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淼淼怎么办事的,我没那心思。”前一句责怪颜淼,后一句,楼洛书是解释给婳贞听的,他虽然不甚喜欢这个女子,可是叫个下人去羞辱她,却还是不至于的,何况,她还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这件事情若是被娘知道了,还不定怎么训诫他呢。
“行了,你不用解释了,颜淼下午来我这里解释过了,我倒不在意那些旁的,不过,你不满意我,却是确有其事的吧。”婳贞抬手,阻止楼洛书其他的话,只是笑着看着他。
“本来,我嫁过来了,就是你的妻子,与你好好过日子,那是我的本分,只是,如今,你不喜欢我,我也不见得就喜欢你,可是,看大家的意思,却是希望我们早日圆房,可是不巧,咱们都互看不顺眼,不如,咱们约法三章,以后人前,各尽本分,人后,咱们各过自个的日子,可好?”
婳贞着实有些累了,这一天下来,发生太多的事了,她不想再跟楼洛书唧唧歪歪,于是便单刀直入,将话挑明了讲,只想着早点了事,好回去休息。
“约法三章?”楼洛书显然没有想到,婳贞会作出这样的提议,仔细的看了看她,发现她不像是在开玩笑。沉吟了一会,反问了一句:“以后都这样,一辈子?”
婳贞愣了愣,她倒是没想那么远,就想着眼前该怎么解决,不过,说到以后,她还真有些犯难,这以后的事,谁又说得准,更何况是一辈子,一辈子,那样的变数太多了,何况,说不准她什么时候就穿回去了呢。
楼洛书看她不做声了,倒也不催她,只是静静的等着,等了片刻,发现婳贞仍然没有回过神来,苦笑不已,他是喝了酒不错,可这大冬天的,坐在这外面的凉亭里,吹着冷风,再暖和也禁不住,何况,先前那一杯冷水,早已将他过高的体温给降下来了。
楼洛书敲了敲杯子,道:“边走边说罢,夜里风大,冷了。”他一个大男人就算了,她一个女人家的,可别着凉了才好。
婳贞回过神来,立刻觉得一阵寒意袭来,在这里坐久了,连她的手都冻得冰冷了,不自觉的打了个得嗦,完了,开始觉得冷了,这里离东厢还有段距离呢,今晚铁定会感冒,这古代不比现代,有得感冒药可以吃,动辄就是中药,那熬得黑漆漆的药,光是想着,都觉得嘴里发苦。
楼洛书见她打得嗦,摇了摇头,这女人,这么冷的天,也不知道要多穿一件衣裳出来,真是不会照顾自己,起身将自己的外袍解了,走过去披在她肩上。
婳贞见状,连忙推拒,这么冷的天,他解了衣衫,回去肯定要感冒的。这事该怪她,不该选了这么个地方谈的,若是还因此害他病倒,她就过意不去了。
“披着!”
楼洛书皱着眉头看着她,都冷得打得嗦了,还逞强的推来推去,顿时只觉得有些恼怒,便吼了一句。
楼洛书这一声吼,让婳贞愣了,任由他将外袍披在她身上。外袍上还有他身上带来的暖意,瞬间就暖和了她。只是,她一直以为这个男人是温文尔雅的,进退得宜有礼的,却不料,他会这样强势。
“走吧,边走边说。”
楼洛书见她又出神了,不由叹息,她平时都是这样的么?说不了几句话,就不知道出神到哪里去了。明明刚刚还冷得直得嗦,这会居然不觉得冷了,站在这里游神不知道去了哪里。摇摇头,退了外袍更冷了,他可不想在这里挨冻,说罢,大步流星的朝着东厢走去。
“恩。”婳贞回过神来,楼洛书都走了老远了,她连忙追了上去,这事情都还没有谈完呢。看着前头走得飞快的楼洛书,婳贞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明明冷得要命,却还是把外袍脱给了她这个,他并不怎么喜欢的妻子,就从这点来看,他也是个不错的男人,至少是个负责人的男人。
显然听到了她的笑声,楼洛书皱着眉头回过身来,眉头皱的老高的看着她,有几分恼火的问:“你笑什么?”
