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不同。”张嬷嬷一脸的严肃,转头看看四周,压低声音道,“听说这一次,与张家大闺女被强抢那件事情有关。”
众人一见张嬷嬷神色有异,便齐齐凑了上来。
“是小清姐与二花姐去告的状吗?”小桃同样低声道。前几天张一花被掳走的那天,张二花曾拉着苏文清说要去闯南昭王府告状。
张嬷嬷摇摇头:“小清姑娘与张家二丫头曾经去过,可是南昭王府是什么地方?守卫森严得跟皇宫似的,哪里说进去就进得去的?即使等到了王爷出府又怎么样?呼延老王爷每次出府,贴身侍卫近百号人,浩浩荡荡开出去,不要说见王爷的面,就是想靠近也靠近不了。”
“那到底是谁把呼延二公子给告了?”小桃道,对于这个神秘人物很是好奇。
“没有人知道。”张嬷嬷摇头,“听说告状之人是个武艺高强的人,把状纸绑在一支羽箭上,用弓射过去的,正好被王爷接住,这等于在老王爷面前直接把呼延二公子给告了。”
张嬷嬷顿了顿,又道:“老王爷当场气得七窍生烟,亲自派人到城南大街,带了些人回来询问,后来把二公子从揽香阁绑了回来,当场挥了鞭子。直把一个娇生惯养的二公子抽得昏厥了过去。我听住在南昭王府后街的一个婆子说,要不是那个叫做赵三的管家死命抱住老王爷,老王爷在盛怒之下,真的会把二公子打死。”
众人聚精会神地竖起耳朵听,老王爷痛捶昭阳长公主的亲生儿子,这真是一个特大的新闻。
“怎么南昭王妃没去阻拦?”桂花奇道。昭阳长公主的护雏之心在扬州城里可是出了名的。
“也活该那个风流公子哥儿倒霉,上段时间皇太妃大寿,王妃前去贺寿,留在宫里一直没回来。没想到,才过没几天,二公子就闹出事来了。”
“赵三的头脑也算活络,幸好他及时拉住老王爷,要不然的话,若真的把二公子打死,王妃能善罢甘休?说不准一气之下奏明皇上,把呼延一家都灭了。”李五娘感慨道。
“五娘说得在理。”张嬷嬷点点头,“呼延老王爷是一名武将,征战沙场多年,使的是一口几十斤重的宽背金刀,教训起儿子下手难免不分轻重。要不是赵三死命拉住,真可能会弄出人命。不过,即便如此,”张嬷嬷摇摇头,“那个二公子也真是惨,当场被抽得皮开肉绽,浑身鲜血淋淋,惨叫声响彻了整个王府的上空,听得人毛骨悚然。待众人七手八脚把他解救出来,浴血的袍子却怎么也脱不下来。得了消息的昭阳长公主急得星夜兼程从京师赶了回来,与老王爷大吵了一场,把南昭王府闹得个天翻地覆,差点没把王府给掀了。”
小桃吐吐舌头:“这个昭阳长公主,脾气还真是大得可以。”
“昭阳长公主再大的脾气又怎么样?”张二花不知什么时候从前面的院子转过来,听了众人的话,冷哼一声道,“子不教,做母亲的也有责任,管她是什么公主王妃。”一想到自己的亲姐姐被害成那个样子,张二花眼中恨意乍现,“那个浑蛋,被打死也活该。”
张嬷嬷嘿嘿附和道:“对对对,二公子着实该打,谁叫他参与了此事呢?不过,张二姑娘,好像把你家大姑娘掳走的,不是二公子呀,听说是那个庞太师的小儿子……”
“那浑蛋,迟早会有报应的!”张二花恨声道。
南昭王府。
弯弯的弦月当空,给清冷空旷的王府后花园投下一层淡淡白色如水般的光晕。
没有风,月光透过疏密不一的树叶落在林间小路上,留下一片静止的斑驳树影。
赵三就站在这片班驳的树影里,担忧地望着前面不远处的人影。
前面不远处,一个四个角落分别挂了八角宫灯的亭子里,人影绰约。一个挺拔的身姿立于石桌前,曾经俊美非凡的仪容如今憔悴不堪,苍白如纸的脸色,深陷的眼窝,颓废无神的眼睛,使他整个人凛冽而落拓,却又孤清无比。
他伸手执起石桌上斟满了酒的杯子,一杯接着一杯地仰着脖子灌酒。接近夏日,天气已经有些炎热,他却穿了一身厚重的靛青色袍子,拿起酒杯的时候,扬起的衣袍自手腕处滑下,清晰可见手腕处斑驳交错的伤痕,触目惊心。
侧立一旁的湖衣看着桌子刚倒上的酒一下子就空了,急得不行,想劝阻却又不知怎么劝,只好拿眼睛求救地看着对面站着的茗砚。
茗砚会意,上前道:“公子,冷酒喝多了不好,更何况你这一身的伤……咱们回房去,明天再接着喝……”
“倒酒。”呼延二公子面无表情道。
茗砚无奈地朝湖衣摇摇头,拿起酒壶再斟满一杯。
