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毅忍着焦虑悲痛,对着尹夫人道:“娘亲,您保重,大夫还未曾有定论,治儿的情况说不定还有转机。”
尹夫人这才慢慢平缓了呼吸,冷冷道:“你现在先去安慰你的妻子,以后这些下人都交给她来管理。无论什么人都好,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你要记住,只有她才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
尹毅低低应了声“是”,目光一扫跪下的女子,看到了她哀哀的目光,最终还是一闭眼,大步走进了内室。
那女子身子晃了晃,却强行忍住了。
尹夫人冷冷看着她道:“今日小少爷这番模样,都是你照顾不周,我若然今日轻易饶过你,这尹府还有何规矩?”
那女子一言不发,咬牙忍住。
尹夫人冷声道:“来人,给我把她杖责二十,然后唤了辛婆子来。”
那女子顿时浑身发抖,颤声道:“夫人,夫人,求您了,不要卖了我。我以后一定会好好照顾少爷少夫人,不敢有任何违背。”
尹夫人只冷冷看着她,就见到有人拉着她往后退去,那女子凄声道:“大少爷,大少爷,救救奴婢,大少爷……”
蓝乔低着头,这些人,这些所谓的少爷们,哼
蓝乔对那女子是同情,一时间她想到了自己,人总要在经历了之后才知道走了错路,可是那个时候却往往迟了。
有大夫从里面出来,尹夫人急忙上前道:“大夫,治儿如何呢?”
大夫叹口气道:“尹夫人,老夫实话实说了,您也知道小少爷的情况,我们来的时候都已经这样了……所以如今的情况很是难说,您还是要做好,做好准备……”
尹夫人后退了一步,站立不稳,尹书急忙上前扶住了她道:“娘,蓝姑娘过来,让她看看吧!”
尹夫人眼神有一瞬间的茫然,片刻后又恢复了清明,道:“蓝姑娘么?可是贞大夫的徒弟?专看小儿病症的那个?”
尹书点点头,蓝乔上前道:“尹夫人。”
尹夫人道:“如此甚好,你去看看,给我孙儿看看,他们这些庸医说我孙儿治不了了,我就不信了……”
蓝乔淡淡道:“夫人我去看看,我也不能保证可以治好。”
蓝乔大步入了里间,里面弥漫着一股子药味儿。
蓝乔目光一扫,直接忽略了其他人,第一眼就落在了小病人身上。
小病人躺在摇篮中,十几天大小,口周围发紫,呼吸困难,精神萎靡,偶尔有几声哭泣,有些鼻塞。看起来是感冒症状。
蓝乔当然知道绝对不是感冒那么简单,走进了,她已经发现孩子呼吸很快,伸手把他的衣服轻轻拉了拉,果然吸气时胸骨上窝、肋间隙和剑突下凹陷得厉害,三凹征是呼吸困难的表现。
蓝乔已经有些儿确定了,新生儿肺炎的症状。
如果是现代,自然是可以好的,但是在这里,没有抗生素,蓝乔觉得自己也没有什么把握。
蓝乔看完了小婴儿症状,这才发现周围还站着几个大夫,里面竟然还有一人是认识的,正是孔大夫。孔大夫还未曾招呼,就有一人道:“你是何人?”
蓝乔淡淡瞟了他一眼,道:“我是何人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诊治这小孩儿,如果我看得没错,这小儿肺部可能感染,我们一定要想个方法控制才行。”
这话一出口,询问的大夫就噤声,孔大夫道:“蓝大夫,你可有什么好的办法?”
孔大夫的话让其他几人有些诧异,孔大夫在小儿医药这一行业中也算名声不小,他都询问的人,想必是有些本事。
这里只有中医,自然没有其他办法,蓝乔点点头道:“你们诊断如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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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一百二十八章争执
第一百二十八章争执
孔大夫一看另外几人,见到他们没有异议,才道:“此小儿出世不过十数日,如今就有了三凹症状,又鼻塞流涕,咳喘较重,肺中痰声重浊,舌苔厚而腻白。我们如今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清热散寒、宣肺定喘,用麻杏甘石汤。不知蓝大夫意下如何?”
蓝乔把手覆在尹小公子的手腕上轻轻把了一阵,点点头道:“和诸位大夫看法一致,如今尹小公子脉象呈现浮脉和数脉,这是肺气被遏制,不得不宣降。”
一个大夫有些不耐烦道:“这还用你多说么?我们如今正斟酌着方子,你不来打岔早就下了方了。”
蓝乔微微一愣,并没有生气道:“那就请这位大夫快些下了方才好,如今情况确实紧急,不可再耽误。”就算是现在这情况,蓝乔也没有把握医治好,古代没有抗生素,对这么小的孩子而言,要好转难度可大得多了。
那大夫桀骜看了蓝乔一眼,道:“区区一小女子也敢做大夫医人,世风日下……”
蓝乔不动声色看着那大夫道:“还没请教这位大夫盛名?”
