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先生。突然记起了那个老者,活着说是他的情报员。当时他便是从他的口中得知秦淮的。周敬莛微微一笑,起身向门口走了去。
涵朝三年,三月初一。
每当范先生出现在政莛苑里,所有的家丁婢子见了他全都是恭敬的行礼。没有人过问或是拦截他,他便一路顺利的来到了东院中。
不知是什么鸟儿,静静的站在树枝膳,直至老者走过,菜展翅飞起,隐在了树林中。
“二爷,你这会不会太浪费了?一季换一景,倒不如分在四个院中。”望着满院的桃树,老者忍不住开口道。
周敬莛自树林中走出,不禁笑道,“真不愧是范先生。你怎么知道本王就在这树林中?”
范先生也是笑笑,“老夫是你们兄弟二人的先生,怎么会不了解你们。更何况,满院的春色怎会留不住你这种喜好文雅的人呢?”
周敬莛不禁冷笑,“范先生你这般知我,又何须挖苦于我呢?”
范先生也不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向林子深处走去。许久之后,才开口道,“路家帮现在已经不再出言。但若二爷真想请他们出山,不如去秦淮寻秋思的新店主,那姑娘便是路家帮帮主的女儿。”
秦淮。周敬莛有些愣道。不由记起了那个女子,那首泪朱砂。
“二爷,有什么问题吗?”范先生问道。
摇摇头,周敬莛没有说些什么,又是点了点头。
范先生也是识趣的不再言语,尽管以他的身份而言并没有什么太多的顾虑。
许久之后,周敬莛才转过身,幽幽开口道,“多谢先生走上这趟。只是今日本王有些倦了,改日定亲自上门拜谢先生。”
虽然没有明说,但范先生自然听出周敬莛下的是逐客令。便也开口推辞自己家中有事,借口离开。
路过西院时,却突然听见了一曲悠扬的古琴声。宛若轮回了千年的怨灵,有一种哀怨与缠绵。
忍不住向西院里看去。他无法想象,更无法忘记那时看到的景象。
桃花树下,石桌前,蓝衣女子轻幽抚琴。花瓣静静散落在她的发间,琴边,像是被注入了灵魂一般。落叶归根,残花入土,而这些花瓣却不舍那琴音,只是徘徊,停落,石女子最好的知音。
女子弹的是一曲他从未听过的曲子。但那种悲伤的气息,却让他有了一种熟悉的感觉。
“门外是谁?”琴音止住,随即是女子清幽的声音。不是琴音,更似琴音。
花瓣落在了递上,又是一幅萧瑟的感觉。
君宛清走到院外时,已经见不到任何人。幽幽一笑,只是轻声问道,“思梅可是跟去了?”
“主子,你且放心。”思兰淡淡回道。
君宛清不再说些什么,只是脸上浮现的一种淡淡的情绪让人不禁感到了一阵的寒冷。
那日之后,她再没去纠缠周敬莛。以那天来看,周敬莛是不可能与她合作。既是如此,她不如换种方法。
思梅回来的时候已经是那天傍晚了。
刚好厨房那儿送来了晚餐,君宛清便让梅兰竹菊四人一同坐下。
“主子,那范先生是醉仙阁的东家,还是周敬翎和周敬莛的老师,而且他有着很广的门路,这次来王府,似乎是为了一个叫路家帮的戏帮。”没有动筷,思梅先将了解到的那些说了出来。
不知是思梅她们的刻意隐瞒,还是她太过于迟钝,她竟然是前几日才知道她们四人除了各自的特长外,还各有功夫。君宛清不禁哑言,若她早知道,也不用费那么多心思,直接让思竹点|岤,思梅跟踪,思兰守卫,思菊暗杀,那岂不是方便太多。
君宛清有些疑惑,“路家帮是什么?”
“主子,你有所不知。路家帮是当初闻名全城的戏班。与别的戏班不同,他们是挑着客人演的。如果他们愿意,即使毫无报酬他们也会出演。相反,若是他们不愿意,即便是千金他们也绝不出山。但自从涵朝以来,路家帮便再没了消息。”思菊柔声回到。
思菊一向是四人中最温柔的一个,当君宛清知道思菊最擅长的是暗器时,忍不住是一身的冷汗。她无法想象这个温柔的女子在发暗器时会带一种怎样凶戾的表情。应了一声之后,君宛清又是有些疑惑,“莛公子怎么突然寻起戏帮来了?”以她目前对周敬莛的认识,他并不是一个会喜欢听戏曲的人。
这次,依旧是思梅回道,“主子,这个月初九,是周敬翎的寿辰。他会在那日宴请群臣,而周敬莛便是负责的人。”孰不知,她为了避开周夷的眼线查到这消息花了多少功夫。
周敬翎……生辰……眼不禁眯起,似乎有了些什么想法。很快,有恢复了淡淡的微笑,“那我们也准备份礼物送他吧。”说罢话,拿起了筷子,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般,慢慢品起了菜肴。
秦淮。秋思。
颖儿自接替了思菊之后,便一直安分的在秋思中尽了一个老板娘的身份。
“请问是颖儿姑娘吗?”