呼延二公子再度执起酒杯,把满满的一杯酒灌了下去。由于灌得急,被呛了一下,呼延二公子剧烈地咳了起来,而这剧烈的动作,又牵扯了背部的伤口,他不由弓了弓身子,双手用力抓住了石桌的边缘,手背上青筋突起,而脸上,剑眉紧紧拧着,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公子,湖衣求求你,别再喝了。”湖衣哭道。茗砚急步上前,扶住了自家公子。
赵三看得动容,走出树影,准备上前劝慰几句。他知道二公子平素自恃风流倜傥,性子傲得很,这回当着众人的面受此痛责,面子上一定过不去。再加上心里委屈,就借酒浇愁,作践自己。说实在的,良家女子又不是他抢的,一支羽箭传来的书信,就给他冠上罪魁祸首的罪名,若认真计较起来,他也不过是误交朋友而已。偏偏老王爷又是个眼中揉不下一粒沙子的人,强抢民女外加夜宿烟花之地,两项罪名累加,犹如火上浇油,老王爷不听任何解释,一顿皮鞭,当场要去了他的半条命。
“赵管家。”背后有人叫道。
赵三回头一看,见呼延浩不知何时已来到跟前,不由喜道:“大公子,你回来了?”
第九十五章激将法巧劝呼延二公子
“赵管家,二弟怎么样?”一身素白轻甲战袍的呼延大公子更显俊朗英武,他看向不远处的亭子,剑眉紧紧拧着,掩饰不了担忧的目光。
五天前,当看到老王爷摊开绑在羽箭上的信时,变了脸色,非要拿二弟回府,他就心知不妙。正值军队紧急操练之际,苦于军令如山,一直无法出营。五天之后,紧急集训结束,他便匆匆赶回南昭王府,戎装未换便直奔后园而去。
“二公子他,唉!”赵三叹了口气,“大公子,你过去劝劝二公子吧。他心里委屈,可这样做践自己,又是何苦呢?”
呼延浩点点头:“赵管家,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我就行了。”
赵三看看呼延大公子,低声应了,转身消失在重重树影之中。
“公子,不能再喝了,我扶你回去吧。”茗砚护住怀中的花雕,死活不肯再朝二公子的酒杯中倒酒。
“茗砚,我的话你也不听了?”呼延廷玉怒道,“倒酒,倒满它。”
茗砚忧心地望望二公子,酒劲涌了上来,他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浮起两片不正常的红晕,喝得太多的缘故,身体摇摇晃晃,就连脚步也开始有了一些踉跄。
“倒酒!”呼延廷玉把白玉酒杯重重地顿在石桌上,酒杯与石桌桌面“呯”地撞击声在深夜寂静的后花园犹为清晰。
“公子,你实在不能再喝了。”茗砚简直是在哀求了,“公子你不要命了,要是被王妃知道的话,那可就……”
“没事。”呼延廷玉微微摇头,侧靠在亭子的柱子,俊美的脸上疲惫不堪,“茗砚,倒酒。”
“公子……”茗砚无奈,抱着酒壶慢腾腾地走了过去。忽地怀中一空,他不由愕然抬头,看到呼延浩正站在他面前,手里执着的正是从他怀中拿走的酒壶。
“大公子……”茗砚叫道,像看到了救星般,眼中露出了惊喜的目光。
“大公子!”湖衣也叫道。
“你们都下去吧。”呼延浩看看二弟,转身,给放在石桌上的酒杯上注满酒。
“大公子!”茗砚与湖衣愕然地望着呼延浩,齐声叫道。
看来,这个呼延大公子不是来劝酒的,而是来添乱的。
呼延廷玉侧身坐下,看看大哥,执起酒杯,一饮而尽。
“我们做为将官,国难当头,战死沙场,赢的是保家卫国,名扬天下,虽死犹荣。你呢,醉生梦死,图的是什么?”呼延浩冷冷看着二弟,语气也很冷,拿过酒壶,又给杯子满上一杯酒。
呼延廷玉浑身轻轻震了一下,慢慢抬起头望着大哥,头很晕眩,但大哥的话语犹如一把重锤,一字一字敲进他的心里。
“一点委屈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有本事的话就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来!这样作践自己,算什么英雄好汉!”呼延大公子的语气更冷,拿过桌上的另一只酒杯,注上酒,“今晚你可以喝个痛快,大哥陪你。但是,明天以后,你要打起精神来,不要这样一副颓唐的样子,让王妃,让王爷担心你。”
呼延廷玉咬咬嘴唇,忽地推开酒杯,伏在石桌上痛哭起来。