孔大夫轻咳一声道:“他是周家药铺的周大夫,对于小儿病症也有很深的造诣。”
蓝乔恍然大悟,除了卫生堂药铺,还有一家医馆是很出名的,就是周家药铺了,这周大夫也是祖传的技艺,到了周大夫这一代更是声名大震,堪称京中最好的小儿医馆。
蓝乔低头看他开起了药方,可能是因为着小儿的症状比较麻烦,或者是因为周大夫本来就是如此大方,他并没有好似一般的大夫那样把自己的方子敝帚自珍。
周大夫写完,站起身来,把那方剂往众人面前推了推道:“你们看看如何,如今小公子的病情紧要,还是要合众人之力才行。”
摆明了不愿意自己一个人承担责任。
蓝乔一看那药方,心中也暗暗点点头,方剂开得很是对症。
麻黄一钱、杏仁二钱、生石膏三钱、甘草一钱、生桑皮三钱、炙枇杷叶一钱、前胡一钱,水煎服。
另外几位大夫看了看,都点点头。
孔大夫细细看了下,道:“周大夫,如今尹小公子喘息得厉害,您看是否加入地龙等一些治疗喘咳的药物?”
周大夫却道:“尹小公子年龄太小,又是受了寒症,只怕喘咳药物太过寒凉,会适得其反。”
孔大夫沉思了下道:“周大夫说得有理,但是此种情况,哎……”孔大夫叹了口气,他一时间也决断不下,到底应不应该加入治疗咳喘的药物。
蓝乔沉思一阵,点点头,道:“周大夫此言确实有道理,但是如今小公子已经喘息厉害,治疗之时当分清轻重缓急,药物纵然寒凉,却能治疗喘息之证,如今尹小公子如若还不能平喘,只怕情形会更危急。”
周大夫有些生气道:“你个小丫头片子,在此大言不惭,诸位大夫都认为不需要加入地龙之物,你有何种资格在诸位面前指手画脚。”
蓝乔脸色难看,最终还是忍住了发火的冲动,不再言语。
周大夫把药方拿出去,递给尹府中人道:“速速去抓了药来。”
蓝乔看了他一眼,心中长叹一声没有出声。
孔大夫也有些担忧看了看摇篮中的小婴儿道:“尹府小公子的情况不是太好,我们只怕……”
蓝乔也有些忧心忡忡。出了门,站在院中看着花木发呆。
尹书行了过去,看着蓝乔道:“如何?”
蓝乔脸色不大好,勉强笑着道:“尹公子不用担心,有周大夫诸位名医,小公子的病情……会控制好的。”
蓝乔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来异界这么久,她单独出诊一年多,这么长的时间,她还真是少有遇到这样的情况。而且明明知道有些不妥,却连她自己也是不大敢确诊,所以也就没有了坚持的理由。
尹书沉默了,两人站在院中,互不说话,蓝乔想着病人的事情,脑海中过滤了一件一件病例,把自己记得的偏方搜肠刮肚选了很多出来,等到尹府众人抓了药回来,众人煎药弄得大张旗鼓却又井井有条的时候,她才陡然从思绪中抽身出来。
药煲溢出了淡淡青烟,周大夫亲自看了看火候,最后煎好了,着人倒了药出来,喂药又是一项重大工程,蓝乔看着小婴儿被小汤匙灌了药,最终沉沉睡去,心中祈祷可以有奇迹出现。
周大夫看看一旁照顾的婢女道:“仔细守着,有什么情况即刻禀告。”
几位大夫有些心焦,中药下了肚,必需得有一点时间才见效。几人都等得有些焦急,猛听得一个婢女奔出来,道:“大夫,不好了,小公子的喘息似乎,似乎……”
周大夫眼睛瞪得牛大,看着她道:“似乎什么?”
“似乎加重了……”
不等那婢女说完,周大夫等人已经奔到了摇篮之前,蓝乔也心急跟上,就见到周大夫的手有些颤抖地覆上了尹小公子的手腕,蓝乔细细一看,三凹的症状也似乎更明显了。
周大夫把完了脉,有些呆怔怔在摇篮旁。
尹夫人已经听到这边动静,早就大步过来,颤声道:“周大夫,情况如何?”
