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奚小手将他衣衫褪去,取过边上的干衣换上,释然的眼角,并未察觉到玄衅眼中的阴鸷,当初她说这些话时,也只是想拖延一会时间,既然玄衅并未听见,那便最好。
湿衣褪去,身上也觉清爽许多,男子单手撑起脑袋,斜睨着径自换衣的汐奚,狭长的凤目间,原先燃起的余温淡淡散去,眼底。一片清冷。
她说,她只是为了名册而来。
昔日断崖上的一幕再度涌上来,玄衅掌心扶起前额,好看的剑眉拢在一处。汐奚见状,以为是毒性发作。“爷。你怎么了?”
他摆下手,“无碍。”
马车隆隆声,甩开身后的危险,总算冲开血路,朝着五月盟而去。
滴答的雨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砸在地上。形成一个个小圈,潮湿的气息,更加令人心头浮躁,惶惑不已。
天还未放亮,一处寝殿内,女子徐徐而出。身侧跟着的丫鬟面色着急。似有何急事。
“爷还未回吗?”眉雅拢了拢前襟。双目探过雨势望向外头。
身侧的丫鬟摇摇头,低声回话,“奴婢先前问过贾官家,还没回。”
她跨出寝殿。来到走廊上。绣花鞋面沾水便湿,自从她封了主子身份后,便没有见过玄衅一面。就连第一夜。他都留在了东苑。
拳头紧攥起,身侧的丫鬟见她站了一宿,始终没有歇息的意思,心头不免焦急,“主子,您去歇会吧,这样下去,身子会受不了的。”
“这儿还轮不到你一个丫鬟说话。”眉雅轻拂下袖子。转身望向她。
那名丫鬟不断瞅着外头,见她动怒,也不管地上是否潮湿,直接便跪了下去。“1主子息怒,奴婢的姐姐身染怪病,这会时间,我不在她身边是不行的。求主子发发慈悲,让奴婢先行回去一趟。求求主子.....”
“怎么。就连你一个丫鬟都能欺负到我头上不成?”眉雅恼羞成怒。想起自己先前的丫鬟命,更觉对方不将她放在眼里。
“主子。奴婢没有那个意思。只是奴婢的姐姐。她那病时好时坏,奴婢得时时牵挂。求求主子。奴婢就回去望一眼.....”丫鬟不断的磕头。溅起的雨水将整张小脸弄得脏污不堪。眉雅见状,心头微微有些动容,“你姐姐叫什么名字?”
丫鬟抬起小脸,战战兢兢的神色写在眼中,“回主子,叫楼儿。”
第六十五章体质秘密
眉雅微怔,只觉这名字有些熟悉,她捋下发丝,“她得了什么病?”
丫鬟听闻,整个眼眶都泛红。她不住抽泣。以袖子擦拭着小脸。“回主子。就连园中的大夫都不知她这是何病。奴婢只记得。她去东宫送了一趟药,回来整个人就都变了。姐姐她远不到双十。可如今。却已是一副皮相色衰的样子………”
眉雅拢在宽袖中的小手紧张握起,望着园外珠线般串联的雨势,她贝齿轻咬起下唇。依稀见得汐奚曾经提醒过她和惜翎,说有一名丫鬟进了东宫。出来时,整个人都老了一大截……
“既然这样。你快回去照顾她。”眉雅摆摆手。跪在地上的丫鬟闻言。忙地面露欣喜,连连磕头,“奴婢谢过主子,谢主子。”
“慢着。”她一颗心悬着怎么都放不下。“我同你一道去。”
“主子,那是下人呆的地方,您……”丫鬟顿住脚步,一下不知该作何反应。
“少啰嗦,时辰不早了。”眉雅率先跨出园子,那丫鬟见状,只得碎步跟上。
下人房内,一角,因经久不见阳光而显得越发潮湿阴暗。丫鬟轻推下门,熟稔地找来火折子将烛火点上,眉雅巡视一圈,目光落定在墙角处那抹蜷起的身影上。丫鬟几步上前,在榻前坐定后。拉了拉裹在女子身上的锦被。“姐姐,吃药了。”
枕于双臂中的小脸轻抬起,眉雅屏息,虽有心里准备,却还是被吓了一大跳,只见楼儿目光清亮,却是满脸褶皱,一头白发蓬乱地披在腰际,听到脚步声,她侧目望去,在看见眉雅后。咻地向后退了好几步。缩进墙角,“出去。她是谁。出去……”
霜儿摇下头,直起身来,“主子,您别介意,姐姐她……”
