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脑海中想象出这么一副荒诞地画面,楚玉禁不住一笑,这时却听到酒肆里南来北往的行商谈论北魏都城平城的见闻,却是拓拔弘将出生不久的孩子封为太子。交由冯太后抚养。
楚玉听闻,禁不住吐了吐舌头,觉得这小皇帝够了得的,今年才十四岁,却已经为人父,而冯太后更是不容易,二十多岁的年纪,却当了祖母,她心中无所挂碍,所想之处亦是十分轻松。却不经意瞥见桓远神情惊诧。
楚玉不解道:“怎么了?”北魏皇家的事,他们当八卦听听也就罢了,桓远为何要一脸凝重?
桓远想了想,压低声音道:“你难道不觉得奇怪么?”想了想在酒肆内说这话还是不安全,他结帐与楚玉走出来,两人坐回马车上,他才接着道:“冯太后身后有什么人。楚玉你也该心中大略有数吧?”
楚玉一怔,微微点了点头,冯太后身后的人,除了观沧海之外,只怕还应该有另外一个人。这一点,她隐约有些猜测。观沧海仅仅是教导冯太后一些为政地策略,并不直接参与政治,但是以冯太后与容止的关系,就算他正在寻找天如镜,也应该会时不时帮助冯太后谋划夺取政权。这几乎是毋庸置疑的。
心中想着来龙去脉,楚玉猛地一惊,顿时明白了桓远的意思。
不管是楚玉还是桓远,两
知这对名义上地母子之间的矛盾后,都下意识地认为利者一定会是冯太后,因为她背后有容止――可是眼下又是什么情形?
冯太后负责抚养太子,这虽然只是一个征兆,却显出了她被迫退让二线的苗头,将君主的权力交还给皇帝,也许尚未交全,却说明她在斗争之中确实是落了下风。
楚玉皱眉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桓远摇头苦笑道:“我们身在洛阳,距离平城有千里之遥,其间的关节,又岂是我们能知晓的?”不论皇城之中如何风起云涌瞬息变幻,远离争斗中心的他们,也只能从少许的讯息之中推断也许是过时的消息。
楚玉想了想,笑道:“不管怎么样,他们爱怎么斗就怎么斗吧,跟我们无关便好。时候不早了,我们快些回去吧。”
她神情轻快明朗,不带半丝阴霾,桓远细细观察着她,方才虽然提到容止地名字,却仿佛对她没有半点儿影响,仿佛那真的只是一个寻常认识的人,与她没有半点儿特殊关系。
其实北魏的政权之中不管如何争斗,对于桓远而言,都不过只是一场无关己身的闹剧,刻意了解这些,只不过是为了避免祸及己身方便提前趋利避害,而方才有意无意地提醒楚玉容止在其中的位置,则是出于一股他自己无法理解的冲动。
容止所属地一方落败,可是楚玉却没有流露出半点儿忧虑之色,这让他心中有些隐约的欢喜,那种欢喜根本压抑不住,就仿佛泉水一般,不断地涌上心尖。
桓远不断地告诉自己,他仅仅是不想楚玉陷于过往无法自拔,见她完全放下,情不自禁地为她欢喜,可是这个理由那么薄弱,连他自己都无法说服。
距离那个真正的答案只有一层薄膜,可是他始终不愿意自己伸手捅破,仿佛一旦越过那个界限,便会有什么崩毁溃败不可收拾。
桓远心中的波动没有半点呈现在面上,他依旧是一脸沉静如水的神情,楚玉在车中坐着无趣,便凑近小窗朝车外望去,却正碰上一阵风吹来,浅浅地香风将她包围,却不知是哪家的花在这春日里开得繁盛。
春光一片明媚,楚玉心中也是一片明媚,方才得桓远提醒,得知容止那边也许有变故,她却不感担忧,这并不是因为她对容止已经漠不关心,而是她觉得这点小风浪应该难不倒容止,他不会真正出什么事。
假如容止真垮了,她一定会给面子地多一点反应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不怎么挂心。
大概……会吧。
楚玉不怎么确定地想。
凤囚凰第三卷今朝圣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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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是在楚园挨着的巷口停下来的,因为前方传来一些玉和桓远走下车来,却见有几个人影正站在楚园门口外的位置,两人对视一眼,心中疑惑,便慢慢地走过去,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走得近了,他们瞧清楚了具体的情形,只见楚园的门开着,而门口的两拨人正在对峙。
其中一方站在门内,是阿蛮和家中的侍从,阿蛮双手大张,就正正地拦在门口,而门外则站立着一个身穿着官服,像是官员似的中年男子,以及几名随从。
被阻拦在外的官员已经气得脸上发红,怒骂阿蛮道:“你这蠢笨的昆仑奴,有什么资格替你家主人作主?还不快些让开?”