周大夫回神,急忙躬身道:“尹夫人,我们已经尽力了。”
另外几位大夫也躬下了身子。
尹夫人手中的帕子捏得死紧,手指骨头泛出了白色,看着几人恨恨道:“一群庸医”
蓝乔低着头心里想着心事,突然抬起头想说话。
孔大夫一直注意着蓝乔,见到她那模样,不由急忙低低道:“蓝大夫,这个时候不要再惹火上身。现在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最佳时间已经耽误,你要是强行加入地龙等物,也不一定能够起到多少效果。你要是治疗失误,这回春堂医馆的名声只怕也就尽毁。”
蓝乔咬咬牙,也有些儿踌躇,如若是先前让她治疗,她绝对是毫不犹豫,那个时候她的把握比现在要大许多,可如今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时辰,喘息的病人病症在一个短短的时间内就可能发生关键性的变化,更何况是个才出世十几天的婴儿。
可是如今明明还有一线希望,如果自己也放弃了,这个孩子的生命也就注定会失去了。
蓝乔看看摇篮襁褓中的婴儿,她伸出小手在空中划动,呼吸虽然浑浊,但是有时候竟然还会发出轻轻的吟哦,仿佛不知愁一般。他不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经到了尽头,不知道自己才出世,在视力还连颜色都不能分清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走向死亡,生命之花已经凋零。
蓝乔突然之间一阵心酸,这可爱的小东西很快就要消失了么?她还没有尽自己的能力,如果注定是死亡,那样,就让她蓝乔来给这小东西唱上一首挽歌。
蓝乔突然抬起头对尹夫人道:“尹夫人,让我来试试。”
尹夫人心痛间听了蓝乔的话,猛然抬起头道:“试试,试试,你们这些做大夫的,除了试试还能做什么?”
蓝乔不语,在现代社会,病人死了,家属殴打辱骂医生的都不是少数,更何况在古代呢?
三教九流,医生是排在秀才之后中九流中的第二流,也算是贱业的一种。身份地位不高,就连名医扁鹊最后也难逃一个牢狱之死。更何况如蓝乔一般小人物。
尹书静静上前,在尹夫人耳边不知说了句什么,尹夫人这才抬起头来道:“事已至此也怪不得你,我就让你放手试试,但是……”尹夫人突然语调转冷,眼中冷光射出,寒如冬月飞雪,“你若然让我孙儿能多延几日命来,我就不加追究,如若不然,我定要治你个草菅人命之罪。”
蓝乔默然点点头,站起身来,走到桌旁,在纸上写了两样事物:地龙二钱、葶苈子二钱。
拿着方子对尹夫人道:“速速让人去药店买了这两样东西过来。”
就有人快速接过,然后飞快奔了出去。
蓝乔行到尹小公子身边,对着孔大夫道:“孔大夫,还要请你帮帮忙。”
孔大夫叹了口气,心中即是佩服又是无奈,听到蓝乔叫唤,也没有多想就行了过去。
蓝乔道:“等会儿还要请你帮帮忙才是。”
这么小的婴儿很难针灸,一方面是由于他现在生病了呼吸困难,另一方面就是年龄太小,很难寻到正确的|岤位。所以必须得要懂得医术的人从旁帮助才行。
蓝乔从袖中拿出荷包,把针灸用的银针一一拿出,摆放在一旁。
把小娃娃的小脚拿起,除去包裹着的衣服,蓝乔摸了摸肉肉的一团,轻轻翘了翘,弄出了横纹,然后拿出银针,在那横纹中间扎了下去。
小脚丫顿时就挣扎起来,蓝乔对孔大夫道:“捏紧脚。”
又对着身旁的几个丫鬟道:“按住小公子的身子其他部位,不要让他挣扎,要不然针断在体内问题就大了。”
几个丫鬟不敢怠慢,顿时用力去压尹小公子的手脚。越是压制,越是挣扎,蓝乔皱起了眉头。
尹书在一旁道:“我来。”面孔还是那样冷冰冰,不过蓝乔却也听出了焦灼之意。
正文第一百二十九章缘由
第一百二十九章缘由
尹小公子哇哇哭声不断,只听得室内有微弱的声音哭道:“我儿如今如何?”
