴甩手走人。
三月初一这一日傍晚,常欢恹恹不振地趴在房中正琢磨着画案,忽听张之明唤道:“常先生!有人找你。”
丢下纸笔出门一看,落日夕阳下,院中笑意盈盈站着一个英俊男子,身边仍搭配着黑衣裹身的冷面寒冰。
常欢惊喜:“季大哥?你们怎么来了?”
季凌云摇头叹道:“是谁答应了初一再去看我,害我丢下庄中生意,从早等到晚也不见人影啊。”
常欢一拍额头,歉然道:“哎呀我这记性,这几天事情太多,把季大哥给忘了,真是对不起。”
季凌云假装嗔道:“约定好的事情你忘了,该受何罚?”
常欢扑哧笑出声来,蹦到他身边道:“还罚什么呀,今天还没过完呢,不如你回庄去,我现在就去看你?”
季凌云先是愕然,既而无奈笑道:“欢儿你真是…会逗人开心。”
常欢秀眸一弯:“怎样?病好了么?”
“嗯。早就好了,这不一直等着初一呢吗?可惜…欢儿你给忘了。”季凌云揶揄着她,眼中满是笑意。
常欢忙作揖:“好好,都是我的错,下次再与季大哥有约,绝不会忘了。”
季凌云笑道:“下次再说下次,这次你忘了该怎么办呢?”
常欢撇撇嘴:“还真要罚?”
季凌云挑眉:“有错当然该罚,大哥可是等了你一天。”
常欢耷拉下眉毛:“那好吧,罚…罚什么呀?”
“嗯,就罚你…”季凌云唇角一扬道:“陪季大哥吃顿饭?”
常欢眼睛一亮:“吃顿饭呀?没问题!我还以为你要罚我银子呢。”
季凌云听得此话,开心的哈哈大笑,常欢跟着一起嘿嘿,只有韩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俩,好象才被人罚过银子似的。
知会了张之明一声,三人一道出门。上了马车,常欢道:“大哥,我们去哪儿吃啊?不如去城西葫芦街?”
“葫芦街那儿有酒楼么?”
常欢瞪眼:“怎么没有?好多家馆子呢。”
季凌云摇头:“不去。”
常欢又道:“那就去西江客栈对面那家,味道不错啊,上次我和…”蓦地住了口,想起上次半夜进庄也没和季凌云打过招呼,若他知道,定会生气。
果然,季凌云问了:“和谁去过?”
常欢呵呵:“和我师傅。”
季凌云颔首之后仍道:“不去。”
常欢闷了:“那大哥想去哪儿啊?”
“味鲜楼。”
“啊?”常欢一惊,“味…味鲜楼?那可是万州最好的酒楼了。”
季凌云眨眨眼:“不错,菜式倒还新鲜,就去那儿吃吧。”
常欢摸摸荷包,尴尬一阵,低声道:“要去味鲜楼的话…我得回画院儿一趟。”
季凌云不解:“为何?”
“我没带够银子。”
季凌云默看常欢半晌,终是忍不住大笑出声,“哈哈哈,欢儿…你真是有趣极了。”
常欢不语。
季凌云摇着头还在笑:“跟季大哥出来吃饭,又怎会让你出银子呢?”
常欢一对浓密睫毛扑扇扑扇,眼中精明光芒四射,半晌又拍了自己脑袋一下,小嘴一咧,用力点头道:“嗯!我真是笨,季大哥是大财主嘛,怎么会让我这个穷人请吃饭呢?”
一句话毕,车厢里再次飘起欢乐的笑声。
愉快的到了门宽槛高,金壁辉煌的味鲜楼前,韩端勒马停车,三人下车向楼内走去。季凌云想必经常光顾此地,上至掌柜下至跑堂,见了他无不高呼庄主,点头哈腰,满脸堆笑,一副贵客临门的模样。走个几步便能碰上熟人,免不了停下寒暄几句打个招呼。
常欢走在韩端身边,瞧着季凌云与人周旋,凑过脑袋低声道:“季大哥一定常来这里送银子吧。”
韩端不语。
“其实这里的东西也不好吃,还那么贵,分明是坑人的嘛,为何就有那么多人愿意上当?”
