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顺从倒叫慕容宸睿生疑,探究地盯着她,问道:“当真?”
“当真!”路映夕颔首,笑靥嫣然。
“路映夕,你若敢耍诡计,就别怪朕不客气!”慕容宸睿略使力攥了一下她的手,象征警告。
“不过臣妾有一个条件。”路映夕笑吟吟地看着他,心情有些温软,而又有些怅然。情义难两全,她不能奢望自己幸运地兼得鱼与熊掌。
第四卷第九章暗夜生变
“是何条件?”慕容宸睿微眯起眸子,脸色沉下。
“待孩子出世之后,请准许臣自由出入皇宫。”路映夕凝目望着他,温声道。
“不可能。”慕容宸睿一口拒绝,眸中透着一丝深沉,“朕对你的纵容巳到底线,你应知分寸。”
“是,臣妾知道。”路映夕早巳料到他的回答,并未感到失望,浅淡一笑,道:“那么就当臣妾没有提过。”先礼后兵,既然他无法答应,那以后兵,既然他无法答应,那以后她只能靠密道偷偷离宫。
“你有何出渝城的方法?”慕容睿面色平淡,但心中巳暗留一分警戒。看来他若不守牢她,以后她继续肆意妄为。
“暂时没有。”路映夕坦然回道,神色无辜。
慕容宸睿抿起薄唇,不再作声。事实上,他潜入渝城之前巳有所筹划。明晨琅城会再度发动攻击,他可再次趁着战乱混迹离去。但是她有孕在身不宜涉险。可是若要等到攻下渝城,少说也需两个月,他有诸多军政需要处理,不能在此滞留。
“不如就让臣妾留在渝城养胎?”路映夕面带微笑,云淡风轻地建议道,“皇上若是不放心臣妾,也可留下。”
“留下?”慕容宸睿挑眉扫她一眼,蔑视不接话。
“如果皇上放得下锦绣江山,其实有何不可?”路映夕笑容不减,语气带着调侃。
“朕是放不下江山社稷,又如何?”慕容宸睿的眉宇间隠隠飞扬一抺傲色,“朕既有此能力,那为何不将它发挥至极致?朕有信心,若由朕一统天下,天下必可安定繁荣。”
路映夕轻轻点头。他从来都不隠藏他的野心和狂傲,她巳不觉惊讶。
“朕知道你喜爱清凈的日子,给朕一些时间,将来我们的孩子长大成|人継承帝位,朕就陪你过闲云野鹤的日子。”慕容宸淡淡扬唇,伸手抚了抚她乌黑的长发。
路映夕对他微微一笑,启口道:“其实有法子离开渝城,不会惊动他人。”
“哦?”慕容宸睿将信将疑地看她。
“如果要直接从渝城去琅城,确实困难。”路映夕不紧不慢道,“先往邬国北边走,绕过两座城镇,再从水路到霖国。最后从霖国返回皇朝。不过如此一来,费时甚久,即使快马兼程,也要近一个月的时间。”
慕容宸睿颔首,沉吟未决。
“皇上慢慢考虑。天色巳晚,臣妾去命人多备些膳食。”路映夕凝视他右肩的血迹,再柔声道:“伤口也必须换药了,臣妾去端一盆清水来。”
慕容宸睿不吭声,眸光暗灼,意味深长地凝睇着她。
“皇上放心,臣妾绝不会使卑鄙手段。”路映夕不由莞尔,笑着说完便就开门离房。
出于直觉,慕容宸睿信她所言,但为安全起见,他还是悄然翻窗而出上了屋顶。
……………………………
夜幕低垂,漆黑的夜空没有星月点缀,益发显得漆暗阴沉。
路映夕亲手端着盆清水,回了房间,见房内空无一人,不禁感觉啼笑皆非。
半敝的窗口,一道身影倒挂,旋即矫捷地跃入。
“皇上终究信不过臣妾。”路映夕叹气。
“朕只是认为应当谨慎一些。”慕容宸睿走到桌边坐下,径自解开铠甲,半褪去衣襟。
