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忙不迭还礼,落落大方的笑道:“尚未进宫之时,便听说二小姐聪慧过人,今日一见,可知闻名不如见面。”苏离笑得有些羞赧:“也不知小姐姓甚名谁,也好称呼……”“我叫陈婉。”她盈盈一笑,“是陈御史府上的女儿。”
这么说来,和如妃的关系,倒没有想象的那般亲密。
苏离心中微动,面上笑容更盛,“我大哥时常提起令尊,说起令尊,总是刚直不阿,深得皇上信赖。”这也是陈家人引以为豪之处,御史能得个铁面无私的名声,已能留名青史。陈婉自幼耳濡目染,此刻也颇有些自得,只是面上仍旧是不露声色,“想不到苏大将军还听说过家父……”
“如何能不听说?”苏离朝着亭子里走去,侧过头微微一笑。“不如我们坐着说说话儿。”陈婉到底是年少,难得遇见能说上几句话的人。也有些心动,便随着她进了亭子。又吩咐身旁的小丫鬟奉了温酒来暖身子。
苏离吃了小半盏酒,就不敢再吃,唯恐风寒侵体,反而得不偿失。
“我听说苏大将军开春以后就要和陈阁老家的千金成婚了,到时候怕是十里红妆,壮观不已。”陈婉朱唇微启,“倒是真想瞧瞧。”“怕是没有那个机会了。”苏离掩袖轻笑,眼中隐隐有几分促狭之意。“我记得,开春之后,就是三年一度的选秀女的时节,到那时候……”
陈婉俏脸微红。却没有辩解。只垂下头,“到底花落谁家,还未可知呢!”这么说。就是有十拿九稳的信心了。“你既有这般好颜色,又有如妃娘娘做靠山,必然能得皇上青睐。”苏离漫不经心的说道:“如妃娘娘得皇恩圣宠将近十载,你初进宫,若是能得他指点一二,势必受用无穷……”
说着。似乎想到什么,忙打住了话头。讪讪然笑道:“在这宫中呆久了,难得遇见年岁相近的人,就有些轻狂了。”陈婉淡淡笑了笑,偏过头看她,神色很是认真,“旁人都说这些姐妹里面,我和如妃娘娘是最为相似的,你看着如何?”
苏离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好一会,“我看着也有三四成相似。”顿了顿,又说道:“不过,你年岁还轻,我也不曾见过你其他姐妹,到底如何,还未可知。”陈婉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怅惘,叫苏离瞧得分明。
果然,没有谁乐意做别人的替身,哪怕那个人是她的表姐。
苏离心中会意,忙宽慰道:“我进宫已经将近一年了,也算是见过不少风浪了。这日子还长着,来日方长,你这样年轻,有的是机会。”陈婉勾起了一抹苦笑,摇摇头,但转瞬又恢复了常色,笑了笑,“是呀,我还年轻……”
苏离会心一笑,“德妃如今有三皇子的事情要忙,你在宫中,想必很无趣吧?”陈婉瞥了她一眼,摇摇头,“我也不过是进宫住几日,陪陪如妃娘娘,到时候也就回去了。”苏离目光更是柔和,“你若是无事,可以去承乾宫寻我解闷,我成日里窝在殿中,也无事可做。”
陈婉微微颔首。
苏离点到为止,目的已经达到,也就起身告辞:“还得回去用午膳……”临了又凑近一步,嘻嘻笑道:“我听说皇上时常会在凤藻宫用午膳,你也别逛得太久……”陈婉眼中一亮,点点头,“我知道了。”
苏离也就趁势离开了。
一路上却在想,如妃和这位叫做陈婉的表妹,是否当真会如她所愿的融洽。
“没有什么异常。”待她回到承乾宫,倚红寻了四下无人处,凑到她跟前低声道:“看样子隐藏得很深,一时半会怕是查不出来。”苏离冷笑了一声,“是狐狸,总有露出尾巴的一日!”倚红垂着头,眉头微蹙,“看样子,我们得多小心些。”
春江水暖鸭先知。
苏楼靠在美人靠上,手里信手拈起几片花瓣,抛入了碧水池中,湖面的鸭群游过,漾起一层层的波涛。旁人家的水塘里总养着些稀奇物事,偏偏苏楼就喜欢这土气的鸭子,自然,也喜欢吃鸭肉。这在军中是出了名的,苏大将军哪怕上战场,那行囊里也背着腊肉,用新鲜鸭肉腌制而成。
无人知晓,他为何会有这样的癖好。事实上,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是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癖好。“少爷,景王爷派人送东西来了。”突兀的声音打破了此刻的宁静,苏楼半合着眼,一动不动,“什么东西?”