见她满脸害怕。眉雅一语未发,只是近身上前。霜儿取过摆在边上的药丸。再度坐下来。“姐姐你别怕。这是我服侍的主子。她知晓了你的事情。非但放我回来,还同我一道来看你,时辰不早了,你快将药先吃了。”
楼儿神色忐忑,眉雅将药丸从霜儿手中接过去,“你先出去,我来喂她。”
“这……”霜儿满面怔忡,“主子,您干万别折煞了我们,万万使不得。”
眉雅将汤匙在碗中搅动几下,药已经凉却,她轻舀起一勺,递到楼儿嘴边。“我也是丫鬟出身。你们喊我一声主子。却不知我这心中,曾有多苦。”
楼儿安静地睨着她,霜儿见她不再闹,便乖乖退下身去,站在了屋外。眉雅将一匙汤药送入她嘴中,看着她咽下,“霜儿跟着我,我定会好好照顾她。拿她当妹妹看待。”
楼儿轻抿一口。脸上,唯独剩下一双眼睛依旧清明,她双目轻阖,热泪滚烫,“主子,您是好人。”声音清脆,犹如林中翠鸟之音。
眉雅将汤药一匙匙送入楼儿嘴中,她强抑住不让手腕发抖,“也只有你们才真正拿我当主子看。”她轻叹一声。幽然启音。“爷虽然封了我做侍妾,可这么久以来。并未让我侍寝。迟早有一日。我终会被遗忘,这主子之位,并不长久。”
一口苦涩咽在嘴中,楼儿热泪盈眶。她双手紧握住眉雅的手腕。颤抖的五指拢在一处,“主子,您是爷的侍妾?”
眉雅凝神,点下头。
楼儿原先清亮的双目突然逸上层层惧意,干燥的双唇令她嘴巴动一下就痛的厉害。十指。尖细的指甲根根刺入眉雅皓腕,“主子。千万不要侍寝。莫要害苦了您自己。”
“你这话何意?”眉雅隐约感觉到不安。反握住她双手急切问道。
楼儿一急,眼泪流的越急,“主子,您看看奴婢这幅模样……”凄哀的声音,哽在喉咙口。再也说不出来,眉雅赫然意识到她话中的意思。惊得更是目瞪口呆。“你是说……爷碰过你?”
楼儿紧咬下唇,殷红血渍顺着齿痕渗透,她泪流满目,点了点头。
静谧的空气。越发显得诡异。眉雅将药碗捧在手心里。浓黑的液体在碗沿处不断浸染倾斜。楼儿禁不住啜泣。脸上。沟壑分明,“主子。您千万不要侍寝,爷他,是有病的。”
“什么病?”她一抬头,落定不了的心再度悬起。
“奴婢不能明确,可是,爷若是正常人。奴婢又怎会这样?东宫里头。这件事不让外传。可陆陆续续的。总能知道些眉目。”楼儿唯一清亮的便只有这声音,她话语恳切,抓住眉雅的双手。“奴婢打小命苦,只求主子能善待霜儿,那样。奴婢就算哪一日死了,也能走得安心。”
走出小屋,雨水沾湿了鞋。可她却丝毫不知,单手撑住墙壁。眉雅这才清楚,这贾官家所要找的特殊体质,原来是这样的。浑身。一个寒战,她全身发抖。冷的厉害。
“爷,到了。”马车最后一声颠簸,稳稳在五月盟外停住。
赶上前来的侍卫将轿帘掀开。汐奚小心翼翼搀扶着玄衅下车。一早便守候的殿泽几步上前。“怎么这么狼狈。他们果然没安好心。”
“放心,我命大得很。”玄衅单手按住受伤的手臂,斑驳血渍染得到处都是,汐奚搀扶着他走入五月盟。举目望去。原先阴暗的天空,这才在东际撕开一个口子,温暖的朝阳迤逦而来。
大夫早就在东宫候着,景瑟令人架起四个暖炉,将整个寝殿映衬得奇暖融融。她站在殿门口张望,在望见那抹熟悉的身影后,忙迎上前,“爷,您总算回来了。”
玄衅在桌前坐定,手臂上的布条被撕开。王煜简单察看。将伤口用匕首划开后涂上药粉,再以纱布用力包扎起来,他眉头微皱,见汐奚杵在边上,“汐奚。你来。”
王煌退开身。她碎步上前。玄衅执起她一手放在自己的伤口上。“今后,我的伤口。都要你亲自包扎。”轻柔的语气。自他阴魅的嘴角逸出,溢满宠溜,边上忙于收拾的景瑟闻言,行细的手腕顿住,双目出神,只一刻,便低下头去,动作,手忙脚乱起来。
汐奚将纱布圈住他的手臂。眉眼轻弯,只见玄衅正毫不避讳地睨着自己,模样出神。“疼吗?”
坐在边上久未开口的殿泽抿了口茶,望着擦拭完血渍的白纱出神,“他,真的对我们赶尽杀绝?”