阿蛮站在门口,眼睛微微发红,显然是那蠢笨二字正好刺中了他心中的难过之处,跟着楚玉学认字以来,他知道的越来越多,便越知道自己的无能,虽然有一身可怕的力气,可是除了能听命挖挖洞外,楚玉遇到麻烦时,他什么主意都没法想出来。
因为这,本来就不多话的阿蛮越来越沉默,越来越不起眼,几乎恨不得将自己缩在自卑的角落里,平常别人叫他做什么他都去做,就连流桑都能指使动他,但是面对这些想要硬闯楚园的外来人,他却倔强地抿起嘴唇,难得表现出了一步不退让的强硬。
楚玉走近瞧见这一情形,却没有招呼阿蛮。更没有打扰入其中,反而拉着桓远后退几步,站在一处阿蛮瞧不见的转角边,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她忽然偏头低声问桓远道:“你说,我是不是一个非常糟糕地人?”
桓远讶然道:“何出此言?”
楚玉眼睛转回去,依旧盯着阿蛮,淡淡道:“我自以为对你们每个人都很好,其实不过是我自以为是罢了。阿蛮在这里过得并不快活,我做什么都不带上他,不需要他的时候便将他撂在一边,因为我下意识里觉得他头脑简单。不是可以顺畅交流的对象,可是这样想着的我,岂不是更加的自私自利卑鄙可恶?”
桓远微怔,却听楚玉继续道:“我与你出门。却将他一个人丢在家里,这种软性的伤害比直接的辱骂更可怕,我将他带在身边,却又让他孤独一个人。以前流桑在的时候还好,可是现在流桑走了,他便彻底的孤单起来。”
阿蛮在难过。在自卑。是地。可是这何尝不是她造成的?她无意中的冷落给了他这么一个印象,让他觉得自己是很没用的人。当初那个在山阴水边明澈纯净,宛如野生动物一般充满活力地少年去哪里了?
他的眼睛依旧如同琥珀一般剔透,可是却蒙上了一层忧伤,那种充满野性的天然生机仿佛被消磨殆尽,她把他带回来,除了给他吃的,还给了他什么呢?
当初地阿蛮也许比现在还要笨,可是却比现在快活许多。
楚玉静静望着阿蛮,桓远则静静地看着楚玉,目光化作他自己瞧不见的柔和,他忽然觉得移不开目光,仿佛不论什么都不能转移他看着这女子的心愿,在他看来,楚玉完全没必要考虑阿蛮的心情,那不过是府上养着地一个下人,但是她这样认真自责着的模样,不知为何却有一种别样的动人之处。
阿蛮拦在门口,只要那官员敢叫人过来,便轻轻一推给推出去,他力量奇大,几个随从都被推得踉跄后退,他自己却纹丝不动。他心里没有别地心思,只想着绝不能让这些人进门,一直守着等到楚玉回来,这时却听见上空传来冰冷地人声:“你为什么不索性关上门呢?”关上门,把不想见地人挡在门外便好。
阿蛮一愣,抬头望一眼坐在侧面墙头的花错,随即下意识道:“我忘了。”想了想他又摇摇头道:“不关门,万一他们砸门怎么办?”要是门被砸坏了,还得让楚玉重新花钱修理,倒不如他自己辛苦一些,守在这里。
花错紧绷着地脸容难得被逗笑了一次,他眼风朝楚玉藏身的地方一飞,对那官员道:“楚园的主人回来了,你若是找她有事,便可对他说出来意。”
顺着花错眼望的方向,那官员也看了过来,正瞧见楚玉与桓远,连忙气急败坏道:“你来得正好,你们家的家奴怎地如此无礼?”
既然被花错叫破行藏,楚玉只有牵着桓远站出来,走近那官员,笑道:“那不是我的家奴,是我的家人,我若是不在,他便可代我作主,请阁下莫要弄错了。”
走到门前,她冲阿蛮笑了笑,才又一次转向那官员道:“本人便是户主,请问阁下来意为何?”
官员先是给楚玉满不在乎的说辞给惊了一下,好一会儿才想起此行的目的,他呼吸几下平复怒火,过不久神情转为平和道:“请问阁下是否名作桓远?”