他的心里,有太多的委屈与不顺心,不仅仅是强抢民女这一桩。有一件事情他追踪了许久,却找不到一丝突破口,这令他异常沮丧。
还有一些事情,他无法说出口,也不能说出口,硬捱下这顿责罚,心中的委屈却无人可以倾诉。
呼延浩伸手抚摸着二弟不断耸动的肩膀。十五岁的二弟,一直养尊处优的二弟,肩膀还是稚嫩了些,还是一个贪玩的年龄,不明白作为将门之后身上所背负的责任。
茗砚湖衣面面相觑。从小到大,他们可是从来没有看到过二公子哭过。
一直以来,二公子虽然调皮,贪玩,但生性狂傲倔强,每每挨了王爷的教训,咬咬牙便忍了。这次如此失声痛哭,还是第一次。
湖衣听着不忍心,正想出声劝解,就听大公子道:“湖衣,把酒壶和杯子撤了。茗砚,扶二公子回房去,我那里有上好的伤药,你过会来我那取些去。”
湖衣与茗砚连忙应了。
呼延浩站了起来,知道自己的激将法起了作用,二弟也不会再喝酒了。看看天时,已是深夜,自己也该回房歇息,明天还要去军营。
“大哥。”呼延廷玉抬起头来,眼眶微红,脸上已不见一丝泪痕,“是你派人送信去京师,让我母亲回来的?”
呼延浩没有说话,算是默认,当时情势危急,阻止不了老王爷的暴怒,唯一想到的,就是请昭阳长公主回来。
难怪他自昏迷中醒过来时,看到母亲一脸焦急与担忧守在他的床边,母亲大闹南昭王府直接导致的后果,就是从今往后,老王爷再不能动他半根指头。这一点,对他有利。
他的唇边溢出一丝笑意:“大哥,多谢你。”
还有,那个送错信的人,那个在老王爷面前告状害他的人,他一定要把这个人揪出来,狠狠地报复回去,让那个人知道,他堂堂呼延二公子,也不是那么好惹的。
*****
傍晚,夕阳的余辉落在苏氏蘑菇园里,将两个姑娘的身影拉得长长的。
“小清,你这一去,几时才能回来?”夕阳下,张二花微微侧首,望着苏文清,眼中有深深不舍。
苏文清这一去,便是在京城定居下来,要想见面,中间隔了这么长的路途,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毕竟相知了那么多年,张二花的心里,除了替苏文清高兴之外,还有一种说不出的落寞。
“二花姐,等我在京城安顿好以后,我就会与你联系的。”苏文清笑道,由于就快要见到林志海,这段时间她的心情一直很好。
“二花姐,等我摸清京城的情况,我就来接你过去,我们把所有的营生都转到京师去。”苏文清看着张二花愁眉不展的样子,忙安慰她,“京城是最繁华的地方,到时候,我们会有更大的发展空间。”
张二花勉强笑着点点头。心中暗道:小清或许想得太美好了,等她做了状元夫人以后,相夫教子,侍奉婆婆,还有这般自由的生活吗?
“二花姐,这里的一切交给你了。”苏文清看着张二花,郑重道,“二花姐,你帮我好好看着,我会回来的。”
张二花不由笑道:“我的好妹妹,说什么傻话呢。你还回来干嘛呢?好好做你的状元夫人去,好好享福,才是正经呢。”
苏文清不置可否地笑笑。她可没想过一生就这样依靠林志海而活,多年来独立自强的现代教育,养就她骨子里不依靠不依赖别人存活的理念。如果林志海真的朝仕途上发展了,作为状元夫人的她,也一定会多关心朝政,做好海哥哥的贤内助,与他并驾齐驱。当然,她从来不认为做生意与做官有什么冲突,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还可以帮助他有更好的发展也说不定。
最近,林志海又来了信,依旧是应酬繁忙,无暇抽身回来接她们上京。不过,在信中,他问了苏文清何时能把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好,到时提前给他去封信,他自会派人到扬州来接。
苏文清也回了信,说快则十天,慢则半个月,就会把事情处理完毕。到时候,与林大娘一同上京,一家团圆。
最后巡视了蘑菇的丰收情况,张二花脸上溢满了笑意:“小清,照这季蘑菇的产量,看来我们不久以后就可以再开一间更大的蘑菇园了。”
苏文清也含笑道:“这事范老爷子也提过。这阵子范老爷子正在研究一种叫做‘四头菇’的新品种,若能研制成功的话,那扩建蘑菇园势在必行。”
“四头菇?这是真的吗?”张二花欣喜道,“范老爷子真的在研发新的品种?”