“泽。”玄衅将手臂抽回去。“在他的眼里,我是妖。再怎么都不会改变。”
王煌将桌上的药粉收拾起来,整个东宫内只留下几人。景瑟不知该去往何处,只能站在一侧,殿泽听闻玄衅的话,也没有久留,起身后静默地走了出去。
“爷,我先回去了。”汐奚瞅了眼外头的天色。这么久没有好好歇息。人已困倦的厉害。玄衅没有留她,点了下头。
须臾后。在她的身影走出东宫老远。景瑟这才几步来到玄衅身侧,“爷,您歇息吧。”
“你命人去贾官家那跑一趟,让他安排下,今晚,让眉雅侍寝。”玄衅丢下一句话,径自朝着屏风走去,准备沐浴。景瑟望着他的背影怔怔出神,宽阔的背部。在屏风上打出一道好看的轮廓。“是。”
王煜背着药箱回到医善堂。还未走进去。就看见眉雅正焦急的在堂前不住徘徊。一张小脸因紧张而略显苍白。他加快脚步。嘴角不由自主微勾起。“眉……主子。”他适时改口。白皙的脸部有些涨红。
“王大夫,”眉雅见他回来。忙地顿住脚步,也不管什么礼节。两手拉起他的手腕将他带到边上,“爷回来了?”
“对,带了满身的伤。”王煜将手缩回去。掌心里头全是汗。
眉雅并未察觉到他的异样。四下张望,见没有旁人,她这才火急火燎说道。“王大夫,你知道爷得的是什么病吗?”
王煌微皱起眉头,摇了下头。“爷他,并没有病。”
“不。”眉雅声音一下拔高。又生怕有人听见,只得硬生生将话语压低,“我不是特殊体质的事。总有一日会被戳穿。一旦侍寝的话,我怕连自己的命都会丢了。”
王煌面露吃惊,先一步跨入堂内,在眉雅跟进来后。反手将殿门掩上,“你这话什么意思?”
“前些日子有个丫鬟在失身给爷后。一朝墨发成雪,如今竟已至晚年。好可怕。万一哪天轮到我侍寝的话,我是不是也会变成这幅模样?”
“你先不要怕,”王煜见她满面惊恐,便将双手轻落在眉雅肩上,“我们想想法子。我不会让你这样等死的。”
眉雅两手紧揪住他的袖口。王煌几次犹豫。张开的双臂费了半天劲。这才将她轻轻朝着自己揽过去。他心中坚定。不能让她有事,一定会有办法。
东苑。惜翎见汐奚歇息后。才悄悄退出去。这一觉,睡得分外不踏实。噩梦缠身。
梦中的大火,仿佛一路燃烧过来,迅速蔓延至床帏,白纱。几成残烬,纸糊的窗子见火便烧起来,伴着磁磁的声音,化为黑炭。琉璃的灯罩随风摇曳,啪啪作响,丝绣的锦被,无一幸免。汐奚艰难地翻个身,眼皮才睁开一点。便见头顶一团大火迎面砸来。亏得她及时闪开,才躲过一劫。
狼狈地摔下床榻,她放眼望去,惊得目瞪口呆,来不及细想,急忙起身朝着大门跑去。“救命,来人——”
殿门紧闭,任她怎么用力都没有办法打开。好像是从外头被紧扣起。汐奚以小手砸了几下。见无果,只能转身朝着还未起火的角落躲去。僻啪的声音在耳畔想起,到处都是。她抬头望去。不经意间。在屋顶发现一处被卸去瓦的空隙,这场火,定是有人蓄意而为。
拉长的身影。在火势中愈发显得修长,汐奚收回视线。只见一抹高大的身影突然逼近而来。月色的长袍。已经站到自己跟前。
满面惊愕。她将环在胸前的两手垂下,慢慢起身,双唇间,好不容易吐出一字来,“棕……”
男子身形挺拔。双目睨着蹲在地上的汐奚。俊朗的面容没有丝毫神情。随着微微弯下的动作,单手将她拉了起来,“我醒了。”
醇厚的嗓音,在他一个用力间,吹入汐奚耳畔,她怔忡抬头,双目仔细地扫过他每一寸。眉。眼。唇。他俊目睇着她。在汐奚的脸上,并未发现过多的惊喜。“你怎么了?”
火星烧灼,弹在了手背上。疼的她惊忙回神,“你怎会来到这?”
“名册在哪?”男子并未回答她的话,而是冷声问道。
汐奚眉角轻扬,双手一下挣开,“是九哥让你来的?”