“是一个匣子。”那小厮将匣子捧至与眉心相齐,“来送这匣子的人说,景王爷千叮呤万嘱咐,说这匣子,只能您一个人瞧。”苏楼眉头微蹙,那人,和他早已没有关系了吧。但仍旧是接过匣子,挥挥手:“你们都下去。”
小厮们自然一溜烟的退下了。
苏楼踌躇了片刻,才慢悠悠打开了匣子,下一刻,脸色微变。
那匣子里,竟躺着一块嫩鹅黄|色的肚兜!
一瞬间,他的脑海里转过了千百个念头。
这肚兜,会是谁的?这样私密的东西,周御又是如何弄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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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春暖(六)
凤倾46,凤倾第四十六章春暖(六)
下意识的,他便想到了在宫中的苏离。
若是被人握住了这样的把柄,莫说是她如今在宫中的地位,就是这一辈子,都毁了。
女子最重名节,如今肚兜这等私密无事被人翻了出来,无异于判了死刑。
苏楼眉头拧成了一团,几乎用力克制才没有将那肚兜碎成一片片,但既然周御有把握送来,就必然还有旁的把柄。如今苏离在宫里,已经是步步维艰,再闹出这样的事情,不单单是她,还有这苏家百年的名声,以及由苏离带大的周衍。
人们不仅会怀疑她的德行,还有周衍的心性。都说谁养的像谁,这分明就是使了一招釜底抽薪。苏楼心里乱成一团,好在多年战场上的经历,早已养成了临危不乱的习惯,即便是有片刻的凌乱,但不过转瞬间又恢复了平静。
苏离站了起来,将那匣子盖上,决心要去找周御好好谈谈。
既然他不是直接将这件事情掀出去,而是选择将肚兜送给他,说明这事情,还有转机。关键要看,周御需要什么,来作为交换的筹码。想到此处,苏楼眉头蹙得更深,三年前那样的经历,他已经不想再见到这个人。
他们之间,早已没有半点关系,早已是陌路人了。
又有些怀疑,苏离虽然年岁轻,可一向不是这样不庄重的人,怎么会犯下这样的错误。
一念及此,苏楼又缓缓打开了匣子,那嫩鹅黄|色的肚兜上头还绣着两朵并蒂莲,针脚密密麻麻,似乎不像苏离的手笔。苏楼深吸了一口气。将那肚兜撩了起来,眼角余光瞥见那一角的琳字。赫然松了一口气。
这么多年,从未见过苏离对琳这个字有什么特殊爱好,更不可能绣在这等私密之物上。
看来,和苏离没有关系。
但这肚兜,送到他手上,又有何用意?
除了苏离,任何女子的肚兜被人翻出,都与他没有关系。念头转过,忽而想到了尚未进门的未婚妻。她小字佩琳。难不成这肚兜,是她的?越想越觉得在理,越想越肯定。十有是周御不知从何处弄到了陈佩琳的肚兜,用来羞辱他。
其实苏楼半点没有动恼。他对于这位陈小姐。从未谋面,也谈不上什么感情。但既然这事情是因他而起,无论他是否喜欢。她都将是他的妻子,那么他的确有责任和义务将这件事情压下去。想了想,立刻起身去书房,修书一封,命人送到了景王府。
接下来就只等那边的消息了。
一个月以后,陈佩琳就要进门了。这事情片刻耽误不得,更何况。还涉及到陈阁老的颜面……
苏楼知道马虎不得,也就在书房里耐心的等着。但是一天两天过去了,周御那边,丝毫没有消息传来。即便是派人去景王府探消息,也一律是得到了景王琐事繁忙,拒不见客的答复。苏楼有些坐不住了,这事情越拖,知道的人越多,到最后就越难收场。
这一日,忙命人套了马,也不声张,自己独自一人就去了景王府。好在这次门房并没有为难他,这才得以一路长驱直入。景王府和三年前比起来,没有什么变化,所不同的只是多了一张张陌生的脸孔。
他曾经在这府中观花赏鱼,到最后,却也不过是一个匆匆的过客。
没想到,周御正在大堂内候着他,见了他迈过门槛,嘴角立时便勾了起来,“想不到,你还有主动来找我的时候。”苏楼只是寒着脸,静静的立在那里,看向他的目光中不带一丝的温度,所有的情愫,都隐藏在了深深的墨瞳里,叫人看不出丝毫波澜来。
但可以想见,他此刻必然濒临发怒的边缘。
周御勾着酒盅饮了一口黄酒,冲他晃着酒壶,“要不要来一杯?”