路映夕站到他身旁,替他拆去透血的纱布,血迹巳干固,纱布粘着伤口,一揭起,便能听见‘嘶’的轻响。
“痛吗?”她轻柔地问,手下动作却利落快速。
慕容宸睿闷哼一声,暗暗咬牙,未答话。
“如果皇上不怕臣妾的药有问题,那臣妾现在就给皇上敷药了。”路映夕揶揄他,一边用干凈的纱布清洗血肉模糊的伤口。
慕容宸睿仍旧不作声,牙齿却磨得喀喀作响。
“上次师父未把解药给皇上,今日臣妾正好可以亲手交到皇上手中。”路映夕利落地为他上药,缠好洁凈的纱布,才取出那瓶解药递给他。
慕容宸睿捏着那小小药瓶,神情讳莫如深,难辨喜怒。
“臣妾为皇上敷的这种金创药,效果甚佳,不过有些许麻醉的药性。皇上去榻上躺会儿,臣妾先把这盆染血的水处理。好。”路映夕动作轻巧地帮他拢好衣领,温言道。
慕容宸睿默然,但依言走去床榻,躺下歇息。
虽然此时他沉默寡言,但看得出他确是信任她。路映夕不自禁地弯唇浅笑。
见他躺好闭目,她才端着那一盆血水步出房间。
然而,就在她离开不久之后,这座院落逐渐被人包围。
黑夜中,无数把弓箭,对准了那间卧房。
第四卷第十章成阶下囚
整座院落被里外两层地包围着,簇簇火把照亮半边的天空。
路映夕暗自深呼吸,不着痕迹地侧耳凝听房内是否有动静。暮容宸睿应该已经发觉外面的嘈杂,但房间里除了衣柜和床底之外,并无适合躲藏的地方。
过了片刻,一身戎装的庄将军大步而来,大手一挥,下令道:“搜屋!”
路映夕一怔,尚不及发怒,就见房门已被士兵们撞开,一窝蜂地涌了进去。
“公主。”驻城将军庄守义向她抱拳揖礼,话语铿锵有声,“事关渝城安危,若有得罪之处,还望公主海涵!”
路映夕已无心再多说,抿着唇举步走向房内。
衣柜的柜门洞开,里面并没有藏人,而士兵们正在搜查床底。
路映夕心中一突,不由担忧。
“禀将军,没有人!“搜查完毕,士兵们毕恭毕敬地退了出去。
路映夕心有疑虑,但面上只是冷淡神色,作倦意状摆了摆手,道:“都折腾够了?本公主乏了,统统撤走!”
“是,公主!”庄守义歉意地再次行礼,“冒犯了。”
众士兵逐渐散去,四周恢复了清寂。路映夕在房内绕了一圈,也无发现。慕容宸睿凭空消失了?抑或他及时察觉危险,早就遁走了?
扶腰在桌边坐下,她蹙眉沉思。慕容宸睿逃得及时,但只怕他已经误会是她布下陷阱要生擒他。那告密之人到底是谁?谁知晓慕容宸睿来了渝城?
正思虑着,突听外间又响起一阵喧嚣声。
路映夕眼皮一跳,嚯地站起。一定是段霆天暗中使的诡计!
“押入地牢!”外面远远的传来欢呼声,夹杂着一道冷峻的命令。
路映夕已隐约猜到发生何事,心头萦绕着一股不祥之感,但还是揣着一点希望往外走去。
行馆外,近百名的士兵手举火把大声喊道:“把皇朝j细就地阵法!”
喊声震天,惊破这个幽夜。
路映夕站在门槛内,静静地举目望去。
四把缨枪牢牢地横架着一个人,那人黑发披散,盖住了半边脸,全身肌肉似乎极为紧绷,颈上青筋突起,但却动弹不得,看情形应是被点了|岤。
路映夕沉默望着,心已凉透。能将慕容宸睿制服的,决不可能是普通士兵,必是段霆天一早就埋伏在外,趁其不备暗算了他。
“此人是否皇朝j细,还需严审!大家稍安勿躁!”庄守义粗着嗓门大喝一声,等众士兵渐渐安静,才再喝道,“即刻关进大牢,待我盘查审问!”