楚玉朝桓远偏了偏头:“找你的。”说着她后退半步,让桓远上前去交涉,自己则在一旁拉起阿蛮,小声地鼓励:“干得好,不过下回不要一个人挡在门口,万一发生什么危险怎么办?我教你啊,你看,墙头上那个穿红衣服的是我们家的食客,这个时候应该是尽情利用他的时候,要压榨干他的全部剩余价值,有什么事吩咐他来做就好。”
什么乱七八糟的?
楚玉的声量虽小,但对于练过的花错而言,却还是能听到的,他脸黑了下去,不过想想他确实是白吃白喝的食客,也没办法在这方面反驳什么,只有跳下墙去,暗道下回再不理睬门前闲事。
随口刺走了花错,楚玉才专心观看桓远那边的情形,可听着他与那官员的对话,她却不由自主地渐渐张大眼睛:原来那官员竟然是北魏皇帝拓拔弘派来的,说是什么听说桓远才学不凡,前来请他入朝为官。
先不说拓拔弘的手居然伸那么长,从北面千里之外的平城伸到了洛阳,她单只好奇,那拓拔弘是怎么知道桓远的存在的,甚至还要请他做官?
倒不是说不该有人知道桓远的所在,只不过楚玉一直以为,知道他们所在的,应该是容止所属的一方,就好像上回被钟年年找上,她并不怎么奇怪,但为什么是以皇帝的名义,而不是太后呢?
凤囚凰第三卷一手遮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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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员说明了来意,还没等他提出官阶年薪休假等招揽便毫不迟疑地拒绝道:“情书在下不能从命,阁下还是请回吧。”
楚玉正好奇地等着听拓拔弘打算为了招揽桓远付出什么代价,却不料桓远想也不想地便拒绝了,忍不住有些惊讶,而那官员更是愕然,想不到桓远这一介平民,竟然连皇帝的旨意也敢违抗。
不过一回想刚才阿蛮和楚玉的态度,他便大约明白了:这宅院里住着一群刁民。
那官员迟疑一下,心道自己此番前来带着的随从太少,倘若一味纠缠只怕不能讨好,光是那昆仑奴便够他们受的,还是索性暂时离去,待问本地官府借调些兵力,再回头来找刁民来算帐。他存着这门心思,便不再多停留,甚至没有再劝说桓远,只冷笑一声带人离去。
桓远沉着脸,与楚玉进了家门,关上门没走出几步,楚玉便迫不及待地问道:“你不想出仕么?”虽然桓远一直没有表示对米虫生活的不满,但是相对于其他人,楚玉对桓远的愧疚反而是最深的。
不管是从政还是为文,桓远都足以成就一番事业,但是他自打来到北魏后,却始终收敛着他的光华,他几乎不怎么与同城文人交往,更别说谋求仕途,除了偶尔与观沧海说两句外,又或者因买书或陪伴她而出门外,他最常做的事情便是待在家里看书。
楚玉心里知道是为了什么。
他这么做,是为了避免引起别人的注意力。尽量少让一些人留意到他们,以免他们本来地身份暴露,更准确地说,是避免她的身份暴露――他们所有人里,最缺乏自保能力,并且最有可能遭遇到危险的人,也就是她而已。
一旦她的身份曝光,没了从前那层身份的保护,她的处境也许会陷入艰难。虽然这里不是南朝的地界,但是楚玉从前的身份并没有多少好名声,因而等待她的未必是北朝地接纳。
不过既然皇帝的旨意过来了,便意味着皇帝知道了他们的底细。隐藏不隐藏都已经无所谓,楚玉原以为桓远会愿意担任官职,毕竟那是他一展才能的机会。
桓远停下脚步,却是先吩咐侍从去他房里拿来他放置在书柜里地包裹。才转向楚玉,一字一顿地道:“我不想做鲜卑的臣子。”
一听桓远这么说,楚玉才猛然想起来,北魏是鲜卑人而非汉人建立的政权。鲜卑族,通俗地说,便是胡人。原本是北方的游牧民族。但是在逐渐壮大后。开始建立自己地国家,金庸小说《天龙八部》里那个以复国为志向的慕容复祖先慕容氏便是鲜卑部族。那是一个真实存在过的民族,慕容氏曾经在南北朝之前的混乱时期建立过数个国家,但不久都覆灭败亡,而北魏地当家拓拔氏,则是鲜卑部族里的另一个分支。
主要是周围生活的多数是汉人,鲜卑人经过逐年汉化,统治体制也多半沿用汉人地,导致楚玉经常会忘了,这里其实是异族统治区。
楚玉内心对于胡汉之分并没有那么严格地分野,虽然不清楚具体历史,但是她总还是知道,若干年后隋朝一统天下,南朝北朝又归于统一,时代环境眼光所限,所以要她对鲜卑人产生什么阶级仇恨,实在是一件比较艰难地事情。
但楚玉也知道,想要让桓远理解她的这种想法,也是一件比较艰难地事,桓远的立场比较偏向于传统的文人,所以她很小心地没有表现出不以为然的神情,只道:“那
么打算?皇帝都已经派人找上门来了。”她沉默了“要不我们现在便逃走吧。”
对方不大可能因为桓远的一句拒绝之言就此善罢甘休,想要避开那些麻烦,离开此地是最好的选择。
桓远缓缓摇了摇头,他面上飞快地掠过一抹奇异的神情,接着深深地,用一种不知道什么含义的目光凝望楚玉,过了许久,他慢慢地道:“不,不是我们走,而是我走。”
他一个人离开,这样便能解决问题。
楚玉有些不安地道:“为什么?”他这是什么意思?