尹毅低低安慰道:“你安心休养,治儿无事。”
“你骗我,你骗我……呜呜……”
“嘘,小点声,娘在外面……”
蓝乔鄙视的目光扫过用帘子隔着的房门,尹书抬起头看了蓝乔一眼,无波的目光微微有些诧异,瞬间散去。
尹书不知用的什么方法,在尹小公子身上轻轻点了下,尹小公子果然不再哭泣,竟然渐渐沉睡。
蓝乔心中思忖莫非是点了睡|岤,气血不通畅对婴儿不好。
尹书却似乎知道蓝乔的想法道:“不过是用了些巧劲让他睡了,没有点|岤。”
蓝乔点点头,又开口想要问问这|岤位的事情,为什么这里的大夫并没有人知道针灸|岤位,但是武学之上却有呢?
扫了尹书一眼,低头看看眼前的婴儿,蓝乔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再说了,这些说不定是人家的秘密,不方便告诉她,交浅言深就不好了。
蓝乔把精神放注在了尹小公子身上,轻轻捻了捻银针,又趁着尹小公子熟睡的机会,同样的针灸了背部的肺俞、心俞、膈俞等几个|岤位。
地龙等药早就买了过来,蓝乔针灸完毕,着人把这些药物研碎成末,拿出其中半钱的分量用汤水佐着灌入尹小公子嘴里。
另外的几个大夫一直从旁观察,既然蓝乔已经大言不惭接下了重任,他们就自然而然把这棘手任务推了。
尹小公子服用了药物之后,蓝乔也一直不敢怠慢守在身侧。
几个时辰之后,尹小公子的呼吸并没有加剧,情形并没有往坏的方面发展,这让蓝乔松了一口气。
尹夫人的面上露出了少见的笑容,对蓝乔说话的语气也和缓不少。孔大夫看着蓝乔的目光中也多了一丝钦佩,周大夫有些不以为然,凭借着几根针在身体上扎几下就能治病,这可是闻所未闻。
蓝乔不就是大胆多用了点药材么?他不过是过于谨慎罢了,如果他先前也放了地龙进去,尹小公子早就被自己医治好了吧
各自心态暂且不提,蓝乔却没有这么乐观,看着尹小公子已经睡熟,蓝乔步出门外,尹夫人已经使人请蓝乔去吃饭,蓝乔摇摇头推了,只说得观察注意尹小公子情形。蓝乔的态度让尹夫人很满意,着人送了饭菜过来,很是丰盛。
蓝乔吃了些,然后步出门外,在院中走了走,夕阳洒下橘红色的光芒,强要留住时间的步伐,却渐渐下坠,默然黯淡,一天就快要过去了。
蓝乔淡淡望着天边,前些天的轻松的学习和今日的紧张仿佛置身于两个不同的世界,一个是小姐,一个是大夫;一个高高在上,一个被人指使;一个轻松愉悦,一个被责任压得沉重无虞。可是,一个却是挥霍着青春,另一个却是创造着价值。
蓝乔唇角微微一勾,无论哪个,她不还是她?
尹书被尹夫人唤过去吃饭,却早早过来。
晚间院中秋风瑟瑟,树叶颤抖不已,蓝乔衣袂发丝都有细微的飘动,孤单的身影被斜阳拉长,单薄的背影愈加显得纤细,小小的,好似孤舟沧海一粟,寂寞孤单却又坚强执着。
尹书看着看着,突然之间,好似湖面被燕子叼来的一颗细小石子打了,有小小的微不可见的涟漪荡漾,一圈一圈,又很快不见。又好似他铜墙铁壁一般的肌肉被蚂蚁轻轻夹了下,酥酥麻麻。
尹书指尖轻弹,一股指风疾射而出,一片树叶被打,晃悠悠飘然落下,他随手接在了手中,轻轻一拈,碎成了灰尘。
爱是羁绊,他不该,也不会。
“蓝大夫,你似乎不曾乐观?情况不是有好转?”尹书冷冷问道。
蓝乔回过头,对着他微微一笑道:“没有好之前,任何时候我都不会盲目乐观。”
说完,对着尹书歉意一笑道:“我现在去看看。”
尹小公子情况还算良好,呼吸有缓和态势。肺部情形也许有些缓解。再次服了药,蓝乔才放心去休息。
尹夫人已经回复了蓝府,说是蓝乔和府中小姐们玩得开心,今日里就住下了。
蓝乔猜想蓝府大概会有些不好的话语传出来,果然不一会儿功夫,蓝远志就过来尹府,强行接了她回去。
蓝乔想要留下来看看,蓝远志却愤愤道:“未出阁的女子贸然在别人家中过夜,又不是亲戚朋友,让别人知道,你还怎么嫁人?”
蓝乔想说不嫁就不嫁,她又不稀罕,不过看到蓝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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