四名黑甲兵将人架走,夜色中那人英挺的侧脸被火把的光芒照亮。只是一瞬的划亮,但路映夕却已看清,那一双灼灼的深眸中涌动惊涛骇浪般的激愤之火。
行馆外的士兵有序地退散,那人僵直的身影也消失于视野中,路映夕轻轻地摊开手掌,低头一看,发觉手里满是冷汗。
“公主。”低沉粗犷的嗓音突然在身侧响起。
“庄将军?”她抬起头,一时有此恍惚。
“末将有一件事想与公主商议。”庄守义满面虬须,但双目炯炯磊落,对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路映夕静默地颔首,跟着他往议事厅而去。
厅门被关起,偌大的厅堂里变得寂静而肃穆。
“末将在不久前收到一封密函。”庄守义神情严峻,目光熠熠地直视着她,“是关于方才被擒的j细的身份。末将认为,宁可错捉,亦不可放过。”
“庄将军的做法并没有错。”路映夕淡淡一笑,掩去心中涩然。
“公主应该最熟悉那人,末将想请公主认一认人。”庄守义拿出一封信函,坦荡地放在桌几上,“这封就是密报,公主可以过目。”
“如果坐实了身份,庄将军打算如何处理?如果不是那身份,又将如何?”路映夕不急于看信,语气徐缓地问道。
“倘若确实是那人,自当上报朝廷,等候皇上圣裁。如若只是普通j细,立斩无赦。”庄守义言辞直接而犀利,毫不迂回。
路映夕微低下头,无声叹息,取起信函展开来细看。
这封密函虽无署名,但她敢断定,确实是段霆天所写。他不仅对于慕容宸睿的身份言之凿凿,而且还提出一系列的建议,甚至言及她腹中的皇朝血脉。他建议邬国扣留慕容宸睿,以此为谈判条件,要求皇朝停战,同时让她返回皇朝,若能诞下皇子,便继位有望。待到她腹中的孩子继承皇位,再放慕容宸睿回国。此信表面上看起来全是为了邬国着想,但其中深意十分微妙。
“方才距离甚远,未能看得清楚。”她搁下信,平静地道,“此事关乎我邬国的未来,应当谨慎处理。请庄将军带路,本公主要当面确认是否那人。”
“公主请。”庄守义顿首,打开厅门。
夜色幽暗,没有星月的光辉,只有松油火把的照耀。
庄守义命人备轿,与路映夕一同赶往府衙。因事关重大,他并未过早张扬那名被擒者的身份。
府衙的大牢年久失修,到处充斥着潮湿发霉的气息,沿路的墙壁上点着盏盏油灯,光线昏黄黯淡,照得四周景物异常诡异。
大牢尽头的那一间阴暗石室,素来是关押极刑重犯的地方。
路映夕才走到石室门口就听见凌厉的鞭声,顿时心尖一颤。
旁侧的庄守义看了她一眼,推门而入,大声斥道:“谁准你们用刑?”
路映夕跟着踏进囚室,脸色微微泛白。石墙上挂满森森的刑具,触目惊心。刑架上捆绑着的那人,早已衣衫破碎,鞭痕处处,连面颊上都有一道血痕。
“将军!他的哑|岤已解,但始终不肯开口说话,所以属下才决定用刑!”手执软鞭的将士上前行礼,但并不认为如此对待敌国j细有何残忍。
“都退下!”庄守义一边道,一边再次瞥向路映夕。
狱吏和将士都退了出去,石室中只剩下火苗暴跳的噼啪声,一时间静得有些诡谲。
路映夕定定地注视刑架上的那人,心底痛楚弥漫,但脸上却是神色如常,冷静的近乎冷酷。
她对上的那双眸子,深邃如昔,可却有两簇火焰在眸底跳动。悲、怒、愤、恨,全都熔在那熊熊烈火中,被他望上一眼,就似烫伤般的灼痛。
视线交缠不过是片刻,他的唇边泛起一丝令人寒入骨髓的冷笑,低哑地开口:“要杀要剐就痛快些!”
“公主?”庄守义面色肃冷的地扫过他,转而向路映夕询问道。“可认得?”
路映夕抽回眼光,淡淡道:“倒真有几分相像。”
“公主的意思,他并不是那人?”庄守义加重了口气,再道。“公主确定他不是吗?”
路映夕微仰起下巴,不悦道:“难道本公主还会认错不成?”