正在发呆间,突然听见了男子的声音。这声音给她一种很奇特的感觉。回过头,对上了那双蓝眸,只觉得心里像是触到了什么另她心痛的东西,“不知公子寻颖儿有什么事吗?”
这名叫颖儿的女子,并没有他想象中来的美丽,相反,倒很是平凡。周夷浅笑一下,开口道,“姑娘,我们家主子想请你一聚,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颖儿有些不屑的冷哼,只是说道,“你们家主人是谁?我与他素不相识,我为何要去见他。”
周夷又是一笑,蓝眸中有种妖媚的感觉,“或许是为了路家帮。”
蓝眸,媚笑。这个奇怪的男子果然不是凡人,或者说,他的主子并不是凡人。颖儿警惕的看他,却只是冷静答道,“路家帮?那是什么?颖儿并不明白公子的意思。”
朗声一笑,走进的是周敬莛同范先生。周敬莛是见过颖儿的,只是那时候他并不知道她是路家帮帮主的女儿。
颖儿自然也认出了周敬莛。她倒是没想到会在这个情况下遇到周敬莛,更没想到他会知道她的身份。而周敬莛身边的老人她也是见过的,只是今日却是觉得那老人有一种不一般的威信。
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颖儿开口道,“莛公子,家父已经闭关多年了。”
周敬莛向后退了一步,恭敬一揖,“还请颖儿姑娘,引见。出山一事,在下自然会与先生说明。”
有些茫然的看着他们,像是思考了许久,又像是什么也没思考。良久之后,颖儿将目光移开,也不应他们,也没有拒绝,只是继续做着自己的事。
而周敬莛他们三人只是寻了个地方坐下,并没有离开。
直至夕阳落下,颖儿才端了些饭菜放在了他们面前,“等打佯了我带你们去见家父吧。”
只是很清淡的一句话,却让周敬莛他们的等待有了结果。
周敬莛又是道谢,谢她的饭菜,也谢她的应允。
路家帮与其说是消失不见,倒不如说是藏在了市井之中。
在秦城一个极度偏僻的地方,周敬莛见到了伪装成菜贩的帮主,路戚开。
见到周敬莛他们时,路戚开一脸的敌意,十分不解颖儿的做法。
但后来,也不知道周敬莛同他说了什么,他竟收了摊子,应下了出山的请求。
在路戚开的召集下,装成各种身份的帮众们。
周敬莛又和他们说了些什么之后,才满意的同范先生和周夷一齐离开。
颖儿倒是不解,“爹爹,你们怎么会答应了呢?”
路戚开只是看了颖儿一眼,并没有说什么。但颖儿却感觉到了。路戚开的目光是冷敛的。
惊艳
惊悲相集老相催,艳舞一曲酒一杯。
涵朝三年三月初九。
酉时。丰望园。
文武百官齐聚此处,舞台膳已经铺起了红毯,桌上也已经摆好了美酒瓜果。
周敬莛坐于舞台正对的中央位置膳,左边坐的是一身华服的文秀,右手边坐着的是如今最受宠的云贤妃,李浮云。所有的嫔妃,也只有她二人出席。
而官员的位置。坐在左边的,分别是辅国王爷周敬莛,一品太傅卫宏祥,以及以下各文官。坐在右边的,则是征亲王李玄征,镇国将军文禄,以及以下各武官。
一声叫板之后,路戚开一身戏服走了出来。
他们今日演的这出戏名为锁五龙,讲的是李世民伐郑,郑王世充多次挫败,单雄信独骑闯入唐营死战,被尉迟恭擒住。李世民苦功其降,不从,不得已绑赴法场。行刑前,瓦岗寨旧友徐绩、罗成、程咬金等均去生祭,单决心赴死的故事。
而不知道唐朝,更不知道李世民的周敬翎却不明白这故事的北京,只是疑惑的看着周敬莛,周敬翎问道,“莛王为准备这场戏花了不少的心思吧。只是,可否告知朕这演的是哪出?”