韩端斜睨她一眼:“你来过么?”
“没有!”常欢撇嘴,“我怎会来这里扔钱,难道我银子多的花不完了?”
“没来过你又怎知不好吃。”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常欢理所当然,“康州的福归酒楼就和这儿一样大,东西难吃死了,我爹常说去那里的人都是败家子。”
“咳咳。”韩端扭过头去。
常欢见他不语,又踮脚悄声道:“那日谢谢你陪着我。”
韩端一怔,轻轻哼了一声,目不斜视跟上季凌云身边。
小二将三人引至一处单间,推门请道:“季庄主的雅间,三位请进。”
常欢探头便看见一面黑底金花的屏风,内里想必也很宽大。啧啧叹道:“大哥在这里还有雅间啊。”
季凌云笑道:“与人谈生意时用得到,进吧,欢儿。”
话音未落,身后突然传爽朗声音:“季庄主!”
三人回头,同时一怔,招呼之人正是那南侠龙天,笑眯眯的大踏步向他们走来。常欢纳闷,他送镖来万州近一月了居然还没离开?
季凌云立刻挂上笑脸,抱拳道:“龙大侠。”
龙天回礼,又与韩端互点了点头,倏尔看见常欢,讶道:“又见常姑娘了?没回山么?”
常欢微笑福了一礼,“又见龙大侠了。”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季凌云道:“龙大侠是来万州送镖?”
龙天道:“不错,季庄主可愿照顾照顾镖局生意?”
季凌云笑道:“怎么不愿?我刚好有一批上好的丝绸要送往京城,不如就请龙大侠帮忙押货好了。”
龙天哈哈一笑:“那就先谢谢季庄主了,不过…”他略微停顿,又道:“在下还有些别的事情想请季庄主帮忙,本想明日去庄中打扰,正巧在此遇见了…”
“龙大侠请说。”
龙天回头招招手,两个年轻的陌生男子走了过来,都是锦衣华服,看起来气质不俗,分别与三人见了礼,微笑着站在龙天身旁。
龙天道:“我这两位朋友从西路运了些上好的丝绸过来,初涉此业,没什么经验,在京城遭人恶意压价,知道季庄主的丝绸生意做的很大,便想请季庄主看看,货有何瑕,能值几银,不知可会打扰你们?”
季凌云看看常欢,迟疑道:“在下今日是请常姑娘吃饭,不如我们改日…”
常欢对龙天并无深刻印象,但几面之缘,觉得此人倒还豪爽,见他诚心为友求人,忙道:“我无妨的。”
龙天抱歉:“怪在下为友心切,还是不阻你们了,明日再去庄上拜会。”说罢欲抱拳告辞,季凌云叹道:“明日…我恐要去别州巡铺,这…”
龙天与那两人互看一眼,都露出一丝失望神色。常欢见状又道:“生意重要,你们谈吧,谈完再吃饭好了。”
季凌云本不想留他,见常欢并不介意,便伸手请道:“那就入内坐下谈谈。”
三人神色一松,便客气着同朝雅间迈进。
常欢踏进房门,绕去屏风后观赏描画,不住伸手摸来摸去。五人坐定,小二茶水倒好,那两个陌生男子便掏出样绸给季凌云鉴别起来,边鉴边谈,说了好大一会儿,茶也喝了两壶,方才谈罢。
季凌云招呼常欢坐下,吩咐小二上菜,客气几句留三人一同吃饭,没想到龙天与那二人真的不走,直说季凌云慧眼识佳品,这顿饭由他们请了。季凌云笑而不语,微侧身向常欢低道:“没想到碰上他们,今天的惩罚可不能做数,改日大哥还得请你出来。”
常欢没有应是,捂嘴轻笑了几声。
菜上齐,酒倒定,六人举杯同饮后,五个男人,不,应该说是四个男人继续寒暄起彼此生意上的事情,常欢和韩端默默坐在一边闷头吃菜,常欢吃了几口,俯在桌上侧头向韩端道:“没劲。下次再也不与你们出来吃饭了,说的什么我都不懂。”
韩端瞥她一眼,“怎样你才有劲?”