婳贞见他恼怒,连忙将笑意收敛起来,追了上去,冲着他摇了摇头。然后越过他,大步往回走。这回轮到楼洛书站在原地,一脸狐疑的看着她了。
“你不冷么?快些走吧,有什么事情,我们回房再谈吧。”人家把衣服脱给她,自己挨冻,她也不好意思非要在这冰天雪地里跟他谈。有什么事,回房里暖和了,再慢慢说罢。
被她一说,楼洛书只觉得更加冷了,连忙加快步子,往房里走去。
两人进门就看见红娟和颜淼都在前厅里等着。楼洛书因为刚刚婳贞说颜淼白天弄了个坏了梳妆柜给她,多少有些恼她,再者,以前他房里没人伺候,才放这么个丫头在身边,可现在,他到底是成婚了,就算要伺候,也该由他的夫人以及她的丫头伺候。想到这些,他阻止了颜淼欲上前来给他梳洗的动作,道:
“淼淼,这里屋的事情,以后,就让少夫人来做吧,她有自己的丫头打下手,你就不用每天过来麻烦了,你明日起,到外面伺候吧。”
颜淼因他的话一愣,随即低下了头,将自己脸上黯然的表情遮掩住,她没有想到,柳婳贞住进东厢,少爷会将她赶到外房去伺候。她等了片刻之后,知道楼洛书说出的话不会再改变了,只好行礼告退:
“是,少爷。淼淼知道了。”
看着略微有些僵硬的走出房门的颜淼,婳贞不置可否。虽然她是打算跟楼洛书摊牌,自然不会太去在意他怎么生活,只是,这个颜淼实在是个太有心思的人了,放在房里,怎么看都不觉得舒服。
“红娟,既然淼淼出去了,你就先去伺候三郎梳洗吧,我也要去换件暖和的衣裳,这天实在是太冷了。”婳贞见颜淼出去了,又不想自己动手去伺候楼洛书,便打发了红娟去伺候他梳洗,自己则是回到里屋,从柜子里拿了一件夹袄出来穿上,然后坐到小几前,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暖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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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约法三章(二)
楼洛书梳洗好之后,出来,就看到婳贞一脸安详的坐在小几面前,手里还捧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水,有些懒散的感觉,看上去,却是十分的协和。
“你弄好了?来喝杯热水吧。”婳贞将另一杯倒好的热水递了过去,然后小口小口的啜饮着自己手里的水,脑子里却是在想,要怎么跟他谈,虽然刚刚已经谈了一半了,可是他也没有答应,而且,就像他所说的,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况且,他们现在就住在一个屋檐下,这间房里可只有一张床,让他这个主人长期睡那贵妃椅,显然不可能,可是她也不想委屈自己去睡椅子,何况,就算他俩定下了协议,可那也是私下的事,老太太那里肯定是不能让她知道的。
“你想好了吗?”楼洛书知道她在思考他先前的话,只是,一来天色实在算不得早了,二来他今天也是累了一天了,刚刚在外头还受了冻,这会屋里暖意腾升,白日里的疲累自然就上来了,只觉有几分恹恹欲睡。
“咱两先这么处着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婳贞仔细瞧了瞧楼洛书,她一时之间也想不到以后去,再者,这楼洛书似乎也还是个不错的人,若是以后一辈子都要在这古代生活,倒是不妨与他试试相处看看。只是,不是现阶段。
“好吧,那今晚呢?”楼洛书知道她不想把话说绝了,毕竟以后的事,也的确是说不准,只是,今晚上的问题却是十分实际的。
“今晚,今晚……”婳贞被他一下子问到死|岤上了,脑子里一片乱,半晌也答不出来,今晚要怎么办才好。看看楼洛书,又看看那张床,再又看看楼洛书,咬了咬牙,“一起睡。”
“一起睡?你确定?你就不怕,我半夜里怎么你?”楼洛书挑眉,她还真有几分意思,明明不想与他做真正的夫妻,却要跟他睡在一张床上。
“你会么?”婳贞反问,虽是问句,其实她心里却是肯定的,这人从他的字,从他的说话的口气和方式来看,他应该是个正人君子,最少,应该是不屑用卑鄙的手段去得到一个女人的身体的,何况,他对她还有偏见来的。
楼洛书瞧了她半天,最终失笑,这小女子真是吃定了他了。“我不会。”淡淡的开口,他的确不会,她赌赢了。他楼洛书虽然不是什么圣人,可也并不是是么歹人,半夜占一个女子便宜,这样下作的事情,他终究是做不出来的。