桓远垂下眼帘,淡淡道:“我们一群人无处可去,北魏不能留,南朝也同样危险。”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虽然有两个王,但也是王土,而王土之外,漠北南蛮是荒蛮之地,他实在不忍因他之故而让她遭受颠沛流离之苦。
桓远抬起眼,他俊雅的双目之中光芒微微闪动,似是有些难过:“只要我走了,就算是北魏皇帝,失去了为难你的理由,也不会再来相扰。”
楚玉好笑地道:“你怎么会以为你走了,拓拔弘就真的会不计较?说不定他会迁怒于我呢?”两人对北魏皇帝都没有什么君主的意识,因此一个仅称其身份,另一个更是肆无忌弹直呼其名。
桓远的声音很低,但恰好能让楚玉听到:“不会,北魏皇帝要的只是我,至于你,只要我走了,他不会为了出气而直接与你背后的人对上。”
他说到这里,心中一痛,索性偏过头不去看楚玉:“也许你不知晓,但是我却逐渐觉察,我们一直被保护着,从我们到北魏始,一直至今,没有任何背景根基的我们,却不曾遭遇任何留难,不曾被商贩诈骗,不曾被里长欺压,不曾受权贵刁难,更没有引起旁人半点注意,甚至的,南朝的仇人再也没有差人追来……这却不是我的能耐,而是有人刻意在背后保护我们。”
那是一只手,不折痕迹地,悄无声息地,一手遮着这洛阳城的天空,抹除一切对他们不利的,将他们完好无损地保护着。
异常的强大,也异常的稳固,一直一直地保护着,这份强大和稳固几乎让他灰心到极点,对方不动声色便可护楚玉周全,可是他却什么都帮不上。
那个人或许是观沧海,可是他观这行事的风格,却更加像是另一个人。
楚玉怔怔地呆愣住。
原来,这一年多来她的安稳生活,都是被保护着的么?因为有人为她遮挡着一切危险和灾祸,她才能如此无忧无虑,平和安然?她能够享受清澈爽朗的风,能够自由自在地与人谈笑,都是因为已经有人为她树立起了遮挡风雨的无形壁垒?
看楚玉陷入神游之中,桓远微微苦笑,低声道:“不错,你的平安,压根不须我来保护,我留在此地,又有何益?”
这个时候,侍从已经依命取来了他所说的包裹,这里面装着一些财物和一套换洗衣裳,是他前些日子发觉有人暗中保护楚玉后便做好的准备,那时候他便已经萌生些许去意,只不过当时他离开的理由并不充分,他自己也不大想走,便一直拖延至今,如今确实是他该离开的时机了。
拓拔弘既然能派人来,说明那只保护的手已经不能太严密地遮挡风雨,他的离去大概能给楚玉减轻一些负担和麻烦。
他转身抬步,便要往不远处的门口走去,却见一条人影飞快地从他身边越过,接着拦在门前。
凤囚凰第三卷似是故人来
章节字数:2345更新时间:08102910:17
清那人影,桓远微微吃惊,旋即心头一暖。
拦在门口的人,是楚玉,她从桓远身边跑过去,赶在他之前来到门前。
怕桓远从她身?br/gt;
凤囚凰第一卷第47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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