常欢眯眼笑着捞过面前酒杯:“不如咱们俩喝一杯?”
韩端一抖,寒道:“免了。”
常欢撇嘴:“你又不是不会喝,上次我还见你喝来着。”说着举杯抿了一小口,吐舌道:“辣呀。”
韩端探手将她杯子夺下:“你不可喝酒!”
常欢眨巴眨巴眼睛:“为何?”
韩端冷道:“莫说你不知道自己酒醉后是何模样!”
常欢茫然:“我?是何模样?”
韩端投过怀疑目光:“不记得了?”
常欢摇头:“不记得,醒了便在画院了。”忽地倒抽一口凉气,“我不会出了什么丑吧?”
韩端别过目光,轻道:“谁送你回去的你一定也不记得了。”
常欢肯定道:“是你!”
韩端微微一震,垂下眼帘,心头不知怎的滚过一阵颤栗,那只曾经揽过她的胳膊竟又有酸麻的感觉袭来。
常欢笑着歪过脑袋:“当然是你,我与你一起喝酒的嘛,若不是你送我,难道我自己做梦回去的?哈哈。不过我还真不记得了。”
酸麻倏地褪去,韩端将方才缓和的面部线条又重新绷回万年寒冰的冷硬。
常欢还欲与他说话,龙天突然道:“韩公子。”
韩端抬头看他,龙天端了满满一杯酒,笑道:“在下对韩公子剑艺甚是佩服,今年唯尊输得心服口服啊。来,敬韩公子一杯!”
韩端淡道:“客气。”举杯一仰而尽。
“痛快!”龙天大叫一声,再次举杯,“再敬公子一杯!”
韩端未多话,仍旧一口喝下。龙天竟气也不喘,三次举杯,哈哈笑着对身边男子道:“韩公子三年前还是我的手下败将,短短三年,剑艺精进如此,在下只叹岁月不饶人啊!”
季凌云脸色微变,连常欢也听出了不妥,搬出前尘旧事,明显带有挖苦意味,未免太没礼貌。忙看向韩端,他却神色自如,眼睛不看任何人,依然爽快的饮下第三杯。
常欢呼了一口气,真怕韩端脾气上来顶龙天两句,那局面可就尴尬了。这口气还没松到底,忽闻龙天身边男子道:“哦?韩公子剑艺如此了得?在下还真想领教领教!”
龙天不但不阻,反而状似高兴道:“好啊,韩公子,你就指点我这朋友两招吧,他可也是剑术世家出身呢。”
韩端仍不动声色,常欢却皱起了眉,龙天喝多了么?说话怎的这样不分场合?
季凌云忙道:“朋友吃饭聊天,怎可动刀动剑,想要切磋,改日去我庄中罢。”
龙天摆手:“嗳,无妨无妨,就让我这兄弟见识见识天下第一剑嘛!”
说时迟,那时快,龙天打岔未完,那人已腾地站起身,从腰中“唰唰”抽出两支软剑,银光闪闪突然指向韩端,喝道:“向韩公子请教!”
常欢骇地尖叫一声翻下椅子,季凌云已察觉不对劲,怒喝道:“你们何意?”
另一男子从腰后摸出一把短刀,指向季凌云吼道:“何意?呆会儿你就知道了!”此时龙天起身,抱拳道:“季庄主,恕在下无礼,先告退了。”说完瞥了常欢一眼:“常姑娘可与我一道?”
常欢抖做一团说不出话来,龙天微微一笑出得门去,将门紧紧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