四头菇,即一个蘑菇柄长出四个蘑菇伞,这将意味着,蘑菇的产量又将增产四分之一。一想到这,张二花不由激动起来,一双大眼睛闪出亮光。
“二花姐,你也别高兴得太早。”小桃笑嘻嘻道,“这事,范老先生前几天才提出来的,还让我与小莲给他打下手。不过,八字还没一撇,要研发成功的话,还早着呢。”
“小丫头,作反呢,居然敢取笑我。”张二花做势转身要打小桃。
“小清姐,救我呀,二花姐要打人了。”小桃嘻嘻地笑着,一溜烟跑远了。
张二花也没真追,又与苏文清说笑了一阵,便与蘑菇园放工的其他人一起,回家去了。
苏文清回了前院,刚坐下来,便看到一个妇人走了起来。
“小清姑娘。”那妇人走到书房,抬头看看坐在案几前看账本的苏文清,轻轻叫了声,语气里显得有些胆怯不安。
苏文清抬头一看,这人她是认得的,就是前几天刚到蘑菇园上工的黄大婶。见黄大婶局促不安的样子,苏文清放缓了神色,柔声道:“黄大婶,有事吗?”
黄大婶垂着手,用手不安地搓着衣角,脸色的神情有些尴尬:“小清姑娘,我知道我刚来没几天,本不应该这么快告假的。可是我那个媳妇,本来是给南昭王府做浆洗的,一天里去几个时辰,也能照顾一下家里。最近,王府里出了些事情,把她暂时换作打扫的。这不,一天到晚都在府里头,连家里一岁半的儿子也没时间照看,偏偏我那个当家的老寒腿又犯了……”
一听到南昭王府,苏文清心中一动,不由问道:“南昭王府出了什么事情吗?”
第九十六章听传闻心生歉意
“小清姑娘,你不知道吗?整个扬州城都传遍了,南昭王府那个风流的二公子,强抢民女,不知给谁告到了老王爷面前去,老王爷盛怒之下,差点把二公子打死。吓得昭阳长公主从京城星夜兼程赶了回来,与王爷大闹了一场,现在南昭王府里人仰马翻。不光是南昭王府,几乎连整个扬州城都乱了,扬州城里那些当官家里的贵夫人们,借着探病的机会一个个都去巴结昭阳长公主呢。”黄大婶一口气说完,呼了一口气。这些有一半是听她媳妇说的,有一半是听张嬷嬷说的。
见苏文清露出不相信的神情,黄大婶又说:“小清姑娘,婶子我可没骗你,我那闺女回来说,这两天她就看见知府大人的夫人拿了长白山人参还有听说是花了近千两银子买来的伤药亲自登门来看望王妃……”
“这样啊。”苏文清马上想到这段时间贵重药材紧缺,难道,不是用来孝敬皇上的,而是用来巴结昭阳长公主的?
“我看哪,这人与人之间,命就是不一样。看看那个二公子,不过是挨了他爹一顿打,整个扬州城都震动了。”黄大婶有些感慨,“说起来也难怪,谁让他是昭阳长公主生的呢?当今皇太后的亲外孙,平日里皇太后就疼得不得了,昭阳长公主就不用说了,像掌上明珠一样宠着护着。要是昭阳长公主发起威来,就连呼延老王爷也惧怕三分。皇上也对这位唯一的同胞皇姐极为尊敬,昭阳长公主在皇上面前说一句话,比朝堂上那些文武百官强十倍有多呢。”
这话不假,市井坊间对于昭阳长公主的传闻,永远都有新鲜的话题。这位身份极为尊贵的昭阳长公主,生就一副花容月貌,先帝在时就极得先帝宠爱,又是当今圣上唯一的同胞皇姐,天之娇女的高贵身份,下嫁与战功昭卓的呼延王爷,显赫至极。
苏文清深知不管各行各业,都需以人为本,既然黄婶子家里有病人和小孩需要照看,虽说正值蘑菇丰收之际,蘑菇园里忙得不可开交,她还是准了黄婶子几天的假,等她家的媳妇忙过
福气安康第39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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