“不用了。”苏楼的声音冷冷清清的,落在这空荡荡的屋子里,萦绕不穷,“你想要什么?”
比起边关的苦寒来,人心的淡漠更让人苦熬。不知是政务操劳还是其他,比起几个月前,消瘦憔悴了许多。他穿的衣袍是旧的,那是苏老夫人亲手给他缝制的。原本是绛红色,多次洗浆之后,原先鲜艳的颜色变得黯淡,隐没在桌椅家具错落的阴影里,越发显得不真切。
周御看着他瘦削的身影,脸上忽然涌现出一种怪异的神情:“如若我说,我是为了想见你一次,你信吗?”苏楼没有做声,他的身影笼罩在阳光里,始终看不清他的表情。周御眉梢微挑,“看样子,是不信了。”
“你想要什么?”苏楼又重复了一次,但从踏入这门槛的一刻开始,再次看见他,就已经了然。他知道自己这一趟,是白来了。他终究是无能为力。
“不知娇妻和妹妹比起来,哪一个更重要?”周御无视他神色里的森冷,缓缓开口:“如果我说,你将苏离许配与我,这件事情,就一笔勾销,你以为如何?”纵使一遍遍告诫自己要镇定,但苏楼还是动了恼。他挺直的脊梁骨震了一下,脸色不变,“为什么?”
此时,已是日上三竿,外头白花花的太阳照得刺目耀眼。
“你知道为什么。”周御立起身来,托着那鸟笼,漫不经心,“我当时同你开口,你死死咬着不肯答应。不过,你是知道的,我看中的东西,包括人,一向是逃不掉。”那鹦鹉在笼中叫:“官运亨通,官运亨通。”
“乖。”周御拿了粮食喂鸟儿,“一个月后就是苏大将军的婚期,这事情,也经不起耽搁。怎么,是否想好了?”苏楼只觉疲惫不堪,已经无力同他诡辩,“纵使你得到了我的妹妹,也没有半点好处。”
他该明白他的意思。
苏家不可能为了一个女儿改变初衷,百年的世家。风雨不倒,自有自己的处事规则。
周御却只是微笑。“好处的确没有,不过你倒是想清楚,一旦我失败了,这可就是株连之罪,到那时候,苏家又当如何呢?”这是他第一次,这样清楚明白的,挑明了那层窗户纸。苏楼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日的。
周御从来不甘位居人下。他有自己的野心和抱负。
从前是这样,现在是这样,以后亦如是。
苏楼好看的眉毛拧了起来,只见他面色苍白。垂在身侧的双手。昭示了主人的不平静。从小到大,他学诗书礼仪,学舞剑弄抢。不知学过多少东西,只为了撑起苏家这大梁。事实上,他也做到了,苏老爷和夫人过世之后,苏家在朝堂的威望,就是他一力苦撑。
如今再次面临选择。
其实根本不算选择。苏家这样的世家,一向讲究稳妥。根本不可能参与篡位之事。
风险太高。
苏楼还没有拿苏家阖家上下几百口人的性命当做儿戏的想法。
要来的挡不了,就算没有这一次,下一次,陈阁老依旧免不了这场算计。
他们彼此都明白,皇上的身子,已经一日不如一日,而周御,内心一直沉睡的那头野心勃勃的雄狮,终于觉醒。从苏楼的角度,可以很清楚的看见墙上挂着的长剑。那柄剑,是先皇所赐,曾经被他带上战场。
上面沾满了敌人的鲜血,还有,许多无辜的人。
“如果我任何一个,都不想放弃呢?”苏楼定定的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你的垫脚石会有许多许多,为何要揪着两个女子不放?”周御哧的一声笑了,看向他的目光带了深深的嘲讽:“是不是太久没上战场,入那杀戮之地,你也有妇人之仁了?”仰头,下巴微扬,畅然大笑:“无论是否是女子,只要能一击必中,又有什么不可以?”