周敬莛也不知路家帮演的是哪出。他自那日与他们联系上之后,便再没有与他们有过接触,包括所有的戏码也都是交给他们自己准备的。但碍于周敬翎的问话,只好说道,“回皇上,臣弟也不知道这演的是哪出。只知这所有的戏码都是出自路家帮的原创。若是皇上好奇,不妨等演出结束之后将帮主留下问问便知。”
周敬翎点点头,也不再说些什么,只是又看向了舞台。
一场落幕,戏子们退下舞台。
路戚开看着后台的白衣女子,担忧的表情一闪而过,又继续准备起第二场的戏。
“主子,你当真要这么做吗?”女子的身边,是一个穿着淡粉色衣裳的女子。这女子,正是思梅。今日她一身苏绣月华锦衫,搭着漩涡纹纱绣裙,长发扎作了天鸾簪,比起平时,更多了几分柔媚和富态。
思兰,思竹,思菊三人也是同思梅同样的装扮,不同的地方,只是把淡粉换作了淡蓝,淡绿,淡黄。此时,她们三人也是一脸担忧的看着最为冷静的白衣女子,君宛清。
君宛清淡淡看了她们一眼,并不说话。只是透过舞台上帷幕,看着正座上的周敬翎。
这种目光,带着玩弄,带着不屑,带着暧昧,也带着仇恨。
许久之后,她才开口道,“路家帮演到哪一场了?”
思梅有些着急,因为君宛清那种不冷不淡的样子,但还是耐心回道,“到第三场了。”对于这,思梅也是十分的佩服。在君宛清决定也要给周敬翎的寿辰献上一份贺礼之后,她便也寻到了路家帮。也不知她与帮主都说了些什么,竟能让路家帮出演这些剧本。
“哦”了一声之后,君宛清便又再不说些什么。
台前,随着路家帮的落幕,掌声不断响起。无论世看懂了,或是没有看懂。
待安静了之后,只听见琴声幽幽的响起,伴着幽幽的琴声,女子朗声念道,“慢道名花次第来,寒门独秀有殊才。佳人千转为谁度,春色满园枉自开。三载吟诗同案读,一朝化蝶伴君回。萧然有女对苍穹,我自倾情羽翼空。”
在还没有人回过神的时候,一抹白色的身影,如同一阵清风,悠然落在了舞台的正中。
一条雪白的宫缎素雪绢裙,长及曳地,细腰用一条绿色的云带约束着,给人一种一捏即碎的感觉。身披白玉兰散花纱衣,长袖偏偏,可以将纤细的手臂看清,却有一种朦胧的感觉。如仙,如梦。
长发自然散下,半头青丝绑做了一个流苏髻,翠绿色的丝带,以及发间的七宝珊瑚簪,都映衬得她越加得楚楚动人。一双凤眼自带着一种媚意的风情,一笑间,更是将妩媚完整的流露。
周敬莛不禁愣住,他的后宫里虽说没有三千佳丽,却也能说是集了几种风格各异的美女。但这个起舞的女子,却不同于任何一种女子的美,又似是集合了每种女子的美。
娇,柔,刚,媚,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都该是计划了许久才会出现的。
古琴声,如翠珠落盘,清脆又有一丝的缠绵。指尖似乎是带上了思兰的情感,忧郁,又有一种隐隐的含恨。而弹琴的人。则是时不时担忧的看着舞台上舞蹈着的君宛清。
偶尔,又有笛声和箫声伴进。一个悠远深长,一个深沉短促,鸣笛的是思梅,而吹萧的是思菊。她二人一是担忧着看着君宛清。
而舞台的中心,化身舞蹈精灵的君宛清却依旧面露轻笑,以一种不规则的舞步在台上流连。
长衣袖似是她的一对翅膀,挥动成一个个优美的弧度,而她的双臂,也似乎与衣袖融在了一起,似水般的流动,又似火一般绵延。每一次挥动衣袖,她的双目间便有一种暧昧的情绪,但表情却仍是那般清冷淡定。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那一点白色上,似乎那儿便是光源的中心,让人又想靠近,又担心只要一靠近她便会消失。
迷雾,渐渐浮起,一片白茫。自舞台的一边向另一边延伸去。
飘飘然的动作,轻幽的舞步,踏在那迷雾之上,便好似身处云中的仙女,有一种优越于人的神秘感。
琴声突然变得有些刺耳,笛声也悠然加速,两种声音融合在一起,有些不和谐的相互斗争着,争到最后,却是十分和谐的融在了一起。
而舞动的女子却像是隐身在了迷雾中一般,只看得见她模糊的身影,还有梦幻中摇曳的身姿。
笛声又是一阵悠扬的轮回,而琴声却是柔柔的收尾,零落成几个拉长的尾音。
迷雾散去之后,能够看见女子脸上的轻笑,更让人惊讶的,是她手指间停着的两只蝴蝶。