“那我就确定。”婳贞点头,很好,她这不就得了他的保证了么,何况不就是睡一张床么,人家梁山伯和祝英台不也同睡一张床过么,了不起,等会一人一床被子就是了。
楼洛书看了婳贞半晌,耸了耸肩,道:“我困了,那就去睡吧,”说罢,就朝着床边走去。他倒是很想看看,她预备怎么跟他一起睡。
“等等。”婳贞叫住了楼洛书,在他狐疑的眼光中,从大柜子里搬出一床被子放到床上,将被子铺好,婳贞指着里面那床被子,道:
“既然咱们都不想睡椅子,那以后我睡里面,你睡外面,咱们一人一床被子。进水不犯河水。”
“行,现在我可以睡了吧?”楼洛书无奈的摇头。
“可以了。”婳贞点了点头。只见楼洛书走到她面前,比了一个请让开的手势,然后退了外衣,往床上一躺,眼睛一闭,睡觉。
婳贞走到前厅,将烛火吹灭,回到里屋,退了外衣准备上塌休息,又犯了难,只见楼洛书睡在了外边,而她若是要睡到里面去,就必须要越过他,待会吹灭了里屋的烛火,她只担心会一脚踩到他身上去。想叫他起身吧,凑近一看,那楼洛书竟是已经跟周公聊天去了,不但睡熟了,连呼吸都特别沉,而且还是四仰八叉的睡着,里面就留了一条小缝给她,显然睡不下一个人,不仅如此,还将她的被子压在了身下。
折腾了这大半晚上,结果,她还是只能睡椅子,婳贞真有几分哭笑不得的感觉,以后看来,还得比他早些上塌不可。她也着实困了,只得吹熄了烛火,合衣在贵妃椅上躺下,身上盖了一张厚毯子。
黑暗中,只有透过窗户薄纸印过来的隐隐月光,她来到古代也有近一个月了,还是头回试着在椅子上入睡呢,好在今天白天着实耗了她不少体力,一双眼睛在黑暗的夜里眨巴眨巴几下,困意就上来了,不消片刻,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等了好一阵子,楼洛书在黑暗中睁开眼睛,不动声色的起身,走到躺椅旁边,无声的笑了起来。好吧,他恶劣了,他就是故意的,故意为难她,谁让她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他就是想看看这柳婳贞会怎么办,她不是挺有骨气的么,不是挺有能耐的么,既然嫁给他了,还敢提出这样的要求来,还一副吃定他不会怎么她的模样,真以为他是软柿子,好拿捏么。
好吧,他是想教训一下她,可是,却也不至于真让她在这椅子上睡一晚上,这么冷的天,真在这椅子上睡一晚,她明天一准要得风寒。
看了片刻,确定她睡的死沉了,看着她因为夜里寒凉,缩成一团的样子,真是可怜极了。伸手将她连人带毯子一起抱了起来,朝着床边走去。许是感觉到了暖意,她竟嘤咛一声,朝着他的胸口靠来,还发出一声类似满足的喟叹。
将她放在床上,给她盖好被子,舒展了一下身体,他今天确实是有些累了,明日还要早起,是该睡了。
婳贞醒来,就发觉自己是躺在床上的,眼珠子提溜一转,就将脑袋埋在被子里偷笑。她还以为那人真的打算让她在椅子上睡一晚上呢,没想到,半夜里居然还会把她抱到床上来,由此可见,他人还真不坏。
“二娘,醒了吗?醒了,就起吧,外头下雪了呢。”红娟端着热水进来,就听到婳贞从被子里传来的闷闷的笑声,知道她醒来了,连忙喊她起来。
“下雪了?”婳贞立刻从被子里钻了出来,她是在南边长大的,二十一世纪,全球变暖,有时候一个冬天过去了,都不见得能瞧见雪呢。
“是啊,昨儿夜里下好大的雪呢,你都不知道么?”红娟将盆子放下,走到床边,帮着婳贞换衣,一边道。
“我昨夜里,睡沉了,完全不知道啊。”婳贞感叹了一句,又想起昨晚上是某人将她抱到床上去的,忍不住又噗呲的笑开了。她昨晚上被人从椅子上挪到床上都没醒,那可不是睡沉了么,昨晚上还下雪了,要是真在椅子上睡一晚,估计,今天她就起不来了。
“哦,那你,有没有跟三郎…咳咳。”红娟见婳贞痴痴的笑,以为她昨晚上跟楼洛书圆房了,既替她高兴,又觉得不好意思,脸一下就红了。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们一人一床被子,什么也没干。”婳贞白了红娟一眼,这丫头可真敢问,还好楼洛书不在这里,要不是得窘死她。
“什么?你们没有,没有…”红娟瞪大眼睛看着婳贞,一脸的不相信,他们明明都睡在一张床上了,居然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睡觉?