垂在身侧的手僵住。
苏楼眼中,翻滚着种种情愫。此刻再无怀疑,他所认识的那个人,再也不会出现了。
眼前的人,是景王爷,仅仅是景王爷,和他,只是同僚。
他们共同的过去,已经烟消云散。
割袍断义。
苏楼拔剑,割下了自己的衣袍,这曾经是他最珍视的衣裳,也是苏老夫人最后的心。曾经伴随他走过战场上的刀光剑影,也曾经在大雪纷飞的时节,让他感觉唯一的温暖。边关那样辛苦,他都咬牙忍过来了,到头来,终究是算不过这场注定的算计。
他想要坐拥权势,那么,势必要将挡路石一一踹开。
苏楼笑得有些悲凉,有些凄怆,却是直视他的眼睛:“下官祝景王,万寿无疆,一世孤独。”这话,已经是大逆不道了。但周御却是微挑了眉梢,嘴角那抹淡淡的笑始终没有散去,“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一将将成万古枯,注定有些人,是逃不了的。”
苏楼后退了一步,拱手,转身离去。他的脊梁挺得很直,深知自己一旦迈出了这道门,它日再相见,就是死敌了。各自有各自的阵营,各自有各自的立场,注定势不两立。
从少年时候的那个选择开始,他们就已经注定会分道扬镳。
为何在边关这苦寒之地苦熬?
他说,是为了天下苍生,要守得一方太平。
他说,是为了天下权势,要坐拥锦绣河山。
第二日,就有人勾着那肚兜到了陈府,当晚上,陈府就起了翻天覆地的风浪。
但这只是开始,渐渐有人开始传言,陈家小姐不守妇道,同外男勾勾搭搭,这事情,不止一个人亲眼见到过。就连陈家的下人们,也开始传这件事情。自然,到后来,正主儿出现了,是陈府的小厮,眉清目秀,年方十八,眼波款款,不知勾了这府上多少人的魂儿去。
陈家自然要出来辟谣,然而这事情,越描越黑,好事之人热衷于每日套出最多的新消息。
这事情,在燕京城传的沸沸扬扬。
人人都知道陈家小姐,在大婚前一个月,还在与府上的小厮私通。
苏楼进陈府拜见了陈阁老。
人人都以为他会退亲,然而传来的消息却是婚期不改。不少人私下里嘲笑苏楼的迂腐和怯懦。堂堂大将军,受此侮辱。竟能按捺得住,可以想见这人是多畏惧陈阁老的权势。自然也有一部分人佩服苏楼的勇气,称上一个好字,已经是最高的赞赏。
纷纷扬扬,谣言不止。
整件事情,苏楼已经无能为力。
周御这样的人,他早该知道他的性子。一旦认定了一件事情,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半途而废。或许从一开始。他就已经决定要败坏陈佩琳的名声。这件事情固然会令这桩婚事起风波,但更多的,却是打击陈阁老。
众所周知,陈阁老这一派。一直是立嫡立长的坚定拥护者。
在和苏家结亲之前是这样。结亲以后,更是如此。
苏离沉默了半晌,松开了抱着周衍的手。轻抚额头:“陈家,就没有法子将这事情抹去?”虽这样问了,但深知人言可畏,不知将多少人逼到绝路。陈阁老固然是权势大,但也架不住悠悠众口。
倚红脸色十分难看:“也不知是哪个下作胚子,想出这样的主意。好生生的姑娘家,就这样被败坏了!”飞翠就在一旁出主意;“难不成就不能验身?这事情若是子虚乌有。陈小姐就还是完璧之身……”
“这事情哪里好到处乱说,事关姑娘家的体面和名声。”凝碧眉头深蹙,“这下不光是陈家,就连苏家也受了牵连。也不知是谁,这样的不安好心……”苏离自己也是忧心忡忡,陈家女儿出了这样的事情,陈阁老受到的打击想必也不小。
说不定那些御史们会借机弹劾,到时候周衍可就失去
凤倾第12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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