庄守义沉吟地再望了刑架上的那人一眼,缓缓道::“并非末将不相信公主,着实是兹事体大,既然公主不认得此人,那么必定不会介意末将要把此人悬挂城楼,让琅城的皇朝军民来认。”
路映夕心中狠狠一震,不由地抬眼看向刑架上的那人。他目光仿如寒冷的深海,已不见火光,只余刺骨的冰森。
他是九五之尊,一世尊贵,如今却要遭受挂于城头曝晒的羞辱,这让他今后还如何能抬起头来做人?路映夕心里艰涩地想着,但面上没有表露丝毫情绪,冷冷淡淡地抛下一句话,便就顾自出了囚室。
“庄将军决定便是。”
第四卷第十一章患难真情
路映夕怔坐房中,如石化般一动不动,手脚有些冰凉,但脑中异常明。
终于挨到子夜,她慢慢站起,从衣柜里找到一套黑色锦衣换上,然后做了简单的易容。
五个多月的身孕确实令她不便,但此次不能找任何理由退缩。
敏捷地翻窗而出,攀上屋顶,在漆黑的夜幕掩护下她畅通无阻地离开了行馆。
之前她去府衙时巳经暗中留意地形和路线,故而潜入得十分顺利。撂到守门的狱卒,一闪身,便进了囚室。
迎接她的是一声嘶哑的冷笑:“何必来!”
“一定要来。”路映夕回以温和的微笑,向刑架走去,“即使明知是一个陷阱,也必须来。”
“为了证明你的清白?”慕容宸睿微眯眸子,脸颊上的鞭痕血迹初凝,神情看上去异常凛冽。
“不是。”路映夕轻轻摇头,一边解开捆绑他四肢的绳索,“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皇上遭受示众的耻辱!”就算这座府衙里埋伏着许多士兵,就算庄守义将会认定她是邬国叛徒,她也必须救他。
慕容宸睿抿着薄唇,捆绳得解后转动了下发麻的手腕,不做声地往囚室外走去。其实他并不曽怀疑她设计害他,但先前她否认认识他的那一刻,他确实感到一瞬间的心寒。不过待她走后,他渐渐想明白她的用心,也预料到她会悄然再来。
“身上的伤,要紧吗?”路映夕跟在他身后,望着他颀长挺拔的背影,心中莫名感到安定。纵使衣衫被鞭破,显得狼狈不堪,但他的姿态依旧傲如松柏。
“皮肉伤罢了。”慕容宸睿没有回头看她,语声淡淡,但是似有若无地挡在她身前,先行探路。
阴暗的大牢走道散发着一股霉味,烛火幽幽摇曳,将两人的身影映照于墙壁上,周遭极静,静得连呼吸声都清晰可辨。
“外面有埋伏。”慕容宸睿突然停住了脚步,转身朝她伸出手。
“而且人数不少。”路映夕对他微微一笑,把手放入他的掌心。
在这一刻,两人有着一种奇妙的不需言语的默契,彼此心里都十分清楚,没有退路,只能拼死一搏。男人的尊严,胜过性命。
静默地紧紧牵手片刻,慕容宸睿忽然松开了她,不容置疑地命令道:“你留在这里殿后。”
“好。”路映夕并不反驳,温顺地点头,她自是明白,她不可任性冲动,应顾虑着腹中的孩子。
慕容宸睿嘉许地勾唇,视线线缓缓下移,落至她的腹部,停顿了须臾,而后决然举步,出了囚室。
隔着一扇铁鋳牢门,路映夕听到外面嗖嗖的箭声,可以想象无数的羽箭穿透了夜风,凌厉而连绵不绝。
大抵只过了片刻,慕容宸睿就退回了牢门内。
两人相视苦笑。
“庄守义并非想要皇上的命,只是要确认皇上的身份。”路映夕举眸凝望他,轻声道:“臣妾也知道他正等着臣妾自投罗网,但臣妾无法不来。”她终是怕他误会,因为这个误会太大,她发觉自己承受不起。
“不必解释。”慕容宸睿轻扬唇角,划过一抺淡笑,再次握住她的手往囚室折返,“那姓庄的渝城守将正享受着猫捉老鼠的乐趣,应该不会太快带兵涌入。”
路映夕跟随他,并不问为何要返回囚室,只分析道:“庄守义不似这种心思j险之人,恐怕背后另有高人出谋划策。”把人逼至绝境,是为了激出君王的傲气。这般用心计,不像是守义所为。
“背后伤人,算何‘高人’?”慕容宸睿冷嗤,深眸中染上几许寒色,“这笔帐,朕迟早会与他算!”
“皇上知晓是何人?”路映夕接言问道,心中却不意外。
慕容宸睿没有回话,贴上囚室的石壁轻轻敲打,似在寻找什么。
“皇上想破墙而出?”见他如此动作,路映夕不由眼睛一亮,但随即就暗下来,“即使出其不意,可府衙的前后也必定都有士兵重重包围,仍旧不易逃离。”
慕容宸睿皱着眉头不吭声,仔细地摸索着斑驳的墙壁
凤栖宸宫第31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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