“对,我们就是在睡觉,什么都没干。”婳贞从红娟手里抢过衣服,冷死她了,刚从被子里出来,还穿着单衣呢,这丫头居然就楞上了。
“那,那,那老夫人那里怎么交代啊,还有那个红巾是要送过去的呀。”红娟苦着一张脸,看着婳贞,她还以为他们昨晚上已经圆房了,老夫人那边好像也是这个意思,让他们早日圆房,结果,两人都睡到一张床上去了,居然什么都没干。
“实话实说就是,就说,昨夜里,我和三郎都累了,回屋就睡了。好了,不要操心了,大家不会怪你的,现在快去拿水来给我漱口。”婳贞顿了顿,古代新娘子落红好像很重要,他们没有圆房,自然没有那个玩意,回头还要跟楼洛书商量一下,这个事情怎么解决才好。老太太一颗心那是七窍玲珑的,指不定怎么想呢。
“哎,我这就去。”红娟被婳贞搡了搡,见她不想谈,只好去拿水来给她梳洗。
“今天早上吃什么呀?”婳贞问道。她可是饿了,而且,难得看见雪,等会吃完早饭,她一定要出去玩会,只可惜,这里是古代,没有照相机,不然,她一定要狠狠的拍一大叠照片。
“有烧饼,还有面片,烧饼是现成的,面片要等你起来再煮过,不然,都成糊糊了。”红娟一边整理着床上的褥子,一边回话。
“那等会我去煮点面片吃,这一大早的,吃点热乎的汤水要舒服些,对了,昨天我带回来的菜还在吧?”婳贞看红娟忙活着,也准备上前去帮把手,却被红娟推搡开。
“行了,这里的事,我会收拾,你就别在这里参合了。哪次你说帮忙,不是越帮越忙的。一边呆着吧,我一会就好。”红娟白了她一眼。
“好吧,我自个呆着。”婳贞见她不乐意,只好将手缩回来,看着她麻溜的将房里收拾整洁。这才跟着她一起去了小厨房。
东厢比西厢强就强在,东厢有个小厨房,就设在楼洛书房间的后偏厢,为的就是他晚归了,能方便做点东西吃,不至于饿着肚子。她昨儿搬过来,就瞅见了这个小厨房,当时就上心了。这以后她若是想吃点什么东西,就能在小厨房弄了,不必到大厨房去弄得人人都知道。
“走吧,我们去小厨房煮面片吧,我饿了。”昨晚上到现在,时间可够久的了,肚皮早就空了,她现在饿得能吃下一头牛。
“恩。”红娟跟着她去小厨房,她也很好奇,二娘昨天带回来的那个绿绿的,据说是菜的东西,怎么个弄法。
到了厨房,婳贞打发红娟去烧水,准备煮面片,这烧火的活,她一二十一世纪用惯了煤气灶的人,你别指望她能生起来。她啊,还是老老实实去折腾她的菜吧。
将放在地上的菠菜拾到起来,摘了黄叶,去了须根,洗洗干净,等她这边弄好。红娟那边也弄得差不多了,早上吃面片,就不能像吃饭一样,做成汤菜,只能把面片煮好,直接焯水煮好,搁点盐,用蒜蓉,香油调味一下,铺在面片上面,肯定味道特别好。
只见婳贞将菠菜统统下水烫熟,捞到一旁的盘子里,撒上一小撮盐拌匀备用,然后将面片煮好,然后将蒜蓉,香油与烫熟的菠菜搅拌好,铺在面片上,再撒点葱花,完工了。两人也不打算回房里去吃,就在小厨房呼呲呼呲的将一大碗面片给解决了。
“这个菜味道好好啊,滑滑的。”红娟将一大碗面片解决掉,连碗里的汤汁都给收拾的干干净净,这才腆着肚子,满足的说道。
“好吃吧,那里还有种子,那胡商说,这种子冬天也能种,也能发芽,咱们以后,能常常吃了。”婳贞嘿嘿一笑,她就知道,红娟吃过以后,一定会喜欢上的,这大冬天里,除了大白菜,想吃个蔬菜,不是件容易的事。
“太好了,我最近给荤食腻味得,都不想饭吃了。”红娟乐得一拍手,能常常吃多好啊。
“嘘。别嚷嚷,种子不多,咱们留着自己吃。”婳贞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道。不是她小气,一来这菠菜还没有在大唐普及,二来种子确实不多,她没得还要费心思去哄着那些人来分她的吃食,三来,这种子是有,可是她却不是个会种菜的,万一种不出来,不是白叫人欢喜一场么。还是等以后确定能种出来,再找机会给他们送去。
“知道了。”红娟点头,她隐约觉得,二娘对这门亲事不太乐意,所以,除了必要的应付,她都不愿意跟这楼家大院里的人多接触,她是二娘的陪嫁丫头,总归是要向着婳贞一些,倒也没有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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