“拿到名册。我昏迷时被喂下的毒才能有解药。汐奚。我们要一起离开这。到时候。所有利用你的人。我统统不会放过。”暴戾的眸子。在火光灼灼中烧成赤红,汐奚深知他残暴的性子。淡漠的两眼失落垂下,汐奚冷然开口,“利用?我没有想到,你也会为了名册而这样逼我!”
男子用力将她压入胸膛,坚毅的下巴,枕在汐奚肩头。“你是我的。为我做的事。天经地父。”
“我以为,你醒来之后第一件做的事,还是带我离开。”汐奚望着满屋子燃起的大火,将身子从他怀中挣脱出来。
“汐奚——”男子见她刻意拉开距离,语气已然不悦。
“我会想法子离开五月盟。既然你已经醒了。就快点离开九哥身边。你身上的毒,我定会找人医治好,”汐奚几步来到殿门口,见他站着不动,忙高声呼道,“等下若是被人发现,就来不及了。”
“让你拿个东西就那么难?”男子近身而来,压迫的气息抵在他胸前。
“还是他说的对。你动了情?”
烟雾袅绕。朦胧中,她看不透他的视线。
男子眯起两眼。灼热的火源袭来。他将汐奚困在双臂间。“我不许!”
“因为你,我受制于人,因为我自己,我受制于你,如果可以,我倒真希望可以自由自在。”汐奚一手将他拦在她跟前的手推开,试着,还想打开那扇殿门。
第六十六章有孕
隙开的空间被双手推回去,男子抵在她后背,“你不是受制于我,你同我,本就是一体的。”
“咳咳——”呛人的烟味浓重弥慢,汐奚两手擂上殿门,外头,一阵脚步声传来。惜翎刚踏入园子,就见那火势乘着冬风越来越急。她将手中托盘一扔,张开嗓子大声呼喊,“救命啊,起火了……”
“你快离开。”汐奚以手肘抵向男子胸前。“等会守卫便会过来,你想让人撞见不成?”
“汐奚,等我回来带你离开。”他丢下一句话。单手将汐奚搂在身前后,退后一大步,一脚提起内力将殿门踹开,抱着她大步飞跌出去。身后的火势迎风袭来,惜翎一扭头,就见二人已经出了大殿。
“汐奚。”她满面喜色,男子见她朝这边走来。便将汐奚向前一推。自己则跌至顶檐,迅速消失在夜色中。惜翎将她拉到身前,目光犹定在男子消失的方向,“那人是谁?”
“我也不知道。”汐奚旋身。面朝大火。脸上神色不明。“多亏他出手相救,不然我早就葬身于火海。”
院落外,守卫纷纷赶来,将二人带出东苑,没走出两步,汐奚便见贾管家急匆匆而来,“出了何事?”
边上的守卫欲要回话。被汐奚抢先一步开口,“东苑着了火。殿门从外侧被扣起来。若不是我的丫鬟机灵,你们现在都在替我收尸了。”
贾管家半边脸颊被火光映衬得尤为惨白。“是老奴的过错,让汐主子受惊了。”
汐奚径自向外走去,明澄的天空。亮如白昼,“贾管家。可否为我准备一把琴?”
萧瑟的庭院,在一片竹林前,三两片竹叶飘了下来,尖细的身子融入大地。原本的翠绿被洗去。呈现斑驳。一根琴弦拨动。悠扬之音。顺着无边无际的苍茫漂浮而去。敛下月的光辉,抚平大火纷扬后的焦躁。犹如溪涧泉水,伶仃作响。
眉雅仰躺在榻上,两手紧张地拢着前襟,一声琴音刺入掩实的寝殿,让身上的玄衅赫然一怔。
衣衫未解,眸中的混浊突然变为几分清明。那琴音,犹若清风拂过心头。竟将他原先几许燥热的欲望给抚平。他双手撑在眉雅身侧。慢慢直起身。
“爷?”她疑惑地撑起手肘,两眼穿过男子耳侧望向那盏才燃起不久的烛火,嘴里残留的药味依旧甘苦。那摇曳的火烛,已经燃去一半。她牢记王煜的话,在灯灭之前,必须要让玄衅触碰过自己的身子。顾不得羞。她双手勾住男子脖子,将整个人送过去。“爷。您怎么了?”
香腻的味道扑面而来,玄衅兴致全无,两手将她的手臂拉开,“你先歇息吧。”
自顾穿上寝衣。眉雅见他动作利索。丝毫没有逗留的意思,她掀开锦被。赤足踩在毛毯上,才走上去几步,玄衅却已拉开殿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琴声悠扬,穿林透叶。在每一处地方安然落脚。
“来人!”眉雅两手捂住耳朵。单脚将一侧的凳子踢到边上,被愤怒灼烧的双目望向外头。“去看看。何人在弹琴!”
“是。”殿门外,一
夫妻缠第14部分阅读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