丰望园在音落雾散之后陷入了寂静中。没有一个人说话,亦没有一个人有动作。舞蹈结束了,也成功的将他们引入了一个梦境中。
微微一笑,让之间的蝴蝶双双盘旋着飞向了空中,君宛清这才一甩衣袖,福身笑道,“一曲梁祝肝肠断,双飞彩蝶心意连。小女杨柳,以此曲此舞愿皇上福寿万年。”
周敬翎近乎于痴迷的望着君宛清,许久才又开口问道,“你是哪家的姑娘?也是路家帮的戏子吗?”他并不愿意相信,这样一个女子会只是一个戏子。
君宛清只是平静的起身,从容的将目光转向了周敬莛,笑道,“回皇上。杨柳,实系莛王的义妹。此番,也是听了义兄的话,特才排了此舞献与圣上。”
周敬莛有那么一刻的心痛,因为她的那声义兄,也因为她的那般从容。但很快,还是压住了情绪,开口应道,“皇上,臣弟见柳儿乖巧而又多才,才想让她排了这舞蹈,以免只是那些戏曲过于单调乏味。”
如同周敬莛觉得心痛那般,君宛清也有一刻的不适。只是那种不适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所以,连她自己也没有感觉到。只是缓慢从台上走下,绕到了周敬翎的面前。
随着君宛清的靠近,又是一股幽幽的香气慢慢逼进。
周敬翎避开了君宛清的目光,他总有一种感觉,那女子有种他无法亵渎的纯净,那种纯净,更比天上上新开的白莲。
“去把路家帮的帮主找来。”周敬翎转头吩咐着身边的成公公,看着成公公,他才觉得找回了一些人间的感觉。
成公公应了一声之后,便向舞台后方走了去。
很快,路戚开便也来到了周敬翎的面前。他已经洗去了脸上的水彩,却还没换下戏服。看上去倒是有些慵懒的感觉,“路戚开见过皇上,愿皇上福体安康。”
周敬翎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之后才开口说道,“路帮主,你们刚刚演的那出戏叫什么?朕听莛王说,那是你们自创的?”
路戚开脸上有一丝的犹豫,但还是回道,“回皇上,那场戏名为锁五龙。除了路家帮外,的确是没有任何戏班演过,但这戏本却并非我们原创。”
周敬翎又是有些好奇,接着问道,“那给你们戏本的人,你可认得?”
这一问,路戚开却回答的并不干脆,犹豫了一下,才应道,“回皇上,这戏本……”看了眼身边的君宛清,路戚开才开口道,“是柳姑娘给我们的。”
又一次将目光转向了君宛清,周敬翎更是对她充满了好奇与向往。许久之后,才又开口道,“今日为了朕的寿辰,你们也是费了不少心思。传旨,赏路家帮每人白银一百两,戏服十套,赏戏班木质家伙两套,再赏金匾一块。”
路戚开忙是扣安谢恩,便知趣的退下。
而此时,所有人的目光又是落在了君宛清的身上。路家帮尚有如此奖赏,那对于君宛清而言,又会是怎样的荣华富贵?
李浮云眉头一皱,虽说对君宛清今日的舞蹈装扮也是颇为惊艳,但想起那日她与周敬莛的亲昵,心中又是一阵不快。媚笑着起身,走到了周敬翎的身边,“皇上,臣妾曾经在莛王的院子里见过这位姑娘。那场景看起来,倒不像是义兄义妹这么简单呢。而且,臣妾还听人说啊,这位姑娘来自秦淮。”众人皆知,秦淮的藏娇屋里个个皆是良人,众人又都明白周敬莛素来清雅,不好女色。但若是将这两人联系……
“皇上!”这一次,开口的人是文禄,他曾与君宛清有过交集,自是不喜李浮云那一副针对她的气势,“老臣之前便认得柳姑娘。她虽是秦淮人氏,却不是烟花女子。相反,据臣所知,秦淮,以及秦淮中的所有店面,全是出自柳姑娘的策划。并且,柳姑娘与亡女私交甚深,定不是那种肤浅的女子!”
李浮云有些怨恨的看了文禄一眼,但又感觉到文秀静默注视着的目光,只好安静的坐回了位置赏。
李玄征有些好奇的看着文禄,他熟知文禄为人一向严谨,就算他的女儿贵为皇后,也绝不涉及后宫。但这回,却是为了一个女子说话,不由也更是对君宛清多了一丝好奇。
周敬翎看了眼李浮云,又看了眼文禄,最终,将目光落在了周敬莛的身上,“莛王,即是你的义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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